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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唐朝浪漫英雄】粮食向同人-不负(父子训诫,甜)作者:艾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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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疾雪
  • 睹棋思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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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我去睡鸟嗷嗷嗷嗷嗷嗷。明天来回帖。


  • 疾雪
  • 睹棋思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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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明朗顿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慌不迭地解释道:“是。孩儿没有斩发了,一直好好留着。……只是、只是从前独自生活,孩儿笨拙不会打理不会梳髻,市井之人也不懂得礼数……”自己也觉得这理由说不过去,再是市井之人,又有谁堂而皇之用刀剑斩去长发,一头断发张扬见人的?当下老老实实认了错,“……孩儿不孝。”
景绪看着这一头断发只有心疼的份儿,抓抓儿子乱糟糟的头发,笑道:“现在有人替你梳髻了,把头发留起来就是,戴上小冠也漂亮些。不着急,你在梅院当差,进进出出也就那么几个人,既然喊佟云五哥,想来他也不会笑话你。”
这是变相地许诺,要带哥舒明朗出席更盛大庄重的场合,给他更多的权势与尊严。
哥舒明朗刚醒来就被父王几句话说得眼眨眨地,一手捉住父王揉他头发的手,将脸贴在父王手心里蹭了蹭,小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了父王。父王的期望,孩儿一定不会辜负。”
看得出来景绪很忙碌,和哥舒明朗说了几句话之后,也没和儿子一起吃饭,吩咐排驾去了梅院,在梅院盘桓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往亲事府去了。哥舒明朗洗漱之后回了快雪轩,景绪仍是不许他往梅院上差,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快雪轩里,没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上午接到禄生的带来的消息,说影子回慎思斋了。与他一起回来的长生却没安置在王府,听说被王爷传去了亲事府。哥舒明朗本想去慎思斋见见影子,想起父王佯作阴冷严肃却藏不住心软慈爱的双眼,到底还是没有轻易动弹,只让禄生又跑了一趟,问问影子可有话带进来。
禄生回来禀报说,影子大爷问了,哥舒公子是否无恙。
哥舒明朗想起昨夜挨的家法,真是又羞又疼,偏偏生不起一丝委屈。
当下吩咐禄生转告影子,我无恙。
待禄生离开之后,哥舒明朗就把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了。兀自觉得不保险,干脆进了里屋,躲在更衣的屏风后边。确认绝没人能偷窥自己之后,他匆促解开下裳,察看臀上的伤处,发现和自己所感觉到的一样,昨夜被打得仿佛都裂开的屁股丝毫未损,连一点儿肿痕都没见到。
想起昨夜敷在自己火辣辣伤臀上的冰帕子,想起父王那厚实宽大的手掌,哥舒明朗脸上微微泛红。他是习武之人,很明白父王手里的革带曾给身上带来怎样的伤害,只用冰帕子敷,哪怕是用了上好的伤药,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是父王耗损内力催化了瘀伤,填补了根本,伤才能好得这么快。
根本就得不偿失吧。哥舒明朗缓缓穿戴好衣物,眼眶有些发红。
哪怕是关系极好的亲友,倘若不是一方重伤欲死,另一人也不会轻易度气给他。几时见过人用内力恢复外伤呢?说穿了,外伤能辅以针药,且人能自愈,养些时日自然就能好起来,根本没必要动用内力。没有人会为了外伤轻易损耗得来不易的内力,救自己且觉得可惜,何况是救别人?
直到这个时候,哥舒明朗才真切地体会到,父王那句话的真实与无奈。
父王说,小儿,别逼父王狠狠打你。父王舍不得。
背着人的时候,哥舒明朗忘却了那些羞耻,躲在屏风后边狠狠哭了一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知道,就为了父王那一句“舍不得”,不管做什么事之前,他都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上三遍,决不让父王为了自己的皮肉心疼为难。
王府大公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快雪轩养伤,御医三天来请一次脉,汤药天天都在喝,叫禄生的内管事每天往慎思斋跑一趟,每到傍晚,天就要黑尽时,王爷就会从亲事府回来,陪大公子在快雪轩吃顿饭,使女点上明亮的宫灯,父子二人说些闲话,待大公子睡下了,王爷才会回执明殿休息。
这样平静无趣地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快雪轩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大丫鬟小丫头连带着执掌粗事的仆役都逐渐发现,他们那位总是目中无人的大公子不知何时就改变了态度,他慢慢愿意低头看看他身边服侍的人了。他不再挑剔替她收拾书案的秋虫,有时还会给秋虫写几个无伤大雅的字,春蕊服侍他更衣的时候,他也不再故意指手画脚,也会点头对春蕊的配饰眼光表示赞许,在屋外服侍的小丫头更是惊讶地发现,大公子居然和夏石姐姐聊柳叶刀和棱形镖,两人还聊得挺开心的样子!
