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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宫女在侧殿暖阁里焚好了甘松香，躬身向主子回禀。
杨羽挥退了她，问太监“傅将军到了么？”
管事的太监尖声细语“回殿下，已在外头候着了。”
“让他进来。”
“嗻。”
傅红雪进来时，杨羽正靠坐在软椅上，一手握着一卷书，看他进来，拿书指指一旁的座椅“回来了？坐。”
傅红雪闻言并未动身，只道“心儿呢？”
杨羽“哧”得一声笑了出来，拿书抵着额头“英雄难过美人关。”
傅红雪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又问“心儿呢？说！”
“我好歹也是位皇子，你难道不该注意下你的态度？”
傅红雪见他不正面回答，心里着急，反手抽出背上的刀插在桌上，握紧刀柄，默不作声，双眼死死盯着他看。
杨羽看着立在面前的刀，刀身光亮，隐约照出他阴柔俊美的脸，刀锋之上好似溢出一层淡淡的腥气。
“你放心，我既说会护着她，自然不会让她落到叶辞延手里。”言毕，又用书敲了敲刀背“叶开，你见过没？”
傅红雪收回刀，点了点头，又皱着眉道“明相一案，果真与叶家脱不了干系？”
“不然，你想他是如何当上的丞相？”杨羽预防下书卷，勾起嘴角微带嘲讽“明月心我稍后自然会派人送到你府上，只是你若想她安心无忧，我的提议你可要接受了。”
“我又怎知你事后不会反悔？”沉默片刻，傅红雪还刀入鞘，刀身擦过内鞘的低吟给杨羽带来了不小的寒意，正如他面前的这个人黑甲军人。
“呵呵……”杨羽笑了起来，随即低声一字一顿：“君无戏言。”
傅红雪打马回府时又在自家门口看到了早上拦路的人。那人似乎是在等他，许是来得时间久了，此时已是十分不耐烦，双手叉腰左顾右盼，间隔着跺跺脚！
而且，这个角度看起来，怎么他的嘴巴嘟着，是错觉吧！傅红雪心里十分不确定，他看来总该年满二十了吧。
下马走近一看，还真的是，小孩子呀。傅红雪心里叹气，抿紧的双唇却勾出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弧度。
“你怎么在这？”
叶开听见他声音，一回头嘴巴迅速咧开笑得灿烂“你回来啦！”这么被招呼着，傅红雪总有种这是回到了叶开和他的家的错觉……等等，为什么是和？
“是，你等我？”傅红雪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就率先往里走，这明明是我家。
“我后来想想，觉得你这人真不错，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听到他说“开心的开”傅红雪脚步顿了顿。是啊，你如今是该开心。面上却不显现，回道：“你都这么喜欢结交朋友吗，何况，你我只一面之缘。”
“傅红雪！我知道你是殿前新贵，跟着傅元帅打过几次不小的胜仗，立过不容小觑的军功！但你若以为我因此才想结交你，那你想错了！我也不稀罕！”
看他又圆瞪了眼，好像真生气了，双眼竟蒙了层水雾。傅红雪一阵错愕，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踟蹰间，忽然眼角瞥见桌上的糖蒸酥酪，下意识便抬手递了过去“你别生气，我不是那意思……”看叶开果然是爱吃的，一嘴的酥屑就忍不住调侃他“难道你交朋友都不许人家问原由的吗？”
“不是说了，我觉得你人不错。瞧你骑马的架势，我都没想过你真会好好道歉。唔！这里面牛乳放得多了，吃起来腻味了点。不过看在是你用来道歉的食物，我勉勉强强吃了吧。”
“我有急事，情急之下没顾那许多，何况你说得并没错。”
傅红雪见他吃得差不多停嘴了，便顺势将自己的茶杯递过去，叶开接了一饮而尽，差点连茶叶沫子也吞下去。
这样的事，傅红雪做得自然，叶开受得也是自然，仿佛二人并非初识，倒像是交往已久。
傅红雪只是想，这是怎样啊，一天之内道歉的次数怎么都抵得上过去一年了。这人怎么生来就像是无论对错总是别人欠了他的一样，稍不如意就微鼓两腮，不哄不行！
初春的午后，日头烈起来，室内倒是温热许多。叶开的到来仿佛驱散了冬末残留的衰败气息，连桌上还未长出新枝的盆景都生动起来。
傅红雪心中难得的一片宁静，抬起眼认真瞧他。
此时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棕色的发丝披在肩上，闪着淡淡的流金色。
叶开看他好似认下自己这个朋友了，十分高兴。
这样的好心情在触及他背后斜斜露出来的刀柄时，又黯了下来。
半晌，迟疑着开口“这把刀，你回到家都不取下来吗？”
闻言，傅红雪随即反手取刀，看来是想要卸下来。刀柄入手，冰凉森冷，他立刻惊醒：我不是真要与他当朋友的，我怎能如此松懈。
二人气氛一时僵在那里，傅红雪仍维持着握刀的姿势，叶开手中的杯子还未放下。
这时有仆人进来，向叶开作揖“叶公子。”
接着凑近傅红雪耳边低声禀报，傅红雪放下握刀的手道“快让她进来，房间都收拾好了？”
叶开见他有客来访，又是要住下来的阵势，想必自己不好再做打扰“你有客人，那，我先走了，下回找你。”
傅红雪见他这就要走，忙探身握住他手腕，触手温润：“等等……”
叶开奇道：“怎么？”
傅红雪定了定神，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锦帕：“仔细擦擦。”
叶开笑笑，接过来粗鲁抹了两下却没还他，轻快地向外走去，到门口时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宫女在侧殿暖阁里焚好了甘松香，躬身向主子回禀。
杨羽挥退了她，问太监“傅将军到了么？”
管事的太监尖声细语“回殿下，已在外头候着了。”
“让他进来。”
“嗻。”
傅红雪进来时，杨羽正靠坐在软椅上，一手握着一卷书，看他进来，拿书指指一旁的座椅“回来了？坐。”
傅红雪闻言并未动身，只道“心儿呢？”
杨羽“哧”得一声笑了出来，拿书抵着额头“英雄难过美人关。”
傅红雪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又问“心儿呢？说！”
