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已经要结束了。
再见。
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但又马上转念。
还会再见面的。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自己……将会用完全不同的样子,迎接“再次的见面”。
无意识地扫视酒吧的目光,意外地在凝固的地点之前出现了暂停。那个孩子的目光,好像学会了在人脸上聚焦啊。
安娜看到了,伏见身上的红色之中,出现了一块灰白的色彩,没有颜色的一块,尽管与红色之外的色彩无异,却因为处于红色之中而显得特别突出。
那会是……什么颜色呢。
她拿起玻璃球,透过它看着伏见,玻璃球里真实的世界,却无法显示出灵光的颜色,她只能看到和以往一样穿着校服仿佛对世界完全不在意的伏见。安娜和对安娜来说没有红色的他之间,有着不经意间就被隔出的距离。
他起身离开了玻璃球对准的位置,滚动进玻璃球的酒吧的红色座椅和木色柜台,以及后面各色各样她不认识的酒,一瞬间像世界的遗物,静静地躺入她的瞳孔。
直到尊转过脸来,嘴里叫了一声失神的她。
安娜暗暗惊吓地震了一震,紧张地看着尊。
“怎么了?”面对安娜少有的惊惧表情,周防尽量温和地询问着,但语气还是像定型一样带了点粗暴的味道。
“猿比古……”她轻声吐出了这个名字。
疑惑地歪过头朝一处看了一眼,周防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她要的讯息,“伏见的话,刚刚叫八田出去了还没有回来……真稀奇啊,你找他?”
安娜摇波浪鼓似的摇着头。
周防向上翻着眼睛,继续发着呆。
“嘛,你找伏见才会比较奇怪吧。”
安娜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坐在他旁边,静静地喝着出云端来的饮料。
“给,草莓汁哟。”
她抿着吸管,红色饮料里倒映着她的眼睛,模糊地现出人像来。 “你,能看见未来吗?”
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新年里,伏见被叫去陪安娜上街。
帮忙擦着酒吧柜台的十束抬起头来草草地解释道:“新年里比较忙啊,真是乱成一团了,就让小猴子带你出去玩玩吧。”
撑着伞走在积雪的街道上,大得能吹起领口的风雪里,他这样问着身边因为寒冷而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安娜。
她小心地抬起头来,被自己紧牵着的红色散发着温暖的灵光,她对伏见摇了摇头,“看不到。”
“是吗……”他毫无目标地暼了暼街景,伞外面的世界,在洋洋洒洒的白雪里轻轻摇晃。
安娜又把头埋进伏见长大衣飘起的衣摆里,好像那里会暖和一些一样。
伏见的脚步忽然顿住,他在街角的灯柱下面收了伞,身后是亮着橘红色灯光的咖啡馆。
“再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吧,你感冒了就麻烦了……想要去哪里。”
好像已经打算接受麻烦一样开口问她,可是看向那张脸的时候只看到一脸的惘然。迷惑的、不太了解似的表情。
伏见叹了口气,“只要不是游乐场……”
“那里……”她冻得发白的小手指向伏见身后,“有一点点红色。”
“那就去那里吧。”握住她伸出来的手转身走进去,一边对手里冰块一样凉的皮肤失去关心的兴趣,一边想着如果是在这里坐一天也无所谓,至少比酒吧里吵吵闹闹要好。
“猿比古的手……好暖和。”她这样呢喃的时候伏见正放开她的手,拉开了一张空桌前的凳子让她坐下。 那是伏见已经快忘掉的一天,因为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记起自己在发呆而已,而安娜在对面喝着红色的果汁,吃着各种各样红色的小点心。
就那样,静默了一整天。
世界里鼓胀的安静,好像要满溢而出。
她,看不到未来。
伏见拄着脸看向窗外,在不知道具体日期的日子里,他曾经感受到她告别的目光,在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去看她的时候,耳朵旁边又响起了快门的声音。他一直能听到这个声音,但闪光灯从来没有离自己那么近过。
在看到嘴里咬着勺子好像还在咀嚼的安娜之后,伏见扭头看到做着胜利手势的十束。对方把拍下来的镜头自觉送到他面前,抓拍式奇妙的瞬间,伏见和安娜对视的那一个时刻,然而当事人都还在反应过来的前一秒的状态。
“请删掉它……”
“留下来吧?”
“……”
“不是很好吗,小猴子。”
“……”
“不反对的话我就保留下来了哦。”
“……”
不可抗力一样袭来的烦躁在扩散。
直到安娜哒哒哒地走过来,弯身拍着他的衣角,“衣服,脏了。” 没有真正意义上对赤组的道别。本来被叫做“背叛”的这种事情就和道别的戏码沾不上边。
但在酒吧的最后一天,她又对他露出了,那种道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