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这算什么。
撞上站在楼梯口的侍者，嘴里无意识的说出抱歉这种字眼，然后头都不回地继续奔跑。暗褐色的地板和着皮鞋清脆的声音，有节奏的轻响。
没有人追过来。怒吼着自己的名字，朝自己投掷过来一些大型杀伤性的犯规武器。那个人并没有这么做。
这到底算些什么。
这什么都不算。对，什么都不能算。
平复自己的呼吸，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两周。放在门把手上的双手不知为何颤抖得厉害。深吸一口气，拧开门。
依旧是晦暗的，没有任何光亮的房间。窗户被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灯也没有开。看起来与黑夜无异。
折原临也轻车熟路般穿过起居室，没有按下任何一盏灯的开关。坐在床边，打开手机，脸庞被手机屏幕映出一点点清亮的光辉。
淡淡蓝光映着那抹不自然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
“请务必保持全速行驶。”打出这样轻描淡写的句子，在收件人一栏迅速填上陌生的号码，然后漫不经心般按下“发送”键来。
想了想还是不能继续下去，起身从卧室走出，拧开另一扇连通起居室与观景台的厚重木门，突然射入的刺眼的阳光让折原临也的眼睛感到一阵疼痛。
将手机卡拔出，一下，两下，以无比疯狂的姿态，将它踩成齑粉。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张崭新的手机卡，重新装回到手机里。
喉咙里迸发出一阵冷笑，不知道是希望，还是绝望。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海。与天没有交际的一望无际的海。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的海。令人心生不安的海。
只是有的人知道心生不安的源头是什么。而有的人不。
平和岛静雄愣怔在原地。海风吹着他的金发，发梢刺的眼睛有些酸痛。
折原临也的步伐依旧一如既往的轻快，等自己想开口拦下他是却发现他早已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啧，那只跳蚤还是跑得那么快。”
要不要一如往常的追上去。到底要不要。
但是，追上去之后，自己到底要和他说些什么呢？
无奈的，好像之前无数次的放弃一样，平和的岛静雄做出了“放过那家伙这一次”的打算。但是这一次的心境却又和以前完全不同。
这点平和岛静雄自己也最清楚。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根来咬在嘴里，摸遍了全身却没有找到自己的打火机。想起来自己的打火机被折原临也一把抢过去的事实。
现在到底要不要去见他。从来只凭着自己直觉行事的平和岛静雄头一次有了些迟疑。泄气似的，将完全没有点燃的烟扔在脚底，狠狠碾了几碾。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绝对不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为理清脑海中那如乱麻一般的思绪与情感，平和岛静雄重新走回到船头，趴在栏杆上，呼啸着的海风将他的头发重新吹得凌乱不堪。
033
船上的唱诗班，在教堂里似乎永不疲倦般唱着循环的赞美诗。
涂满宗教意味浓重的彩绘的忏悔室的穹顶，在空灵的吟唱中显得益发悠远而高不可及。
诗班员们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永远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手持着微微泛黄的纸卷，轻声吟唱：
“EternalFather, strong to save,
Whose arm hath bound the restless wave,
Who bid'st the mighty ocean deep
Its own appointed limits keep;
Oh hear us when we cry to Thee
For those in peril on the sea”
“吾之天父，悲天悯人
其圣手制压着猖狂海浪
他曾命令阔大深海
勿越过所定的界限；
在听到我们因那些海上的危险
而大声向您哭泣之时”
所有的祈祷，他们相信，只要心静虔诚，就一定可以传达给上帝。
而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灵。会不会有天父。谁都不会知道。
034

“听起来您好像一直在质问神明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不知何时又换回了敬称的来人再度闭上了眼睛，“这点上和折原临也很像，您不觉得吗？”
“不，你错了。”情报屋淡然地否定了来人所说出的话，“折原临也是因为无法确认神的存在，所以不相信。因此他也总是认为过去即是神这种在旁人看来绝不可能理解的事情。”
“而我不相信神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人比神，更像神。”
来人深深低下头去，搅动着依旧满溢的红茶。金属勺与瓷杯相碰发出冰冷而单调的声音。
眼神里闪过困惑，以及难以掩饰的冰冷与不甘，但很快恢复了原状。
“我想，我还是宁愿相信神明的存在的。”
“因为有时候，人是需要拯救的。人拯救人，需要牺牲。而神拯救人，则并不要。”略显深意的句子，或许含着一定的讽刺，但是听者却没有按照他的预料般变了脸色。情报屋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着。这让来人不免有些意外。
情报屋嘴角的笑只是又深了几分：“我想也是。但这个故事里，可没有什么神明的存在。”
035
时间从来在流逝。一分一秒，从来都在向前奔流。没有办法回头。
折原临也关上了身后通往客厅的门，将自己与身后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也就完全无法感受得到时间的流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永远没有什么变化的景色，一口一口的啜饮着绿茶，没有来由的感到腻烦。
但是此时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可以供自己消遣。
剧本已经写好大半，剩下的只是静等它发展到最终让一切都毁灭的地步。
只是有些无法预料的失控。关于自己。关于那个人都是。
那又能怎么办，顺其自然，还是继续逃避，折原临也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喜欢你。你相信么。”折原临也低低的笑了起来，“开玩笑，如果相信的话，那么这条情报费，你无论如何都付不起的，小静。”
再度返回到起居室的时候，房间已经是被打扫过了。窗帘已经拉起，被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除掉依旧散落在桌上的棋子外，几乎看不出名为折原临也的人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据。
那也没什么关系。
从房间尽头的另一扇门走出去，这是另外一条可以通往头等舱餐厅的路线。散步走廊上人意外的少。也许是因为景色太过乏味的缘故。
来往的人或神情漠然或故作矜持，但却都无一例外的缺乏生气。这让折原临也感到了一阵没有来由的乏味。现在这个点吃午饭的确还有点太早，但是折原临也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在大楼梯拐角处的平台上站定，靠在与现实脱节感严重的镀金栏杆上。
配有橡木镶板大楼梯一直延伸，从折原临也的角度看下去仿佛没有终点一般漫长。顶部是由熟铁支架支撑的玻璃穹顶，自然光洒满下来。两侧雕刻着象征高贵和荣誉的寓言人物的木钟在楼梯顶部的墙壁上，永远独自寂寞地响动着。
意外的是与凡尔赛宫相似的奢华风格。但折原临也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此。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如此毁灭的话，那还会不会煞费心机做出这样的效果来？还真是，出乎人意料的还原啊。”折原临也低声自言自语着。
走下楼梯，发现早上两人打架时留下的大肆破坏的痕迹已经被消除的几乎完全不见踪影。这艘船依旧以完好无损的姿态在前行着。
这一次不知道赔偿单这种东西还会不会被送到自己的房间来，不过自己应该也没有必要付这笔赔偿金了。
折原临也无意识地想着，挑了在餐厅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挥手招来侍者，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有些不自然的微笑。
“这个时间，在休息室我们提供甜点。”侍者竭力保持着平静与优雅的语调，但是语气中时不时隐藏着一丝颤抖，“或者您也会喜欢去巴黎咖啡厅喝杯咖啡或者别的饮品吧。”
折原临也挑眉：“你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在单纯向我说明你在这里不会接待我这个事实，我说的对吗？”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侍者的头上开始冒出细微的汗珠，“我只是……”