“我好歹也是位皇子，你难道不该注意下你的态度？”
傅红雪见他不正面回答，心里着急，反手抽出背上的刀插在桌上，握紧刀柄，默不作声，双眼死死盯着他看。
杨羽看着立在面前的刀，刀身光亮，隐约照出他阴柔俊美的脸，刀锋之上好似溢出一层淡淡的腥气。
“你放心，我既说会护着她，自然不会让她落到叶辞延手里。”言毕，又用书敲了敲刀背“叶开，你见过没？”
傅红雪收回刀，点了点头，又皱着眉道“明相一案，果真与叶家脱不了干系？”
“不然，你想他是如何当上的丞相？”杨羽预防下书卷，勾起嘴角微带嘲讽“明月心我稍后自然会派人送到你府上，只是你若想她安心无忧，我的提议你可要接受了。”
“我又怎知你事后不会反悔？”沉默片刻，傅红雪还刀入鞘，刀身擦过内鞘的低吟给杨羽带来了不小的寒意，正如他面前的这个人黑甲军人。
“呵呵……”杨羽笑了起来，随即低声一字一顿：“君无戏言。”
傅红雪打马回府时又在自家门口看到了早上拦路的人。那人似乎是在等他，许是来得时间久了，此时已是十分不耐烦，双手叉腰左顾右盼，间隔着跺跺脚！
而且，这个角度看起来，怎么他的嘴巴嘟着，是错觉吧！傅红雪心里十分不确定，他看来总该年满二十了吧。
下马走近一看，还真的是，小孩子呀。傅红雪心里叹气，抿紧的双唇却勾出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弧度。
“你怎么在这？”
叶开听见他声音，一回头嘴巴迅速咧开笑得灿烂“你回来啦！”这么被招呼着，傅红雪总有种这是回到了叶开和他的家的错觉……等等，为什么是和？
“是，你等我？”傅红雪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就率先往里走，这明明是我家。
“我后来想想，觉得你这人真不错，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听到他说“开心的开”傅红雪脚步顿了顿。是啊，你如今是该开心。面上却不显现，回道：“你都这么喜欢结交朋友吗，何况，你我只一面之缘。”
“傅红雪！我知道你是殿前新贵，跟着傅元帅打过几次不小的胜仗，立过不容小觑的军功！但你若以为我因此才想结交你，那你想错了！我也不稀罕！”
看他又圆瞪了眼，好像真生气了，双眼竟蒙了层水雾。傅红雪一阵错愕，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踟蹰间，忽然眼角瞥见桌上的糖蒸酥酪，下意识便抬手递了过去“你别生气，我不是那意思……”看叶开果然是爱吃的，一嘴的酥屑就忍不住调侃他“难道你交朋友都不许人家问原由的吗？”
“不是说了，我觉得你人不错。瞧你骑马的架势，我都没想过你真会好好道歉。唔！这里面牛乳放得多了，吃起来腻味了点。不过看在是你用来道歉的食物，我勉勉强强吃了吧。”
“我有急事，情急之下没顾那许多，何况你说得并没错。”
傅红雪见他吃得差不多停嘴了，便顺势将自己的茶杯递过去，叶开接了一饮而尽，差点连茶叶沫子也吞下去。
这样的事，傅红雪做得自然，叶开受得也是自然，仿佛二人并非初识，倒像是交往已久。
傅红雪只是想，这是怎样啊，一天之内道歉的次数怎么都抵得上过去一年了。这人怎么生来就像是无论对错总是别人欠了他的一样，稍不如意就微鼓两腮，不哄不行！
初春的午后，日头烈起来，室内倒是温热许多。叶开的到来仿佛驱散了冬末残留的衰败气息，连桌上还未长出新枝的盆景都生动起来。
傅红雪心中难得的一片宁静，抬起眼认真瞧他。
此时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棕色的发丝披在肩上，闪着淡淡的流金色。
叶开看他好似认下自己这个朋友了，十分高兴。
这样的好心情在触及他背后斜斜露出来的刀柄时，又黯了下来。
半晌，迟疑着开口“这把刀，你回到家都不取下来吗？”
闻言，傅红雪随即反手取刀，看来是想要卸下来。刀柄入手，冰凉森冷，他立刻惊醒：我不是真要与他当朋友的，我怎能如此松懈。
二人气氛一时僵在那里，傅红雪仍维持着握刀的姿势，叶开手中的杯子还未放下。
这时有仆人进来，向叶开作揖“叶公子。”
接着凑近傅红雪耳边低声禀报，傅红雪放下握刀的手道“快让她进来，房间都收拾好了？”
叶开见他有客来访，又是要住下来的阵势，想必自己不好再做打扰“你有客人，那，我先走了，下回找你。”
傅红雪见他这就要走，忙探身握住他手腕，触手温润：“等等……”
叶开奇道：“怎么？”
傅红雪定了定神，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锦帕：“仔细擦擦。”
叶开笑笑，接过来粗鲁抹了两下却没还他，轻快地向外走去，到门口时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三
这个后会有期不止来得快，而且甚是勤！
“傅红雪傅红雪！”
傅小将军这时倒不是刚起身，他军人出身，五更起床洗漱过后便提了刀往园子里认真晨练，直到天已大亮才收刀入鞘，准备用膳。
他才刚踏入大厅，明月心手上备着替他拭汗的帕子还未碰到他额头便让这催命声硬是止住了动作！傅红雪眉心微微凝起川字，示意她退到内堂，防着两人撞见。
其实，这个小小的川字在见到那人跳脱的身影时便自动舒展开来，甚至脸上还摆着止不住的笑意。
这样的笑，他不愿深究，只想，我原来这般擅长演戏。
：“傅红雪，我叫了你两遍，怎么不应我？”
叶开喜欢在高兴的时候嘟起嘴，习惯在生气的时候嘟起嘴，还乐意在郁闷的时候嘟起嘴。
他二人相处得时间并不长，可是傅红雪却对他身上这样细微的变化都了如指掌。他有时甚至也会多愁得想，叶开是否也这样了解他。
傅红雪朝一脸尴尬的管家点点头，叶府的叶小公子，从门堂的小厮直至管家哪个敢一味拦他，自是又让他如入无人之境般跑了进来。
“今天又是哪里开了新的馆子？”傅红雪自己拿起帕子拭了拭满头的汗，看着才摆上桌的早膳，又免吃了。
“南宫翔说，东陵大道上开了间泰安楼，厨子是通州来的，最擅长通州六艺小食的。都说长在越州、游往宁洲、吃呢就在通州！如何，你又有口福了，快走吧。”叶开一脸托我的福的摸样向他显摆。