哥舒明朗的安份乖巧让景绪稍稍放下心来,虽说雷厉风行地对儿子行了家法,但景绪心里并没有太多把握。偏偏这段时间自己忙着外边的事,儿子被左龙一拳打伤实在不能带着他整天乱跑,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每天傍晚回来陪儿子吃饭,见哥舒明朗对自己亲昵依旧,并未因为那场教训心生嫌隙,景绪欣慰之余又不免多疼了儿子几分。这儿子睡前非要当爹的摸摸脑袋才肯躺下,景绪居然也没有训斥,反而次次都默许了。
终于等到御医给哥舒明朗换了第三个方子,说是身体已无大碍,喝完最后一副药就上房揭瓦了,憋了快一个月的哥舒明朗欢喜得差点在廊上起舞,当天晚上就抱着父王的手,可怜兮兮地求景绪放他去梅院当差。
景绪没看儿子递来的脉案药方,一面吩咐摆饭,一面问哥舒明朗:“还记得洛英么?”
这么多天来,景绪从来不和哥舒明朗说外府的事,哥舒明朗就有心去问问洛英、长生、李漫真的消息,只是顾忌着自己曾被打得肿了一圈的屁股,还是老实忍了下来。今天得了御医的赦令就兴冲冲请命回梅院当差,最重要的就是想去找佟云打听打听消息。
哥舒明朗也不傻,听景绪这么一问,他突然就意识到,也许那姓谭的老御医不让自己出门还老给自己煎苦药吃,……八成就是父王吩咐下来的。
换了从前刚被父王宠得蒙头蒙脑的时候,指不定他就要撒个小脾气,问父王你为何恶整我了。现在却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明知道父王刻意把自己软禁在快雪轩,居然也没有一点儿委屈,总而言之,父王做的,永远是为我好的,永远是对的。
“洛大哥啊,孩儿当然记得。不知道他可曾顺利脱险?”哥舒明朗实心眼儿地回答。


2025-07-13 21:5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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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疾雪
  • 睹棋思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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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更完了。明天不更。
明天来回帖,我先自挂东南枝……


  • 疾雪
  • 睹棋思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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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在码。但是感觉不太好,今晚应该更不了。
不要每天都守着啊我鸭梨很大……码字应该是件很愉快的事,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就像有鞭子在抽- -


  • 疾雪
  • 睹棋思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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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大概可能明天凌晨或者后天才能更- -
逐渐有点感觉了。如果大家更冷静一点,状态可能更好点。。。。
好吧,我就是个小透明的命。求大家忘了我。。。。


  • 疾雪
  • 睹棋思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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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次日,哥舒明朗销假回梅院上差,被忙得人仰马翻的佟云抓住抄了一上午私信、侧条。
梅院书房作为静王一系的权力中枢,常年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理由很简单,前头静王爷是个十足的控制狂,能让他彻底放心的人除了洛英之外,只有一个曾为他舍命的佟云。好在前头静王爷不像景绪这么恋子成狂,每天不是待在亲事府就在梅院,也因近年少有战事,洛英常把亲事府的事务交代给谢雄、雍杰等人,自己时常梅院与佟云换班,倒也勉强能应付过去。
