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雪——我们在一起，方向相反……
楔子
紫竹林。湖边。
他就这么盯着湖面。一簇簇水花荡漾开来，渐渐幻出昔日的记忆……那抹紫色，开得那么绚烂，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紫萱。
他不禁弯下腰，想要抓住那紫色衣裙的一角，可碰到的，只有冰冷的湖水。
忘情湖边一别，我位列仙班，你含笑而终。我在天上，你在地下，比天涯海角还要远……这就是我们的命么？几百年来的苦情树，却开不出一朵苦情花……
还记得你离去的那一天，你的灵柩停在那里，青儿在圣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而我只能在天上遥望。
我看到重楼替你办了丧事，忽的仰天大笑，对着苍天喊道：徐长卿，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么？
我无法忘记，越是忘记记忆越是在我脑海中清晰，似乎触手可及。孤冷天际，无人陪伴，惟靠回忆，拼接碎片。
月老说，这就是我们的结果，因为我们之间的不叫缘分，叫孽缘。
我问月老：为何我和你的红绳依然缠绕在一起？
月老沉默地摇摇头道：孽缘……你们不肯放下对方。
我又笑问道：为何梁祝最终化蝶相守，为何白娘子许仙最终团聚，而我们，为何却永世分离不得相见？
月老依旧摇头：孽缘，是孽缘。
我依旧微笑：孽缘，不算缘么？
月老不再摇头，抬起头来望着我，眼中，有深深的惋惜：长卿，有些事情终究不要问得太细。你太执着，执着到倔强。
紫萱，你可知。你的每一次轮回，我都会暗暗地看着，却无法帮你。这是天庭的规矩，我不能干涉任何一个凡人的命运。可是这千百年来呀，你受的苦难实在是太多太多……
这笔债是我们共同欠下的，需要我们共同偿还……你一个人，会苦了你的。这一世，我不能再袖手旁观。
你这一世的罪，我与你承担……
“重楼，你又迟了。”长卿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迟又何妨？”重楼走到长卿身旁，看着女子如花的笑面在水中飘摇不定……“说吧，什么事……不过身为神界的将军，你也敢偷着出来见我。”
“那么身为魔尊重楼，你也敢赴约，并且已经不是第一次。”长卿继续微笑着，以他惯有的笑。
他接替了飞蓬的位置，镇守南天门。
“还记得紫萱么？”长卿问道。“记得，怎么能忘？”重楼忽然苦笑道，“若不是紫萱的离去，你我能有现在么？”
“这一世，她有怎样的身份？”重楼问道，“这是你们天庭管的事。”
“自幼生的贫苦，十五岁被继父卖到了……”“卖到了哪里？”“妓院。”长卿垂下眼帘，继续看着水里的面孔。
“以后的身世想必不用再说了吧。”长卿抬起目光，看着远方，又看着水里的面孔。
“不用了。”重楼蓦地抓紧了手下的一枚鹅卵石，再张开手掌时，鹅卵石已经成了一堆齑粉。
“这一世，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受苦。”他不再看那副面孔，而是默默地走到前方的树下。素白的道袍悄悄飞起，仿佛他还是那个蜀山大弟子。
“你可曾想过这样会被剔除仙骨？”重楼道。“剔仙骨？”他的嘴角浮上一丝冷笑，“这是最轻的的惩罚了。天条又是何等严酷。”
“只是，只是希望你，不要攻入南天门。”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苍生，他在心中长叹。
“不会的，你我之间还有契约。还有，她在哪里？”重楼追问着，沉睡千年的平静，终于变成了迫切。
“长安，柳花屋。”
三世欠下的，我会偿还，紫萱。
第一章
题记——前世的前世，也不过是如此。来世的来世，是谁姗姗来迟
柳花屋。
他苦笑着，随即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确实和想象中的没有什么两样，一派歌舞升平。“哎呦，这位爷，我们这里可是京城最好的。像您这副面孔，姑娘都争着要呢……”老鸨一遍重复着重复过了千万次的话，一边把长卿引了进来。

“我要替一位姑娘赎身。”长卿垂下眼眸，避开眼前花枝招展的女子。老鸨一听是赎身，脸一沉，又笑道：“哎呦，这位爷您可挑好了，我看您不像是常客啊。”
“无妨。”他笑了笑，“我要为紫萱姑娘赎身。”“紫萱姑娘，哎呦哎呦，那可不行啊，她昨天才来到我们这里，更何况姿色不一般……更何况，我们是有规矩的。”
长卿一边蹙起眉，一边避开老鸨手里的手绢。“她昨天才来？”“那可不……我说这位爷您的眼光真不一般，今晚可是她的初夜啊……还有，敢问您贵姓啊？”
“徐。”长卿眉头不由的松开了些，继而拿出一只簪子。“哎呦，这位爷，您的簪子价格可不菲啊。”老鸨惊呼道。“您要是喜欢您就拿去吧。”长卿起身，连簪子都不去看一眼。
钱财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七情六欲无论是色、声、香、味、触、法，还是喜、怒、哀、爱、惧、恶、欲。他所惦念地也只有那么一个“爱”字。
老鸨乐不可言接了簪子，急忙左呼右唤地让姑娘招呼长卿上楼。
“这就是紫萱姑娘的房间……”旁边的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姑娘用腻腻的声音道。“谢谢，你走吧。”长卿稍稍倾了倾身子，垂下眼帘，连裙摆都不去看。
紫萱，紫萱……他轻扣上门，却忽然忘记了怎样转过身……紫萱，我终于能见你了……他抓紧了门闩，直到心情平静下来。
“紫萱。”他转过身，轻轻唤着。
床上端坐的紫衣姑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看长卿。
“我好想你，紫萱。”他的话语里，带着苍凉。千百年，他眼前的紫萱都是那幻影啊……
“不……你别过来……别……”她的眼里，映射出的是恐惧……这是柳花屋，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过来……”渐渐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委屈又转化成呜咽。
再怎么说，紫萱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呀。长卿提醒着自己。
在新的轮回里，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她呜咽着，忽然发现那个人没有再走近一步，而是在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紫萱停止了呜咽，悄悄抬起眼眸，却发现他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举动。
“心情好点了么？”良久，长卿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恩。”她应着，不由得又往里缩了缩。
琵琶声，筝瑟声，竹笛声，不断地从隔壁传来，夹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但是这些，好像始终都不能让桌旁椅子上的人动容。
“喏。”一块紫色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把泪擦干。”“哦。”她接过手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以后也别哭了，前世我还真没看见你哭过。”
她点点头，抬起头，本想把帕子还给他，却对上他的目光——暗含悲伤，却又及其深远的目光。“不用还了，那本来就是你的。”长卿微微一笑，眼光移到那紫色的手帕上。“可……可这不是我的……”她摇摇头，继续盯着长卿，眸子里的，是天真。“是你的，你看右下角。”果不其然，右下角用深紫色的线绣着：萱。
