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国族认同如何可能
现年36岁的蓝诗玲对中国的兴趣由来已久,她毕业于剑桥大学中文系,后又取得现当代中国文学博士,先后在剑桥大学和伦敦大学讲授中国历史与文学。她还将鲁迅的《呐喊》、《彷徨》、《故事新编》,张爱玲的《色戒》,韩少功的《马桥词典》等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成英文。
“对我来讲,中国是非常矛盾的地方,这里的爱国主义教育要比英国国内多得多,同时,中国在很多方面对外来世界的态度又比英国更加开放。”
在中国的大学里,能讲一口熟练英文的人并不少见,但在英国,即使是牛津、剑桥这样的一流学校,绝大多数老师和同学都完全不会中文,中国人对西方的了解远远超过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翻译的外文书籍在英国每年的出版物中只占2%,这一数据包括所有语种,而中国市场每年翻译的外文书则不计其数。
在为写作《鸦片战争》做调查采访时,她也发觉,很多“愤青”会在星巴克里点一杯咖啡,然后跟她大骂万恶的帝国主义。有一次,甚至有人扬言要带着军队打到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把原属于圆明园的文物抢回来,而采访一结束,对方又开始向她咨询如何申请去伦敦留学。
“中国人很国际化,很实用主义。”她把这种现象称为“Oddhybrid”(奇怪的混血儿)。她援引一项美国的政治科学的研究结果,从心理学上看,中国人接受矛盾的能力要比美国人强,因此也更灵活。
中国误解西方,西方也误解中国。历史上,西方对中国素有“黄祸”之说,现在又有“中国威胁论”,蓝诗玲认为黄祸论就是威胁论的前身,是非理性的观念,这是近年来媒体“非专业化”地渲染造成的后果。但在这种渲染的背后,是西方一直以来对中国的“尊重”--这个拥有漫长历史文明的大国始终和西方保持着距离,没有全盘西化,这也许代表着另一种可能性,是一个真正的他者,中国有时值得崇拜,有时又需要提防。
这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命题,东方与西方这样一个二元对立的认识框架,在历史和现实的拖拽之下,很难浮出水面,得到澄清,或者被规避。对此,蓝诗玲的答案是:“1841年,英国人打到广州。当时的广州人很矛盾,一方面很害怕,另一方面一部分人也可以帮英国人买东西、开船,获得一些利益。广州市内有很多中国军队,但并不都是准备跟英国人打仗,不同省籍的人还发生冲突,人民内部的矛盾也挺严重。在研究过程中,我发现国族认同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划一,并不能把入侵者和被侵略者分得那么清楚,中国人和英国人的观点都比我原来想象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