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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生命之轻(短篇,瓶花only)【by未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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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瓶花神作。。。@未语盒 【作者】
1L授权


1楼2013-02-13 14:37回复
    夜色很凉,张起灵推开那道古旧的房门时,解雨臣正跪坐在桐木地板上用樱桃果汁送服大量药片,他眼疾手快地打翻解雨臣手里的药瓶。白色药片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张起灵不置一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窗外的蔷薇花香飘飘渺渺。
    解雨臣轻扬下颌,幽幽的月色朦胧了他精巧的五官,他凌厉出挑的桃花眼寂寂如枯井,忧愁得仿佛一声轻叹。
    「……张起灵。」解雨臣看着他,轻轻地微笑,「你说生命,究竟是什么?」
    ——————————————————
    食用注意:
    标题:生命之轻
    CP向:瓶花。
    半架空。
    作者正常状态。
    字数10000+
    BGM:神田川
    -—————————————————
    铁三角得知解雨臣患有抑郁症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
    那日残阳似血,灯影朦胧。吴邪的小铺子里的旧瓷器被涂抹上浅淡的金橘红,张起灵仰着头看天花板不言不语,胖子依旧东拉西扯没个正经,吴邪放下电话听筒,转过头来对他们说:「我得去长沙看看小花。」
    张起灵难得偏过头看他,用一双静如池水的墨瞳表示询问,胖子没心没肺地开口:「怎么,解当家出事了?」
    「小花割腕了。」吴邪急匆匆地去收拾行李,「解家瞒不住了,小花的抑郁症已经晚期了。」
    张起灵听了他这样说,素来缺乏表情的脸上依旧漠然无波,他在脑海里搜索解雨臣的信息,回想起来的只是金棕色短发下,灿若晨星的一双眼。
    那个青年,喜欢粉色系的物品,身姿柔美,五官俊秀,他依旧记得解雨臣那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架势,一双剪水秋瞳生来多桃花。
    刚刚吴邪说,他割腕了。
    无法想象那个场景。那个人明明是孤高自傲犹如天边飞鸟,抓不住留不下,然而如今飞鸟折翼跌落云端,鲜血浸透他柔软的绒羽,他俊朗温柔的脸容碎成千万残片,从此解雨臣不再完美无瑕高不可攀。
    他有病。
    实际上张起灵不明白抑郁症究竟是什么疾病,但是能把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逼到割腕的地步,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
    他站起来,提起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对吴邪微微颔首:「一起去。」
    &
    他在医院的特护病房看到解雨臣。
    解雨臣皱着眉毛,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紧紧闭着,纤长的眼睫毛轻轻搭在苍白的脸上,整个人像是虚浮的幻影,美得毫不真实。
    张起灵走到他的病床前,阴影遮盖了他的脸庞,解雨臣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蝴蝶的羽翼般精致细微,他翻了个身,垂下一只胳膊,张起灵下意识的扫了解雨臣的手腕一眼,厚厚的白色纱布缠绕着他纤细的腕子,看不出手腕伤势如何。
    吴邪走进病房来,向张起灵点了点头:「我刚刚去问了小花的情况,医生说主要是失血过多,不是特别要紧。」
    张起灵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吴邪看解雨臣的胳膊。
    吴邪看了一眼,走到张起灵身旁低声说:「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医生说,小花的心理情况非常糟糕,他手腕上划的这几刀全部都是冲着动脉划的,一般人第一刀下去后多少有些害怕,第二刀的力气往往会轻上不少,可是小花却根本是刀刀一个力度划下去的,简直不把这手当成自己的。」
    吴邪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小花的抑郁症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发现,后来发现了也没人敢对他说去看医生,直到他切腕自杀了才知道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张起灵沉声开口,双眼不离解雨臣的脸容:「他自己又不是傻的,为什么自己不来看医生?」
    吴邪伸手替解雨臣掖了掖被角,摇头低声叹息:「他自己根本不当一回事,折腾到这个地步才知道晚了。」
    张起灵看着解雨臣沉睡的侧脸,没有再说话。


    2楼2013-02-13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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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解雨臣醒来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吴邪呆了两天,因为有个大客户要接待,加之铺子里有事要他打理,他只得返回杭州,然而放不下发小解雨臣,解家本就如同镜中水月空中楼阁,在解雨臣手下艰难维持,如今解当家患上这样的疾病,并且迟迟昏迷不醒,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表面的平和一旦被戳破,立刻就如一盘散沙,顷刻灰飞烟灭。
      「小花交给你,解家上下没一个靠得住的的,万一发生了什么,你在也好照应一下。」吴邪走时看着张起灵郑重地开口,「请帮我照顾他。」
      张起灵双手插兜低垂眉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邪走后,张起灵索性向医院是申请加一张床,ICU病房平素是不许闲人进出的,但院方考虑到解家的特殊性以及张起灵慑人的气场,破例批准了他的要求,张起灵得知后说一声谢谢,脸色沉静如水毫无表情。
      他本就不喜四处走动,时常在解雨臣的病房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医院是甲级医院,设备装修全部是国家标准,张起灵抬头看着天花板,粉刷得很均匀,然而也许是年月久了,微微泛出一种淡淡的昏黄色,让他不由想起那一年与解雨臣初次相遇的时候,侧过脸看去,铜镜里折射的刺眼光线。虽然颜色并不十分相像,然而本质是一样的。
      冰冷,陈旧,毫无温度。
