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青——葵——”一声怒吼浇灭了前厅的喧闹。
“父亲?您、您有事?”前厅里,一个少年人闻声,连忙站起来问道。
这位浓眉秀目、书生打扮的少年人便是季青葵,清河村季家独子,二十二岁的季郎中。
话说这季青葵幼时倒也喜爱诗书,加之生得俊秀,正有书卷之气,村人皆以为其是榜眼、状元之才,前途无量之人。谁料待这季家公子年纪稍长,其渐觉诗文空乏,遂苦心钻研医术,结果倒颇有些成就,成了附近几个村中无人不知的大夫。村中有人为其弃文从医而惋惜,可季青葵对此却不以为然,依他之言,乃是:如今朝廷,为官者多为谄媚浮夸之辈而少脚踏实地之人,与其官至郎中却无所事事,还不如作个替百姓看病的郎中来的实在。
“有事?”刚刚那位教书的老先生走了进来,一脸怒气,说道,“吾方才在前院喊了你三遍,为何不应!”
这位雷霆大发的老先生便是季青葵的父亲——季老先生,如今已过天命之年。季老先生是清河村中的教书先生,也是周围几个村中少有的识文断字之人,颇有些学识,平日里除了教村里孩子念书写字以外,还替人代写代念家书,故而很受村人尊敬。
此时的季老先生,手里握着本书,瞪了季青葵一眼。
“啊,这个,父亲,刚才人多吵闹,孩儿、孩儿不曾听见,望父亲原谅。”季青葵低着头赔罪道。
“季伯伯,您是没瞧见,刚才前厅真是很吵,青葵哥忙都忙不过来,听不到您叫他也情有可原,您呀就别生气了。”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姑娘斜倚在门口插话道,脚边还放着一个大筐。这姑娘姓姜,名唤月儿,是季家隔壁姜伯的女儿,年方二十。
“是啊是啊,月儿说得在理。青葵这孩子替人看病够辛苦了,季大哥您消消气,别怪他。”一旁的姜伯也赶紧附和道。
“对对对,消消气,消消气。”在场众人一齐劝解道。
“是这样吗,青葵?”季老先生见大伙儿求情,平静了下来,走到季青葵面前,说道,“上午打了许多喷嚏,你帮吾看看是否得了伤寒?”说着,他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是,父亲。”季青葵见父亲脸色缓和,松了口气,立刻上前为其把脉。
众人也不再言语,只在一旁看着。
“您没得伤寒,身体也好得很,父亲。”片刻之后,季青葵停下对季老先生说道。
“嗯,这便好。”季老先生看了季青葵一眼,问道,“《黄帝内经》全部会背了吗?”
“当然,父亲。”季青葵点头回答道。
“很好,那你晚上就把《庄子》胠箧篇抄五遍罢。”说完,季老先生起身走向前院。
“啊?”季青葵愣了一下。
“怎么,嫌少吗?”季老先生转过脸来。
“不是不是。”季青葵连连摇头。
“不是就好,去忙罢。”季老先生说道,回头去前院继续看学生写字了。
“唉。好在只抄五遍,不然今晚就不用睡觉了,抄《庄子》胠箧篇?”季青葵走到药柜旁边,小声说了一句。
“季伯伯这人可真小器,不就是没听见他叫你吗,还罚抄书!”姜月儿有些不平,走过来对季青葵说道。
“背后休论人长短,你就是改不了这一点。况且父叫子不应,是为不孝,我的确有错啊。”季青葵将装连翘的抽屉拉开,冲姜月儿招了招手,“把连翘拿给我。”
“青葵哥,你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要是换做我——”姜月儿偷偷瞥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姜伯,抱起一个大筐递给季青葵,接着说道,“才不会让我爹那么嚣张。”
“我看,你也不过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季青葵转脸一看姜月儿手中的大筐,笑了起来,“哈哈,我让你去拿连翘,你怎么把筐都搬来了?”
“青葵哥,你这筐里那么多种药材,我怎么知道哪些是连翘啊?”姜月儿皱了皱眉头,“要是我拿错了你肯定要说我的。所以嘛,我就干脆连筐一起搬来让你自己挑,这样就算搞错了也不关我的事!嘻嘻。”说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啊,果然是聪明过人,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季青葵从筐中取出连翘放在抽屉里,朝姜月儿拱手道,“那么,就麻烦你再把这个筐子搬回去放好。”
“行——”姜月儿答应着,抱着筐子出去了。
于是,前厅里又热闹起来:
“青葵,你看看我这手是怎么了?肿了一大块,疼得厉害。”“青葵,先帮我瞧瞧吧,我这腰突然弯不了了,哎哟哟,我还要下地干活呐。”
“好好,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季青葵向围过来的几个病人说道,“姜大哥,你先,张大叔您稍等一会儿。”
“你这手还能动吗?”“动倒是能动,可一动就疼。”“我看看。什么时候开始肿的?”“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
就这样,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及至午夜时分,整个清河村一片漆黑,唯有一间屋里还亮着灯光。
“舍夫种种之民,而悦夫役役之佞,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乱天下矣!呼——五遍终于全抄完了。”季青葵长舒一口气,收拾好纸笔,准备熄灯休息。
“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嗯?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定是有急事!”季青葵连忙走出房间,去前院开门。
欲知发生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