这一个月却是把佟云累得够呛。从洛英失踪、景绪下令备战开始,书房进出的密函、手令数量激增,能帮忙的洛英下落不明,值班的后院书吏顶多帮着处理一些不要紧的案牍事,佟云除了自己咬牙硬撑,难道还真的敢指望景绪帮着他处理细务?半个月之前,佟家小厮就每天悄悄往梅院送参汤了,还是景绪看着不对,连忙从亲事府调了人来帮忙。
哥舒明朗偷偷打量坐在书案边奋笔疾书的雍杰。这是苍山八骏中的老四,皮肤黝黑,看着有点脏,手脚都很长,长到给人一种他本人都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在哪里的错觉,要说长相吧,五官真的很漂亮,以哥舒明朗挑剔的目光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是,美则美矣,木讷至极。这是个很容易被遗忘的人。哪怕他穿得不差,长得很好,就凭他那一副毫无生气的气质,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把他当作一个物件摆设,不知不觉就忽略了。
似乎知道哥舒明朗在打量自己,雍杰也不说话,顺手把放在右手边的一叠密函丢过去。
还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呢。哥舒明朗腹诽一句,心里却是乐滋滋的。一面动手翻看手里的密函,又开始胡思乱想,来的怎么会是雍杰呢?洛大哥不在,谢二哥必须在亲事府坐镇,夏豪常年领兵在外不在亲事府授差,雍杰在亲事府的地位也就举足重轻了。就算梅院忙不过来,调池风调杨虎也不会调雍杰吧?完全说不通。
佟云抱着一叠公文过来,哥舒明朗见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帮着推他的轮椅,顺便把那叠公文接过来放在书案上。佟云从其中分出七八份,语速极快、吐字极清晰地说:“侧条,襄州刺史谭湘,夔州刺史诸虞山,朗州刺史谢庐,江陵县雍承。侧条,逃城可斩。侧条,诛首恶。其余几本你看着办。”又指着下面那一叠公文,“你看一看,直接转前院。”
哥舒明朗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他记性不错,忙把佟云交代的复述了一遍,待佟云点头确认没有差错之后,才松了口气。——在这间书房里坐着,真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
佟云已经抱起雍杰丢给哥舒明朗的密函,转身欲回自己的书案。
哥舒明朗倒不觉得什么,雍杰立即就举手投降了:“我来抄我来抄,五郎,别生气。”
佟云理也不理,只管推着轮椅往前走。雍杰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伸手取回他手里的密函。
佟云深色淡淡地说:“岂敢劳烦四哥。”
雍杰赔笑道:“当不起‘劳烦’二字。任凭首幕大人差遣。”
因佟云实在太忙,雍杰陪了笑脸,这场风波就此结束。佟云还有如山的密函亟需处理,哥舒明朗是纯新手,基本常识都没有,雍杰倒是熟悉各方面的情况,可惜他是苍山八骏中唯一的例外,因年纪与夏豪相近,当年二人抓阄,雍杰去亲事府当差,夏豪留在梅院服侍,如今夏豪统兵在外,雍杰这个从来没摸过梅院庶务的反而被调来从头学起,他在书房已经待了十来天了,最终断事处置还是得佟云亲自拿主意。
哥舒明朗这才知道五哥是替自己出头了,眼瞅了雍杰一眼,很显然雍杰正在抄写的密函都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了不起就是上次佟云教他的抄重点。佟云亲自教给他的几份公文则能帮助他尽快熟悉静王府的新势力盘踞点——山南东道。
第一份公文出具的侧条就涉及了三位刺史的任命,最后任命的一位江陵县令,身份更是举足重轻。江陵是荆州治所,荆州则是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府所在地,此地西控巴蜀,南通湘粤,是静王府南北势力通道中相当重要的一环。目前景绪还没有考虑好山南东道节度使的人选,坐镇江陵的雍承就显得很要紧了。
I


  • 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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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明朗问道:“怎么又和公主扯上关系了?与五哥有什么相干?”
杨虎嘿笑道:“你不是最服我五哥么?那你可得谢谢我。”
这两句话说得完全没有逻辑,要命的是哥舒明朗居然听懂了,他抿嘴一笑,道:“谢谢小哥没有把薛驸马打死,好歹留了半条命给我?”
