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色是一片混沌的灰，一眼望去是水天相接，于是天与地都是灰蒙蒙的景象，单调乏味。
水面一片沉静，鱼儿不知为何皆沉游在水面之下，不探出头来，甚至不发出响动。似是惊恐会打扰到什么。
一抹白影以光一般的速度在河面掠了过去，飞过横在河面上的石桥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不过一会，又是一抹白影飞至河域上方，四望无人，顿足停在了水上。足尖点在河面泛起小小的涟漪，却不湿鞋。
那人生着一副英俊的模样，面庞却笼着淡淡的怒意，丹凤眼半眯，低沉着声音道：“妖精，本仙知道你就在附近，快些给本仙出来！”
一时之间，连风声也停止了，四周安静到连一根银针落地也能听见。
仅一会儿，四周便响起银铃般的笑声，竟寻不出声源：“清尘脱俗的搴末上仙是傻了么？哪有人会自己出来送死的？”
“哼，你可不是人，你只是一只妖。”被唤作搴末上仙的男子脸色更是不好看。
四周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倏地，一条白影从石桥边上掉下来，却又不落入河中，只是挂在了石桥上。仔细望去，是以一个生得若花般娇美的白衣女子，双脚牢牢勾住桥上生长的藤蔓，头朝下地倒挂在那儿，三千青丝若黑帘一般垂在空中，增添了一丝诡异：“喂，搴末上仙，妖精是如何招惹你了，你竟追杀我近一年时日，若不是我杜若聪明，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搴末见杜若现身，也不忙着去抓她，双手背于身后，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是妖便该杀。”
杜若柳眉拧在一块，两瓣樱唇一字一句地吐出几字：“神仙都是傻的么。”眼见搴末怒气更盛，已欲冲上前去抓她，杜若镇定地扮了个丑模样对他吐了吐舌头，双脚松开了那些藤蔓，身子向河面坠去，搴末只触到她的衣角。杜若的发丝碰到水的那一瞬，整个身子消失不见，水中多了一条白色的鱼儿以不寻常的速度深深潜入水底而后迅速游走。
空气中还弥漫着杜若带着些许得意的声音：“别忘了你不擅甚至是厌恶水，有水的地方你是抓不住我的。”
搴末皱眉，眼睁睁地见着杜若幻变成的白鱼游走，飞身在水面追去，却追不上。无奈顿足于河面，脸上的表情琢磨不透，脚下涟漪一圈一圈地扩大，鱼儿争相游走。
——你和她的样貌真是好生相像，性子却是差了好多。

2。
夜寂，城中街道无人行走，静得慎人。
一道白光闪过，白衣袂袂女子的身影便现在街道中央，倾城的面庞正是整日遭搴末追杀的杜若。杜若不停地轻声骂骂咧咧，不时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
整日被追杀的滋味可不好受，日夜不分地逃跑，只有在搴末被召回天界或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才有少许的休息时间。她为了逃掉搴末的追杀，去遍人界的大江南北，但不管去到哪个地方，搴末都会无休无止地紧随她的脚步出现。
今日应该是搴末被天界召回，才没有去追寻她的气息。思及此，心中放心了许多，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走到城门附近，城门依然紧闭，但却看到本应站在那儿守门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杜若微微皱眉，提高了警觉，念了隐身决，慢慢走了过去。
走近了那些士兵，见他们都靠在墙上，不知生死。杜若伸出手，一个一个地去探他们的鼻息，却都没了气。仔细检查了他们中的一个，发现身上没有伤痕，也不是中毒而死，而是被人吸走了灵魂。
杜若心生疑惑，吸取灵魂这种法术，若不是修炼了上千年，根本不可能炼成。而这些士兵的灵魂都被吸得干干净净，怕是法术高强的人做的。这城中，莫是有妖魔横行？
杜若略一沉吟，转身往城中走去。
一路无人，一直走到城中心的时候，却见一个白发女子在街央低着头烧纸钱。杜若走到她身前，欲看清那人的面貌。不料那女子先开了口，语气带着阴冷：“姑娘大半夜的在城中四处行走，就不怕被虏么？”
杜若大惊，她一路上并没有解除隐身决，而此人却能望见她，定是道行很深了。而嗅到她身上的气息却是淡淡的仙气和淡淡的妖气相互交融，实在是猜不透她是仙是妖。
那女子抬起头来望她，杜若只看到一张与自己酷似的脸与一双赤眸，心中一念闪过，便失了知觉。
随着一道红光滑过，街道上已无人。
——世上竟有一张与我如此相像的脸？

