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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当神山上,孤独的独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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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当神山上,孤独的独龙人家
整整2个小时,我们在贡当神山的山体上做着近乎垂直的拔高运动。克服了近千米的落差之后,我们疲惫不堪地看到了小茶腊村小学。
当我们和这所小学里唯一的老师--18岁的汉红光坐在教室外一条10厘米宽的长凳上座谈时,6颗小脑袋从朽烂的门里探出来看着我们。汉红光说一句“下课了,玩玩吧”,6个小小的身躯猛地冲出来,直奔旗杆旁边那个同样敝旧的篮球架。这6个光着脚的孩子,应该就是这所学校的全部学生了。
我们要采访对象木正华,是这所小学的创始人兼第一任老师。给我们作向导的丙中洛乡党委干部李玉春朝山上一指:“他家还在上面,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李玉春说的这十分钟,我们又爬了近半个小时。
走近独龙族的“知识教父”
木正华退休3年了。退了休的木正华恢复了一个农民的本色:早晨天一亮,他就起床了,趁妻子孟秀群做饭的时间,他到地里巡视一遍苞谷(玉米)和洋芋——高山气候使作物们生长很吃力,每天的变化难以察觉,他要看的是老熊、猴子们是否又趁着夜色“挖社会主义墙角”。吃完饭,一天的时间就花在地里--当然,这是农忙;农闲时,他有更多的时间坐在独龙木楞房里的火塘边,喝着用“得克利”冲的油茶。“得克利”是独龙语,汉语的称谓应该是“漆油”,一种从漆油果内榨出的油。木正华指给我们看房外的十几株漆树,说每年可以榨二三十几漆油。冷却的漆油很像我们在藏民家里看到的酥油,只是颜色有些暗。木正华冲好几碗油茶刚放到我们面前,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端了回去,李玉春解释说,从没喝过这种玩艺的人极有可能全身发痒生疮,前几年一伙日本人来访喝了这玩艺差点没痒死,这让我们颇感恐惧。木正华和他的老婆往火塘里加了一些松明,支起锅,撮一把盐巴爆米花,我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爆米花。李玉春说,这是独龙人待客的最高礼节了。两口子慢悠悠地瀑着米花时,木正华84岁的老父亲木忠明静静地坐在一旁抽旱烟,阳光透过木墙的缝隙照到老人的身上,侧逆光勾勒出一个安详苍桑的轮廓。这一切显得那么悠闲。而在3年以前,这种悠闲是不可想象的。在30年的教学生涯中,木正华先后在独龙江的一些小学和丙中洛乡的九洞、茶腊、比必林、双拉、东风、丹腊等6个村小学任教,其中除双拉小学是一所完全小学,有比较完备的师资力量外,其它都是一些“复式小学”,木正华不但要负责全部的教学任务(主要是语文、数学、美术、音乐、体育等5门),而且要兼职校长、总务、保安,还要惦记家里的农活和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几乎每一天都忙得像个陀螺。现在木正华时不时还到村里小学去看看。小茶腊村小学凝聚着他教师生涯最初3年和最后3年的心血,怎么会轻易就把它忘掉呢?
1965年,忍受不了独龙江的山瘠水穷,木正华的父亲木忠明老婆孩子迁出了位于独龙江上游的木前王村三乡孔目大队,走了三天三夜,来到土地条件相对较好的贡当神山上落了户。木正华从小就拥有独龙族的一般少年所没有的“优越条件”----从祖父开始,他家一直是独子单传,于是获得了读书的机会,到迁出独龙江时已经拥有了小学6年级文化程度,而整个小茶腊村却没有几个识字的,甚至连记工员都找不到。迁来的当年,木正华就当上了小茶腊村的记工员,而不必每天抹得灰头灰脸,成了山民羡慕不已的“白领”。
到1967年,木正华已经做了2年多的记工员。木忠明越来越看到了知识的重要性,于是把儿子送入了丙中洛乡第二中学。但木正华留下的记工员空缺却无人可补,这让小茶腊村的干部们认识到了某种危机,就动员木正华创办一所民办学校。六十年代末的小茶腊村,家家户户都为了社会主义建设而奋斗,木忠明一家也不例外,木正华从心里不愿置身事外,于是就答应了村干部的劝说,退出中学,创办了小茶腊村民办学校----小茶腊村小学的前身。身兼教师和校长的木正华,每月可以得到18元的补助。1970年,木正华在民办学校兢兢业业的工作受到人们的肯定,由村民和干部一致推荐,他获得了到丽江师范读书的机会。3年后的1973年7月,当他走出丽江师范的校门时,身份已经变为正式的公办教师。响应上级的号召,木正华提出了“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的申请,加上他特殊的民族身份,8月,他被派到了环境最为恶劣的独龙江乡。从贡山县城出发,经过两天的徒步跋山涉水,木正华站在了自己曾深恶痛绝的独龙江面前。