哥舒明朗与杨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杨虎第一次到慎思斋陪着哥舒明朗骑射,还没开练哥舒明朗就被左龙一拳打回快雪轩养伤了,之后哥舒明朗就开始了漫长的养伤岁月,这才是二人阔别后的头一次见面。哥舒明朗的聪慧敏锐让杨虎异常自得,他把这归拢为年轻人之间无须言明的默契,并为终于寻找到一个跟得上自己说话节奏的人生知己击节赞叹。
“五哥曾与福安公主议婚,婚事没成,那小子居然敢尚福安公主,你说该死不该死?”杨虎说得很简单,用词却很讲究,很容易让人从中听出些滋味来。
——佟云与福安公主议婚,婚事没成。
——也就是说,薛驸马并不是从佟云手里抢了福安公主。
杨虎为什么那么恨薛驸马?甚至苍山八骏其他人也恨薛驸马,都为难捉弄过他。
哥舒明朗很努力地想要融入长安的生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长安贵族,对于长安城内许多牵牵绊绊的恩怨纠葛,他就是想了解都毫无头绪。杨虎是个颇有点没心没肺的人,和哥舒明朗咋咋呼呼说了两句,去慎思斋喝了口茶,想着天色不早了,又拉哥舒明朗去演武场。
杨虎眼睛不方便,没有亲自下场陪练,命人抬来坐榻,往演武场边一搁,笑眯眯地听哥舒明朗练习枪法。
哥舒明朗才举枪朝着木桩“突”了一回,杨虎反手就是一颗核桃砸了出去。
分明手法平淡无奇,射出的角度力道都很普通,偏偏就是让人觉得难受。
要闪避吧,不是躲不开,往上得撇了脚,往下就是狗啃泥,往左衣袖要撕开,往右腰带逃不脱。要不躲就这么硬生生扛一记吧,看着真不很重,也没朝着要紧的地方砸,只是才下场就被名为陪练实为师父的小哥教训了,面上实在挂不住。
哥舒明朗终究还是没有躲。他不太热衷于给人看自己狼狈的模样,既然武力弱于对方,明知道闪避会让自己变得异常难堪,他宁可受堂堂正正的教训。核桃凶狠地砸在了右手指骨上,一时皮肉如火烧,骨骼似断裂,巨大地力道从手传递至枪身,震得哥舒明朗几乎握不住那杆长枪。
一直到这个时候,哥舒明朗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杨虎是一位名震长安的顶尖高手。
——他的名声,并未因他的年轻而掺杂一丝浮夸与虚伪。
盘膝坐在榻上的杨虎一手撑腰,一手对哥舒明朗指指点点:“下了场就把你的公子脾气好好收收。你是练枪,穿得那么花里胡哨地干什么?我离着这么远,都能听见你袖子在空中划开的风声。你搞那么大袖子是给人竖靶子?一箭把你袖子钉地上,你是脱了衣服爬起来呢,还是撕了袖子爬起来?……怎么着?说不得你?要小爷亲自伺候您更衣?”
训得哥舒明朗脸色阴晴不定,倘若不是惦记着这人是父王差遣来给自己“陪练”的,哥舒公子差点就要一枪捅他阴阳怪气的脸上了。要说哥舒公子这辈子最讲究的就是风度,哪怕是当日对战李漫真时,最最艰难绝望的一刻,他也是衣袂翻飞不见一丝狼狈。要他演武时打着赤膊挥汗如雨……想想都让哥舒公子脸色发青。
杨虎嘿笑一声,直接从坐榻上飞掠而起。
在他起身的同时,竖在东面武器架上的木头长枪飞旋而起,听从召唤般直入杨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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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只出了两枪,第一枪把哥舒明朗左边袖子钉在了青石地板上,第二枪把哥舒明朗右边袖子钉在了青石地板上。被欺负的哥舒明朗被巨大地力量禁锢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偏偏扛着木头长枪的杨虎还在耀武扬威:“公子爷,教你个乖。演武场上,谁的拳头大,谁说了就算数。什么身份权谋都是假的,你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
哥舒明朗从未这样狼狈过,或者说,他从未真正直面过杨虎这样层次的高手。
这已然不是屈辱与否的问题了,对从市井拼杀的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哥舒明朗而言,杨虎代表着危险。偏偏这种危险和他以前遇到的都不一样。这个触目可知的“危险”不会真的伤害他,反而会慢慢教会他,如何了解“危险”,学习“危险”,征服“危险”。他不再觉得儿戏,明亮的双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戒备与警惕,还有更多的是……兴奋。
他很干脆地从被死死钉在地上的大袖衣里脱身而出,很不幸的是,今天哥舒明朗穿的艳紫云痕深衣也不是窄袖,袖长一尺半,风流翩翩。杨虎耳力惊人,哥舒明朗脱了大袖衣起身,他听见了,哥舒明朗里边的深衣小袖擦过风声,他依然听见了。——又是一枪刺出。
哥舒明朗很光棍地解开了腰间的明珠玉带,抢在自己被杨虎那一枪的力道惯在地上之前,匆忙脱了惹祸的小袖深衣。只听噗一声微弱的闷响,左边袖子果然被钉在地板上了。哥舒明朗看着自己倒霉的衣服,下意识地觉得背痛:第一回被杨虎用衣服困在地上,那真是实打实地砸在青石地板上,能不痛吗?