4。
曾经。
天界酿香阁阁主窈琴深爱搴末上仙。搴末嗜酒，窈琴便时时酿与他喝。众仙都认为他们是般配的，一个酿酒，一个好酒。
搴末对窈琴，却只停留在男女之间很淡的喜欢的层面上。
窈琴因搴末长期对她的不冷不热而心中烦闷，恍惚间错将一壶增长功力的酒当作是赐予死囚的断肠酒送给了天牢中一个即将被处死、法力高强的死囚。那死囚喝了酒之后功力倍增，轻易逃出天牢，寻到酿香阁，挟持窈琴，要她将增长功力的酒给他。
那时，那死囚的魔气大涨，已侵入窈琴体内。
窈琴宁死不屈，千钧一发之时，死囚因在逼迫窈琴，少了些许防范，被搴末一箭射伤，慌张逃去。
那次，天界损耗了许多天兵天将才再次将死囚绳之于法。
窈琴那壶酒所造的失误十分严重，天帝认为身为酿香阁阁主的她不应如此疏忽大意，是以大怒，下命剔去她的仙骨，打入轮回。
那时窈琴因魔气入侵而本性遭到蒙蔽，不满天帝的惩处之余，不顾尊卑地在殿上与天帝争执，公然反抗他的旨意。
搴末一直站在一旁却没有帮窈琴说一句话，他认为窈琴因私人感情而影响到她的工作是她的不对，觉得她受罚是理所应当的。那日的他，可说得上是冷眼旁观。
窈琴最终被抓了起来，见搴末并无丝毫对她的关心，心中抑郁悲愤，一头黑发瞬间变为银白，那一瞬，她堕入魔道，被天帝命人将她贬出天界。
只在她被贬出天界的时候，搴末的眼眸才露出了一丝同情和歉疚。
一开始，窈琴对搴末依旧心存念想，每日望着搴末会去找她，心中有爱，那些缠于她的邪气一直无机入侵。但几年过去了，窈琴没有见过搴末一面，逐渐变得心如死灰，时常失去理智，于是邪气寻了机会侵入她体内，她便成了噬灵的妖魔。
——我将我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却让时间一点一点将它磨灭。

6。
深山绿林中，一个山洞被生长在洞口之上那密密麻麻的藤蔓遮蔽，常人若不是仔细查望，根本无法看出那是一个入口。
搴末是追踪着窈琴的气息来到这个地方，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愈来愈近的杜若的气息。
“既然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那她应该还是没事的。”这么想着，眼睛打量着四周，发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毫不犹豫地撩开藤蔓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幽暗，伸手不见五指。搴末念了个口诀，掌心便生出一团艳红的火焰，照亮了四周。
这个洞不小，搴末沿着矮窄的道路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空旷而面积广大的洞。
他一眼就望到了洞的最里面，一袭白衣的杜若被绑在柱子上，似乎是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别开眼，看到了坐在离杜若不远处的窈琴。
窈琴一身艳红的长裙，美丽的白发散在肩背之上，一双赤眸泛着狡黠的光芒，乍看过去，宛若一朵在黑暗之中绽放的红玫瑰。
“好久不见，搴末上仙。”窈琴还如以往一般，对他展现着自己最美丽动人的笑容。
搴末也对她一笑：“好久不见，窈琴。”
窈琴半倚在座上，看了看不远被绑着的杜若，又转向搴末：“这个女子，跟我长得很是相像呢。”
搴末半眯眸子：“是啊，和你很像，但是性子却是差了许多。”
“噢？这么说，搴末上仙甚是了解这个女子了？怪不得我在她身上能嗅到你的气息呢。”窈琴无半点危机感，依然笑意吟吟地看着搴末。
搴末心中一颤，道：“她将我母亲留下来的玉箫弄碎了，我追了她许久，都没能抓到她。居然这样就让你给捉到了，不如，你将她给我？”
窈琴挑眉，捻指一弹，绑住杜若的绳索倏地消失不见了，杜若便软软地趴在了地上。搴末皱眉，勉强扯开一抹笑，欲往杜若走去，窈琴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脚步：“搴末上仙暂且不要过来。你应该是挺喜欢这朵花的，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的可不是你所表达的厌恶而尽是关切呀。”
搴末带着些不耐烦，望向窈琴，第一次觉得她那艳丽的装束和精致的面容让人生厌：“窈琴，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找我，我心里清楚。不如用她来作交换，我不伤她，你不管我。”说着，走到杜若身旁，蹲下去，甚是怜爱地摸了摸她那苍白的脸。
“不可能。”毫不犹豫的回答。
窈琴挑起嘴角：“那么，这朵花儿，怕是要死了。”
——搴末，情爱这种东西，在你心中会不会排在第一位呢？