她翻来覆去看着手帕，又抬头看了看眼前微笑的人。原来，他也并不是想象中的禽兽嘛……一颗十五岁的心，很单纯，很简单。
“过来坐吧。”长卿随手倒起茶来。她踌躇着，干脆继续坐在床上。“在下不是那你想象中的……没有关系的，今晚我们就聊聊天而已。”他端起茶杯，独自品着微凉的茶水。
“真的么？”她悄悄抬起眼睛。
长卿不语，只是笑了笑，带了些鼓励的意味。
姑且相信他吧……紫萱慢慢站了起来，又垂着眼帘坐到了他的对面。
“紫萱，你比以前年轻了……”他端详着她，无论如何让也看不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长卿。”
紫萱只是低头不语，她听不懂长卿究竟在说什么。百年的记忆，早已被孟婆汤锁住了。不过，眼前这个人真的好……好熟悉。她忍不住又抬起眼睛看他，微笑的面孔，深远的眼神。刚想把目光侧过去，忽然却瞥见门边站着一位一身黑的人，而且头上，还有两只角。顿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渗透了全身。她想挣扎，却无法动弹，只得弱弱的喊了一声。
“紫萱！”长卿粹不及防地接住了她。

第二章
题记：谁为谁心在仿徨，谁为谁痴痴守望
“看来她是真忘了……”重楼走到桌前，端起那杯未饮过的茶水。“别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女娲后人了。”长卿抱起紫萱，像折起一枝花似的，“你身上的阴气她经受不起。”
“冷……”她微弱地说道，头不知不觉偏到长卿肩上，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他心里蓦地一酸，抱紧了她，在她耳边安慰道：“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好冷……呜呜。”紫萱颤抖着，额前的碎发落下几缕。
“这不是正常人的反应……”他的眼光忽然一变，紧接着搭上她的脉搏。“怎么样？”重楼看着长卿的眉头渐渐蹙成一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脉象很不平稳，好像是恶疾，恐怕是与生俱来的……”长卿放下手，拉了拉紫萱的袖子，遮住白玉一般的手臂。
重楼自己续上茶水，一饮而尽，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长卿怀中的紫萱。
“无论如何，这一世，不能让她受苦了……”长卿暗暗运着气，金色的仙气刚冉冉升起，就被一道黑光压了下去。
“这是在凡界，你的仙气一旦外露，天庭耳目就会发现你！”
“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长卿又蹙起眉，忽然发现自己用了“我们”。说出去的话，如同倒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自上古时期，神魔势不两立，他们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之间，理所当然地隔着一条界线，谁也不会越过。
“先控制住她的病情，然后再做决断。”重楼看着呼吸急促的紫萱，又有些伤感。长卿点点头，把她平放在床上，刚要起身，紫萱却拉着他的衣袖，怎么也不松手。
紫萱，你也不想让我走么？他的脸上浮现了笑意，转身坐在她的身旁。
这一世，这一世我会陪着你……
“有针灸么？”他搭着脉道。“怎么可能有？”重楼自嘲似的摇摇头，“我帮你去找。”
“等一下，不许伤害其他人。”他忍不住劝道。长卿啊长卿，你终究还是放不下苍生。重楼渐渐隐去的身形，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为乌有。
“喏！针灸。”重楼将针灸放到他身边，又坐到原位品着茶。“谢了。”长卿扶起紫萱，蹙了蹙眉，拉下她的外衣。“你在干什么！！”
“针灸。”他沉稳地答道，然后一针一针刺入她的穴位上。重楼也不好说什么，自己确实对医术一无所知。
“恩……”紫萱抿了抿干裂的红唇，顺势倚到长卿肩上。“好了，没事了……”他斟了一杯茶，一点一点喂进她的唇中。
“哎，我说，你一夜就这样抱着她。”重楼忍不住用手中的茶杯盖敲了敲桌子，提醒长卿他的存在。
“如果行的话，我真想一辈子抱着她。”长卿把着脉，心中稍稍放开了些，然而这病情，只是暂时的止住了，还是有复发的可能。
“走吧，去找个客栈。”
第三章
题记：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世，来生愿。
这，这是哪里？紫萱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
这里是柳花屋！她蓦然一惊，不由得往被子里又缩了缩。昨天的一幕幕，她记忆犹新。“长卿……”她默默念叨着，昨天那个男人，叫长卿么？依稀中，好像听见过，又没有，究竟在哪里听见过？
以前邻居的名字，亲戚的名字，还是……前世？紫萱自嘲地笑了笑，前世，多荒谬。
直到这时，她才觉得后背发凉，便连忙拉过一旁的衣服，急急穿上，下床洗漱打扮。长卿，长卿……她心不在焉地端着盆，一直念着那个名字，非要想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不可。
“长卿……”“咣当！”她没有留意脚下，整个人都摔倒了地上，盆也扣了过去，水流四散着流进了旁边的卧室。她揉了揉摔疼的地方，站起来时，旁边的门却“砰”地被甩开。
“眼瞎了还是没长眼？”细长的音调，将语句一字不落地送到紫萱耳朵里。
“对不起……盆掉了。”她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那女子，虽是鬓发松散，装束随意，却依旧挡不住风采照人。她是柳花屋里的戴姑娘，也是戴花魁……
“还不捡起来么？”花魁又怒气冲冲地问了一句。她慌忙拿起地上倒扣的盆，转身要离去。“那水怎么办？让人怎么走路！”紫萱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擦啊！”戴花魁严声道。
“拿……什么擦啊。”她呆站在原地。十五岁的她，对这类事情一点经验也没有，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抹布也就算了，就拿你的手绢擦吧，手绢没有，就用衣服擦！”戴花魁嚷嚷着，这时才发现周围站了不少人。
“这又怎么了？大白天地也不让人休息？”老鸨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水泼到地上了？！哎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由于戴花魁是柳花屋的招牌，老鸨还是偏向她。
“……”她想辩解，但又不能辩解什么。
“现在这里人手这么紧，你难道想让我给你配一个丫鬟啊……”老鸨继续扇着扇子数落着紫萱。“妈妈，出什么事了？”一个姑娘扭着腰肢，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菏钏啊！你看看，啧啧啧，她呀，这么不小心……”
“只是小事而已，妈妈何必大动肝火。”菏钏拨弄着藕荷色衣裙上的风钩，又拉了拉衣袖。
柳花屋，她的姿色，排行第二……
“大家都睡吧，我一会儿让人料理一下就好。”菏钏笑着，凤眼满是妩媚。“还傻站着，还不谢谢菏钏！”老鸨又冲紫萱喊了一句。
“谢……”“嘻嘻嘻……这就不用了。”菏钏欠了欠身子，“妈妈去睡吧。菏钏也回去了。”
她殊不知
阴谋，蔓延。

第十章
题记：