傅红雪听过通州六艺小食，其实只是以“礼、乐、射、御、书、数”六字命名的六种通州特有的点心罢了，他叶开却早是一副口水快流出的摸样，拽了他就走。
傅红雪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身边皆是大口吃喝的将士，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爱吃零嘴的男子。
说来，叶开在帝都公子中并非矫揉造作之流，成天爱穿宽袖白衫，明明天气尚寒还手执纸扇，会几招剑式便悬着镶珠带玉的宝剑等等。
叶开生性恣意，能哭爱笑，酒壶点心一样不能少。只是他毕竟官家出身，又身负绝学，是以举手投足自有其潇洒。
两人腿上功夫都不弱，是以都没牵马。叶开拽住他衣袖带着他在熙攘的街头穿梭。街上的晨市已十分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傅红雪心中暗自腹诽，南宫翔每每哄叶开出去都是开了新馆子的老方法，如今叶开每每都叫上他，南宫翔脸色真不能叫不精彩。想想南宫公子那张见到他后的晚娘脸，傅红雪心里竟隐隐有些得意。
如今瞧着叶开风风火火的身影，左右摇晃的后脑勺，他心里一瞬真有想过，若是这条路永无尽头……
事实上，除了鬼打墙，他这想法基本不会实现，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叶开已经松了他的袖子，道“到了，傅红雪，就是这。”
傅红雪循声望去，泰安楼金漆的牌匾，三层的建筑却古朴雅致。这时才是早上，里头却是人满为患。尧是如此，南宫翔依然占据了临窗的位置，看见他们并肩而来，脸色果然不爽。叶开并不在意，眼睛只管盯着桌上的六色点心。
南宫翔自己动手替他们斟好茶“这便是六艺小食了，两甜两咸两种椒盐，入口时两糯两酥两种爽口，且非要配上君山银针才能回味无穷！快尝尝，看我可有夸张！”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叶开说的。
傅红雪也不在意，只端了茶杯放在鼻尖细闻了闻“果然好茶！”
君山银针，色如莲心、味似龙井，白毫如羽，且香气清高，味醇甘爽。在通州十分流行以此茶配六艺点心。
叶开志不在好茶，咬着唇眼睛从右到左从左到右滴溜溜转了两圈，那六盘子点心在他眼里色香味都扩大了十倍，最后咬了咬食指“我就都吃了吧。”
南宫翔自然依着他，将盘子往他跟前凑“哎…哎你慢点，隔三差五噎一回有损你叶公子的威名！”
“确是好茶，可惜却不是一等的。”傅红雪细细品了品，拿筷子敲了敲叶开的手“每样尝一点即可，你又不想吃午饭了？”
叶开缩回手笑道：“今次可不许你半路逃席，咱们玩一天，新来的杂耍班子我还没去捧过场。”
南宫翔道“傅将军好灵的舌头，一等的君山银针每年都在宫里头贡着呢，若是寻常酒楼就有，才叫奇怪。”
傅红雪不以为意，只说叶开“我听闻你师从前朝武探花李郎，怎么还对火龙戏珠、胸口碎石等寻常杂耍这样感兴趣？”
叶开道“那等江湖卖艺的技艺确实一般，不过人家走江湖讨生计着实不易，咱们去既捧人场又出银子，帮一把手何乐不为？难道咱们三还要摆擂台踢人家馆子不成？”
正说着，南宫翔忽然将筷子重重扣在桌上，一指楼下：“不用咱们摆，这踢馆的已经来了。”
这个后会有期不止来得快，而且甚是勤！
“傅红雪傅红雪！”
傅小将军这时倒不是刚起身，他军人出身，五更起床洗漱过后便提了刀往园子里认真晨练，直到天已大亮才收刀入鞘，准备用膳。
他才刚踏入大厅，明月心手上备着替他拭汗的帕子还未碰到他额头便让这催命声硬是止住了动作！傅红雪眉心微微凝起川字，示意她退到内堂，防着两人撞见。
其实，这个小小的川字在见到那人跳脱的身影时便自动舒展开来，甚至脸上还摆着止不住的笑意。
这样的笑，他不愿深究，只想，我原来这般擅长演戏。
：“傅红雪，我叫了你两遍，怎么不应我？”
叶开喜欢在高兴的时候嘟起嘴，习惯在生气的时候嘟起嘴，还乐意在郁闷的时候嘟起嘴。
他二人相处得时间并不长，可是傅红雪却对他身上这样细微的变化都了如指掌。他有时甚至也会多愁得想，叶开是否也这样了解他。
傅红雪朝一脸尴尬的管家点点头，叶府的叶小公子，从门堂的小厮直至管家哪个敢一味拦他，自是又让他如入无人之境般跑了进来。
“今天又是哪里开了新的馆子？”傅红雪自己拿起帕子拭了拭满头的汗，看着才摆上桌的早膳，又免吃了。
“南宫翔说，东陵大道上开了间泰安楼，厨子是通州来的，最擅长通州六艺小食的。都说长在越州、游往宁洲、吃呢就在通州！如何，你又有口福了，快走吧。”叶开一脸托我的福的摸样向他显摆。
傅红雪听过通州六艺小食，其实只是以“礼、乐、射、御、书、数”六字命名的六种通州特有的点心罢了，他叶开却早是一副口水快流出的摸样，拽了他就走。
傅红雪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身边皆是大口吃喝的将士，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爱吃零嘴的男子。
说来，叶开在帝都公子中并非矫揉造作之流，成天爱穿宽袖白衫，明明天气尚寒还手执纸扇，会几招剑式便悬着镶珠带玉的宝剑等等。
叶开生性恣意，能哭爱笑，酒壶点心一样不能少。只是他毕竟官家出身，又身负绝学，是以举手投足自有其潇洒。
两人腿上功夫都不弱，是以都没牵马。叶开拽住他衣袖带着他在熙攘的街头穿梭。街上的晨市已十分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傅红雪心中暗自腹诽，南宫翔每每哄叶开出去都是开了新馆子的老方法，如今叶开每每都叫上他，南宫翔脸色真不能叫不精彩。想想南宫公子那张见到他后的晚娘脸，傅红雪心里竟隐隐有些得意。
如今瞧着叶开风风火火的身影，左右摇晃的后脑勺，他心里一瞬真有想过，若是这条路永无尽头……
事实上，除了鬼打墙，他这想法基本不会实现，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叶开已经松了他的袖子，道“到了，傅红雪，就是这。”
傅红雪循声望去，泰安楼金漆的牌匾，三层的建筑却古朴雅致。这时才是早上，里头却是人满为患。尧是如此，南宫翔依然占据了临窗的位置，看见他们并肩而来，脸色果然不爽。叶开并不在意，眼睛只管盯着桌上的六色点心。
