《六道悲伤》第七章 水雕
2004年10月19日15:39:57 网易文化 摩 罗
许红兰对于自己能不能做教师，本来并不怎么在意。可是给张钟鸣那么有鼻子有眼地一说，好像这事就是筷子穿发糕，只要下手就行。虽然章世松这里特别拧不清，只要局长真的出力，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心里因此倒渐渐生起一点希望，盼着有个结果。张钟鸣去县城的那一天，她心里一直不踏实。虽然工地上那么热闹，那么累，可都没法占住她的心思，她老在盘算着张钟鸣什么时候回来，老想着他此刻是不是已经到家啦？
张钟鸣晚上才回到村里，手里拎着一些报纸、白纸、面粉等等东西。许红兰打来热水让他洗脸，然后打开锅盖，一股饭香随着热气蓬蓬升起，让张钟鸣心里一阵热乎。
许红兰盛好两碗饭，面对面放在八仙桌两边。"你也没吃？"张钟鸣说："何必等到这么晚，白挨饿。"许红兰抿了抿嘴唇，说："养猪的喜欢一栏关两头，好让他们抢食，容易长膘。"说完自顾自咯咯咯咯笑起来。
张钟鸣也笑了笑，接着说："我在县里找了那个主管教育的黄局长，你猜怎么样？"许红兰关切地问："怎样？肯定好不了。"张钟鸣说："情况完全出乎我意料。我设想了各种结果，但怎么也想不到是那种情形。""他不认你？""不是不认我，而是不认识我。""能不认识吗？""所以出乎我意料。我说我是张钟鸣，他好象一愣，反问我谁是张钟鸣。我说我们在南昌见过面，他还是愣愣的样子。我说就在你毕业的那一年，遇到困难了，找过我，我很荣幸地跟你一起克服了困难。他一脸迷惘的样子，缓缓地说，真是不记得。直到他满脸真诚地说不记得时，我才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是有意装作不认识我。"许红兰默默体会了一阵，缓缓地说："我叫你不要管这事！弄得你去受委屈，真是何必。""我想，既然找到他了，总该把话说完才是。我说，对不起，我找你不是为了说那些往事。我们张家湾一直没有学校，村里人都希望办一所小学。我知道你是教育局长，就找上门来了。黄局长说，张家湾办小学，我印象中好象早就批了。我惊讶地问，真是这样？他马上解释说，大概因为派不出老师，才迟迟没有落实。我说，张家湾有识字的人，不用县里派老师的。他问谁识字，我说纪文波的妻子许红兰能教书。他说他也清楚这一层，他会再跟当地领导商量商量。我说，你跟纪文波也不会不熟吧，他不幸出事了，留下一个外地来的妻子，很不容易的。他重复着说，他再跟当地领导商量一下。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我以陌生人的身份，向他告别。走在县城的小街上，觉得世事真是荒唐。你说他有什么必要装着不认识我呢？"吃罢晚饭，许红兰拉着张钟鸣的手坐下，抱歉地说："你这些委屈都白受了。我上次没敢跟你说清楚。我知道那所小学早就批下来了。""你怎么知道？"张钟鸣感到惊讶不已。
"章世松告诉我的。""章世松？"张钟鸣惊讶地打量着她。
一说起章世松，许红兰的神情显得特别复杂。"这个章世松，我跟他是前生没修好。那阵子他派纪文波去修铁路，就没安好心。纪文波一走，他就来缠我。可是我无法接受，死活不依他。后来纪文波出事了，他以为有机可乘，又来缠我，我还是不依他。他就拿教书来引诱我，说村里马上要办小学啦，只要我依他，就让我教书去。""那你怎么说？""我说，我最讨厌教书啦。""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张钟鸣感慨地说，"这么说，你就不可能教书了。""所以我不让你管这事。现在都过去两年了，章世松一直不安排人把学校办起来，老等着我回心转意。""你真是受够委屈了。"张钟鸣一把将许红兰揽到怀里，怜惜地抚着她的脸，呢喃着说："慢慢想办法吧，总归会有办法的。"许红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伤地说："你是一个十足的书生，就在乡下安安静静地过几天清静日子吧，别为我费心。"张钟鸣再一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慢慢来。"其实能够怎样慢慢来，他一点也不知道。
许红兰摇着头说："你别觉得扫兴，就当没这回事，我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说话间脸上竟然盈满了一种喜气，好像只要能够与张钟鸣一起厮守着这样宁静的夜晚，就非常满足了，别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第二天，许红兰没有去打石场劳动，她特意请假一天，好跟张钟鸣一起糊房子。这是张钟鸣的主意，他说这房子坐落在绿水青山深处，占尽天下灵秀，就是那泥墙不好，不小心碰一下就掉粉尘，既不美观又不干净。只要给泥墙糊上一层白纸，这房子就完美无缺了。
张钟鸣让许红兰将昨天买来的面粉搅成浆糊，自己在收拾那些从常修文那里要过来的旧报纸。他说将旧报纸糊在墙上打底，上面再糊一层白纸。
许红兰说打底的旧报纸不用浆糊，这样可以节省一半面粉做粮食。
张钟鸣不解地问："没有浆糊，这些报纸怎么粘贴得上？"许红兰故作神秘地说："到时看我的吧。你先帮我把墙边的东西收拾好。"他们将靠墙摆放的家具挪开，将床移到房子中间，挂在床头的那块花布，被许红兰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床上。
许红兰打开后门，从悲忻潭端来一盆清水，找来一把刷子。她一下一下地将清水刷在墙上。
2004年10月19日15:39:57 网易文化 摩 罗