      再后来,他会盯着解雨臣的脸发呆。
      王胖子常常笑话解雨臣长了一张娘们脸,说他是娘娘腔是人妖,然而仔细看去,解雨臣确实是美的青年,他的睡颜很好看,看一辈子也不会厌。
      张起灵直直看着他,看了许久他也不稍稍颤颤睫毛,张起灵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失落,于是很低声地问他:「你怎么还不醒来?」
      解雨臣不回答他,闭着眼,呼吸轻的看不见胸口的起伏,葡萄糖溶液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他醒来仿佛是意料之中。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噼里啪啦敲在玻璃窗户上,刺目的闪电划破阴霾天际,张起灵看着点滴快要流完,按下了紧急呼叫铃,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解雨臣,轻轻走出门去找护士。
      当他带着护士急匆匆回到病房时,解雨臣正半依着床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大量失血使他的脸色变得青白,弱不禁风的美态。张起灵第一次发现他瘦到这个地步,因为瘦,显得眼睛格外的大,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的时候,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朝他点点头:「你醒了。」
      解雨臣像是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不动不笑,宛如陶瓷做的人儿,色彩生动活灵活现,但却是死的。


      3楼2013-02-13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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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走到病床边掀开被子,示意护士来换药瓶。
        身着白衣的护士走过来,娴熟地开始换药,她看了一眼已经清醒的解雨臣,扭脸对张起灵说:「请你先看好他,我这就去找医生。」
        张起灵点点头,坐在病床边缘,不声不响地看着解雨臣。护士换好药,转身出了门,她的鞋跟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声一声地远了。
        「你喝不喝水?」张起灵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问他。
        解雨臣听了他说的话,慢慢转过脸来看他,那眼神空幽幽的,里头什么也没有,他看着张起灵,一言不发,伸手缓缓接住了水杯。
        张起灵看着这样的他,一时间很是恍惚,他想象不出来,如今这个样子的解雨臣是当年叱咤风云横扫长沙的解语花,那个时候的他世故冷漠又高贵,时常斜着一双桃花眼看人,微勾的唇角魅惑又妖娆,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怎么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张起灵看着他,思绪漂浮到很远很远,他想起很多的事情,记忆翻江倒海般的向他扑涌而来淹没了他,他觉得脑袋很痛,大量的信息流入他的颅内,他抱住自己的头,重重地低下去。
        直到一声脆响在他耳边如惊雷般炸开才让他脱离了这样痛苦的状态。
        张起灵抬起头,只见白瓷的茶杯在地面上碎成千片万片,茶水肆意地流淌在地砖上,解雨臣猛地向下一扑,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压在地面上,鲜血立刻在他的指尖开出一朵淋漓的红花石蒜。
        「你做什么!」张起灵一把抱住他的腰往床上一滚,阻止了他继续要拿碎瓷片的举动。
        解雨臣没有说话,漂亮的黑瞳子凝视着他,紧着着高高扬起右手,重重扇在他的脸上。
        张起灵的脸被他打出深刻的红印,混杂着细小的碎瓷,解雨臣手掌上的血落在他的脸上,又缓缓顺着他的轮廓流淌下来,犹如血泪,看上去触目惊心。
        张起灵挨了这样一巴掌,然而只是稍稍偏了偏头,双手依旧有力的按住了他,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医生护士一并走了进来,见到这样的场景,医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力挥手,招呼出几个虎背熊腰的男护士:「快,给病人先打一针镇静剂!」
        立即就有人上前压制住了解雨臣,张起灵这才得以脱开身来,被注射了镇静剂的解雨臣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医生走到张起灵面前递给他一张纸巾:「都是我们看护不力,真是抱歉。」
        张起灵接过纸巾,放进口袋,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解雨臣的血早已干在了他的脸上,细小的瓷片刺的脸颊火辣辣的发痛,然而他只是说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身着白衣大褂医生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怎么,你还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张起灵出沉着脸回答他:「我只知道他得的是抑郁症,但不知道抑郁症究竟是什么病。」
        医生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笑话他的浅薄无知:「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心境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特征。虽然不知道解少爷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可能会时常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但是如果配合药物治疗,还是有好转的希望的。」
        「所以他刚才是想自杀吗?」张起灵皱着眉看着昏睡的解雨臣,感觉手心里有冰凉的寒气。
        「得了这个病相当费精神。」医生冷漠的翻开病历本,「要格外仔细他,一不小心他兴许就寻了短见。」
        他抬头看了一眼伫立在他面前沉默的张起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太过了些,歉意的笑笑:「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专人看守着他,轻易不会让他出事的。」
        张起灵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到窗边拨通了吴邪的电话。
        T.B.C.