“紫萱，你的伤已经好了，按照约定……”他欲言又止，谁忍心将一个弱女子推进狼窝？
她只是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过身默默收拾着东西。
不忍离开，终须离开。
“那么，你会来看我么？”她的眼眸不忍对上长卿的眼眸。她想象得到他的目光。“会的。”极其平淡的两个字，他答得很认真。
“我，送你回去。”他拿起桌上的包裹，习惯性地去搀扶紫萱。蓦地，才意识到，她已经无需自己搀扶。
紫萱只是莞尔笑笑，随着他的步伐。
一路，两人竟然无语，只有长卿一直为紫萱撑着那把伞之上的滴答声。“长卿，我自己回去好了。谢谢。”她拿过包裹，走出伞的范围。
走了两三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她想回头，又怕看不见他。最终挣扎一番，还是回过了眼眸。
他还没走。素衣素冠，犹如俗世中的仙者。
“怎么？”他问道，声音不知为何怎么有些生涩。
“你会忘了我么？”她问道。“忘了你，还不如忘了自己。”他答道，微笑着，以他惯有的微笑。
来的时候，两个人用一把伞，回去的时候，一个人用一把伞。
他有些恍然地走在街上，直到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喂，雨停了。”重楼走上前，看着阴郁的天。“恩。”他答着，收起了伞。
“她的病，到底怎么办。人间的郎中大夫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是摇头就是摆手！”他愤愤道，走到长卿前。
“人无完人。”他淡淡道，让人听不出他的一丝情感，“烈朱花我已经入药了，只是状况还是不如人意——她的病还是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烈朱花一百年才有一朵！她能等到一百年以后么？”他问着，语气愈加激烈。“也不只是花的问题。”他叹道，和重楼的模样截然相反。
“我不想再看着紫萱离世一次！”他的声音很高，引来了周围一片人的目光。“我也不想，今夜我去一趟月老殿，去问一下月老。”长卿进了客栈。
“罢，罢！”重楼有些烦躁地噤了声，“我去看紫萱。”
月夜凄迷。
他在偌大的树林里走着。
蓦地，远处有一棵树，枝头开着若隐若现的粉色花朵。他疾步上前，对着树干敲击了三下。落英缤纷，眼前物转星移，偌大的树林瞬间变了样儿，眼前，只有柔软的草地与低矮的树丛，在那绿荫道的尽头，是一座宫殿。月光清辉与琉璃的色泽交织成一片，在夜中泛着柔柔的光辉。他缓缓走至宫殿门前，等待门开的那一瞬。
“将军，请进。”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门应声打开。门内，是一位作揖的老人，月白色的胡须，月白色的鬓角，以及月白色的衣衫。
“将军是来询问紫萱的红线，还是……”他一边问道，一边将长卿引向内殿。“我只是想问，我与紫萱的情感，能否再续。”
月老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将军，那是孽缘。再续依旧是孽缘。小仙已经看到将军与那凡界的紫萱的红绳自动牵在一起，还请将军放弃这段孽缘。”
“孽缘不是缘么？”他含笑问道，虽然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月老百遍，但依旧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回禀将军。”月老沉默了一会儿，“是缘。但是，这是违背天理的。”
“我宁愿再续孽缘，也不愿错缘。”他笑道，进入一座高大的楼阁。
那楼阁的上方，飘荡着无数红线。有的断开，有的牵在一起，有的天各一方。红线下面，对应着人间男男女女的名字。千千万万，使人不禁眼花缭乱。
人间的情，永远逃脱不了悲欢离合这四个字。
“那么我的红线呢。”他转过身问道。月老勾了勾手，一条红线缓缓飘了过来。
那不是一条，等红线飞近了，他才看得清。那是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两条红线。
“是孽缘，为何还缠的如此这样紧。”他笑着，眸中有一种悲哀。月老只是摇了摇头。
他又放眼望去，忽的在无数红色字体中突然看见两个黑色的字。他蹙了蹙眉，不禁走近去看。
重楼。
“这里难道还有魔的姻缘么？”他问道，眼底眉梢忽然露出笑意。“这里是月老殿，只要是有情人，这里都会有名字。”

那么，重楼的有情人会是谁？他笑着，摇了摇头。
“您知道有这世间有什么异草奇花能能克制寒气的么？”他问道，又蹙起眉。“……要说效果最好的，当烈朱花。”月老沉吟片刻道。
“其他的，要说能驱寒的……小仙也不是了解的很清楚，若是将军想了解，还是问神医罢。”
神医？他蓦地怔在了那里。
怎么没有想到，神医！他不禁有些自责，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
月老看着长卿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淡淡的欣喜，继续道：“只是，神医居住在六界之外，想必将军在蟠桃会上见过她罢。”
“神医在世外桃源，传说中一直向西，穿过一层云雾就是世外桃源。”
“有人去过么？”他有些焦急地问道。“没有。”月老只是摇了摇头，忽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如果是真爱，那么我也祝愿他们终成眷属。若不是真爱，我也无回天之力。
柳花屋。
“长……重楼哥……”她打开门，眼中掩饰不住失望。“徐长卿他今夜有些事情，我来陪你。”她只得默默点了点头，接着斟了一杯水。
“重楼哥，给我说一说长卿好不好？”还未等重楼坐稳，她便开口问道。
“徐长卿，他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个名字么。”“我想知道嘛。”她笑着问道。重楼看着长时间被病痛折磨的紫萱，心中有什么被撞击着，虽然不如以往那么猛烈。
“行。”他抿了一口茶水，少有地眯起眼。
“那是很久之前，他爱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很美，他和她在一起，却是上演了三生三世的苦情戏。最终那个女子还是离开了他。”
“三生三世……”她重复着。
“也就是三百年。”他又道，
“所以你要好好的爱他，因为他现在爱的是你……”重楼喃喃道，毫无常人的遮掩。
她的脸倏地红了。
“哈……听说，听说来了一个新美人儿是么……”门仿佛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富家公子浑身酒气的走到桌边，完全不顾及一旁的重楼。
“你想干什么。”重楼低声问道。“当然，当然，是和美人儿共度良宵……”他踉跄着扑向紫萱，紫萱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哎哎，美人儿你往哪里跑……来人！”他口齿不清地喝道。忽然从门外涌进五六个小厮，都是劲装。“给我把美人儿按到床上。”
“是。”两个小厮立马上前，要去拉紫萱的衣裙。
“滚开。”重楼一手拉住一个小厮的手腕，瞳孔在瞬间变成血红色。那小厮挣扎着。重楼一蹙眉，手指轻轻一捏，便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是小厮的惨叫。
另一个小厮见状，先是一愣，后又继续逼进紫萱，只是动作变得有些谨慎。
“快快，你，你，你们都上！”他一边命令着，自己也紧跟着走上前去。重楼只是将那几个小厮打晕，忽的回头，看见那猪猡正在撕扯紫萱的衣服。他来不及多想，一道黑色的魔气便已经飞向了紫萱身旁，并且在猪猡的肩上留下了一片血的印记。
紫萱只是呆望着，看着魔性大发的重楼，浑身不觉一抖……