许红兰对于自己能不能做教师，本来并不怎么在意。可是给张钟鸣那么有鼻子有眼地一说，好像这事就是筷子穿发糕，只要下手就行。虽然章世松这里特别拧不清，只要局长真的出力，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心里因此倒渐渐生起一点希望，盼着有个结果。张钟鸣去县城的那一天，她心里一直不踏实。虽然工地上那么热闹，那么累，可都没法占住她的心思，她老在盘算着张钟鸣什么时候回来，老想着他此刻是不是已经到家啦？
张钟鸣晚上才回到村里，手里拎着一些报纸、白纸、面粉等等东西。许红兰打来热水让他洗脸，然后打开锅盖，一股饭香随着热气蓬蓬升起，让张钟鸣心里一阵热乎。
许红兰盛好两碗饭，面对面放在八仙桌两边。"你也没吃？"张钟鸣说："何必等到这么晚，白挨饿。"许红兰抿了抿嘴唇，说："养猪的喜欢一栏关两头，好让他们抢食，容易长膘。"说完自顾自咯咯咯咯笑起来。
张钟鸣也笑了笑，接着说："我在县里找了那个主管教育的黄局长，你猜怎么样？"许红兰关切地问："怎样？肯定好不了。"张钟鸣说："情况完全出乎我意料。我设想了各种结果，但怎么也想不到是那种情形。""他不认你？""不是不认我，而是不认识我。""能不认识吗？""所以出乎我意料。我说我是张钟鸣，他好象一愣，反问我谁是张钟鸣。我说我们在南昌见过面，他还是愣愣的样子。我说就在你毕业的那一年，遇到困难了，找过我，我很荣幸地跟你一起克服了困难。他一脸迷惘的样子，缓缓地说，真是不记得。直到他满脸真诚地说不记得时，我才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是有意装作不认识我。"许红兰默默体会了一阵，缓缓地说："我叫你不要管这事！弄得你去受委屈，真是何必。""我想，既然找到他了，总该把话说完才是。我说，对不起，我找你不是为了说那些往事。我们张家湾一直没有学校，村里人都希望办一所小学。我知道你是教育局长，就找上门来了。黄局长说，张家湾办小学，我印象中好象早就批了。我惊讶地问，真是这样？他马上解释说，大概因为派不出老师，才迟迟没有落实。我说，张家湾有识字的人，不用县里派老师的。他问谁识字，我说纪文波的妻子许红兰能教书。他说他也清楚这一层，他会再跟当地领导商量商量。我说，你跟纪文波也不会不熟吧，他不幸出事了，留下一个外地来的妻子，很不容易的。他重复着说，他再跟当地领导商量一下。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我以陌生人的身份，向他告别。走在县城的小街上，觉得世事真是荒唐。你说他有什么必要装着不认识我呢？"吃罢晚饭，许红兰拉着张钟鸣的手坐下，抱歉地说："你这些委屈都白受了。我上次没敢跟你说清楚。我知道那所小学早就批下来了。""你怎么知道？"张钟鸣感到惊讶不已。
"章世松告诉我的。""章世松？"张钟鸣惊讶地打量着她。
一说起章世松，许红兰的神情显得特别复杂。"这个章世松，我跟他是前生没修好。那阵子他派纪文波去修铁路，就没安好心。纪文波一走，他就来缠我。可是我无法接受，死活不依他。后来纪文波出事了，他以为有机可乘，又来缠我，我还是不依他。他就拿教书来引诱我，说村里马上要办小学啦，只要我依他，就让我教书去。""那你怎么说？""我说，我最讨厌教书啦。""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张钟鸣感慨地说，"这么说，你就不可能教书了。""所以我不让你管这事。现在都过去两年了，章世松一直不安排人把学校办起来，老等着我回心转意。""你真是受够委屈了。"张钟鸣一把将许红兰揽到怀里，怜惜地抚着她的脸，呢喃着说："慢慢想办法吧，总归会有办法的。"许红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伤地说："你是一个十足的书生，就在乡下安安静静地过几天清静日子吧，别为我费心。"张钟鸣再一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慢慢来。"其实能够怎样慢慢来，他一点也不知道。
许红兰摇着头说："你别觉得扫兴，就当没这回事，我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说话间脸上竟然盈满了一种喜气，好像只要能够与张钟鸣一起厮守着这样宁静的夜晚，就非常满足了，别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第二天，许红兰没有去打石场劳动，她特意请假一天，好跟张钟鸣一起糊房子。这是张钟鸣的主意，他说这房子坐落在绿水青山深处，占尽天下灵秀，就是那泥墙不好，不小心碰一下就掉粉尘，既不美观又不干净。只要给泥墙糊上一层白纸，这房子就完美无缺了。
张钟鸣让许红兰将昨天买来的面粉搅成浆糊，自己在收拾那些从常修文那里要过来的旧报纸。他说将旧报纸糊在墙上打底，上面再糊一层白纸。
许红兰说打底的旧报纸不用浆糊，这样可以节省一半面粉做粮食。
张钟鸣不解地问："没有浆糊，这些报纸怎么粘贴得上？"许红兰故作神秘地说："到时看我的吧。你先帮我把墙边的东西收拾好。"他们将靠墙摆放的家具挪开，将床移到房子中间，挂在床头的那块花布，被许红兰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床上。
许红兰打开后门，从悲忻潭端来一盆清水，找来一把刷子。她一下一下地将清水刷在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