“你们这里，能提供火锅吗？”折原临也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嗯？”侍者一愣，“您说……什么？”
“我想说，你们这里，应该是可以提供火锅的吧？”折原临也微笑着，“一人份的火锅就可以了，非常感谢。”
随后折原临也掏出手机，开始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发起短信来，没有再理会身旁的侍者，也没有打算再关心侍者对自己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安安静静的开始等待着自己注定寂寞的一人火锅，手机屏幕上是一片空白。
感觉到身旁不同于侍者的压迫感，折原临也合上手机盖，努力想维持淡定般缓慢的抬起头来。
“临也哟，”独属于平和岛静雄的低沉嗓音在折原临也耳边回响开来，“原来你在这里啊。”

036
原来你在这里，通常情况下这句话都会有着后半句，就是“我找你找得很辛苦你知道吗”这样的句子。
但很显然这样的句式并不适合平和岛静雄。
侍者的脸色不出意料的已经发白，双手无意识的将烫得笔挺的西装的衣角揉出些褶皱来。
而平和岛静雄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没有戴墨镜，不加掩饰的犀利眼神望向折原临也。然后在侍者转身的一刻，以平静的语气开口：“改成两人份的火锅，非常感谢。”
“好的。”侍者慌张地转身，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望着侍者慌忙离去的背影让折原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平和岛静雄皱了皱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额上浮现出青筋来。拉开椅子，好像是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折原临也的对面。
“小静你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呢。”折原临也在嘴角再度扯出一抹笑容来，自认为很好的将不安掩饰起来，“装作是说要陪我吃火锅吗，实际上只是想把火锅朝我泼过来吧？要我说这一次我可是完全找不到给小静下毒的机会啊，所以还是放过我吧。”
“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坏。”平和岛静雄的嗓音低沉，过度的平静反倒使人听不出他的情绪来，“只是刚好在这里找到你了，看见你反正也是一个人，那还不如两个人一起吃的好。”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不会感谢你更不会喜欢上你的，小静你别做梦了。”极其平淡的，不像是掩饰倒更像是陈述事实的语气，但只有折原临也本人知道其中隐藏了些什么东西。
“哈？”平和岛静雄一愣，口吻略微有些不耐烦起来，“那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啊，临也哟？”
“小静愿意相信哪些那是小静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微笑，强撑着淡然的表情，但是手在颤抖。
“我理解的是，”平和岛静雄缓慢地说着，“你说你，喜欢我。”
完全没有脸红或是不好意思的任何表现，一字一顿，语气肯定，仿佛在陈述着无比笃定的真理。
折原临也低下头去喝茶，一口一口，没有作出否定，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临也。”平和岛静雄的声音此时平静得不可思议，“你不否定，那是不是你默认了。我想告诉你的是……”
想要说出口的话被折原临也打断，那双暗红眸子里的情感聚积着，似乎是冷笑又似乎是嘲讽一般的言语脱口而出。
“小静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呢？”
我害怕的只是被你遗忘而已。我怎么会真的喜欢上你。别这样轻易下判定，现在我才不会承认我喜欢你。
“这样自以为是也要有个限度吧。果然我最讨厌小静的，就是这一点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毫不掩饰的厌恶此时暴漏无遗。
却没有换来对面人的愤怒与爆发。
坐在折原临也对面的平和岛静雄，在听完这句话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地攥起，在桌面上印下深深的痕迹。但却没有怒吼，更没有因不爽而将桌子朝自己举起来。金色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让折原临也无从判定他此时的心情。
自觉无趣的折原临也耸耸肩，难得的没有再度开口。
难言的尴尬与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侍者端上两人份的火锅为止。
037
“其实折原临也一直是一个人。还从没有尝试过两个人的感觉。”情报屋拿过手边的一叠文件，然后看也不看的将它们扔到一边，“或许你不理解折原临也关于火锅的执念，但那也没关系。”
“你只要知道，终于可以不是自己一个人吃一人锅的感觉，对折原临也来讲实际上是非常微妙的。”
“有感激。有怀念。当然如果是抱着另一种觉悟的话，那又要另当别论了。”
来人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睛沉淀出异样的神采来：“那他有没有想到过，否定自己感情的后果？”
“你说这种事情吗？”情报屋有些无奈的摊手，“对已一直都这样做的人来讲，那样做有什么可怕的呢？”

038
“说起来，这可是小静第一次陪我吃火锅啊？虽然不是我要求的但是也算是小静主动的吧。”折原临也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筷子，无聊的尝试用筷子尖戳破锅里不断泛出的泡泡，“我要是说我现在很高兴的话，估计连我自己都没有再吃下去的愿望了吧？”
“闭嘴，”蒸汽迷上眼睛，让平和岛静雄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睛，“愿意陪你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要不知足。”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常。和早上吃早饭时别无二致的场景。自顾自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时不时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气氛有些许微妙的变化，或者说是不自然，但是折原临也却对这尴尬浑然不觉般不停动着筷子。
好热。虽然餐厅里是设有空调，但是折原临也依旧觉得燥热。也许是火锅的问题，总觉得心里面有什么在燃烧着，冷静不下来。
平和岛静雄一直沉默地吃着，对于折原临也偶尔冒出来的两句讽刺仿佛是充耳不闻。或许是察觉了对面人感情的微妙变化所以如此，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答话而已。
无论哪种都和现在的折原临也无关。
没有汗，但是眼睛却疼痛的好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样。所幸被蒸汽迷蒙了双眼，让折原临也可以作出“是被蒸汽烫痛的”这样自欺欺人的结论来。
“我吃好了。”咽下最后一口菜，用餐巾擦完嘴后站起身来，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对着已经放下筷子很久的平和岛静雄说出这样的话来，“呐，小静，关于小静肯陪我吃火锅这件事，你到底是希望我对你说谢谢呢，还是干脆地说还是希望你早点去死这种我的真心话呢？”
居高临下的望向对面人琥珀色的双眼，习惯性地说出了与内心完全相反的话：“我是不会感谢小静的哟，不过要是小静能够早点死掉那才是对我而言，最高的感谢吧。看在小静陪我吃火锅的份上，我就祈祷小静晚一秒钟死掉好了。虽然这一次，你要是真能死掉的话，那才最美好不过了哟☆”
在你不知道我的目的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完全没有问题吧。
平和岛静雄站起身来，使得折原临也不得不仰视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无端的压迫感。
平和岛静雄开口，声音比往常似乎还要低沉上几分，但是说出的内容却让折原临也有些意外：“你要真的是那么喜欢打架的话，那么我奉陪。说实话，我其实很乐意就这样下去。”
“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前提是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
“我想要的是……”
我不要你继续说下去。就好像是害怕眼前的人再说出些什么一样，折原临也打断了眼前人的话。眼睛依然很疼，只是干涩的什么也流不出来。
抽出小刀，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苦涩还是灿烂的微笑来：“如果小静真的这么想打架的话，那么我可是很愿意奉陪的哦。”
039
借口。完完全全都是借口。但是谁都没有说，即使是心照不宣也仍然如此。
一如既往的混乱战局。但是却头一次没有注意逃跑的路线。
算不上厮杀的厮杀。或许是谁都能感觉的出来对方放水的缘故。