“都给我出去！”他轻易的将那正在发呆的满身血的富家哥儿拎了出去，又将地上昏睡的小厮一个个扔出门外，紧接着重重关上了门。（可怜的门）
“重，重楼哥，我……冷……”她颤抖着，忽的倚着墙软了下去。眼前再也看不见什么……
“紫萱……”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恍恍惚惚，仿佛来自远方。她迷蒙中听见那是长卿的声音。
“怎么，问过他了？”
“是的。”
“他怎么说。”
“他只是说天下之间，恐怕只有神医了。”
“神医？又是神！”
“长卿……长，卿……卿”
仿佛是力气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了一些。她翕动着双唇唤道，便不停地唤着这两个字，不只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
谈话声戛然停止。她只知道自己在呼唤，却不知道究竟是在唤着什么。紧接着，身体仿佛离开了床，她只是感到有人紧紧的抱着她，给她安全感。
她忽然在迷糊中一笑，伸出手环住了那个人的身体，又向他怀中更温暖的地方蹭了蹭，便满足的睡了。
长卿看着紫萱满足的样子，心如刀剜……

翌日。
房间依旧如昨那么整齐，仿佛昨夜的一切未曾发生，可昨夜却真真实实存在过，紫萱忽然感到脊背发凉，昨日，那道魔光，清清楚楚地在眼前闪现。
还有那飘渺的对话，仿佛就在耳边。只是那怀抱……她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好像只有魔才会有黑色的光芒……
那么如果重楼是魔，那么长卿该不会是……
她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
可那眸中流出来的目光，真的是没有一丝魔气，反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书生气质。
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发现了一个疑点。
为何第一天见面长卿就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她来回踱着步，忽的向门口走去。
“妈妈，紫萱想出去一刻。”她缓缓道。“不行。”老鸨语气无比坚定。“紫萱一定回来……”她将一块银锭塞到老鸨手里。老鸨掂了掂分量，一扑粉扇道：“行，今天一天就放你一天假，但是晚上一定要回来。否则，有你好看！”“谢谢妈妈”她快速地答道，紧接着疾步走出了柳花屋。
长卿，你究竟是何等人？
“这位姑娘，您想打听什么？”那道士捻着胡须问道，“自己的前生今世还是……”
“我想请您算一下一个人的身世。”紫萱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到老道面前。“哦，身世，贫道一定竭尽全力。不知姑娘问的是哪一位？”道士收了银子，开始拿出做法必备的法器。
“长卿……徐长卿。”道士点点头，拿起一张符，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继而扣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半晌，纸上渐渐浮现一些字。那字如沙蛇的盘曲一样，能看懂的，只有老道一人。
“请问，请问，写的什么？”紫萱攥紧了衣袖。“这……额……不，不可能……”老道喃喃自语着，等到看完纸上所有的字，才顾得上回答紫萱的问题：“徐长卿这个名字很少……但……这，这写的是。徐长卿是蜀山的掌门人。”“掌门？蜀山是凡界灵气最旺的地方啊。”她忍不住惊叹道。
“恕我直言，这位姑娘，贫道不久前曾云游蜀山，但是蜀山的掌门人已经不是徐长卿。”紫萱垂下眼帘，心中再次泛起疑云。
老道怕她以为自己的法术不灵，又连忙解释道：“但在蜀山的历史里，曾今有一位掌门也叫徐长卿，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道名册里，有用大片的笔墨讲到这位掌门曾今为拯救苍生立下大功，还有他和一位女娲后人纠缠不休的事情，只可惜最后两人在忘情湖边一饮忘情……但这位掌门却生卒不详，史无考证，尤其是在此掌门二十九岁以后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
忘情湖边，一饮忘情……她如雷贯耳，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如果那位掌门活到现在，也是七百岁的老妖怪了吧。长卿仙风道骨的，也不像是七百岁的人……
“请问，您还能再说的清楚一点么？”紫萱继续追问道。“这……这个……”老道支吾着。她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又放了一块银子在桌子上。
“世上名长卿的只有那掌门一人……依贫道之意，这徐长卿恐怕不是道士，也不是什么掌门。”
“那长卿是什么呀？”她的手心不由得渗出冷汗。
老道没有直接回答紫萱的问题，而是仔细审视了她，末了，又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姑娘经常和徐长卿待在一起么？”“是的。”
“刚才老道开天目观察姑娘，发现姑娘身上没有任何仙气，阴气倒是很重”老道看了看紫萱，“怕这长卿不是神仙，而是……”老道俯下身子，悄悄道：“妖魔啊……”
“啊！妖魔！”她赶在“妖”字吐出唇之前捂住了嘴。
“不，不……先生，先生，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贫道一定尽自己所能，只是希望姑娘今晚将徐长卿引到郊外的树林里，老道便可破这魔障。”
长卿，长卿怎么可能是妖魔？！她在街上两眼空洞地走着，手里紧紧攥着那道符。自己深爱的人，怎么可能是妖魔？身在柳花屋，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什么鬼魂附体，人妖绝恋，然而这样的事情，居然有一天会发生到自己的身上。

他又一次站在柳花屋前，掀开细碎的珠帘走了进去。凭着多年的警觉，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哎呦，徐爷您又来了，今晚恐怕您可要失望了。”“怎么了，紫萱不在么？”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回，恐怕要猜对了。“哎呦，那可不，紫萱今天一天都不对劲，晚上就不见了，这里的人都在找呢……”
一直平静的心海似乎落入一块石头，他急急上了楼梯，打开紫萱的房门，里面却没有房屋的主人，只有那枕边，放着一枚簪子，簪子下，是一张字条。
北邙山下的古林。
簪子下的纸条上，只有这么一行娟娟小楷
北邙山下的古林！他顾不得气喘喘嘘嘘的老鸨，直径打开窗户，御剑而行。他有些庆幸，还好着御剑之术不是什么仙术。
夜色苍茫，一弯新月独挂在苍穹之上。古林里树木参天，他不得不时时避开那些树，寻找着他所寻的那个人。
远远的，紫色的身影摇曳着，如同风中的蜡火。他终于放下心来，将剑缩小藏于袖中，向她一步步走去。
“长卿！”她唤着他的名字，眼里是晶莹的。
“这么晚了，以后就别出来了，很让人担心的。”他微笑着，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你，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呜呜……”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紫萱！”他蹙起眉，心里一怔。