        4楼2013-02-13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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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听了他的话,唇角笑意不减,他将手里的饼干悉数抛入水中,稍稍侧过脸来,美目顾盼之间光华流转:「你这是说哪门子的傻话?我听不懂。」
          他笑得很美,张起灵却不为所动:「你知道我说什么。」
          解雨臣面不变色,笑得云淡风轻,眼神像是除了利爪尖牙的黑豹,带点无害的挑衅:「张起灵,你不要多事,你知道什么?」
          清晨的微微花香比不过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冷清香气,他的冷言刺语远比哝哝雀声来得悦耳动听,张起灵负手而立,眼里只有他淡薄纤瘦的身影。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回答解雨臣,「但我独独知道,你是不能死的。」
          「你管得粽子禁婆,可你管不得我。」解雨臣偏着头看他,脸上笑意像是融了水的墨,一点一点涣散开来,终化为无,「推我回去。」
          张起灵听言,上前推着他慢慢走离了湖心亭,下了亭子的时候张起灵刻意回头看了一眼池面,刚刚他喂食的时候那些锦鲤闹得多么欢腾,现在他走了,那些锦鲤也不知道游散到了什么地方,水平如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有来过。
          进了医院的病房,解雨臣的心情仿佛又开始好转,显露出一贯的温柔笑意,张起灵仔细看过去,那笑容像是钉死在他脸上的假面具,掀下来便连着骨和血。
          「你这样笑起来真难看。」张起灵弯下腰扶他从轮椅里站起来。
          解雨臣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瞳子遥遥看着窗外:「你板着一张脸,未必比我好看。」
          张起灵掺他走向床边:「我的表情,好歹是真的。」
          解雨臣听了他的话微微怔忡,一时间居然哑口无言。
          &
          平心而论,张起灵已对他很好很好。
          解家上下,从他发病开始,就不曾有人前来真心探望,他方才从昏迷中醒来,神智尚不清醒的时刻,曾来了几个本家的叔叔要他让权,是张起灵把他们拦在了病房门外。
          虽然张起灵不说,可他不是不知道。
          他们本无过多交集,萍水相逢,仅仅为了吴邪的一句嘱托,他就能如此待他,已是解雨臣前世烧香积来的福分。
          只是这福分积得太浅太薄,他不能再奢求更多。
          他解雨臣人轻命贱,不敢妄想什么。张起灵肯照顾他,对他好,听他喋喋的抱怨,忍他多变的脾气,都只是因为吴邪的一句嘱托。
          那日他醒来问张起灵,『你怎么在这里』的时候。除了诧异,其实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打从心底里叫嚣着快乐。
          可是张起灵告诉他,是受了吴邪的嘱托,这才留下来照顾他。
          张起灵的好,张起灵的温柔相待,来自于另一个男人的慈悲。
          张起灵不是自愿的。这对于解雨臣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解雨臣不再和他说话,翻身装作睡去,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缓缓滑过腮边,没入枕头,瞬间消失无痕。
          不多,只有一滴泪。
          张起灵和解雨臣,只有一滴泪的缘分。
          解雨臣突然想起幼时师傅曾请来半仙给他们一群孩子算命,半仙说吴邪的命格好,注定多贵人相助,一生都能平安喜乐。
          小解雨臣听了羡慕得不得了,急急忙忙伸出手去要半仙给他看看,半仙用苍老如树皮的手握着小解雨臣娇小白皙的手,对比很鲜明。小解雨臣在心里默默想,难道会有哪一天,他的手也变成这样吗?师傅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要他专心听半仙解命。小解雨臣立即挺直了腰板聆听教诲,半仙看着解雨臣,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这位公子手长得最好,骨骼匀称指节分明,将来一定有大作为。」
          解雨臣听了话,开心得要跳起来,正急着要走去向同伴们炫耀,半仙却又缓缓开口:「可惜生命线短不过半掌,且多分叉,最后与姻缘线相交,是最坏的手相。公子命中多贵人,多桃花,但都是半贵人,半桃花,没有能修成正果的。生命线与姻缘线交错且止于姻缘线,是说公子将来必定为情所伤,为爱而死。」
          师傅沉默了一会儿,牵过解雨臣,递过几张钱钞,笑着问半仙:「那半仙看看,这该怎么化解的好?」
          半仙推拒了钞票,摸起自己的拐杖站起身来:「公子若想长命百岁,只需记住,凡事不强求,不妄想,不与人交心过深。」说着就随着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走远了。
          那年解雨臣还小,并不放在心上,然而如今辗转多年,这才发觉真是一语成谶。
          这是一个月色如水的良夜,张起灵就睡在另一张床上,夜里很静,可以清楚得听见他均匀的吐息。解雨臣用脸颊蹭着冰冷的被面,低低笑着开口。
          「早知道今生会遇见你,我前世就该多烧几柱香。」
          T.B.C.