不知怎样，从餐厅打回到卧舱。混乱的场景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但这一次折原临也知道他错的愈加的离谱。
房间门似乎是因为忘锁了的缘故，被自己一撞就打开了。举起小刀对着眼前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的人，完全忘记了思考自己为何要跑回房间这种愚蠢的问题。
这一场架还没有结束，双方也都没有收手的意思。房间里所有平和岛静雄能够举起来的都惨遭被毁灭的命运。
漆成暗红色的木桌撞在雕花梳妆镜上，镜片与木桌一起变成了碎片。
依然不想停止。在自己被逼到绝路之前，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包括散落在桌上的棋子，以及玻璃棋盘在内完完全全遭到了毁灭的厄运。水晶灯悲鸣着在下一秒钟碎成了不是眼泪的眼泪。
但是折原临也和平和岛静雄都没有在意这些。沉浸在这一场与日常无异的厮杀之中，就这样完全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单纯交给本能就好，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平和岛静雄已经再熟悉不过的暴力与嗜虐的因子再一次在体内疯狂的嚣叫着。
对，就是眼前这个人。除了这个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最重视的。从不惧怕自己的。想和他一直走下去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折原临也。
身后再无退路，但是折原临也依旧不肯放弃般挥动着手中锋利的小刀。平和岛静雄的酒保服已经被折原临也割裂出好几道几尺长的划痕。
喘息着。望向近在咫尺的犬猿之仲，眼眸里流露出不甘心来。但是内心又有着隐约的期待，这让一向镇静的折原临也感到莫名的慌乱。
就像火焰一样。疼痛，却又让人忍不住靠近。
但是平和岛静雄却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般，一步一步朝着眼前人走去。按住他握着小刀的右手，完全不顾锋利的刀刃可能伤到自己这样一个事实，看向那个人似乎充满着憎恶但更多可能是恐惧的暗红色眼眸。
俯下身。无视那个人抗拒的态度，吻上去。
动作自然，就像是在另一个时空演练过很多遍一样。
平和岛静雄闭上眼睛。温柔却又强硬的吻上眼前人的唇。
折原临也睁大眼睛。心口燃烧着的那团火焰似乎有将自己焚烧殆尽的趋势。
这是平和岛静雄第一次亲吻折原临也。
而折原临也并没有抗拒。或者说，也不想抗拒。
唇齿分离的时刻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的变得急促，平和岛静雄的声线因为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情感而略微发抖。
而聪敏如折原临也又怎能听不出来其中包含的复杂情绪究竟为几许。
平和岛静雄低声念着：“临也。”
这不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却是第一次以这种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只是单纯念了他的名字，但折原临也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向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我要你永远也无法离开我。至少永远不会忘记我。
就是这样，将这份感情说出口之后就不再是秘密。但是你既然接受了，那就永远不要反悔。
哪怕是彼此沉沦。如果两人都是心甘情愿那么也都不要后悔。

此次的BGM，是蛇足的スターチス
感觉上歌词与我想表达的十分切合，是属于毁灭前最后的爱情与记忆。
我现在无法预言这艘船沉没还需要多久，但是已经很临近了。
在沉没之前，请好好感受两个人的爱意吧。即使再扭曲再隐晦再含混不清，但那的确是爱。或者说，那是比爱更深层的东西吧。
スターチス-蛇足
匆匆流逝的岁月隙间
你用温柔的声音
将我从休憩中唤醒
花了多少时间分分合合
笑着 怒着 哭着
那全都是爱吗
是的，不论到何时
因为你啊 正因有你
在守护着 所以我啊
不论明日 还是后日 一定能够走下去
今后 今后 能够实现多少愿望呢
到那时 到那时 你的笑容
不管何时 都会在那里
紫白相间的盛开的可爱花朵
呐、这种花的名字
你知道吗
小小的干花作为书签
我们的“现在”
直到结束都要记着
是的，不论到何时
因为你啊 正因有你 陪伴在侧所以我啊
不管是伤痛 还是后悔 一定都能承受
今后 今后 不管迎来多少季节
春夏秋冬 你的笑容
不论何时 都会在那里
既然无法用语言传达 那就用歌声给你
这份心 这份心 多少有传达给你吧？
因为你啊 正因有你 在守护着所以我啊
不论明日 还是后日 一定能够走下去
今后 今后 能够实现多少愿望呢
到那时 到那时 你的心不论何时都会与我同在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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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毁灭。沉沦。让本能占据一切。
点头就仿佛是无声的默许。在那之后所存余的不是理性只是单纯的愿望。
想和你靠的再近一点。想成为你眼中的唯一。
为此想让你亲手毁灭这具躯体。其余的所有也不想再在意。
如果这真的是命运且无可挽回的话，那么在所有都毁灭之前，先以什么来立下誓言吧。
比如亲吻。就是很好的选择。
近乎狂暴的肆虐的吻。唇齿间可以感觉得到淡淡的像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像是掠夺像是压迫又更像是杀戮一般的吻。
但是却也意外的温柔。
其实折原临也并不甘心于单方面的接受，想尝试着反击却换来平和岛静雄更加深重的掠夺。
衣衫早已凌乱不堪。就这样在已经被两人毁灭得接近于废墟的房间内，将心底压抑已久的欲望，完全爆发出来。
“临也……”他听到平和岛静雄这样低声喃喃。不知为何竟让他微微的颤抖起来。
略显迟疑的抚上眼前人的背，他听到那个人不安的询问。
他说：“临也，你很紧张吗？”
折原临也闭上眼睛沉默不语。攥着酒保服的手再一次松开。
“不。”他轻声但坚决地反驳，“从来都不。”
皮肤接触到尚且完好的暗红色波斯地毯，略显粗糙的质感不加掩饰的传来。
折原临也略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但是很快被平和岛静雄吻上自己锁骨的动作分散了注意力。
抬头望向俯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粗重的喘息一声不落的传入自己耳中。那双折原临也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双瞳竟让他产生了溺死在其中的错觉。
身体被疼痛与并存的期待填满，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一切。此时，眼中，世界上，仿佛仅仅存余了他们两人。
双眼完全被蒙蔽了的两人。被某种名为“感情”的火焰缠绕即将被完全焚烧殆尽的两个人。
“小静……”无意识的叫着眼前人的名字，眼神涣散，视线内除了那耀眼的金发再无其他。
他能够听见那个人以同样低沉的声线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温柔的。低沉的。满含着……爱意的。
能否感到爱，或者能否感到被爱。这一切都是次要的。
只是想与你靠得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若能在你的灵魂上永久地烙上我的印记，让你的记忆里永远有这样的存在，我不要与你说再见。
身体开始热到发烫，与那个人从来偏高的体温没有差别般融为一体。
疼痛与快意。同样沉重而紊乱的呼吸。没有止境的浮沉。
结合的一刻有着预料之中的疼痛与意料之外的温柔。折原临也无意识的痛呼，手指在平和岛静雄背后划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但是。不要停。我不希望你停。
平和岛静雄的鬓角已经被汗湿透，滚烫的汗水滴落在折原临也脸上。
有种仿佛被烫伤的触感。然而折原临也知道这一定是错觉。
那个人的表情，就好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心爱之物一般小心翼翼。光是想到这点心脏就无可抑制的颤抖不已。
眼角不再干涩，无法抑制的开始流下泪水来。几乎从未在这个人面前落过泪的人的眼泪，流到嘴唇里却有种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意识逐渐开始恍惚涣散起来。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脑海中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恍惚之间，他听见那个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说：“临也。”
他说临也。
他说：“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
陷入沉睡之前能够听到这样的句子。这种感觉，为何会使自己想要掉泪呢。