南宫翔自己动手替他们斟好茶“这便是六艺小食了，两甜两咸两种椒盐，入口时两糯两酥两种爽口，且非要配上君山银针才能回味无穷！快尝尝，看我可有夸张！”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叶开说的。
傅红雪也不在意，只端了茶杯放在鼻尖细闻了闻“果然好茶！”
君山银针，色如莲心、味似龙井，白毫如羽，且香气清高，味醇甘爽。在通州十分流行以此茶配六艺点心。
叶开志不在好茶，咬着唇眼睛从右到左从左到右滴溜溜转了两圈，那六盘子点心在他眼里色香味都扩大了十倍，最后咬了咬食指“我就都吃了吧。”
南宫翔自然依着他，将盘子往他跟前凑“哎…哎你慢点，隔三差五噎一回有损你叶公子的威名！”
“确是好茶，可惜却不是一等的。”傅红雪细细品了品，拿筷子敲了敲叶开的手“每样尝一点即可，你又不想吃午饭了？”
叶开缩回手笑道：“今次可不许你半路逃席，咱们玩一天，新来的杂耍班子我还没去捧过场。”
南宫翔道“傅将军好灵的舌头，一等的君山银针每年都在宫里头贡着呢，若是寻常酒楼就有，才叫奇怪。”
傅红雪不以为意，只说叶开“我听闻你师从前朝武探花李郎，怎么还对火龙戏珠、胸口碎石等寻常杂耍这样感兴趣？”
叶开道“那等江湖卖艺的技艺确实一般，不过人家走江湖讨生计着实不易，咱们去既捧人场又出银子，帮一把手何乐不为？难道咱们三还要摆擂台踢人家馆子不成？”
正说着，南宫翔忽然将筷子重重扣在桌上，一指楼下：“不用咱们摆，这踢馆的已经来了。”
七
早上起来，一推门就是叶开明晃晃的笑颜，带着一身阳光走进他房里“傅红雪，你要不要吃吃看我的手艺？”这样温暖的气息令他遗忘那如炼狱般的战场，他已许久不再梦见断肢残垣、遍地血色。那时，冰冷的死亡气息时刻围绕着他，握紧手里的刀，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如今有叶开在身边，从前种种竟像是一场梦，又或者现在才是身在梦中……只有一点，他知道他不能再贪恋下去，周婷的到来，仿佛点醒了一切，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叶开，而是为了明月心！
“你下的厨？”傅红雪迟疑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估计味道还行：“你这手艺比我想象里要好很多。”
“自然，难道你以为我就是个少爷？”
“难道不是？”傅红雪本来是调笑一句，叶开却敛了笑一本正经道：“我爹也不是生来的丞相，我也并非生来就是少爷。”
傅红雪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其实本来想开个玩笑，只是我一直身在军中，并不擅长……”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那样看我。”叶开截了他话。
“看来，我们都多虑了。”傅红雪想，和他两个什么都不做，只是说话也是好的，从前只是想要一条永无尽头的路让他俩同行，如今他只想这一刻若能静止就好了。认识了叶开，我竟变得如此贪心，再这样下去也许他真的不能再把握自己的心“叶开，我在这里时日已久，若再逗留只怕我父亲要起疑心了。”
闻言，叶开微微一怔“也对，日前我爹也说了，你等他上朝回来再走吧，老爹一直对你赞许有加，我都要妒忌了！”
这一等，一直到过了午膳叶辞延才回府，见到傅红雪来辞行也没挽留，一脸苦笑道“你是该回去了，再不走恐怕你父亲就该找上门来了。”
叶开见他神色有异，道“爹，是有什么事么？”
叶辞延摁了摁鼻梁道“真是多事之秋！西羌王世子死了，头颅还让人割下悬于房梁之上！
“凶器呢？”叶开心中暗道不会是……
叶辞延看叶开十分关心的摸样，笑了起来“还好不是你的飞刀！否则老夫可要先祭旗了！”
“祭旗？！叶叔叔，莫非……”
“正是，不管他死因如何，这一战都是要提早到来了！”
傅红雪离开相府并不急着回去，杨羽的动作太快，事先也没有与他通气，这也欺人太甚，可不是谁都能让他当做棋子使的！
傅红雪到的时候，杨羽看样子是刚刚度了春宵，中衣懒懒地披在身上，发髻也没梳好，看他进来对怀里的人道“你先下去。”
那少年撇撇嘴起身拉好衣裳，出去时与傅红雪打了个照面，傅红雪觉得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好作罢。
“你舍得回去了？我不知道原来傅小将军不止善战，戏演得也好啊。”杨羽伸指弹了弹案上打翻的酒杯，杯里残余的酒液随着杯身晃动洒了一圈。
“你动作很快啊，杨羽。”
“你能等，我可不想等，明月心更等不了啊，莫非你真想等她人老珠黄再下聘礼？”杨羽对他调笑起来，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既然你都已经部署好了，我等不等得了都不是重点。”傅红雪上前盘膝而坐：“比如西羌王世子，他果然是你的垫脚石。”
“你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来获得权力，而这个举荐你的人决不能是我。”
“叶辞延。”傅红雪笃定。
“不错，他和你父亲如今正是皇帝的左右红人。怎么样，从叶开下手是不是省了很多事？”杨羽阴冷的目光扎在傅红雪身上令他一阵心悸。
傅红雪忽然动作极大地起身，带起的尘埃在光影交界处纷纷扬扬飘荡“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只需做好准备。”
杨羽看着傅红雪迅速消失的身影，慢慢勾起一边的唇角。
五日后，建元收到了西羌汗王的战书，景武帝翻开后只看了一眼扬手狠狠掷于殿上后拍案而起，只沉声说了一个字“打！”
殿上请缨的武将是不少，武帝翻来覆去扫了两圈，最后目光仍是落在傅威身上。
傅威虽然身有残疾，但此战来得匆忙，仓促应战已属被动，若没有傅威这样的老将，恐怕不足以同西羌抗衡！最后，叶辞延提议由傅红雪领兵，傅威督战，如此可保万一。