哥舒明朗能见人的衣服已经被杨虎脱光了,此时身上仅着中单,顿时就有些犯晕。
杨虎撇撇嘴,嘀咕道:“再脱王爷不弄死我哩。”
闹得哥舒明朗哭笑不得,说道:“小哥,我知道错了,明天换了窄袖袍子来。”
杨虎将手中木头长枪一竖,问道:“看清楚我‘突’的三枪了吗?”
恐怕不能更清楚了。哥舒明朗将杨虎刺来的那三枪一一回想了一遍,总有些难以言说的意味,迟疑道:“看清楚了。只是,小哥……”
“看清楚就行,不用想得太清楚。”杨虎顺手把木头长枪踢向哥舒明朗,转身往坐榻走,声音略有些沙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对于我而言,‘突’就是这样。对你来说,‘突’不一定非得如此。呐,先对着木桩‘突’五百次吧,‘突’来‘突’去的,慢慢就有感觉了。”
杨虎应该是哥舒明朗所遇见的武功最高者,所以,杨虎的教导,他很虔诚地执行了。
五百次突刺对哥舒明朗而言不算艰苦,在他苦练速度时,曾每天拔刀两万次。
很快哥舒明朗就淌了一身淋漓的汗水,他那身单薄的中单被汗水浸透,穿着和没穿几乎没有两样。然而,爱风度的哥舒公子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十次和二十次,体悟完全不同。五十次和一百次,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境界。分明是那么平淡无奇地一记突刺,在不间歇地练习之后,却给了哥舒明朗无数个捉摸不透的想法和念头。
剥了一大盘核桃的杨虎也喝了一肚子茶,早就吃饱喝足回慎思斋休息去了。
只留下挥汗如雨的哥舒明朗,独自一人在演武场继续练习。
景绪回府就打发人去找儿子一起吃饭,听说哥舒明朗还在演武场,顺路就往演武场走了一趟。对孝子爹而言,接儿子放学也是一种难得的情趣。
彼时淡阳西下,红霞漫天,风中已然带了一丝冬夜的森寒。
景绪远远就看见儿子在两个木桩间横冲直撞,身法竟带了一两分大巧若拙的意味,不禁想道,杨虎这高级陪练找得不错。近前一看,儿子浑身上下热气蒸腾,居然只穿了一袭中单,两件衣服都被无形气劲钉在石板上,脸色骤变。
——哥舒明朗不会自己把衣服钉在地上,更没有本事发出这种无形气劲。
一个二个都有本事压着我儿子打么!景绪心中又怒又疼,还有一丝愤慨。如果前头静王爷能听到他说话,景老爷子就特别想问问那个当爹的,有儿子搁着你不好好教,倒把几个外姓人教得个个能耐,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儿子被人压着打的委屈吗!
I


2025-07-13 21: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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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了你们了。这样都刷了好几页。人家鸭梨好大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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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明朗蹬着木屐一路疾走回到执明殿,看着主殿里灯火通明,显然景绪就在那里,忙加快脚步攀上玉阶。哪晓得一直对他大门敞开的主殿此时却进不去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往前走了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没等哥舒明朗说话,看着外边情况的彭碧洲就走了出来。
“大公子。”彭碧洲先施了礼,安抚住被侍卫冒犯满心邪火乱窜的哥舒明朗。
在长安静王府住了两个多月,哥舒明朗再是讨厌太监,也知道有些人是没必要得罪的。虽然不知道彭碧洲讨好自己的用意是什么,但,哥舒明朗也不能把这个总是对自己示好的实权派彻底得罪了,他点点头,问道:“父王不肯见我?”
彭碧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述了景绪的意思:“王爷吩咐,大公子的饭送到快雪轩。”
“我……”哥舒明朗张嘴就想说我不吃饭了,你让我进去。
“大公子回去把饭吃了,好好想想怎么和王爷回话,再来见也不迟?”彭碧洲提醒道。
“我吃不下。”哥舒明朗很容易就在彭碧洲面前说了实话,他焦躁地用折扇抵住额头,心头一团乱麻。怎么办?不肯见了。和从前一样,生气了就再也不肯见自己了。说不见就不见,任凭自己如何恳求,如何接近,静王爷说了不见,那就见不着。
就好像在长安这两个月的美好日子瞬间就终结了,他又变成了凤翔府那个可怜没人要的赌场老板,人前体面风光,人后孤独无依的哥舒公子。熟悉的焦躁让哥舒明朗几欲发狂,他不想再当那个可怜的私生子,他要温柔体贴的父王,不要十天半个月想起来才给他一句话的“王爷”!