041
“告白。”情报屋微笑着，眉间有着淡淡的似乎是怀念的表情，“这算是最不真实的告白，但也是最真实的告白。”
“这是平和岛静雄第一次对折原临也说爱你。但是，不是最后一次。”
“这我当然知道。”来人有些烦躁的打断情报屋的话，“可你强调这个，又能有什么用意呢？”

“我只是想请你，在此时开始命运的倒数而已。”此时那双暗红色眼眸中波光流转，竟是隐隐有了疯狂的迹象。
来人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
042
2012年4月12日 02：00 “Another Titanic” 瞭望台
“我还以为，白天那么暖和，晚上一定也不会冷到哪去呢。”
披着厚厚呢子大衣的一位瞭望员对着身旁的同事抱怨着，不断地跺着脚。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夜里。想要暖和一点的话真是妄想吧。”
“说起来，你拿到望远镜了吗？这种异常的风平浪静的天气，想要发现冰山不借助望远镜的话会很困难的吧？”
身旁的同事向他投去略有些复杂的目光，声音低沉：“没有。”
“即使是接到了那么多的冰山警报。”
“据说是船员没能找到？还是说压根就没有准备？”依然不死心的开口。
同事的声线变得益发低沉：“不论是哪种可能，这都并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呵出的热气在一瞬间凝结成了寒霜。
043
梦里一如既往是空洞而乏味的场景，没有别的色彩。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
曾经永远一望无际的深色梦境。在那片绝望的深海里却突兀的出现了耀眼的金色。
足以温暖人灵魂的温度传递进来。冰冷的心脏被什么温暖得再度跳动起来。
梦境终结。折原临也睁开眼睛。
陌生而熟悉的天花板。奢华的过分的装饰此时却有一种安定的归属感。
但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空气中淡淡的烟草气息让折原临也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独属于平和岛静雄的烟草味。
这里是在自己房间隔壁的，平和岛静雄的房间。
卧室的窗帘已经拉起，阳光照在床上，温暖而明亮。目光习惯性的落到床前挂着的壁钟上，却发现已经是次日的凌晨。
自己竟然昏睡了那么久。不过的确这也在所难免。
没有自觉的随意往身边扫一眼，不知是失落还是怎样的发现身旁并没有人。
身上的衣物已经不知被谁换过了，现在折原临也穿着的是一件有些过于宽松的浴袍。身体也好像是被认真的清洗过了，完全没有意想之中的粘腻感。
做这些事情的人，如果真的是小静的话，那么是否该感谢他难得的这么细心了一次呢？
略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但是很快的又将嘲讽的想法从脑海中抹去。习惯了的思维方式，不过也没打算去改变。
其实平和岛静雄是个温柔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他想到了那声我爱你。自己一直在逃避但那个人却固执的在自己面前说出口的答案。
那个永远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即使是到如今自己也完全无法掌控的人。
不知道在逃避些什么。希望他记住自己的人是自己，希望他一直憎恨自己的还是自己。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但他还是希望那个人能够喜欢上自己。
以喜欢的方式记住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在想到自己时可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而不单单是仇恨。这种微妙的心理，让折原临也连吐槽自己的欲望都懒得有半分。
折原临也想要尝试着起身，却因为瞬间从腰间传来的刺痛感而皱紧了眉头。
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知道自己的负担会很大，但是却没想到会大到这种程度。如果没有办法自由行动的话那么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的时候感情会冲破理智的防线，折原临也也是人类因此当然那也在所难免。
深深的疲惫感让折原临也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头脑需要通过睡眠来保持清醒。
房间门发出轻微的“吱呀”的响声。折原临也睁开眼睛。
来人在床前站定，雪白的被子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平和岛静雄穿着自己再熟悉的酒保服站在床前，手里托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金发被阳光照射得熠熠生辉。
“临也。”温柔的声线，倒是完全与他的名字相称起来了的声音，“早上好。”
如果这是24小时之前，那么必定是折原临也与平和岛静雄两个人谁都无法想象得到的场景。但是现在，这是现实。完全没有必要自欺欺人。
折原临也的手攥紧了床单，但是很快又松开了。
平静的开口，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舔舔干涩的嘴唇，想尝试着发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嘶哑，火辣辣的疼。
他听见平和岛静雄略微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中的牛奶递给自己：“我知道你渴，但你肯定也饿了。所以，喝杯牛奶会好一点吧，临也。”
“这种只有小静才会喜欢的婴幼儿食品我才不喝，而且小静的关心我才不需要。”本意是想这么说的，无奈自己的嗓子实在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以只好接下平和岛静雄有些粗暴的塞到自己手中的牛奶，一口一口的啜饮起来。虽然实在不想承认牛奶其实也很好喝，但的确嗓子没有那么疼了。
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折原临也用手擦了擦嘴，然后有些懒散的开口：“小静，你能告诉我我睡了大概有多久吗？”
“哈？”平和岛静雄一愣，“大概是，从昨天下午一点开始吧，一直睡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也说不定呢。”
好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平和岛静雄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临也，我想问你的是，你有没有听到……”
折原临也却对之后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漫不经心的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扔向平和岛静雄。硬生生截下了平和岛静雄的话头。
平和岛静雄一愣，却还是接下了折原临也抛来的戒指。
然后折原临也开口：“这枚戒指，小静一定要替我保管好哦。”
完全无视了眼前神色略有些复杂的平和岛静雄。
暗红色眸子睁开，“小静，就算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也请一定不要怪我。”
拜托你。
“这是最简单的请求，所以小静一定要做到哦？”

044
“您好，我是这艘船的设计者。”
彬彬有礼，笑容温和，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右手的中指关节明显有些粗大，食指与中指也都因为墨水的浸染而有些发黑。
“您好。”要强装出同等程度的尊敬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回报以同样礼貌的笑容，声线清朗。
“那么请问，您对这艘船的设计，还感到满意吗？”
像是例行公事但又确实有些隐约期待的语气。很明显能感觉得出来。
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非常满意。”
“除掉，他的最大承受能力依旧是四个密封舱进水这一方面。”
045
开始不知何时会醒的沉睡。实在是太过疲惫了，身体和心都是。
说完那句足以使那个人思考上好久的句子之后折原临也便合上眼睛，就算是单纯的为了恢复体力也好，将自己变成机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无梦的酣眠。非常难得的体验。而折原临也也并不想去深究这其中的原因。
再度睁开眼时发现时钟正缓缓指向五点整的位置。身边依旧没有人。
与早上仿若重叠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已经是下午。
已经到了可以开始倒计时的时刻了。
身体的疲惫感虽然还未消除，但是自由活动已经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在床头发现了似乎是已经被洗过并且晾干了的自己的衣服，以及自己的手机。换好衣物，将手机装在衣袋里，折原临也轻车熟路的走进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深深吸一口气。