早上起来，一推门就是叶开明晃晃的笑颜，带着一身阳光走进他房里“傅红雪，你要不要吃吃看我的手艺？”这样温暖的气息令他遗忘那如炼狱般的战场，他已许久不再梦见断肢残垣、遍地血色。那时，冰冷的死亡气息时刻围绕着他，握紧手里的刀，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如今有叶开在身边，从前种种竟像是一场梦，又或者现在才是身在梦中……只有一点，他知道他不能再贪恋下去，周婷的到来，仿佛点醒了一切，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叶开，而是为了明月心！
“你下的厨？”傅红雪迟疑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估计味道还行：“你这手艺比我想象里要好很多。”
“自然，难道你以为我就是个少爷？”
“难道不是？”傅红雪本来是调笑一句，叶开却敛了笑一本正经道：“我爹也不是生来的丞相，我也并非生来就是少爷。”
傅红雪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其实本来想开个玩笑，只是我一直身在军中，并不擅长……”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那样看我。”叶开截了他话。
“看来，我们都多虑了。”傅红雪想，和他两个什么都不做，只是说话也是好的，从前只是想要一条永无尽头的路让他俩同行，如今他只想这一刻若能静止就好了。认识了叶开，我竟变得如此贪心，再这样下去也许他真的不能再把握自己的心“叶开，我在这里时日已久，若再逗留只怕我父亲要起疑心了。”
闻言，叶开微微一怔“也对，日前我爹也说了，你等他上朝回来再走吧，老爹一直对你赞许有加，我都要妒忌了！”
这一等，一直到过了午膳叶辞延才回府，见到傅红雪来辞行也没挽留，一脸苦笑道“你是该回去了，再不走恐怕你父亲就该找上门来了。”
叶开见他神色有异，道“爹，是有什么事么？”
叶辞延摁了摁鼻梁道“真是多事之秋！西羌王世子死了，头颅还让人割下悬于房梁之上！
“凶器呢？”叶开心中暗道不会是……
叶辞延看叶开十分关心的摸样，笑了起来“还好不是你的飞刀！否则老夫可要先祭旗了！”
“祭旗？！叶叔叔，莫非……”
“正是，不管他死因如何，这一战都是要提早到来了！”
傅红雪离开相府并不急着回去，杨羽的动作太快，事先也没有与他通气，这也欺人太甚，可不是谁都能让他当做棋子使的！
傅红雪到的时候，杨羽看样子是刚刚度了春宵，中衣懒懒地披在身上，发髻也没梳好，看他进来对怀里的人道“你先下去。”
那少年撇撇嘴起身拉好衣裳，出去时与傅红雪打了个照面，傅红雪觉得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好作罢。
“你舍得回去了？我不知道原来傅小将军不止善战，戏演得也好啊。”杨羽伸指弹了弹案上打翻的酒杯，杯里残余的酒液随着杯身晃动洒了一圈。
“你动作很快啊，杨羽。”
“你能等，我可不想等，明月心更等不了啊，莫非你真想等她人老珠黄再下聘礼？”杨羽对他调笑起来，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既然你都已经部署好了，我等不等得了都不是重点。”傅红雪上前盘膝而坐：“比如西羌王世子，他果然是你的垫脚石。”
“你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来获得权力，而这个举荐你的人决不能是我。”
“叶辞延。”傅红雪笃定。
“不错，他和你父亲如今正是皇帝的左右红人。怎么样，从叶开下手是不是省了很多事？”杨羽阴冷的目光扎在傅红雪身上令他一阵心悸。
傅红雪忽然动作极大地起身，带起的尘埃在光影交界处纷纷扬扬飘荡“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只需做好准备。”
杨羽看着傅红雪迅速消失的身影，慢慢勾起一边的唇角。
五日后，建元收到了西羌汗王的战书，景武帝翻开后只看了一眼扬手狠狠掷于殿上后拍案而起，只沉声说了一个字“打！”
殿上请缨的武将是不少，武帝翻来覆去扫了两圈，最后目光仍是落在傅威身上。
傅威虽然身有残疾，但此战来得匆忙，仓促应战已属被动，若没有傅威这样的老将，恐怕不足以同西羌抗衡！最后，叶辞延提议由傅红雪领兵，傅威督战，如此可保万一。
八
傅威坐在轮椅上，面前是陪了他将近三十年的乌金铠甲，那些喷射在上面的血迹擦掉的、擦不掉的他仿佛都能看见……
傅红雪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他的父亲两鬓染霜，眼角的痕迹已经那样明显，他出神地望着那件铠甲，却再也不能真正穿上它，他心目中曾经无可匹敌的父亲真的老了。
“父亲，一切都已打点妥当，不日就要出发，还要帮您备些什么？”
傅威没有回头，长长叹了一声“我想，我不是个好父亲，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握着长枪却从没抱过你，你还不及刀身高的时候却已学会怎么驾驭它……我不知道如何弥补你曾今缺失掉的东西，但我现在知道，心儿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负了她，你若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
“您都知道？”傅红雪心里一惊。
傅威笑笑，招手叫他过来，待傅红雪走近居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父子俩的手心隔着薄厚不同的两层茧却仍旧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暖意：“你是我傅威的儿子，你已经长大，现在，决定由你自己下了。”
他有了喜欢的人，有了交好的朋友，人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傅威很是欣慰。至于其他，既然决定了就要放手一搏，傅家的男儿从不怯懦！