“妖孽，拿命来！”身后一阵疾风掠过，他不由得闪过身，将紫萱推到一旁。“妖孽？”他看着眼前的道士，眉头蹙得更紧，周围，周围并没有什么妖气啊。
“这里并没有妖魔呀，您是不是……”长卿的话音还未落下，道士已经出了招，数道青色的电光接连飞了过来，他只得一一避开。
那是决不能还击的，一旦还击，仙气将会泄露，天庭便会发现他的踪迹。
老道见未伤及长卿丝毫，便轻功上前，一剑劈向长卿左肩。他轻一点地，依旧避开，和老道保持距离，然后紧紧扣住袖中那把通灵的剑，不让它失控飞出。
千年的修炼，那把剑早已通灵，能够读懂主人心中的一切，即使不操控，也能自行对付敌人。一把剑，通灵之后只会效忠一位主人。如果主人不幸离世，剑的灵力也会消失，成为一把废剑。
那是剑的忠诚。
他虽懂得，这样躲下去只会慢慢消耗彼此的体力，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那道士依旧安老套路出招，忽然腾空而起，将一道黄符凭空推向长卿。
长卿本想闪到一旁，可那符似乎长了眼睛似的，贴到长卿身上。道士趁机使出最后的夺命招，击中他的胸口。
“噗……”他的血在白衣衫洒下点点殷红。“长卿！”紫萱惊呼道，忘了他是所谓对的“妖”。疾奔到他身旁，慌忙抽出紫帕，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他满足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儿，浑身一阵痉挛，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那一招，着实不轻。“姑娘快些放开他，贫道好快点让他现出原形。”“不，不……”她忽然间不知所措，颤抖地扶起他。
他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随着眼前的迷蒙而模糊，袖中的扩言猛的飞出，横在主人身边。凌厉的剑气将那道士逼退了几步。
“通灵剑？”道士将自己的剑横在前面，喃喃着，有些动摇对长卿是妖的看法，但总觉得是妖设下的谜团……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那道士出其不意地从侧面一剑劈向长卿。
扩言自是一挡，剑身上的金符闪出点点金光，蓦地灵活一转，好似有人在无形中操纵它一样，发出金色的剑气。那道士知道，以自己的道术是不能硬拼的，只好剑锋一转，避开那剑气。
仙气已泄露，长卿的身份再也无法隐藏下去……
“主人，您醒醒……”心里的某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不，不是声音，是感觉。是扩言！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扩言，回来……咳咳……”他唤着，心里早已明白了一切。眼前的此景，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你还好吧……”紫萱脸色苍白地问道。他只是笑笑。仅一笑，便可让紫萱放下心来。
剑应身回到长卿袖中，发出“嗡”的一声。他强支起身体，手腕一转，一块乳白色的玉石出现在他的手心。“天……印？”道士看着那块玉石惊得说不出来话。
“你是……你真的是徐长卿……”道士手中的剑“哐啷”掉到地上。
“是的，我是墨澈将军。咳咳……”他放下手中的天印，有些冷冷地说道，“你快走吧，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直到看不见那道士的身影，他才放下心来。“呃……”忽的眼前一片黑暗，气血如同逆流。“长卿，怎么了？”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那焦急的声音环绕在耳际，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娇小的手臂环在自己肩头，还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紫萱，你真好。
“我自己调息一下就好……”他咬牙道。“嗯……”紫萱直到确定他能坐起来，才渐渐松开手。
长卿笑着，平常的笑，接着闭上眼睛，感受着封存久的仙气在自己体内游走，继而自己疗伤……
他所有行踪已经暴露，天庭过不了几天就会追查下来，即便他是守护南天门的墨澈将军，即便连天帝都敬他三分。若是他不能恢复，那么谁来保护紫萱不受伤害？
天边，初露曙光，他缓缓睁开眼，徒然觉得肩上一重。他忙扶起肩上的紫萱。
“冷……好冷……”她紧紧攥着他的白衣，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红晕。他蹙了蹙眉，责备着自己居然忘记了紫萱是久病之躯，在这古林里呆了一夜，寒气自下而上，能不使她旧病复发么？
“没关系……”他反扣掌心，给她输送着真气，然而紫萱却咬起嘴唇。一条细细的血流从她嘴角流过。她咬紧嘴唇，只是不让血陡然喷到他身上。
长卿立即收回真气，心疼又无奈地看了看她。
“你体内的真气是阳刚之气，输到紫萱体内她能经受得住么？”重楼霎时间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紫萱的病又是不治之症，最终深入骨髓，直到她二十岁时生命的终结。”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目光，忽然有些凌厉。“喏，紫萱的生死薄。”重楼扬了扬手中的书。“那是嫏嬛里面的书，你怎么会有？”“当然是本魔尊亲自去取的，只是借读，我再还回去就是。”重楼仿佛没看见长卿的目光似的，依旧那么轻浮地说道。

长卿悬着的心倒放了下来。重楼的话，一向是真的。
“她的这一世，只有二十年……”长卿不禁叹到。“我们已经改变了她的命运，现在有谁能治好她才是关键。”
“我想，现在已经没有哪路神仙来帮我了。”长卿一边抱起紫萱，一边自嘲道。
“哼。”重楼道，“神仙和人没什么区别么，树倒猴狲散。”
“也不能全怨他们……”他摇了摇头，“虽然是神仙，但是人的本质还是没有变的。”
“还好我不是人！”重楼走到一棵数千，一拳捶到树上，强烈的震动从树干一直传到树梢末端，墨绿的树叶片片飘落，落到紫萱身上，肩上……
长卿没说什么，默默拂去怀中人儿身上的落叶，仔细回想着每个百年一次的蟠桃宴。那个和王母娘娘平坐在一起的白衣女子。那是，那是……月老说的，神医！“我想，还有一位神仙。”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谁？神仙！哼哼…哈哈哈…”重楼忽然大笑起来。
“神医，缡冰子。她掌管天下的各种草药，相传能够随意支配任何一种动物和植物的行为。”
“你见过她？”重楼停止了笑声，冷冷地问道。
“是的，在蟠桃会上。传说中她是医者仁心的，只要找她求医的，她都会医治好，无论是什么病，什么伤。”他看了看紫萱颤动的眼睫毛，心中一阵刺痛。
“她在哪里？”重楼身后的黑色翅膀“唰”得展开，“天界、仙界还是人间？”
“缡冰子不在六界之内。”
“不在六界之内！那怎么找她！”重楼收起翅膀，有些被愚弄地感觉。
“传说中，只要一直向着西边走，天的尽头就是缡冰子的世界，世外桃源。”他不禁向西边看了看。
“传说传说！又是传说！”重楼显有些不耐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长卿站起来，袖中的剑似乎领会到了主人的心思，自动悬在空中。
“走吧。天庭的追兵快到了。”他默默上了剑。“去哪里？”重楼张开身后的黑翼。
“西。”
“东西给老鸨了么？”踏上扩言之前，他又忍不住问道。“恩。走就走了么。虽然那些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还给她那么多干什么？”