对着镜子确认自己的表情依旧像平常一般没有太大疏漏之后，折原临也走出盥洗室，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房间的主人此时并不在起居室里。
有些无意识的耸耸肩，拧开起居室厚重的大门，走出这个房间，回到已经接近于是一片废墟的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用钥匙，因为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曾遭毁灭的一切依旧保持着原状，也并没有人来收拾残局。原原本本就好像是将昨天的场景倒带重放一样。
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但幸好并没有波及到卧室。
不知是庆幸还是无奈的折原临也回到尚显完好的卧室里，打开仍旧完好的放在床头的电脑。此时占据整个电脑屏幕的，是这艘船目前的航行路线。
以及周围所有的冰山预警讯号，用红色在地图上标示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艘船还是这样盲目的全速前行的话，那么预计会在约7个小时之后撞上冰山。而在那之前，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从电脑提包的夹层里取出一样东西塞在口袋里，那必然不可能是金钱。但却会是比金钱更有用的东西。
按照有限的救生艇的数量来讲，自己和那个人都不会有坐上救生艇逃生的机会的，如果不使用些非常手段的话。但那个人必然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的，这点折原临也也最清楚。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关掉电脑，习惯性地将使用痕迹完全清除掉。手机震动，这让折原临也有些意外。
不是那个人的号码，但是折原临也已经猜到了那是谁的来电，用上最玩世不恭的语气，摁下接听键：“喂，您好。啊，原来是您啊。难得您来关心我我可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啊。不过您到底有什么事情来麻烦我呢？现在我可是在船上哟。”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半晌，倒是对折原临也这一通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语气淡淡的，但任谁都能听出来那语气中蕴含的压迫的意味：“我知道你在船上。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次，‘不用等我回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折原临也，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拦你，但是这一次，你绝不可以拿你自己开玩笑。我要你活着回来。”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折原临也低低的笑了起来，不过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语调：“拿我自己开玩笑？您还真是多虑了呢。不过您的确不用等我回来了，因为就算您一直等下去，等到的也未必是我回来的消息。”
“活着回来？我有足够的自信去做这件事情，但是得看我做这件事情，究竟是为了谁。”

折原临也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毫无预兆的按下挂断键，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手机狠狠捏碎。
“再见。”他低声说道。
046
其实在折原临也再度醒来之前，平和岛静雄都一直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将已经晾干的折原临也的衣物叠好放在床前，包括从他衣袋中找到的手机一起。但是平和岛静雄却突然间没有勇气去面对已经醒来的他。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身只按直觉行事的人，这一次却难得的犹豫了起来。犹豫着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看到折原临也有醒来的预兆，就好像是在刻意避开些什么一样，从房间里奔出来，跑到了这一层的吸烟室去。
好像完全失去了第一次时面对他的勇气。
“我爱你。”这是他的告白。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听到他说出口的这句话。
之前也明明是想开口确认的，但却被那个人以那样的方式打断了。
平和岛静雄抚摸着套在自己小指上的戒指，尺寸意外的适合。这本身是套在折原临也食指上的戒指，但自己戴着却竟也合适。这点让平和岛静雄不免有些意外。
想起那个人在将戒指交给自己时的表情，以及那句模棱两可的“就算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也请一定不要怪我”，即使是平和岛静雄也嗅到了那么一丝的不寻常。
但却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想确认这份感情，却最终还是没能顺利地将那句话问出口。“我想问你的是，你有没有听到……”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告白。到底有没有。
平和岛静雄本应是无所畏惧的，但在感情问题上他却不能。
既然是喜欢，那么就不应逃避。这点他也知道，甚至是比谁都清楚。但正因为是喜欢这种感情，那反倒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
虽然明知道那个人最善于将一件简单的事情讲得无比复杂，但自己却害怕从他那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烟烧到了手指，但却没觉得多少痛楚。这样畏畏缩缩的自己估计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吧。如果思考没有结果那么还不如按照本能去行动。
喜欢你。这种涨满心口的感情既然已经无法压制，那么还不如毫无顾虑的将它全部奉献出来。
平和岛静雄摁灭了烟头，从吸烟室走出来，想通了某些事情之后，眼睛是一片澄明。即使否定也没有关系，更何况你还给过我类似于肯定的答案。
这样想着的平和岛静雄加快了脚步。
047
“所以这样说来，这应该是沉船前的最后一个白天。末日前的最后白书，不过倒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充满了末日的预感。”来人发表者仿佛事不关己般的评论，而情报屋倒也没有做过多的讽刺。
“按照你的愿望来讲，你希望听到一些什么呢？无非是些什么浪漫的誓言之类的，对吧？”情报屋笑了起来，“很可惜，这并不适合这两个人。”
“虽然是童话没错，但是毕竟不是完完全全的童话不是吗？”
“能将喜欢说出口来已经需要多大的勇气了，而要双方的继续这样的关系会有多困难，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
“倒计时吧，此时是五点四十七分。还有大约六个小时。”
“最后的六小时。”
048
没有想着去找那个人，反正也坚信着他一定会找到自己。这是自然而然的信任，并不需要其他的些什么。
走回到船头去，这是第一天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交谈的地方。现在来到这里，竟略微有些陌生的感觉。
已经接近傍晚，晚霞将天空染得一片绯红。夕阳照射着海面，同样变为金红色的海面仿佛是与天空无差别般融为一体。轮船依旧在前进着，破水的声音从未停止过。
将双手张开，海风恣意地朝自己涌过来。没有飞翔的感觉更没有类似于神明的错觉，有的只是满满当当的哀歌在耳边回响着。嘴里低喃着些无意义的句子，望着渐沉的夕阳，淡淡的笑起来。
那是一曲挽歌，只是未必有人能够感受出来。

最后一次沐浴阳光。这种心理无比微妙，但还是就想这样放纵自己一次，最后一次就好。完成这一切之后，然后安静地等待宣判。
折原临也转过身，意外却也不意外的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金发被阳光照射得抹上了层温暖的颜色。
“已经快到晚上了。”意外平静的语气，甚至带着些一丝丝的无奈，“最好穿厚点，不然会着凉的。”
“就算是晴天，但是入夜之后天气就会转凉的，别感冒了。”
“诶，不担心自己反倒在担心我？啊对，小静本身就是怪物体质所以根本不怕冷的对吧？”
充满日常气息的对话，曾经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是现在，这是现实。
习惯性的讽刺回去，但是却并不习惯于对面没有愤怒表情的人。
平和岛静雄只是略微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倒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选择了另一个看起来更加日常的话题，以稍微低沉些的语气，开口：“那么，临也，晚餐你打算吃些什么呢？”
“嗯？”背靠在栏杆上，冷风刮过，倒还真有些微的凉意，“真是有意思啊小静，竟然会问我这种问题，不过既然是小静你提出来的请求的话，那么我说吃什么小静可不许反对啊？还是火锅，反对无效。”