杨羽在树下端着一只空鸟笼，望着树顶，这时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他却偏偏盯着刚刚冒出嫩叶的树梢出神。
冷月悄然现身向随侍在侧的流星略一点头，道“主……”
“嘘”杨羽以指掩唇，眼睛仍望向树顶，冷月领会霎时噤声。
这时，一阵风起，杨羽的身影忽然一闪而逝，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再一定睛，风停时杨羽依然好好站在那里，只有翻飞的衣衫下摆证明他刚才的确动过。
他手心里抓着一只翠羽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兀自挣扎不休“叶府什么情况？”
“主上，叶小公子听说傅红雪将要出征打算要请缨随行，叶相虽不同意，但看来是拗不过他了。”
杨羽将笼子打开把鸟儿好好塞了进去，看它被关在笼子却又四处寻找出路的摸样冷冷笑出声来“是他的脾气，我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冷月流星二人吃不准他的意思不敢多言，便只好低头不语。
杨羽将鸟笼子交给殿中的太监“小心可别放跑了，否则我把你四肢削了想办法塞进去赏玩，可好？”
看太监吓得跪地连连叩头说是，杨羽似乎心情极好“走吧，去看看我的小伴读，要真走了我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羽的到来教叶辞延颇为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当年叶开曾是杨羽的伴读之一，又颇合他心意，总是带在身边且照顾有加。
杨羽十分恭敬称他叶相，宽慰了他几句又道“他一生气就爱绝食，我记得他爱吃宫里的五色杏仁蒸饼，这在外头是肯定吃不到的，我去看看。”
叶相忙让人帮忙提着食盒领去叶开房里。杨羽在门口挥退了仆人，自己提着食盒进去了。
叶开翻身朝里躺着，听见声音道“我说了不吃，拿进来也没用。”
“五色杏仁蒸饼也不想吃？”
叶开听到他声音猛然转身起来“杨……殿下，你怎么来了！”杨羽将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坐下倒了杯水“不是说了，你可以叫我名字。”
叶开也是饿了，看杨羽同从前一般并不与他摆架子，便打开盒子一手一个抓着吃起来“君臣有别，从前不懂事，现在怎么还好直呼你名字。”说是这样说，但他方才见到杨羽连君臣之礼都没行，可见心里也不拘泥了。
“那你现在就懂事了？我听说你与傅元帅的儿子交好，这下他要出征你硬是要跟着去？”
“爹好本事，还请你来当说客，我决心已定，不会改变。”叶开他的东西倒吃得差不多了，却不准备听他的话。
杨羽“啪”地一声合上了折扇点了点他额头“东西吃了我的，却不嘴软。我知道你关心他，你若真为他好，那更应该留下来。”
叶开果然认真看他“怎么说？”
“如今南疆一战才刚惨胜，咱们正是元气大伤，连首批辎重都是堪堪凑齐，若到时粮草援军等不能及时供给，不止傅红雪，咱们建元大军就都深陷险境了！”
他话里的意思叶开是明白的，后援一事的确马虎不得“可这些问题又不是我能解决的。”
“单凭你是不行，可你父亲是建元的丞相！朝上的事千头万绪，战事与民生哪里都需要银子，可这银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有了谁又能保证先往哪里去呢？”
叶开此时才缓过神，他可不想真和傅红雪双双战死沙场，要让他胜利回来，可不能让人断了他后路。杨羽说得对，多一个人想办法也是好的。
“你若真不放心，我记得你家不是有块精铁护心镜？虽然叶相奉若至宝，可总比把你送走强吧？”
叶开连连点头“你不说我倒真没想起来。”这面护心镜以精钢溟铁所铸，较一般镶在护甲上的要坚硬许多，普通的兵刃半分也伤不了他，给傅红雪正合适。
傅威坐在轮椅上，面前是陪了他将近三十年的乌金铠甲，那些喷射在上面的血迹擦掉的、擦不掉的他仿佛都能看见……
傅红雪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他的父亲两鬓染霜，眼角的痕迹已经那样明显，他出神地望着那件铠甲，却再也不能真正穿上它，他心目中曾经无可匹敌的父亲真的老了。
“父亲，一切都已打点妥当，不日就要出发，还要帮您备些什么？”
傅威没有回头，长长叹了一声“我想，我不是个好父亲，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握着长枪却从没抱过你，你还不及刀身高的时候却已学会怎么驾驭它……我不知道如何弥补你曾今缺失掉的东西，但我现在知道，心儿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负了她，你若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
“您都知道？”傅红雪心里一惊。
傅威笑笑，招手叫他过来，待傅红雪走近居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父子俩的手心隔着薄厚不同的两层茧却仍旧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暖意：“你是我傅威的儿子，你已经长大，现在，决定由你自己下了。”
他有了喜欢的人，有了交好的朋友，人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傅威很是欣慰。至于其他，既然决定了就要放手一搏，傅家的男儿从不怯懦！
杨羽在树下端着一只空鸟笼，望着树顶，这时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他却偏偏盯着刚刚冒出嫩叶的树梢出神。
冷月悄然现身向随侍在侧的流星略一点头，道“主……”
“嘘”杨羽以指掩唇，眼睛仍望向树顶，冷月领会霎时噤声。
这时，一阵风起，杨羽的身影忽然一闪而逝，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再一定睛，风停时杨羽依然好好站在那里，只有翻飞的衣衫下摆证明他刚才的确动过。