          6楼2013-02-13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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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解雨臣出院那天吴邪还是没能够来。
            张起灵拿着手机,吴邪连连冲他道歉:「小哥真对不住,我本来都处理好了,可胖子非说又折腾出个宝贝让我给他出手,你还别说,真是个好东西,现在不少大头抢着要,我正在帮着抬价,最多再半个月我一定来接你的班,麻烦你这么久真是太抱歉了。」
            张起灵抬起眼看看忙着收拾东西的解雨臣,回答他说没有关系。
            张起灵刚刚收了线,解雨臣便提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
            「怎么,小邪还是不能来?」
            「他说再过上半个月就来看你。」
            解雨臣轻笑着点点头,他今日终于脱去了那雪白的病号服,穿回了自己的衣衫。淡粉色的衬衫笔直的西装裤,把他苍白的脸色映得很好看,病态的白里晕开一抹桃花色。
            到了院门口,医生拉着他的手淳淳教导:「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定期来医院做心理辅导,保持健康积极的心情,遇事不强求,不多想,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让你这位朋友送你来医院。」
            不强求,不多想。
            解雨臣听了医生的话,笑着颔首,多年来有不少人都劝他万事不强求不多想,难不成他们都已看透他的命格?
            与医生告别后,解雨臣与张起灵一起站在医院门口等着公交。
            解雨臣拎着皮箱,漫不经心地眺望远方,张起灵伸手接过箱子,随口问他:「怎么解家没有派人来接你?」
            解雨臣拍拍得到解放的双手,唇角微微一挑:「我叫他们不要来,我没有坐过公交,很想试试看是什么感觉。」
            「你要坐公交,以后多的是机会,不急在出院的今天。」
            「我也知道……」解雨臣脸上笑意渐淡,「但要是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一定会有机会的,」张起灵认真的看着他的黝黑眸子,「到时候,我陪你来。」
            解雨臣很短促的笑了一声,神情像是漠不在乎:「谁知道你到时候在哪里呢。」
            张起灵还要说什么,公交已经远远的驶了过来,解雨臣几步冲过去,仿佛很快乐的扬起胳膊招呼着,他无暇的脸貌,出挑的身姿,引来街头不少人的眼神,然而却唯独张起灵看见了他惨白的手背上青紫的针痕,注意到了他虚弱的身躯。
            解雨臣……
            你不会死的。
            张起灵抿了抿唇,加快几步跟上他。
            解府极大且气魄非常,佣人管家列队在门前欢迎他的归来,明明是热闹的场景,张起灵却不知道为何还是觉得这屋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解雨臣回到解家,其实和他独自守墓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这个家里,没有人是欢迎他回来的,他是主子,给佣人工作按时发放他们的工资,虽然有点挑剔,倒也不算太坏。然而对于佣人们来说,只要按时发放工资,不克扣不拖延,主人到底是谁,其实无所谓的。
            他在家里的时候,一定感觉非常寒冷。
            解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通通指靠他一个人,时时刻刻还要提防人想着夺权,有的时候他也感到疲累厌倦,真的很想喊一句让给你们通通让给你们,我不要了。
            可是,他不行啊。
            他是解家唯一的指望,他身为解家的后代,理所当然有振兴解家的义务。为此,繁多的公文复杂的人际,通通压在他并不魁梧的肩胛骨上。
            人家只说解当家果然年少有为,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一个最合适的方案熬夜到晨星隐退。人家只看见解家一步步走向至高至上的位置,没有人知道他为此一人浴血奋战满身伤疤。
            解家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浸透了解雨臣的心血。
            所有人都渴望依附于他,所有人都希望他能给予他们救赎,为他们指明一条康庄大道。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解雨臣,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他只被人一味的索取,从没有人试图去了解过他的心。
            直到他切腕自杀,他们才意识到,解雨臣,并不是他们想象中无所不能的神。
            他想逃避。
            张起灵看着他纤弱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提箱。
            「你什么时候走?」张起灵随解雨臣进了房间后,解雨臣转了个身看着落地镜问身后的张起灵。
            「大概,等吴邪来了吧。」张起灵正欲将皮箱放下来,解雨臣扬起下巴指指衣柜,他拉开衣柜的门将皮箱放进去,「你很盼着我走?」
            「哪能呢,来了就是客,何况你曾这样照顾我,我怎么会盼着恩人您走啊。」解雨臣嬉笑着答复他,笑容圆滑世故又冷淡。
            张起灵觉得他这样的笑容刺眼无比,索性不再搭理他,扭过脸去打量衣柜。解雨臣轻盈地几步走过来,身形像是灵巧的麋鹿,他用手拨开大堆衣服,从衣柜深处扯出一件戏服来:「好久没有唱戏了,怪想它的。」
            「张起灵,你喜不喜欢听戏?」解雨臣很温和的微笑着,与他一贯的笑容不一样,这个笑脸明媚又真实,「到时候,我唱给你听吧。」
            T.B.C.