“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这个？”平和岛静雄的语气有些困惑。
为什么会有这种如此平常的对话。
即使这的的确确是自己曾经无数次想要的东西，但在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总会让自己有种恍若梦境般的感觉。
不确定的。但是的确很快就会失去的东西。所以在最后一刻之前，放纵自己享受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你睡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吧？单纯吃火锅的话应该不会饱吧？”以认真在担心的语调说出口来，但又很快想起来些什么的平和岛静雄看似随意的揉着自己的金发，再开口时语气却不如动作那么自然，“呐，临也……”
“怎么，小静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背后是看似永无止境的海，以及被染成红色的天空。暗红色的眼眸此时波光流转，有恐惧，有期待，还有那么一分他不懂的东西。
走上前去，仅一步之遥，无视那个人皱起的眉头与抗拒的态度，将他拥在怀里。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
“临也，我……”
没有得到将那个字眼再一次说出口的机会，折原临也揪住他的领子，闭上眼睛，似乎有些颤抖用吻堵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求求你，我不要听。这样只会让我更离不开你。我不要再听下去。
所以抱歉。即使是以这种方式。
平和岛静雄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将未能说出口的话语在这个吻中传递过去。两人唇齿相交，再没有多余的言语。
背后，夕阳正在缓缓下沉。
哪怕这是道别，我也一定不会听你说再见。
049
2012年4月12日 20：00 “Another Titanic” 瞭望台
入夜时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气温骤降。海水隐隐有了结冰的预兆。
“你知道吗？当冰山接近的时候，我能用鼻子闻出来。”
“胡说八道。”身旁的同事笑着，哆嗦着手脚，“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就是有办法，你别不相信。”最轻松的语调，在此时虽不适合但却也足以给他们两个打气了。
控制塔。
“瞭望员的望远镜到底找到了吗？”大副一脸凝重的向二副询问着，两人走到控制塔的瞭望处，身后是忙碌的控制人员。
“从东京开船时就没看见过。”回以更加沉重的语气，二副开口，“我去巡逻，一会儿见。”
没有回答。
大副站在瞭望处，神色益发凝重。
从船长处接到的指示是“自原来航向略作西北方向改变”，或许正是为了避免撞上冰山，但是如若依旧全速前进的话，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情况有变请务必立刻通知我。”这是船长的最后命令。
对之前的指令没有作任何更改。

050
今晚休息室的人意外的多，想要找到仅仅两个人的空位也实在是有些困难。
烟雾与茶水的热气在空气中交织着，浓烈的香水味与呛人的烟味令折原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走。
“这地方我可是真心不想待下去……啊当然要是小静想在里面闷上几个小时的话我也不会反对的哟？”
看似无比淡定的朝身边人甩出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来，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令人不愉快的气氛的折原临也转头就走。
“对了，小静。”毫无征兆的停下脚步，望向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嗯？”因为折原临也突然停下的脚步而微微踉跄了一下的平和岛静雄稳住了身形，有些疑惑的看向折原临也，“怎么了？”
“其实直到现在，小静都没有好好的逛过这艘船吧？”故意用略微有些期待或者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语气开口，“那么我做向导，然后领小静好好逛一次，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啊？”
暗红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要相信我哟，我是肯定不会迷路的。因为这艘船的内部结构在上船之前我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哟☆其实小静应该不意外吧，毕竟能对我的行事方式造成最大的破坏的可从来都是小静哟？”
“一口气说这么久你真的不累么？”平和岛静雄平静地说着，将手搭在折原临也的左肩上，“不过既然你难得有兴致的话，可一定要认真做好所谓向导的工作哟，临也？”
手微微的加重了些力道，语气也带上了丝危险的味道；“要是敢故意把我撂在哪个地方的话，你可是知道后果的吧，嗯？”
略显无奈的摊手，耸肩：“所以你好好把路线给我记清楚了这样就不会迷路了不是吗？果然小静就是最让我头疼的存在呢。”
不过想要这种存在继续活下去的自己也还真是有够扭曲的。
“嘛，既然小静都这么说了，那么就开始吧？”
复杂而混乱的情绪在蔓延，但是谁都不想去理会。装着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样子一般，只是也并不想结束。
乘着电梯一层一层走下去。
以略有些期待的心情继续着这场观光。
除掉头等舱那些早已完完全全引起人的审美疲劳的设施之外，二等舱与三等舱的设施也其实大同小异。只是在三等舱复杂曲折的走道里绕来绕去好像走迷宫一般的感觉甚至偶尔可以玩一次追逐游戏，这让折原临也的心情有些意外的舒畅。
误打误撞或者是有些故意的在追逐中奔到船底的锅炉室去，不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以及其间往来穿梭的工作人员落在两人眼里却已经成为了无关紧要的点缀。
“一号炉加煤，”工头向着身边人吩咐着，脸上淌下混着煤屑的汗。本应是无比冷静的，但在转头见到这两个一脸平静开始四下张望的人时却还是深深的皱紧了眉头，“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用的是英语，这让平和岛静雄有些困惑的望向折原临也：“他说什么？”
“白痴小静……”折原临也一把扯过平和岛静雄的衣领，有些好笑的说道，“还不赶紧跑，难道是等着人家把你交给纠察长吗？”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开始狂奔。而仿佛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平和岛静雄紧紧拉着折原临也的手。没有放开。
“你们不应该到这儿来的，这里很危险的！”船员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不过那都可以当作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而完全无视。
握在一起的双手传递着的温度，让折原临也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体温的灼烧与疼痛，但是并不想放开。
拧开横亘在自己前面的门，来到行李舱。已经没有必要奔跑了。而在折原临也毫无征兆的停下脚步的时候平和岛静雄也同时愣住，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折原临也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平和岛静雄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泛红。
折原临也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因而平和岛静雄并没有注意到折原临也的脸上也同样浮现出些可疑的红晕来。
“小静你，还真是意外的纯情呢。”故作镇定地笑着，开始口不对心的讽刺，但是折原临也此时并不想面对自己也同样脸红了这样一个事实。

仿佛是已经习惯了眼前人的说话方式，平和岛静雄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在嘴里嘟哝着些“烦死了”的句子。当然或许同样包含不好意思的感情在内，又或许也混杂着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的意味。
不过不论是哪种都不在现在的折原临也所关心的范畴之内。
“呐小静，”平静甚至是死板的语气，“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嗯？”有些后知后觉的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平和岛静雄的语气依旧有些不自然，“已经是十一点二十了么？时间还过得真快啊。”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折原临也的嘴角挂着有些不清不楚的笑容，“这里不可以再待下去了。我知道一条可以回甲板的路哟，小静。怎么样？”