“那是给紫萱赎身的。”他不觉低下眼眸。
“不就是个柳花屋么？”重楼摇了摇头，自己果然还是不通人情世故。
世外桃源，泠寒宫。
白衣女子只是叹息着，将手中的菱花镜扣在桌上。
“月老，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布的局。”白衣女子不忍再看镜子里长卿眼神的痛惜。
“不，是长卿改变了他和紫萱和他自己的命运。”月老，看着世上三面之一的通天镜道。
“那也就是说，长卿和紫萱的红线也是你牵上的？”白衣女子拿起桌上的药，开始细细研磨起来。
“本来是的，我是说他们最早的三生三世是我牵上的，但是红线却没有断过。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抗衡着，我根本剪不断他们的红线。”
“嘻，还真没听说过你剪不断红线，那是什么一股力量，这么强大？”白衣女子稍稍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信念，神医，那是爱的信念。”月老意味深长道。
“那么，你怎么没说从你的月老殿就直接能来到这里？”她笑道，意味深长。
“我只帮助真爱，这是考验。”
“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来找我，是在帮长卿紫萱喽。”缡冰子将话牵回正题。
月老沉默良久，抿了一口茶水道：“算是吧……神医，医好紫萱！天帝已经知道长卿和紫萱的事情，正在搜捕长卿。”
“那是肯定的。”她笑了笑，将手下的药末倒入羊脂玉瓶里。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月老终于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接着便不见了踪影。
她放下手中的羊脂玉瓶，打开房门，倚在长廊上，看花海荡漾……
“逸洛，开药阁的门，我要进去找些东西。”
“是，主人。”

从那之后，重楼变了，他越发像个人了，他曾经认为，只有杀戮和战斗才能充实他，然而自那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爱啊，只有爱才能填满空虚的心……紫萱，你知道么……”他低下头去看她，才发现怀中人早已睡了。
他笑了笑，却没有动，只是拉过被子盖到紫萱身上。我会与你在一起，此生此世，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恩……”她翻身起来，在床上呆坐着，忽然想起这里是仙船。“你醒了？”重楼问道。“恩……船停下来了么？”她感到身下甚是平稳，怎么也不像飞在天空中。
“停下来过了，不过没有把你唤醒。”“那就是说，现在，还飞在空中？我能看看么？”她来不及等重楼回答，便去楠木制的窗子。也许是病的原因，也许是力气的弱小，她丝毫不能移动一点。
重楼看着紫萱卖力的样子，在桌下悄悄一指窗户，她便毫不费力地拉开了那窗子。
“哇！”她一边惊呼道，一边向下看。船居然行驶在云层之上，旁边飞过的鹤，似乎伸手就能碰触到。“好高啊！”好奇地趴在床边，看也看不够。“平时用的还有衣物长卿都给你买好了。”
重楼用目光看了看旁边的衣柜。“你快起来吧，已经是午时三刻了……饭在这里。”“恩，谢啦。”紫萱转头笑了笑，有掩藏不虚弱。
重楼起身向门外走去，联想到刚才的种种忽然发现，原来紫萱比起前世来弱小了很多。至少，那个女娲后人还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而现在的她呢，一切都是被动的罢了。
直到看足了风景，她才下床，看着一件件的衣物用品，大至衣裙，小至菱花镜，甚至连胭脂，梳子，步摇，都不缺……
她不知不觉笑起来，原来眼前的男人心思如此细密。
船舱之外，他遥望着远方的黑夜，一袭素衣自然地随风而起。
“长卿？”她从船舱中走出，凛冽的风，让她陡然间有些站不稳。“风大。”他急忙走到她身边，用手凌空画了一道符，顿时他的衣衫落下。远处桅杆还在因风晃动，而在长卿身侧，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风。
碧空下，素衣男子微笑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铺天盖地般涌来。只是，只是，究竟在哪里见过？
“紫萱，如果有人来追杀我们……你会不会怕。”他问道，言语再三犹豫。她倒是没有犹豫，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有他在侧，还怕什么呢？
“我只怕……”他喃喃着，忽的感到仙船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啊……”由于没有凭靠，紫萱险些跌倒，幸而长卿即时扶住了她。
“是天兵？”重楼从舱内走了出来，眼中满是杀气。“也许。”他缓缓地答道。
“还好吧。”他蹙着眉问她。紫萱直起身子点了点头。“那么，站稳咯。”他手的向前一指，仙船忽然剧烈地颠簸着。长卿搀的很稳，紧紧地护着她。
她看着仙船绕过一朵又一朵黑灰色的云彩，急速地向前驶去。只是由于法术的缘故，她只能通过重楼衣衫的猎猎飞舞得知风的速度。
穿过厚厚的云层，天总算放晴成为碧色，只是那一片碧色下，有一男子手持三尖两刃刀，足踏祥云，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墨澈将军。”那男子看着向自己驶来的仙船，眸中，是临危不惧。
“杨戬。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罢。”长卿微笑着，眼中波澜不惊。“将军真是好记性。”杨戬冷冷地回应道，“只是今日，你我身份有所不同。”
“是么。但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还请杨兄快些让开，以免误伤。”他微微抬起手臂，一道灵光蓦地从袖中飞出。
扩言剑。
“那么将军是要硬闯了？”杨戬冷笑道，却有些心虚。他心里清楚得很，长卿的灵力早已远远超过了昔日的飞蓬，剑法更是玄之又玄。
长卿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松开了扶着紫萱的那只手，眼中的冷漠气息一扫而光。“紫萱，等我。”他温尔如玉道。
“等一等，我去。”重楼伸手挡住了长卿。
长卿绕开他的手臂，缓缓走至船头，声音沉稳而冷漠：“我在下界之前发过誓，不伤害任何一个人或神仙，你是魔，你不同。”
那是他战斗之前的准备。
重楼对于这番话有些诧异，旋即明白过来他语气中所隐含的意思。
“我先让你三招。”他任凭扩言在他周围不安的跳动着。“恭敬不如从命。”杨戬手腕一转，三尖两刃刀蓦地脱手而出。
他如鬼魅一样闪至杨戬身后，只是杨戬早已预料到，转身发出一道灵光。他只得一个空翻再次避开。“还有最后一次。”他微笑着，毫发无损地望着杨戬。
杨戬暗暗发力，却故弄虚玄。“放箭！”他低低的命令道。千百道银光，向长卿一人飞来。“扩言。”他唤道，扩言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他继续微笑着，指尖闪着灵光，轻轻滑过扩言的剑身。扩言剑身上的符咒在灵光的催促下，登时将自己的力量向周围扩散开来。瞬间，千百只箭，；碎裂为千段。
紫萱不禁微微张开了双唇。她第一次真正看见战场上的长卿，也第一次见到冷酷的战场。修长的身躯居然能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只是觉得他有些文弱的书生相瞬间变得不可信服。
果然是，墨澈，将军……
“三招到了。”他微笑着，将剑立在身后，素色的长衫迎着风猎猎飞舞。杨戬暗中挥了挥手，云层下的天兵一齐冲向仙船。