他手心里抓着一只翠羽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兀自挣扎不休“叶府什么情况？”
“主上，叶小公子听说傅红雪将要出征打算要请缨随行，叶相虽不同意，但看来是拗不过他了。”
杨羽将笼子打开把鸟儿好好塞了进去，看它被关在笼子却又四处寻找出路的摸样冷冷笑出声来“是他的脾气，我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冷月流星二人吃不准他的意思不敢多言，便只好低头不语。
杨羽将鸟笼子交给殿中的太监“小心可别放跑了，否则我把你四肢削了想办法塞进去赏玩，可好？”
看太监吓得跪地连连叩头说是，杨羽似乎心情极好“走吧，去看看我的小伴读，要真走了我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羽的到来教叶辞延颇为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当年叶开曾是杨羽的伴读之一，又颇合他心意，总是带在身边且照顾有加。
杨羽十分恭敬称他叶相，宽慰了他几句又道“他一生气就爱绝食，我记得他爱吃宫里的五色杏仁蒸饼，这在外头是肯定吃不到的，我去看看。”
叶相忙让人帮忙提着食盒领去叶开房里。杨羽在门口挥退了仆人，自己提着食盒进去了。
叶开翻身朝里躺着，听见声音道“我说了不吃，拿进来也没用。”
“五色杏仁蒸饼也不想吃？”
叶开听到他声音猛然转身起来“杨……殿下，你怎么来了！”杨羽将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坐下倒了杯水“不是说了，你可以叫我名字。”
叶开也是饿了，看杨羽同从前一般并不与他摆架子，便打开盒子一手一个抓着吃起来“君臣有别，从前不懂事，现在怎么还好直呼你名字。”说是这样说，但他方才见到杨羽连君臣之礼都没行，可见心里也不拘泥了。
“那你现在就懂事了？我听说你与傅元帅的儿子交好，这下他要出征你硬是要跟着去？”
“爹好本事，还请你来当说客，我决心已定，不会改变。”叶开他的东西倒吃得差不多了，却不准备听他的话。
杨羽“啪”地一声合上了折扇点了点他额头“东西吃了我的，却不嘴软。我知道你关心他，你若真为他好，那更应该留下来。”
叶开果然认真看他“怎么说？”
“如今南疆一战才刚惨胜，咱们正是元气大伤，连首批辎重都是堪堪凑齐，若到时粮草援军等不能及时供给，不止傅红雪，咱们建元大军就都深陷险境了！”
他话里的意思叶开是明白的，后援一事的确马虎不得“可这些问题又不是我能解决的。”
“单凭你是不行，可你父亲是建元的丞相！朝上的事千头万绪，战事与民生哪里都需要银子，可这银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有了谁又能保证先往哪里去呢？”
叶开此时才缓过神，他可不想真和傅红雪双双战死沙场，要让他胜利回来，可不能让人断了他后路。杨羽说得对，多一个人想办法也是好的。
“你若真不放心，我记得你家不是有块精铁护心镜？虽然叶相奉若至宝，可总比把你送走强吧？”
叶开连连点头“你不说我倒真没想起来。”这面护心镜以精钢溟铁所铸，较一般镶在护甲上的要坚硬许多，普通的兵刃半分也伤不了他，给傅红雪正合适。
傅红雪一抬头“他去哪了？”
周婷走前眼看向西南方，道“你该知道的。”
是碧幽谷！
叶开站在湖边，对着身后道：“都出来吧。”
赫连鹏带人将他团团围住“你若不除，我傅府将永无安宁之日！”言罢便挥手令众人一起攻上。
叶开此时正是难过，有人送来让他发泄正好！袖里飞刀转瞬射出，顷刻间半数人倒地呻吟。
只一招，赫连鹏便明白想要近他身都难，遑论杀他。震惊过后，从怀里掏出一物掷于叶开脚下，道“傅将军要我代为传话，多谢你赠与他的护心镜，在西羌战场救了傅夫人一命。”
叶开定睛一看，正是当日他送给傅红雪护身的镜子，上面隐约几道痕迹。
这是他父亲的至宝，傅红雪却送给了明月心防身？也对，那是他用生命保护的妻子啊，我又算什么？我这许多痴念，于他不过笑话一场，也好，物归原主，从此两不相欠！
叶开想要俯身拾起护心镜时，只觉胸口一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扎了进来，然后视线模糊起来直至黑暗。
周婷走前眼看向西南方，道“你该知道的。”
是碧幽谷！
叶开站在湖边，对着身后道：“都出来吧。”
赫连鹏带人将他团团围住“你若不除，我傅府将永无安宁之日！”言罢便挥手令众人一起攻上。
叶开此时正是难过，有人送来让他发泄正好！袖里飞刀转瞬射出，顷刻间半数人倒地呻吟。
只一招，赫连鹏便明白想要近他身都难，遑论杀他。震惊过后，从怀里掏出一物掷于叶开脚下，道“傅将军要我代为传话，多谢你赠与他的护心镜，在西羌战场救了傅夫人一命。”
叶开定睛一看，正是当日他送给傅红雪护身的镜子，上面隐约几道痕迹。
这是他父亲的至宝，傅红雪却送给了明月心防身？也对，那是他用生命保护的妻子啊，我又算什么？我这许多痴念，于他不过笑话一场，也好，物归原主，从此两不相欠！
叶开想要俯身拾起护心镜时，只觉胸口一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扎了进来，然后视线模糊起来直至黑暗。
十二
傅红雪赶到湖边，远远看见叶开只身站在那里出神，心道还好，他果然在这。待跑近时却骤然放缓了脚步……叶开站在那里，一支长枪从后透胸而过将他钉在原地，枪尾斜支在地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傅红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叶开脚下，躺着那面护心镜，镜心几滴已经干涸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泪。
那面帝国史上曾坚固无比的神器，西羌战场上无刃可穿的镜面，，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穿透，四分五裂。