7。
搴末掌心的火因怒气而不停地颤抖，他们三个的影子也随之在墙壁之上跳动着，好似在翩翩起舞一般。
他向前走去，却发现窈琴早在他们之间设下了一道结界，让他过不去，那是连结窈琴生命的结界，搴末不能在一时之间轻易破除。
“你若是敢动她，我定让你死无全尸。”搴末有些咬牙切齿，他需得遵从天帝之命，捉拿窈琴，杜若的生死却也是要时时顾虑的。
“想不到一向清高、不问情爱的搴末上仙竟会对一只妖如此动心，这要是传到了天帝的耳朵里，不知他会如何处理呢？”窈琴站起了身，瞥了杜若一眼，见搴末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我这么爱你，定不会动你爱的人。只是，我这洞是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干燥的，基本是没有水分存在的，你我都是神仙——至少我以前是——倒都不觉得有什么，但，你的小情人是花妖。花虽不是鱼，但维持生命都是离不开水的，她现在正缺水，也许在你将我杀掉之前，她就会死了。”
搴末向杜若看去，她的脸确实是愈渐苍白，毫无生色，却还是冷静地转向窈琴：“你快些放了她。”
“凭什么？”窈琴微抬下巴，半眯着眸子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他。
搴末没有作声，眼睛死死剜着窈琴的面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沉寂好长一段时间，杜若却是恢复了些神志，她迷蒙着眼睛看见了站在不远的搴末，还有站在自己身旁的窈琴，倒是将现下的状况猜得差不多，她开口对搴末说话，嘶哑的声音是十分微弱：“搴末……我欠你的……今世还不了了……来世再还吧……”
“我告诉你，你如果今世不还债，那你欠我的永生永世都还不清！”搴末脸上竟浮现了一丝惊恐。
杜若努力睁开干涩的眼睛看着搴末，似是还有些高兴，淡淡地扯高了嘴角，却支撑不了多久，便又阖起了眼睑。一道白光笼着她，渐而消失，杜若恢复了真身——一朵洁白的杜若花，已几近枯萎死亡。
“你撤了结界，我将你带回天界，兴许能保住你的性命也不一定。”搴末眉头依旧紧锁不解，别开眼，看向窈琴。
窈琴笑：“只是兴许，又不是一定，我为何要如此犯险，我窈琴，要么一直活下去，要么死在这里，我是绝不回天界的。”
搴末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手中运气仙气，口念仙诀，施法向那结界打去，不多久，厚实的结界竟然裂开了一道小缝，他加重力道，结界便碎在了他们眼前。
“法术长进不少啊，搴末上仙。”窈琴嘴角已经流出黑红的血，却也并不慌乱，她看着脚边那朵枯萎的花，脸上的笑意浓盛。
搴末的目光愈渐冰凉，眼神剜在窈琴的脸上，手握成拳头，骨节分明，微微泛白。
——永生永世都还不清么？那样也好。

8。
六月末，正值阴雨连绵。
一处种满杜若花的山谷中，白衣男子饶有情趣地自斟一杯，嘴角看不清是欢是悲。身旁是一条潺潺的溪流，迎面扑着不知冷暖的水气。
杜若花开正盛。
青丝间挽着一枚银色发钗，将发色的乌黑衬得淋漓尽致，一名素衣女子踮着脚向他走去，蒙住了他的双眼。
“杜若，你也来喝酒么？”男子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举起了酒杯，问身后的人。
名唤杜若的女子撇嘴，松开了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接过他的酒杯浅酌一口：“搴末，你为何每次都能猜到是我？”
搴末看着她那与前世完全不同却依旧美丽的面容，笑而不语，宠溺地将她拥入怀中。
天空开始下毛毛细雨，却淋不湿他们一分。
——你身上那气味我是如何都能分辨出来的。
——记住，你欠我永生永世。

END .

打END打爽了于是今天翻完结短篇的时候就打开了一片然后稍微又改了下就发了。
这篇是给阿冷的赠文噢，话说真的我加上初一的两篇一千多字狗血文我一共就只有六个完结，这是六分之一啊亲~。
杜若在改之前是一条鱼妖……但是总觉得鱼妖的名字是朵花有点奇葩然后就嗯，改成了这样……。
虽然说嗯，文笔有限表达的东西不大能准确表达但是我很喜欢这篇的结尾啊嘤嘤嘤。
以上，我该睡觉了 w

我真喜欢寒假=w= 好多文看~~~

好感动π_π

人名第一个字不知道念啥就不看了 等学了再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