            7楼2013-02-13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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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张起灵数到第一千零三十一只羊还没睡着的时候,他确认他失眠了。
              这是他入住解府的第一个晚上,晚风习习凉而不寒,解雨臣特地让佣人收拾了最好的一间客房给他住,柔软的天鹅绒被宽阔的大床,最合适睡眠的条件。
              可他失眠了。
              张起灵轻轻咳了一声,发觉自己喉咙干涩的像要烧起来。他翻身下床,足尖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
              当他缓缓转动房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发觉他已经不再和解雨臣一间房了,解雨臣自从患病以来就睡得极浅,加之服用药物的影响,他的睡眠时间极少,张起灵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就会惊醒他,久而久之,张起灵练出了轻手轻脚走路的习惯。
              张起灵摇了摇头走向厨房,脚步依然轻如落鸿。
              解家的厨房大且洁净,张起灵没有开灯,借着清朗月光拿起玻璃杯接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纯净水顺着喉咙流进肠道,张起灵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气从身体最深处翻涌而出。
              在这里,他感觉到寒冷。
              张起灵放下玻璃杯转身回房,途经解雨臣的房间,他下意识驻了足,屏住了呼吸。
              很轻微的声音,不仔细听不出来,像是一粒石子跌落的声音,
              『啪嗒。』
              张起灵打开房门,一把冲上前去打翻他手里的药瓶,白色药片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他望着跪坐于地下的解雨臣,唇角仿佛有半分冷淡的笑弧。
              「张起灵……」解雨臣抬起一双安宁的眼看他,蔷薇花香轻轻摇曳。
              「你说生命,究竟是什么?」
              张起灵静默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的回答他:「我不知道。」
              仿佛是在意料之中,解雨臣如玉如瓷的容颜上琢开一缕细细的笑纹:「我就知道你不懂。」张起灵闭口不言,弯腰拾起跌落于地的瓶子。
              帕罗西丁。
              他看解雨臣一眼,解雨臣安静地笑。
              「……你睡得不好,不要吃这种药。」他看着药瓶上的文字,剑眉微皱。
              「不要紧。」解雨臣朝他伸出一只白玉般的素手,「只是烦请你拉我一把,我头晕,起不来了。」
              张起灵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仿若是冰雕的:「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这种药用了就不能随便停,它会诱发你的自杀倾向。」
              「你懂得真多。」他站起身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强自站定了,装着没事的样子,「我知道了,以后不吃了。」
              张起灵扶他回床上,犹豫了一会儿替他打开壁灯,将光线调至最柔和:「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尽管喊我。」
              「我知道。」解雨臣笑着点头,「夜里冷,你快回去睡吧。」
              张起灵点头应允,正欲离去突然又蹲身捡起一枚药片仔细端详。
              「你看什么,快走吧,我明日让佣人来收拾。」解雨臣催促他,张起灵偏过头看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飘渺又不真实。
              「你吃安眠药?你哪来的这么多安眠药?」张起灵向着他一步步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他像是走过了万水千山,这条路全是惊惶,恐惧紧紧拉住他的脚跟,「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解雨臣的笑意慢慢融化,「这就是帕罗西丁。」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药片在他手中碎成齑粉:「大晚上的你爬起来吃抗抑郁的药?你一次吃五十片帕罗西丁?」
              「你管的太宽了。」解雨臣眯起狭长的凤眸,「如果我真的要死,就是你十个张起灵也拦不住。」
              「你究竟为什么要死?活着有这么难吗?」张起灵看着他高傲踞然的样子觉得心中莫名地发酸,自他留在解雨臣身边开始,他发觉自己开始有些许细小而不可忽视的变化,但是他还来不及明白为什么,他就一心想着求死了。
              「可是……我很累啊。」解雨臣把腿蜷缩起来,他将脸靠在膝盖上,笑容显得明亮又天真,「你能够帮我吗?帮我重整解家,帮我扫清障碍,帮我走向至高至上的地位?」
              张起灵知道,他不能。
              他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解雨臣是他的现在,但是就连着短暂的现在,他也留不住。
              他在墓中是威风凛凛的斗王,可是到这复杂的社会中,他只是懵懂的羔羊,那些藏于污泥浑浊中的阴暗魑魅,轻易就可以吞噬了他。
              而解雨臣,他仅仅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涉世已深,甚至做到需要仰望的地步。
              其中艰涩,他不是能够懂的。
              「如果你不要解家,我可以带你走。」张起灵看着他,给予了最后的答复。
              「走?走去哪里?」解雨臣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凌厉的凤眸弯成柔美的弧度,「我若不要解家,只有一死谢罪,哪里有逃了的道理?」
              壁灯昏黄的光吻在张起灵墨黑的发上,晕开浅金色的光圈:「只要你不死,哪里都能去。」
              「若你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说的真好,就像唱的戏文一样。」解雨臣认真的点点头,「可惜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
              「被你看透了,我的病根本没好,我装出好转的样子,因为医院我实在住不惯,撒泼发疯只会被关的更严。」
              「我确实一心想着死,这人生我已经受够了。学戏艰苦,家庭败落,这些人生艰险我通通熬过了。重整家业,清扫宿敌,一直到我走上解家的巅峰,这长沙市里,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忤逆我的,这人生荣光,我也悉数经历了。」
              「我已经将别人一辈子的生活都过完了,我真的厌倦了。」
              解雨臣侧着脑袋含着笑看他,眼神像是珍稀的土耳其安哥拉猫,温驯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人生。」张起灵静静看着他。
              「那是他们只看见我人生的光鲜,没有见着我的苦难。」
              T.B.C.