“是该结束了。在这个时刻。”
对折原临也的话有些略微的摸不着头脑，只是直觉这话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平和岛静雄还是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不安的心情，跟着折原临也踏上另一道并不起眼的旋梯。
旋梯的尽头是一扇门，拧开来，咸涩而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
站定在甲板上，这里是接近于船头的位置，以所能做出的最自然的语气向平和岛静雄询问着看似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小静你，对今晚我的向导究竟满意不满意呢？”
“如果不计较中间那些小小的恶作剧的话，我想我还是基本满意的。”平和岛静雄的声线益发低沉下来，“不过还是要说，谢谢你。今晚我很开心。”
“突然在说些什么啊，小静。”折原临也的语气变得有些局促，甚至有些意外，“果然我，还是最讨厌……”
没有得到再说下去的机会，曾经说过几百遍几千遍的“讨厌”被以这样的方式打断。和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的手法。
被吻到无法呼吸，双唇略有些红肿，眼神迷离。唇齿分开的一刻，他听见平和岛静雄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是和那一天同样温柔的声音。
他说：“临也，等船靠岸之后，我们一起走吧。”
“一起去参加幽的婚礼，然后我们一起回池袋，一起生活。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那个人的誓言，虽不浪漫但句句诚心的誓言。
“小静你……是疯了吗？”折原临也有些站不稳脚跟，眼前的一切天翻地覆让他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的容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
“啊啊，或许我是真的疯了吧。”那个人的声音坚定而温暖，“反正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的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我一定要再说一次，这次你不许再打断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情感，“我爱你，临也。”
我爱你。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拜托你，别再这样说下去。这种不可能实现的允诺你为何要将它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就好像给我一种错觉，明天一切都还不会改变一样。这样只会让我更贪心，想让时间永久停留下去，你知道么小静？
“我说的，都是真的。临也。”
别这样。已经无法抑制快要决堤的感情。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其实……并不想离开你。
“对不起。”在心里低喃着，然后两人开始再一次凶狠而激烈的拥吻。
仿佛要将对方狠狠吞噬一般的，带着血腥味道的吻。
051
“第二次告白。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五分。”或许是因为快接近某个命中注定的时刻，情报屋的表情有些复杂的难以捉摸，“折原临也的计算并没有出差错。也就是说，所余下的，最多不过几分钟而已。”
“那冰山警报明明就握在船长手里，”来人的手因为略显愤怒而微微颤抖，“明明就已经接到了周围船只的那么多警报，大致范围也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他竟然还在保持全速前进？”
“你想说不可理喻是吗？”情报屋淡淡的开口，“二十六年的经验反倒害了他。他以为可以看到冰山再躲闪的，但是船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虽然这艘船的船舵尺寸是经过修改的，但是要做这样的急转弯，在完全没有望远镜做辅助的前提下，还是太困难了。”

“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那个代表提前完成航程的，象征荣誉的蓝飘带吗？”来人的语气变得愤怒，与之前的冷静大相径庭，“我是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事情的，当然也绝不原谅。”
“谁知道呢。”情报屋偏过头去不再看来人，“有的时候，荣誉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如果加以利用，它就会变成恶魔。”
052
2012年4月12日 23：39 “Another Titanic” 控制塔
看见这一幕的大副微笑着转过身来，将厚厚的御寒手套戴在手上。
在他看来，既然是爱情就必然该收到祝福。何况这两天船上的传言，他也略有所耳闻。
瞭望塔。
“嘿，你看。”瞭望员撞撞身边同事的手臂，脸上带着丝诡秘的微笑，“快看看那两个人，现在你感觉如何？”
“他们可比我们暖和的多。”同事同样笑着回答他，“你应该知道那两个人的。这两天这艘船可是深受其害。”
“不过结局好一切都好吧？”以不正经的语气回答同事的话，“不过要我们也以那种方式取暖的话，我可不要。如果这一切都和你的话，对吗？”
颤抖着，哆嗦着，跺着脚。本身轻松的笑容却被突然闯进视线里的东西冻结了，抹消得一干二净。现在写在两人面容上的，是明明白白的恐惧。
冰山。
高约56英呎的冰山。
就出现在船身正前方500码范围之内。
“好我的天！”握住警铃开始疯狂的摇动起来。三声警告铃声。
几乎是在同时，身旁的同事开始致电控制塔。
听到铃声的大副转过身来，心底不祥的预感仿佛得到了证实。
握着船舵的舵手对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略有些吃惊。
“该死，”低声咒骂着，“快接啊，混蛋。”
一名六等船员从控制塔会议室中走出，手中还托着杯加了柠檬的红茶，按下接听键，提起听筒，听到来自瞭望台的吼叫：“到底有没有人在？”
“是的。”冷静的回答，“请问你看到什么了？”
“冰山，正前方！”最简短的语言，几乎是以怒吼的形式说出口来。
“谢谢。”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但是似乎无能为力，开始奔跑起来。
大副从瞭望处冲回控制塔。
简短的讯息在控制塔中回响着。
“正前方，有冰山！”
“快左转！”近似疯狂的下令。与此同时舵手握住船舵开始全速转动起来。
“所有引擎减速！右满舵！三号螺旋桨倒车！”
大副撞开传讯的船员，命令机房关闭引擎向后行驶，随后以尽快可能的速度，近乎于疯狂的关闭了吃水线的闸门。打响车钟。
“转！快转！”声嘶力竭的怒吼。
控制塔的信息传送到了锅炉室。原本打算着共同喝一杯茶的管理人员们手中的茶杯全部颤抖着掉在了地上。
“全速后退！”手指颤抖着下令。表情惊恐。
“转到底了。”舵手报告，声线颤抖着。
大副重新扑回瞭望处，却发现航向没有作丝毫改变。
锅炉房。
一片混乱。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尽可能快速的奔跑着。
“减少蒸汽！尽量减少一点！”
蒸汽阀门的红灯在闪烁着。
“节气阀全部关掉！”
一声令下，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曾经大开的节气阀完全关闭。
旋转着蒸汽控制阀。蒸汽压力在急速下降。
300。220。200。150。100。
“好，”管理人员下令。急速转动的螺旋桨此时正在平稳的减速。直至停止。
“现在！引擎反转！”
一秒又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在所有人焦急的注视之下，停止转动的螺旋桨再度缓缓朝反方向转动起来。
再一次加大蒸汽压力。疯狂的。不计后果的。
“为什么现在还不转向？”瞭望塔上的人不耐烦的怒吼。
“船舵转到底了吗？”大副声嘶力竭的询问。
“是的，转到底了。”船员的回答让大副再一次心焦起来。
“快点。快转。快转向。”低喃着。无法安心。
引擎与螺旋桨再一次疯狂转动起来。以相反的方向。
大副的脸上流下汗水来。
“对，就这样。”
船在左转。缓慢的左转。前行着。
“要撞上了。”他听见船头船员的哀嚎。仅仅三十七秒。
死亡之吻降临。
冰山在黑夜中，正面撞向右舷。并沿船侧擦身而过。船的右舷和冰山底部碰撞后产生了剧烈的摩擦，使得船身剧烈震动了起来。
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的身形分开，两人震惊的的望向不断颤抖的甲板。
但是只有折原临也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大副靠着的瞭望处的船板也在剧烈的颤抖着。
船舵在颤抖。三等舱的乘客有些因为震动而从睡梦中惊醒。设计者的房间的水晶灯也因为震动而抖动着，桌上的红酒漾出波纹。
“我的天啊。”
瞭望塔上的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往右。”大副再一次下令。
“往右！”
船身从冰山旁快速驶过，冰山碎块掉落在了甲板上。