1楼2013-02-26 16:20回复

    直到现在,独龙江仍然有着木正华最大的骄傲:他曾经把一个叫杨加利的独龙男孩从一年级教到五年级,后来杨加利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的林业系,又后来考上了研究生。木正华的个人问题也在独龙江得到了解决,1975年,他迎娶了独龙江巴坡木底村独龙女孟秀群。
      1982年,服从工作调动,木正华重新回到了丙中洛,开始在九洞等小学中任教,工资由最初的35元涨到了300来元。到了1995年,家里农活较忙,恰好小茶腊村小学缺老师,他就回到了自己亲手创建的学校。又是一个3年过去了,他的实际教龄达到了30年(当民办教师的3年也计算在内),于是光荣地走入了“幕后”。
      如今,木正华的学生们遍布贡山县的各个部门。虽然木正华的住处“高高在上”,还是会有许多人在他不经意间来到他的面前,递上精心置备的礼物:“木老师……”
      独龙族中,在向族人传播知识方面,有比木正华更早的,但没有比他贡献更大的。尤其是走出独龙江的独龙人中,几乎每一个识文解字的人都曾受过木正华的教诲。这是在我们上山与下山途中与我们两次相遇的小茶腊村的会计说的。我相信这种来自民间的评论拥有至高的权威。


    4楼2013-03-14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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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独龙江,遥远的剽牛
        木正华说,他们身上保留的独龙族色彩正变得越来越少了。他说这话时,神色很平静。被震惊的是身为外来者的我们。
        如果说把家庭从独龙江迁到小茶腊,木忠明完成了地域上的“离家出走”,那么独龙族传统的日益减少,则是木正华们所完成的一种更深层意义的“离家出走”。后一种“出走”在独龙族一年一度的“剽牛祭天”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所谓“剽牛”,类似西班牙的“斗牛”,但更为简练,指用一根铁尖、木把的剽枪刺进牛的心脏,而且必须一击致命,否则便不能再刺。“天”是独龙族原始信仰的核心之一,所以“剽牛祭天”就成了独龙族最为看重的节日。
        木正华记忆中最近的一次是在1996年,而且还不是村民自发组织起来的。
        那年的一天,一伙日本人赶着一头黄牛(真正的剽牛应用“独龙牛”)爬上了小茶腊村。这个日本摄制组来此的目的是要为一部专题片《太阳部落的女人》拍一场剽牛的镜头。
        地点就在木正华家里的空地上。这个仅有28户、140余人的小村来了100余人。树枝篱笆拆掉了,人们围起来了,黄牛牵过来了……鼓敲起来了,篝火燃起来了,人们唱起来了……最后,人们照例在大吃一顿后,把剩下的牛肉每户分一块带走。
        之后,一晃5年了,再没有剽过牛——哪怕是一头黄牛;这块空地真的空闲起来,几只永远长不肥的鸡成了它实际上的主人。木正华说,不要说“一年一度”,想知道下一次剽牛的时间都很困难。
        独龙江不是这样的。木正华说。
        虽然已有20年不在独龙江工作,跟父母的亲戚也没有来往,但曾经多次陪着妻子回娘家,木正华对独龙江的现状并不陌生。他说,虽然现在独龙江也没有独龙牛了,祭天时要到缅甸去“进口”,而且独龙江的人们生活都颇为贫困,但剽牛的热情却始终没有降下来。
        在那里,每当剽牛时,人们倾寨而出,在牛和剽牛人之外围成数圈,鼓敲起来,歌唱起来,舞跳起来,直把个“祭天”搞成了民间联欢。联欢的高潮时分,剽牛人手起一枪,将牛刺死。然后,人们将牛肉烤熟,大吃一顿,畅饮通宵,剩余的牛肉则每人一块分掉。如果客人适逢其会,也会分得同样大小的一块。
        问题是,与在交通闭塞的独龙江里繁衍生息的族人相比,木正华们无疑有了更先进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更广阔的发展前景。他们身上的变化决不会是无缘无故或某部分人的主观故意。
        如果排除掉迁出独龙江的独龙族人的“游子心态”,“剽牛”仪式在独龙江外的消亡是一个象征:在一个资讯发达的社会里,科学正不容辩解地征服一切,而原始宗教注定要显现出自己的弱势。当剽牛仪式失掉了它所依附的精神内涵时,它的式微已经是势在必然了。
        对于独龙族的其它节日,木正华说他们也都不过了。在他没退休的时候,每到过八一节、元旦,他跟着别人打打篮球、喝喝酒,就当过节了。现在则主要是像汉族一样过春节。


      6楼2013-03-14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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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教育资源稀缺的独龙江乡,木老师真的很值得尊敬!


        8楼2014-08-07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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