              8楼2013-02-13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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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附上帕罗西丁的说明。
                其商店药名为:赛le特。
                常用于抑郁症和强迫症的治疗,适用于治疗各种忧郁症。包括伴有焦虑的抑郁症及反应性抑郁症,伴有或不伴有广场恐怖的惊恐障碍,以及强迫症。
                特点:起效快,耐受性好。对严重抑郁症以及其他抗抑郁药治疗无明显疗效的病人,帕罗西汀仍有效。
                缺点: 成人或儿童重度抑郁症患者,都可能会出现抑郁症状恶化和出现自杀意念和自杀行为(自杀倾向),患病期间这种危险性持续存在,直至病情得到显著缓解。
                长期以来一直认为抗抑郁药治疗的早期会诱导某些患者病情恶化和出现自杀倾向。
                停药症状:成人患者停药症状有头晕、感觉障碍、睡眠障碍、兴奋或焦虑、恶心、震颤、意识模糊、出汗、头痛、腹泻等,症状一般为轻中度,但是部分病人的症状可能较重。这些情况一般发生在停药后的前几天,一般为自限性。停药可能会出现情绪不稳定(包括自杀意念、自杀企图、情绪改变和流泪)、神经质、头晕、恶心和腹痛等情况。】
                以上并非专业,所以请当做看文的辅助来看,详情还是请咨询度娘和医生》《


                9楼2013-02-13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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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个晚上以后,解雨臣不再伪装。
                  他恢复到了张起灵在病房里第一次看见他醒来时的模样,不笑不语,时常托着腮看向远方,有的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他一直那样安静而端庄的坐着,从清晨的斑驳的星辉抚摸他的棕发一直到傍晚的绚丽的晚霞亲吻他的面颊。
                  他开始拒绝服药,张起灵把药给他,他要么当场就抛出窗外,要么丢在地上碾碎。
                  张起灵知道他应该劝他,可是他没有立场。
                  他是谁?是解雨臣发小的朋友。吴邪托他照顾好解雨臣,他也确实做到了,解雨臣的衣食住行,他一手打理,硬是把自己从生活残障变成游刃有余。
                  如果只是为了吴邪的嘱托,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解雨臣的心理问题,他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去解决。
                  在解雨臣第十一次丢弃药片的时候,张起灵很冷静的看着他说:「今天天气很好,我带你出去散步吧。」
                  解雨臣不看他也不回答,面容如玉石雕刻的神像,圣洁不可侵。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张起灵将轮椅推来,硬把他扶上轮椅,推着出门去了。解家的小女仆毕恭毕敬地给他们开门,询问是否回来吃晚饭,张起灵说回来,但也许会稍微晚一些。
                  临近傍晚,太阳已经渐渐沉了下去,张起灵推着他一步一步向着夕阳的方向走去,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天色是略暗的蓝紫色,夕阳鲜艳光涂染在解雨臣的脸上,轮廓边缘泛起一层明亮的金。张起灵低头看着他,恍惚间有一生一世都已度过的错觉。
                  「很漂亮。」解雨臣看着天际绚丽的云霞,随口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喜欢看,以后可以天天来。」张起灵推着他继续走下去。
                  解雨臣很轻的笑着:「不了,即使天天来看,见到的景色也不会和今天一样。」
                  「就是不一样才要来看」张起灵将他跌落于额前的发拨开,「场景都是一样的话,再好看也会腻。」
                  解雨臣听他这样说,转过头仰起脸来看他,眼瞳像是至纯的黑曜石:「你天天看我的这张脸,会不会腻?」
                  张起灵低下头来直视他的眼睛:「你不一样。」
                  「我不会腻。」
                  「你说话越来越好听了。」解雨臣转回脸去,嘴角有很久不见的笑弧,「吴邪还有几天来?」
                  张起灵稍稍算了算:「大概还有五天。」
                  解雨臣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于是再没有说话。
                  再走了许久,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华灯初上,街市显露出与白日不同的景象,星星点点的光源照亮前行的路。
                  「往左拐。」解雨臣突然开口,「我想去北正街教堂。」
                  张起灵依言推着他转了一个弯,再走了几分钟,果然远远就看见教堂的红色平瓦屋面。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信教。」
                  「我不信。」解雨臣眯起眼看见教堂的石库门,「我这个人本来是最不信命的,可是活到现在,我居然也有点敬畏了。」
                  「其实小的时候,师傅也常带我去教堂。」解雨臣笑着说,「我问师傅,师傅你不是基督徒,何必常常去做祷告?你猜猜看师傅怎么回的?」
                  「我猜不到。」
                  「师傅说,活的越久,就越信命,他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明白了人的无可奈何。」
                  「我不懂。」
                  解雨臣将双手十指交错放于膝盖上,眼神幽幽看向远方:「不要紧,我以前也不懂。」


                  10楼2013-02-13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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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都有街摊小贩热热闹闹地招徕着生意,独独那教堂远远地立着,带着一种浊世独立的气质。
                    行至教堂前,解雨臣说要进去看看。
                    时值七点,远处钟楼传来悠扬钟声,惊起大片飞鸟掠过暮色。
                    张起灵推开虚掩着的雕花铁门,稍稍抬头一看,一墙爬山虎青青葱葱。
                    走进教堂内部,映入眼中的是巨大的鲜红十字架,解雨臣感慨万千的说:「和我小时候去过的教堂一点也不一样,小时候师傅常带我去的教堂很大,教堂的彩色玻璃很好看,光线透过玻璃流淌进来,一屋子七彩的光。」
                    因为是晚上,并没有多少人,零星有几对情侣坐着祷告。
                    张起灵推着解雨臣走向第一排,解雨臣示意要站起来,张起灵扶他,终于看见他左手腕的疤痕,大约七八道,白玉般的手腕上尽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解雨臣看见他愣住,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在看自己手腕上的疤痕。
