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破了个洞的布鞋印着一路走来的泥泞，也昭示着我的狼狈不堪。
只是不远处似是有了个村寨，我不能在这里停下。
“头儿，这有脚印！”
那么快追上，低估了。
走到村头，那还有一个老年人在收拾摊子。我瞥了眼货摊，卖糖人的。
“老丈，请问代家镖局怎么去？”
那人抬起头狐疑的看我，“你要到哪儿去？”
“代家镖局。”
“一直沿街走，第二十条巷，进去就是了。”那人说完，朝我诡秘的笑了笑，接着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步步挪走了。
等他转进巷子里，我往刚收拾起来的货柜里看了看。露出来的是两个糖人的半截身子，一男一女，似是夫妻。两小人做的惟妙惟肖，尤其是眼睛，竟可以看的我心里发怵。天下再也没人能捏出相同的来。
来对地方了。

二十条巷，就约莫走到了村中。右手边是个酒楼，天色那么晚却不影响生意。高朋满座，莺声艳语。
咳……可能后一个词并不那么贴切。可是单就躲避手帕上的脂粉，已经花去我不少气力，实在没心思想那么多。
我往左边转了进去。那里只有一户人家，污迹斑斑的铜门开了个小口。我想着或许也不是刻意开的，仅是锁坏了。
谁料我迈进门回身一看，别提锁，却连插绡也不知哪儿去了。
往前走去，也只是窄窄的巷道，走了许久也不见前厅。
我哭笑不得。既是青石白瓦，何必把门开的如此远？
又转念一想，镖师们一向好门面，倒是我多管了。
晃晃头，清醒了些，又继续走去。既然来到这了，现在撑不住反让人笑话。
这下没多久便到了前院，显然刚才路已走过大半。
只不过不远处的屋子里没半点星火，照亮不了巷道的路。
我站定喘了会儿，细细观察周围。

要说这代家镖局，好几辈前可是响彻江湖。别看是小村子走出来的，百余年间，能过沧州而不收旗的镖局，怕只有这一家。
听说代家祖辈以捕鱼为生，后来河水干涸，没了路走，便踩着河床往上游寻水源。谁知水源寻到半路竟发觉身轻如燕，糊里糊涂间练了身好轻功。
而后开始走南闯北替人押镖，听说最繁盛的时期，这整个村子里都是代家镖局的镖师。
“前尘隔海，都已不再。”我靠着身后爬满植物的墙壁。这里，半点星火不存，恐怕只有这植物能一春一秋的走下去。还是来错了。
平息了些，我又向院中走去。都来到这了，纵是死心，也让我死个干净吧。
天越发黑了，今日月头初一，余辉也藏个利落，我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摸摸索索走了一会儿，我扭头看了，却是离墙不远，压根没走出几步。只能慨叹这镖局的标新立异，好好的后院不用做练武场，偏辟了个前院，黑着灯叫人也不敢往前走。
又移了几步，渐渐地，我听到了些细碎的声音。
“擎——呛—”
这是什么声音？
“哗啦—咝——”
拨水声？
“擎——呛—擎——呛—”
等等，我想起来了。
这……这明明是磨刀声！

至于为什么一闪念便知晓是刀而不是剑，那是由于刀发出的声音更为浑厚，而且隐隐会有回音。那是来自刀内部的声音，而不是墙壁。
我吓的立刻怔住，宽大的院子里还反复回荡着那种声音。四面八方，我辨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不时有水被撩起，洒到磨着的刀上，刀震动着竟会发出炼铁时的嗡鸣，由此可看出磨石恐怕已起了火星。
这人是个行家。
我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想法，就听到了微小的声音，那是布在被擦拭。
他磨好刀了。
我定了定神，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绝对逃不出去。但也难说，要是实在不行，我得转头就跑。一边那么想一边回头看了相距不远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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