长卿足尖一点，带着一道凌厉的剑气向杨戬飞去。杨戬只能避开。长卿紧追不舍，回手又是一剑。杨戬无法再闪，只得硬生生地抵上长卿的扩言。
他只感到身后的风速极快，不用看，也已知，长卿已经将他顶出了几丈之远。“怎么样？”长卿停了下来，用剑尖指着杨戬。
他登时被震的虎口发麻，能与重楼匹敌，他真正体会到了长卿的力量。
真不愧是神界将军。他心下一沉，将全身的真气集中在一点，又开始与长卿展开一个回合。
“杨兄果然不愧是二郎神，今日来擒拿长卿的都是天兵中的精英。”他望了一眼仙船周围天兵道。

船身剧烈地震动着。
她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醒来，她也顾不得害羞身旁的长卿。只是长卿将她护得很紧，没有伤她丝毫。
“喂，怎么了。”重楼推门而入，直到走进榻前，才看见长卿与紫萱。“徐……”“我没有。”他蹙了蹙眉道。
又是一次震动，周围的东西乒乒乓乓的作响。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仙船怎么了？”“先将下来再说吧。”他坐起身来，指尖灵光闪射，仙船的震动仿佛减小了些，在急速下降。
“咯噔……”仙船发出剧烈地声响，再也不动。紫萱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有些黑，头脑也晕的厉害。
“萱儿！”他意识到了紫萱的一样，连忙唤道。“长，长卿……我……”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栽至他的怀抱。
“嘘……”重楼蓦地掀开窗帘，黑夜中，有光芒四起。
“快走。”长卿抱起紫萱，先冲出了房间。
“将军，又见面了。”杨戬还是执着三尖两刃刀，面色在黑夜中有些苍白。长卿点了点头：“想必杨兄的伤还未好吧。”
杨戬眸中一惊，又恢复了常态：“这又关将军何事。将军还是请回……”他的话还未说完，黑暗中已经有天兵浮现出身影。
“杨兄，这次，你又错了。”长卿微笑着，眼中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杨戬不再客套，已经举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
“去！”随着他的号令，刀脱手而出。长卿侧身避开，只是怀中人眉头微微紧蹙，忽的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紫萱？”他轻声唤道，蓦地看见紫萱的口中有鲜血涌出，在他的白衣衫妖艳异常。
他不觉环视了一圈周围。
果然，为什么杨戬要在这里选择战场。仙船迫降的一旁，是一潭幽水。开天目看去，那水里，不知是锁住了多少怨魂才会如此之寒。而那岸边，低低地弥漫着一股雾气。
极阴之处……
思路在这里被打断了，他一手半托着紫萱，便是反手一剑。
他看得出来，这次杨戬是想用持久战能拖住他们二人。他与重楼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紫萱……他一边与周围的人厮杀着，一边思考着退路。
周围的天兵越来越多，重楼也已感觉事情蹊跷的很。“徐长卿！”他在刀剑光影中接近了他，眼中蓦地一惊，“你的衣服……”长卿听罢，立即向下望去。
白衣衫的血在火光的映衬下，还泛着光泽。“紫萱！”仿佛是逼到了极致，他挥手便是一剑，三尺内的天兵被震得虎口出血。
杨戬微微一怔，紧接着上前迎战。重楼蓦地横在长卿之前冷冷道：“二郎神，就凭你也想抓我回去问罪？”
“好大胆子，魔尊怎能口出狂言。”虽然有些心虚，杨戬依旧拿着三尖两刃刀指着重楼。“我今日便非要口出狂言。”他的瞳孔在黑夜中显得冷漠且妖异，寒光一闪，腕刀便已现出。
打斗中，磨光交织着金光，却毫无一丝兵器的碰撞之声。
“叮……”重楼蓦地后退，抵上迎面的一刀。那样一股力量，顺着刀身传来，杨戬的鲜血蓦地迸出。
“放我们走。”他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喘息间，已经扼住他的咽喉。
“撤退……”和着血，杨戬的声音微微颤抖。
“去罢，扩言……替我，替我守着她……”长卿朦胧着醉眼，指了指榻上的人。扩言在他面前转了转剑身，仿佛迟疑了一下，还是飞向紫萱的身旁，在她身边静静躺下。
他不会想到今日居然如此度过。她前世离开我，也有一千多年了罢，是哪，究竟是多久，自己也记不清……他自斟上一杯酒，继续饮着，嘴角不觉有一丝嘲弄的笑容。
看过万事变迁，浮生也该释然。
释然为何物？他笑问着自己，纵然连眼角的泪也不知。
这是自己与紫萱的烟花流年，除了一瞬间的繁华，什么也没有留下。唯有痛彻心扉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自己。这也许是，最好的惩罚了。
“怎么又喝？”白衣老人蹙了蹙眉，在他对面坐下。“你，太，苛刻了……”他口齿不清道。月老摇了摇头，看着长卿用仙术将斟满的酒盏放在自己面前。
“是你放不下。”月老端起酒盏，饮下半杯，看着散发着醇香的透明液体晃动着。
“哈，怎么放下？”他又饮下一杯，自己续着酒。
“这是火鹤草。”月老拿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能克制一段时间的寒疾……你，自重。”月老起身，刚要离去，长卿忽然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烛光下，那双眼眸丝毫不带一点酒气。
“因为你有我没有的东西。”白衣淡去，话依旧回荡。
“你没有的东西？”长卿喃喃着，脑海中模糊地印出一段故事。
他们都是佛家弟子。只因一朵来自于西域妖艳的花儿而互相倾慕，佛，万事皆空，又怎能有色相？
还好他们的慧根明净，两人最终都得道成仙。只是，一个负责牵起情缘，一个负责了断情缘。
这注定了他们的距离。
那朵花，好像是，是——徘徊花？
黑暗，还是黑暗，怎么走都找不到光亮。
她不觉瘫了下来，欲要流泪，只是那黑暗仿佛越压越紧，越压越紧……
“卿……长卿……”她从梦魔中醒来，在他怀中喘息着。
不是什么黑暗，只是环抱着他的人微闭着双眼，将她越压越紧罢了。
她打了个寒颤，仿佛那夜的寒冷还未褪去。
“萱……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罢……”他的倚在床边的身形有些摇晃，怀抱却依旧安稳。
“紫萱……”他喃喃着，蓦地连着怀中的人一起倒在床上。身体仿佛在一瞬间燥热起来，直到身体触碰到床榻上的扩言，才微微感到透过衣衫的冰凉。
“长卿！”紫萱蓦地垂下眼帘，脖颈处的羞红蔓延到面颊。“萱儿。”睡梦中，他居然吻上了她的面颊。
她这才嗅到他的酒气。
为什么，要喝酒？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长卿压的越来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长卿！”她又唤道，不知为何，声音的深处带了些恐惧。
“恩？”长卿蓦地睁开双眼，双唇，只差一毫便贴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蓦地跳得厉害，连自己都听得到。
还是不要看为好……她想着，偏过头。
“起来罢，感觉还好么？”长卿迟疑了一刻，蓦地起身，扶起紫萱关切地问道。“恩……”桃红还未退去，她倚在床边，指尖不觉抵上身边的扩言，缓缓点了点头。
“喏。”他将茶盏填满水，递给紫萱。她不语，只是接了茶水，一边啜饮着，一边偷瞄着长卿的动作
他没有停歇，转过身，收起桌上的酒器。

“长卿，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她问道。
他心底有些东西在一瞬间裂开，酸楚弥漫心间。
“怎么了？”她问道。