                    「已经好了的。」
                    张起灵这才反应过来,搀着他坐下来:「到底留疤了。」
                    解雨臣含着笑摇摇头,伸手招呼张起灵也坐下。
                    「小的时候和师傅去做礼拜,牧师教过我祷告词,我还记得一些,背给你听吧。」
                    不等张起灵做出反应,他已经自顾自地念起来。
                    「Our Father in heaven, (我们在天上的父,)
                    Hallowed be your name。(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Your kingdom come。(愿你的国降临。)
                    Your will be done,(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On earth as it is in heaven;(如同行在天上;)
                    Give us this day our daily bread。(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And forgive us our debts,(免我们的债,)
                    As we forgive our debtors;(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And do not lead us into temptation,(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But deliver us from the evil one.。(救我们脱离凶恶。)
                    For Yours is the kingdom and the power and,(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the glory forever.(直到永远)
                    Amen。(阿门)」
                    「我听不懂。」张起灵很诚实的告诉他,「但是你这样念起来很好听。」
                    解雨臣很宽容的笑着,眉目里有温存的光芒,如同圣子临世:「小的时候念过太多次了,所以才记得很熟。」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们种在教堂里,大概也是信教的吧?』张起灵这样想。等回过神来,发觉解雨臣双手合十,低眉垂目轻声地在祈祷。
                    「我万能的主,请赐予爱我的人安康与幸福。」他的侧脸有种祥和的温柔,「而我爱之人,求您给予他平常的心,我爱他就像爱您一样,愿他今生不皱眉,不涉险,事事如意,时时安详。我愿以我之余生为他祈福,直至我生命终结。天赐安宁,阿门。」
                    解雨臣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眼睫低低一颤,如蝴蝶破茧般,睁开了那光华万千的眼眸。
                    「你这样祷告有用吗?」张起灵问他。
                    「我不知道。」解雨臣脸上的笑容很浅很淡,不仔细看不出来,「不过我为他们祷告了,心里仿佛就真的觉得他们能平安喜乐。」
                    张起灵听言,也笨手笨脚的模仿起他的动作:「求主赐予解雨臣健康长寿,阿门。」
                    他笨拙的样子很好笑,说他是生活残障其实所言非虚,解雨臣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你从未信过基督,你这样祷告,天父一定不会理睬你。」
                    「我为你祝祷了,我就也觉得你会长命百岁一样。」张起灵并不笑,瘫着一张很严肃的俊脸。
                    「我骗你的。」解雨臣唇角的笑弧慢慢褪去,他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我们都不是基督徒,不会受到天父庇护的。」
                    张起灵看着他多变的态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慢慢扶着他坐回轮椅上,推着他回家去。
                    T.B.C


                    11楼2013-02-13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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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光就像握紧在手中的沙,一不留神,它便从指缝里流去了。
                      五天转瞬即逝。自从那天打教堂回来了以后,解雨臣听话了许多,按时吃药,不闹脾气,张起灵说什么他都听,乖得简直像是模范病人。张起灵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偏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只是更加注意解雨臣的日常举动,不让他做了傻事,然而解雨臣却仿佛根本没想过寻短见一样,到了傍晚还闹着要去散步做复建运动。
                      「不要推轮椅,我自己走。」他认真的告诉张起灵,眼瞳里的光芒璀璨如金刚钻,对生命的热望真切的散发出来。
                      他一定是装出来的。张起灵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解雨臣身上灰颓的气息慢慢消褪,他的眼睛不再像以往那样黑蒙蒙的,而是洋溢起生命的光。
                      尽管难以置信,但是他确实开始转变了。
                      或许他开始想通了,张起灵想。
                      晚上吃饭的时候,解雨臣笑着问他:「明天吴邪会来对不对?」
                      张起灵正在低头扒饭,听见问话抬起头来看他,解雨臣双手托腮,笑意盈盈,见他发愣,解雨臣把脑袋一偏:「怎么了?我问吴邪明天会不会来啊?」
                      「会。」张起灵惊了一下,差点呛到,「我打了电话确认,他说明天上午十点就能到。」
                      「我真开心。」解雨臣很快乐的笑着,一双桃花眼弯成最天真的弧度,视线投向远方,显现出一种憧憬的模样:「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明天我唱戏给你们听吧,说好了的。」
                      张起灵看着他满怀希望的模样,于是也微微笑了:「好,明天我们听你唱戏。」
                      临睡前张起灵让解雨臣记得吃药,解雨臣摆出一副天真幼稚的模样:「我今天不愿意吃。」
                      张起灵叹一口气:「你不要耍赖,前几天你也都按时吃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样说,然而张起灵却总算放下了心来,解雨臣终于回复了原本的模样,不愿吃药喜欢赖皮,这样才算是他所熟悉的解雨臣。
                      「快一点吃完早点睡。」张起灵把药片悉数递过去。「我说了不吃!」解雨臣脸色大变,眉目间一篇风雨欲来的架势,连他手里的药瓶也打翻,「张起灵,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
