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
上林苑中养有百兽，可于走马观中赛马，于鱼鸟观中观赏鱼鸟；又有观象观、白鹿观、走狗观等。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又有离宫数十所，可容千骑万乘。

（不知又是什么贵人要来，与我交恶的阿监趁机上报，分派我做苦力。找根木钗干练挽个髻，走进离宫大殿。环视高墙大柱片刻，跪下开始擦地。小声哔哔。）
狗眼阿监可恶的紧，何处吃了闷头，拿娘子我撒气。
（同行不知谁揶揄两句，甩了布站起身来，叉腰骂道。）
什么**，敢与我高声！且拿把刀来，你我练过再说！
（话未说完，被监事的阿监一脚踹倒。）

（爬起来，恶狠狠翻个白眼，无声骂。等阿监走远些，张十六看我，笑道。）
你俏生生一个杀猪娘子，不必拿刀来，我一脚下去，看你还嚷么。
（一阵哄笑，我不答，认真擦地。带着水桶悄悄绕张十六身后，一泼就湿她一身，再拿布狠狠甩她脸上。）
哈哈，田舍老儿家的破落户，同我计较起来了。你再多一句话，我拔你舌头！
（阿监转回来就是一鞭，于我已是家常便饭。）

【近日日长体乏，人也惫懒许多，梁九劝我松松筋骨，冷笑着朝他一觑，他便跪下噤声再不提起了。还打量朕不知道呢，无非就是久不临后宫，那些女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去，叫上林苑准备起来。

（大殿擦完，乏的不行，正要松快松快，这狗眼阿监指着我喊道。）
徐阿六，你跟着几个小子快去前头听命。陛下猎得一头鹿，需找人放碗血来。
（放血这活容易，拍拍裙上的土就要随人去。遥听得身后阿监哈哈大笑。）
徐阿六健壮的很，可当男子使唤。让她换上贱奴的短衣，找几个人捉弄她，让陛下瞧瞧，博陛下一乐。
（说这么大声就是为了让我听见，我心中怒气升腾，也只能忍住了。）

【未带嫔御，连车马都轻省不少。等到了上林苑，林间牲畜躁动的腥臊，干燥的土壤，混合着儿郎们滴落的汗水，让久在案牍的自己也沸腾起来，直接让人进林子。】
【一整日下来，也有了些收获，最大的是头鹿。长公主二子林琅射中了它的眼睛，我的箭射穿了它的肚皮，淅淅沥沥一地血，虽还有些不满意，但毕竟热血未消，一路上招这英勇儿郎上前来，同我一路说笑回宫。待进殿后，连饮几杯酒，笑呵呵地坐席前，让人来割鹿放血。】

（偶有高门子弟来上林苑作耍，都要让我扮个丑，叫他们笑上几声。这不知是多早晚有的俗规矩了。我无法反抗，只得低头做事。放血本就是我擅长，这几个小子都比不上。）
（一碗血呈上，狗眼阿监俯身说几句话，“…教陛下瞧瞧新乐子”，我就知道该我上场了。）
（有人一把抓住我头发，将我扔到陛下眼前。狗眼阿监朝我大喝。）
殿**奴何人！
（我垂头行礼，大声回。）
贱奴徐氏阿六！三岁便能宰猪牛！老牛临死有一句！
（殿上人身份贵重，令我格外觉得羞辱。）哞——
（本来是一套诙谐的话，若不唱就要受几十鞭。我捏紧拳头，浑身发抖，不想再说。打杀了我也罢，给我一百鞭，我也不想接着说。）

【倒未曾想到，进殿来放鹿血的是一小娘，但她动作奇快，下手又狠又准，那鹿都没怎么抽搐，血便放好了，一时有些讶异。待得一大碗血呈到案上，同林琅分饮时，阶下人不知又在搞些何等名堂。】
【耐着性看了会，周遭黄门纷纷逗趣地作捧腹掩面状。而那小娘拟声后，显是觉得极为屈辱，以手握拳，整个人发起抖来。一时面色有些难看，正位前些年，我素来喜怒不爱形于色，然自皇后去后，着人肃清宫闱内外，我的脸上便也有了七情六欲。此刻面色甫一变，便有人跪地，我亦斥道】
不知所谓！
【梁九早知我如今脾性，押人下去问罪，至殿下女子时，让人停手。我未开口，林琅却问了“你是做什么的”】

【这女子看着性烈，此刻却害怕了。她的害怕却与别人不同，若是寻常人些，早吓的瘫软在地，甚至抽搐失禁的都有。譬如当初的蒋氏，寻常温柔大方的模样，到死的时候，也匍匐在地，手脚都软的不能再软。这女子……这女子却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给朕倒了一堆苦水。只胜在嗓音清脆，不惹人厌烦罢了。林琅怕也未见过这等女子，在一旁忍俊不禁地，以碗掩面，有些好笑】
朕喝那么多鹿血作甚
【又有几分好奇】
你现如今怕成这样，方才怎么不怕。朕见你捏着拳，只怕心里想给逼你那黄门几拳罢？

（不想被他以为我是个**，就知道打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
想归想，这拳头也不能真打么。到底是管事的阿监，陛下您说是吧？
（想想又实在不解，抬头看看殿上人。）
这阿监看不起我，爱拿鞭子抽我，可到底我有本事，留我也能解闷，又不好当真打杀我。您可是皇帝，一句话发落，便是让人挫骨扬灰也使得，自然害怕。

【动心忍性，她倒同我有些类似了。只一想想，便挥散了，什么时候也把自己同杀猪匠的女儿相提并论了。低头一笑，又逗道】
那在你看来，朕岂不是比那阿监更可恶？

（得，说错话了。拿出看家本领，连连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威风无比，呃…相貌堂堂，体贴百姓！陛下让谁挫骨扬灰，也是那人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只不让我灰飞烟灭就成。我徐阿六还是闭上嘴最稳妥了，磕头磕得更猛烈，语无伦次。）
小人孝敬陛下之诚心，天地可鉴。陛下再牵头鹿来，小人割给您瞧。陛下若有别的事吩咐，奴婢肠子碎了，也办！

【看她磕头如捣蒜，一时失笑。】
行了起来吧，不用你碎肠子了。若再打的有鹿，又让你来就是了。
【目光落在她脏污的脸颊上，随手从蹀躞带上解了个小刀给她，微笑道。】
赏你的，你这张嘴倒适合在太后身边随身伺候……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