“没……什么。”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回到她的身边，“昨天是……她的祭日。”
“她？”紫萱不禁反问道，手中的茶盏不知为何一抖。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住进她的心里。
那么，能值得他这样在乎的女子，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紫萱，你肯听我说么？”他的目光滑落至紫萱的面颊。她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我爱了她三世，也负了她三世，第三世，她选择离去……”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她问道，只觉得浑身异样。长卿迟疑了，抬起头望着她：“因为你就是……”话还未说完，他便止住了口。
他又如何开口，去提那痛彻心扉的轮回爱恋？
“告诉我，为什么？”那双剪水般的眼眸深处，闪着一丝执着与忧虑。
“因为你和她实在太相像。”话一出口，他便偏过了头。“就因为这个？”紫萱沉默了半晌，蓦地开口道，“就因为我像个傀儡？”
他没有点头，喉结蠕动着想辩解着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紫萱低下头，手指缓缓滑落至剑柄，蓦地举起扩言，向自己的面颊刺去。“紫萱。”他察觉到她的动作，已来不及制止，伸手握住了扩言的剑锋。
锋利的剑锋刺入长卿的肌肤，而剑身却隐隐透着金光。
“……”她看着眼前人坚定地目光，身体颤抖着，松开了那柄剑。“我不许你伤害自己。”仿佛是感到了疼痛，长卿也松开了手，扩言在空中悬浮起来，主人的鲜血顿时遁入了剑身。
“或许是你不允许我伤害自己的容貌吧。”她不再看他，避开了他要揽过她的手臂。
“罢，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长卿苦笑着，语气中全无恨意。“扩言留在这里。”他轻声道，又拂去了房内的血迹，推门而出。
她这时才猛地抬头。人已去，房内暗香浮动。
扩言立在床前，冰冷的剑锋上印着女子哭泣的面孔。
“你的手怎么了。”重楼问道，暗夜下，那双眼睛依旧闪亮。“没什么。”“紫萱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重楼的话语中不觉带了一丝惆怅。
“那副药还能撑一段时间。”长卿转过身，素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也只是一时……我知道你这么晚不睡意味着什么。”重楼冷笑了几声道，眼中魔气倍增。
“已经不晚了。”长卿盯着东方隐隐透出青色的云层道，“至少第二天已经来了。”“这将是一场恶战罢。”长卿微微额首，望着后方，眼神深远而淡漠。
“是么？”重楼倚在船舱的门旁，随着长卿一起陷入沉思。
在那样遥远的时光里，曾使他们的生命轨迹交错在一点，当然，同时交杂的还有景天，雪见，龙葵，茂山……很多很多的人的命运。过去的只能存在于记忆，而今，当生命轨迹再次相交时，他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与神界的将军并肩而行。昔日的敌人，今日的战友。只是少了飞蓬那样的人。
重楼不觉在心中惋惜道。
如今的长卿，不是愈加像飞蓬了么？重楼抬眼望去，只是在他素色的衣袍中又看见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飞蓬没有的执着，或者说，倔强。
宁愿逆天而行的倔强。
后方，金色的祥云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两人眸中的颜色同时一变。
仙船缓缓下落，只是为了不惊动船内的人。而他又怎知，她一夜未寝，梨花带雨。
仿佛是感觉到了杀气袭来，扩言已飞至长卿身旁，剑身上的金符若隐若现。仙船越降越低，扩言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吸去。长卿仿佛早有预料，将剑收入袖中。
“这是哪里……”重楼蹙了蹙眉，自刚才开始，腕刀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吸取，他一直在与之抗衡，只是那样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也不得不收起腕刀。
“鸣玉涧。”长卿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道。“这里不能用刀剑之类的铁制兵器，这周围的山，可以说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古代其实应该把磁石叫做慈石）。”

“就凭杨戬手下的那些臭鱼烂虾的天兵，也能控制了你我？”“只怕来的不止你说的那些人。”长卿沉吟道。
“墨澈将军果然聪明过人。”空中，瑞云缓缓降落。
“中海龙王，过奖了。”长卿淡淡地答道，眼中神色变化万千。
瑞云散后，鱼虾蟹将在敖广与敖钦身后威风凛凛。
“还真是臭鱼烂虾……”重楼缓缓道，一副漠然的模样。“谁是臭鱼烂虾？！”敖钦蓦地脸色大变，“这都是本王一手操练的！小小魔尊又怎能口出狂言。”
“小小魔尊，是么？”重楼忽的抬起头，指尖已经聚集了魔气。
“鼋将，速速将魔尊捉拿归案。”中海龙王波澜不惊地下着命令。“遵命。”鼋领命，带着身后的一路兵将向重楼杀去。
“雕虫小技。”重楼上前，魔气所到之处，兵将原形败露，青绿色的草地上，顿时染满了鲜血。
“去。”敖钦，挥了挥手，一队士兵驾着祥云隐入天上的云层。转瞬时间，冰雨下落，所到之处，居然连深绿的树叶也开始泛黄。
重楼！他不断地打退周围的士兵，用千里传音唤道。
生来是魔，重楼便感受不到这刺骨的寒冷，再加上杀戒大开，他又怎能轻易的收手。
他回手便是一掌，恰好拍在身侧蟹兵的胸口。血溅三尺，他及时避开。
紫萱！
长卿蹙了蹙眉，转身进入船舱。
“紫萱，我们走。”他单手抱起榻上正打着瞌睡的人儿。
一夜未睡，悲伤与疲惫夹杂着她。紫萱不觉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只是一如那人冰冷的怀抱，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她还未意识到发什么什么，只是用手推着，想极力挣脱他的怀抱。
他欲要踏出房门，蓦地感到怀中的人正在极力地推着自己。“对不起……”他的声音近似于耳边的呢喃。只是在这时，来不及解释太多，他在手上加了一把力，几乎是将紫萱压在了怀中。
船舱外，雨已淅淅沥沥地织成一片网。他凝神，在身侧幻化出一张金色的网，隔住了那阴冷的气息。
他刚才说什么？对不起？她看着那金色的网，不由得冷笑着。
除了这容貌，她还有什么值得他去爱。
“敖钦？”重楼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蓦地脱离了那一片殷红色的战场。即使再迷恋战争，他也懂得，擒贼先擒王。
“来得好。”敖钦默默道。
“唧……”（我真的不知道鸳鸯怎么叫的）云层面前，忽的浮现出一只异兽。似鱼非鱼，似鸟非鸟。虽然有着翅膀，在空中飞的姿势依旧是游水的姿势。
那是……蠃鱼！
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
“来吧。”重楼率先下了手，电光火石般抛出一股魔气。蠃鱼咬住了那团魔气，将其吞至腹中，再一次若无其事地游开了。
即便是魔尊，他也未免感到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