                      他看着滚落一地的药片,稍稍皱起了剑眉:「吴邪托我照顾你。」
                      「吴邪托你照顾我?」解雨臣脸上凄惶的笑像是风雨中找不到栖身处的蝴蝶,「他不过是我的发小,他也管不了我!」
                      「你到底怎么了?」张起灵看着完全失态的解雨臣,稍稍后退了几步,抱臂站定,以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
                      「我受够你了张起灵,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对我好?吴邪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解雨臣咬紧牙看着他,酸楚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这是张起灵第一次看见他哭,在张起灵的心目中,这个男人以骄傲为生,即使患病了也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然而如今他跪倒在自己面前,满目的悲哀痛楚,泪流满面声声凄厉地质问他。
                      「你别对我好,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别对我好!」解雨臣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他曾经一个人度过了多少凄寒苦楚的冰冷日子,那些伤害将他弄得鲜血淋漓满身疤痕,他一个人依旧可以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倨傲的桃花眼里什么也容不下。然而张起灵出现了。张起灵护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住了风霜也挡住了光明,他变得软弱变得无力,开始渴望有人依靠。


                      13楼2013-02-13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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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该是解雨臣……
                        这不该是,一身钢筋铁骨,笑傲世俗的解雨臣!
                        「本来我一个人,过的好好的。」解雨臣的指甲用力地嵌入掌心,摇着头发出微微的呜咽。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过得很好,你看之前的二十多年,我不是都熬过来了吗?虽然并不快乐,但是我依旧做到了最好。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
                        「你明明知道不能够陪我一辈子,你何苦这样娇惯我?」
                        解雨臣本是天空高翔的雄鹰,张起灵将他扑捉,养在金制的丝笼中,他给予雄鹰食物,于是雄鹰遗忘了扑食的技能。他剪去了雄鹰的翅膀,从此雄鹰再也无法翱翔。他这样娇惯着雄鹰,磨去了雄鹰尖利的脚爪。雄鹰沦落为家雀,只记得卖乖讨巧,遗忘了他曾怎样高高翱翔,如画江山尽在眼中。
                        现在的解雨臣离开张起灵,他毫无生机,死路一条。
                        解雨臣抬起一双泪眼,隔着朦胧的水汽看向高高在上的张起灵,嘴角泛起一丝无助悲哀的笑痕。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说,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勇气。
                        「张起灵,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最后的质问,最后的乞求,如果我说爱你,你是否能够为我停留住脚步?我去不了天涯海角,但是你若驻足,我们至少不用分离。
                        回答我啊,你不是一直天上地下,鬼神不怕的男人吗!
                        听了他类似自虐的告白,张起灵的头脑中仿佛被投下一枚原子弹,大脑哄的一声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什么意思?解雨臣怪罪他不该对他太好?他向他告白?他问他能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你发昏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早点睡吧。」张起灵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房间。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都是男人,然而解雨臣刚刚说喜欢他,希望他留下来。
                        ……这不是真的。
                        但是他对解雨臣究竟是什么感情,他自己,其实也不明白。
                        他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然而看着解雨臣的时候,他常常会想到一生一世。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解雨臣,然而却他知道,只要解雨臣愿意,一生一世他也可以陪着他过下去,解雨臣有抑郁症不要紧,他会按时叮嘱他吃药,解雨臣喜欢闹脾气不要紧,他反正反应慢半拍又不爱生气,解雨臣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要紧,他可以推着轮椅带他出门去散步,看那庭前花落花开,岁月静好如斯。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张起灵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最鲜活最热烈的跳动,『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总会明白我究竟爱不爱你。』


                        14楼2013-02-13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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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楼2013-02-18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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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子把一大半片帕罗西汀给停了,还有两粒阿米替林给停了,熬了六天就没出现头晕恶心了,但是这几个晚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怎么办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5-06-21 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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