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走在下山的路上,春晓在后面跟着他。只是一瞬间——在春晓的眼中一闪而过——靖宇就那样突然地倒了下去。春晓吓了一跳:“靖宇!”她追了上去,扶起他的脸,他的脸非常不好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
春晓判断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是简单的食物中毒。她顾不得别的,背起他就向山下赶。
山下是毕节。这个城市不是很繁华,也不是很大,但却是麻雀虽少,五脏俱全,在微微的落后中,竟也透出一份详和与安宁之气,老百姓看上去倒也民风淳朴。
春晓匆匆定下两间客房,将靖宇安顿好,握着他的手,仔细诊断一番。
之前的诊断也大差不离,困难倒是不困难,只是开几方药服下就好了。但是这银两又要上哪儿找呢?刚才的房费也是赊着的,短时间内又不可能找到什么病人治,上哪儿去买药呢?春晓急了,用力推着靖宇:“喂,你说句话呀,现在我们一穷二白,你说呀,要么想法子当点什么东西,要么,要么你就去死好啦!”靖宇微微睁开眼:“我还没活够呢。”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春晓准备说话的时候,靖宇突然开口了:“你把它当了吧。”他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且不说它宝光四射,只是看着它的时候,竟恍忽觉得它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青雾,一看就知道是极品昆仑玉。春晓接受了过来,细细端详,玉佩的质地与大小都是绝品,那雕刻也是大手笔——一条盘虬的青龙栩栩如生,仿佛只是被封印在玉佩中一般,一不小心就会从玉佩中飞出来。
这枚玉佩,绝对价值连城。
春晓右手握着那枚带着他的温度的青龙玉佩,用力握了握左手中藏在身后的那只玉兔。这只玉兔她珍藏了三年,不知为什么,竟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生活上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她都尽力保全它,时时带在身边,不愿离身。这次因为走投无路,才想到要当掉它的。
她端祥着玉佩,一时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好,我过会儿就回来,别死了啊。” 她迈出门去,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从小在社会上混,还是识点货的,这玉佩,这龙,都让她不安。
她跑到当铺,当掉了那只玉兔,叮嘱当铺老板留着它,过一阵她来把它赎回来。
她又到药店,指名要了几种药,亲自称好,匆匆带了回来,见到客栈老板,付了房费,又向他借了厨房一用。
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靖宇终于醒了过来。
可是他一醒来就看见了春晓冷冷的脸:“小刘,你姓杨对不对?”靖宇看着他,犹豫着,缓缓点了点头。
春晓红着眼睛:“那咱们就在这儿散伙吧,这个还给你!”她伸手,捏着那枚玉佩递给他。杨靖宇接了过来,有点疑惑,又有点不知所措。又能听春晓嘀咕:“早知道你是天皇老子的人,我干脆治死你算了!我居然还把你救活了,还留到了今天!我一次次地救你,我却不知道我在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看在你和我认识了三年的份上,我不杀你,但是我走了,以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别再来找我!”
她越说越激动,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铿锵有声。
“到底怎么了?我有做错什么吗?错了的话我可以改——”
“我!司徒春晓!司徒家唯一的孩子!四年前亲眼目睹那些皇帝的人杀了我的父母,我族人!他们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巫医都是坏人?我们明明没有干过什么错事,也是医生,为什么我们就得不到一般医生的待遇呢?还要东躲西藏,食不果腹,我明明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还是有鬼来敲门啊?我恨你们,恨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恨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恨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天下为公,什么体恤民生,你们就是滥杀无辜的刽子手!”春晓涨红了脸越说越激动,四年前父母的血粗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心,她以为自己今后都再也不会碰到皇帝的人了,但当她看到那枚青龙玉佩的时候,她知道那样绝品的玉佩非皇家没有,那龙的姿态,也只是皇家专用的,她恨自己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引狼入室的傻子,还居然放过了他。
靖宇呆住了,缓缓问道:你父亲,莫非是山西阳泉司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