傅红雪在离他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上前。
远处，漆黑的天幕中忽然绽开一朵烟花，一瞬间照亮了叶开被血濡湿的青衫绿裳，五彩了他冰冷的脸，那是庆祝新皇登基的礼炮。
这时月已上，叶开的眼睛微垂，点点星辉洒落他眼中，映得他双眼一片粲然，可傅红雪知道，其实他眼神早已涣散，再也不会醒来。
他陪着叶开，从天黑站到天亮，等朝阳的光线从湖的另一面射向他们时，他看到叶开睫羽上凝着一颗小小的水珠，摇摇欲坠。
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叶开再也不会醒来。
傅红雪上前，张开双手想要抱一抱他，还没触碰到他，叶开的身体便向他倒来，傅红雪仍然就着方才的姿势拥他入怀，穿透叶开身体的枪尖一样刺进他胸口，仿佛带有叶开的体温，连枪上好似也带着暖意。
那天早上，本想进谷的渔民只听到谷中忽然传出一声声嘶吼，野兽一般，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不绝于耳……
傅红雪沉溺在梦境之中，初春的街头，叶开飞身拦住他一脸的愤慨；楼里，叶开飞身而下甩出飞刀时飞扬的脸；舟上，叶开被月色朦胧的脸让萤火虫的微光点亮，他清晰地记得他每个表情，最后都化作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低垂的眼里没有不甘，没有恨，只是一片虚无。
有谁在他耳边低泣，隐隐约约，虽然明知道无望，他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努力睁眼。
醒来，胸口的伤阵阵疼痛，他伸手捂住，这里有叶开的血曾经流进来，他的血也会冰冷如斯。
他木着脸，双眼看向床侧，那里，只有双眼通红的明月心……那么叶开呢，应该在他怀里的叶开呢？
“红雪，你醒了。”明月心将脑后的发都挽了起来，叫他红雪。
傅红雪只愣愣看着她，眼瞳里却没她的身影。
他想，若是同叶开在一起，他们之中谁该挽发？
叶开定不乐意，定会撇嘴等着他来哄，接下来又会高高兴兴说要去哪里寻热闹，找吃的。
是啊，同叶开在一起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你看，叶开，我也是有认真想过的，将来的日子，其实一直在我心里的，只是这些心思从来不敢翻出来。
他固执得将这些埋在最底下，就以为他还是从前的傅红雪，如同父亲让他握刀，让他杀人一样，他不想却不曾违背。
傅红雪赶到湖边，远远看见叶开只身站在那里出神，心道还好，他果然在这。待跑近时却骤然放缓了脚步……叶开站在那里，一支长枪从后透胸而过将他钉在原地，枪尾斜支在地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傅红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叶开脚下，躺着那面护心镜，镜心几滴已经干涸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泪。
那面帝国史上曾坚固无比的神器，西羌战场上无刃可穿的镜面，，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穿透，四分五裂。
傅红雪在离他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上前。
远处，漆黑的天幕中忽然绽开一朵烟花，一瞬间照亮了叶开被血濡湿的青衫绿裳，五彩了他冰冷的脸，那是庆祝新皇登基的礼炮。
这时月已上，叶开的眼睛微垂，点点星辉洒落他眼中，映得他双眼一片粲然，可傅红雪知道，其实他眼神早已涣散，再也不会醒来。
他陪着叶开，从天黑站到天亮，等朝阳的光线从湖的另一面射向他们时，他看到叶开睫羽上凝着一颗小小的水珠，摇摇欲坠。
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叶开再也不会醒来。
傅红雪上前，张开双手想要抱一抱他，还没触碰到他，叶开的身体便向他倒来，傅红雪仍然就着方才的姿势拥他入怀，穿透叶开身体的枪尖一样刺进他胸口，仿佛带有叶开的体温，连枪上好似也带着暖意。
那天早上，本想进谷的渔民只听到谷中忽然传出一声声嘶吼，野兽一般，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不绝于耳……
傅红雪沉溺在梦境之中，初春的街头，叶开飞身拦住他一脸的愤慨；楼里，叶开飞身而下甩出飞刀时飞扬的脸；舟上，叶开被月色朦胧的脸让萤火虫的微光点亮，他清晰地记得他每个表情，最后都化作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低垂的眼里没有不甘，没有恨，只是一片虚无。
有谁在他耳边低泣，隐隐约约，虽然明知道无望，他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努力睁眼。
醒来，胸口的伤阵阵疼痛，他伸手捂住，这里有叶开的血曾经流进来，他的血也会冰冷如斯。
他木着脸，双眼看向床侧，那里，只有双眼通红的明月心……那么叶开呢，应该在他怀里的叶开呢？
“红雪，你醒了。”明月心将脑后的发都挽了起来，叫他红雪。
傅红雪只愣愣看着她，眼瞳里却没她的身影。
他想，若是同叶开在一起，他们之中谁该挽发？
叶开定不乐意，定会撇嘴等着他来哄，接下来又会高高兴兴说要去哪里寻热闹，找吃的。
是啊，同叶开在一起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你看，叶开，我也是有认真想过的，将来的日子，其实一直在我心里的，只是这些心思从来不敢翻出来。
他固执得将这些埋在最底下，就以为他还是从前的傅红雪，如同父亲让他握刀，让他杀人一样，他不想却不曾违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