平和岛静雄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一切，完全无视了折原临也笑意冻结了的表情。无比凝重的表情。
船首的前五个水闸开始有水涌入，六号锅炉室，进水。

三等舱。
地面上开始有细小的水流涌入，这让乘客们隐约有了种“一定要离开这里”的预感。
“快点，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类似于这样的声音在乘客中不断涌现。
老鼠们从不知在哪里的洞穴中跑出来，四下逃窜。
头等舱。
身着晚礼服的贵妇人从卧房中走出来，向过道中的巡逻船员询问着：“引擎怎么停了？刚才震得好厉害。”
“我的确感到震动了。不要敷衍我。”
船员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职业性微笑：“别担心，夫人。推进器叶片掉了，所以会有震动。要来点什么吗？”
“不了，谢谢。”有些担心的摆手。
“AnotherTitanic”的设计者——秋元纪裕怀抱一卷图纸从两人身旁走过，面色凝重，在听到身旁人对话时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听说船撞上冰山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没看见，你呢？”
就好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的平淡语气。
甲板上，有些乘客在玩将冰块当做足球踢的游戏。
“我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向身旁的同伴询问着，同伴将一块较大的冰块扔向他的怀中。
“不，没有。”同伴摇头。
“你看到发生些什么了吗？”
“没有，不知道。”
055
“非常完美的自欺欺人。”情报屋笑着，“”船员在每一层中散播着‘不用担心，没有任何大事发生’的假消息，用来安抚那些略有躁动的乘客们的情绪。冰山的存在就好像被抹消掉了一样。”
“而此时实际上船头已经涌进了4000吨海水，六号锅炉房水深达到八尺。虽然尚且处于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是很快这一切，就要不受控制的滑向毁灭的深渊了。”
情报屋用手指向地面上早已冷透的茶杯的残骸：“就像它一样。”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折原临也究竟打算做什么。”来人提出自己的疑问来，“他的目的，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
“嗯？”情报屋挑眉，“你还不明白吗？”
“折原临也想要平和岛静雄活下去，即使这手段，略微残忍了一点。”
“对双方而言都是。”
056
“船右舷的破洞能补吗？”往船头走的船长向身边的工程师询问着。
“抽水速度不够。”得到这样的回答。
“看过货舱了吗，情况是否乐观？”秋元纪裕询问道。
“不，它已经被淹没了。”这是最不想得到的回答。
但是这是现实，无可更改。
站在这些人身后的平和岛静雄睁大了眼睛：“情况看起来很严重。”
“那么，小静，你想做什么呢？”折原临也略带笑意的看向平和岛静雄，右手从衣袋中拿出，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回船里去，通知大家。”平和岛静雄的声音很坚决。
但是折原临也没有动。没有反对也没有点头。
“临也？”平和岛静雄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只问你一件事情，”折原临也声线冷硬的开口，“从三等舱最后面的纠察室直接通往甲板的路，你还记得吗，小静？”
“突然在说什么啊，临也？现在得抓紧时间！”平和岛静雄的声音充满着焦急的意味，“这和那条能路有什么关系？”
平和岛静雄依稀记得折原临也在追逐中曾站在纠察室的门口，半开玩笑般给自己指过旁边一条曲折的旋梯，说是从这里可以直接走到二等舱通往船尾的通道上。但是当时平和岛静雄只把这当笑话一笔带过。
也就因此完全不清楚折原临也此时重新提起它的原因。
“你一定要记清楚了，小静。”此时折原临也的声音有些发涩，但是依旧维持着最基本的冷静，“你答应过我的，因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怪我。”
“这个，给你，请一定要保管好。”向眼前人扔去那个在自己口袋里装了很久，已经被自己的体温焐得不再那么冰凉的金属制的物品。
伸手接过，平和岛静雄再一次疑惑的皱紧了眉头，没有细看就将它装入了口袋，虽然面色焦急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所以临也，还是快走吧。真的快要没时间了。”

再一次忽略了折原临也本身所想表达的的意愿，平和岛静雄向头等舱奔去。
但却被严阵以待站在头等舱舱房门口的纠察人员拦住了。
折原临也跟在他身后，故意有些放慢了脚步。
“平和岛静雄先生吗？”纠察长问道，彬彬有礼，笑容虚假。
“是。”虽然不满于自己被人拦下来这一事实，但是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绝对不适合，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人指证你肆意破坏公共财物和盗窃他人财产，请问你同意吗？”纠察长脸上挂着假笑，看向平和岛静雄。
那副假笑着的嘴脸让平和岛静雄产生了狠狠一拳砸上去的愿望。
“破坏公共财物，这我承认，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罪名，”刻意压低了声音，任谁都能听出他刻意压抑的怒火，“但是盗窃他人财产呢？”
“在你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个。”对身边的纠察员示意，让他将一直提在他手上的提包拿起来，“对这个，你作何解释？”
那是折原临也装电脑的黑色手提包。
“对，那是我的东西。”折原临也的声线此时显得清脆而明亮，与刚才的苦涩大相径庭，“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里？”
“……临也。”平和岛静雄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难以置信，“这就是你说的，无论如何都不要怪你吗？”
“原来是这样啊，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我的，对吗？”
亏我还在相信你。亏我还真正喜欢上了你。
“其实，从头到尾，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压根还是在处心积虑的想害死我，对不对？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真话？”
那些原来都是假的啊。从一开始就是单纯的做戏么？
那么这样单方面以为是喜欢的自己，还真的是有够愚蠢的啊。自己自以为是的那些有的没的感情，你到底是怎样看待的呢，临也。临也！
那些都是假的吗。逞强的。嘴硬的。寂寞的。哭泣的折原临也。自己曾经从未了解到的折原临也，原来都只是装出来的吗？
“你告诉我啊，临，也！你告诉我啊！”怒吼着，与曾经无差的音量，但是这一次明显有些苦涩的意味。
折原临也沉默不语。唇形微动，但是平和岛静雄完全没有注意得到。
以为付出了真心的话一定会有真心回报回来。但是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单纯了不是吗。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自己。
呐，折原临也，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
“剩下的话，我们到纠察室再说吧。”纠察长似乎有些畏惧于平和岛静雄突然迸发出的愤怒，声音有些颤抖。
但是。但是呢。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那么我就这样顺从着你的意思来吧。
因为毕竟是喜欢。还是无数次想说出口的喜欢。还是爱。
能做到这一步，自己还真是已经无可救药了。
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强行忍住将这艘船毁灭的干干净净的欲望。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怒吼着仿佛只剩下了肉体的外在形式，曾经在池袋上演的逮捕戏码再一次重现。
只是曾经那个人是笑得一脸痞相让自己无比想要一拳挥上去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这一次，折原临也面无表情。
但是平和岛静雄并不想再深究下去。
“带他回纠察室。”被愤怒填满的仅余一点理智的大脑听到这样的话，却有些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也就因此忽略了折原临也最后口型的含义。
折原临也站在那里，嘴唇翕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唇形，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只是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小静。”
他说，对不起，小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