彭碧洲看着他抓瞎仓皇的模样也是心疼,忙透漏里面的消息给他:“大公子且别慌张,这世上,父子岂有隔夜之仇?当爹的还能犟得过儿子?老奴看着,王爷也是心情不大好,这才不想立即和大公子说话。您想,倘若真生了您的气,能记着交代给您预备饭食么?大公子何妨遵从王爷的意思,先回去饱饱地吃顿饭,待王爷这边情绪也好些了,再来求见。您真心实意说几句小巧话儿,哎哟,给王爷这儿捏捏,那儿按按,王爷还能生您的气啊?疼也来不及呢。”
哥舒明朗就如同溺水之人捉住了浮木,紧紧盯着他:“我吃了饭再来,你让我进去么?”
彭碧洲思索了一下,应承道:“老奴给您想办法。”
哥舒明朗点头道:“好。彭公公,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祖宗诶,您赶紧地,回去吃饭吧。”彭碧洲无奈地笑道。
哥舒明朗又匆匆忙忙回了快雪轩,此时当值的是秋虫,服侍着他更衣换鞋,小厨房就把晚饭送来了。哥舒明朗速战速决吃了饭,想即刻去执明殿,又怕父王还没吃完饭。他满心烦躁,神色中自然带了一丝戾气,秋虫见状悄悄吩咐小丫头们都退下,自己亲自在一旁服侍。
“有鞭子么?”哥舒明朗突然问。
听得秋虫一愣,迟疑地答道:“咱们这儿没有。禄公公、春公公,惹您生气了?”
哥舒明朗知道这个聪明的大丫鬟已经明白什么了,她在提醒自己,鞭子是责罚太监的,身为王府大公子的自己不能和鞭子扯上关系。不管是拿鞭子打人还是被打,都不行。相处多日,他对秋虫已然不那么生分了,干脆地问道:“那咱们有什么?……父王不愿见我了。”
秋虫低头道:“公子,咱们有什么,您都不能自作主张。倘若王爷要罚您一百,你自责五十,是不恭;倘若王爷只罚您二十,您自责五十,是不孝。”很多时候,自幼流落市井的哥舒公子,并不比他这位出身宦族的使女更懂得大家族的父子相处之道。
“那他要是不肯打我呢?”哥舒明朗问道。
“打有打的道理,不打有不打的理由。倘若王爷不打您,必然是没有打您的道理。”秋虫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公子,您要鞭子,只是逼王爷见您么?还是,您认为自己受伤痛苦,王爷就会发泄了怒气,心里真的觉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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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句话把哥舒明朗逼得愣在当场,总觉得不是秋虫说的这么一回事,又觉得秋虫一语中的,直插心窝。
我若受伤痛苦,父王会觉得泄愤消气,会觉得快活吗?哥舒明朗问了自己一句。然后,他想起自己两次受伤时父王焦急心疼的眼神,想起父王抚摸在自己额上的温柔大手,想起父王安慰自己的轻言细语。他知道,答案是不,父王才不会开心呢。他心疼我,我知道。
那为什么以前父王总是生气了就要扇耳光呢?哥舒明朗有些不确定了,他开始想,也许,是从前我做的事太让父王生气,父王忍不住才动手的?再说,打得也不狠……虽说难看了些,肿起来不好见人,但是,除了嘴里几处被牙齿磕破了皮,到底也没弄伤哪里。
那我要鞭子做什么?像秋虫说的,我在逼父王向我低头么?我想逼他见我?!
这理由让哥舒明朗悚然惊动,从几时开始,自己竟有了以自伤自残要挟父王的底气?!
一年前驿站大火,静王爷彻底斩断了和哥舒明朗的联系。那时候哥舒明朗也用了无数种方法,想要求见自己的父王。终究没有见到。可是,在那无数种方法之中,没有一种是拿自己做赌注的。原因是哥舒明朗很明白,自己在父王的心中根本不存在什么价值,卑微得宛如浮尘,就算他拿刀斩下自己的手脚,用剑刺自己的喉咙,父王也不会点头允见。
也才短短两个多月啊,父王究竟为何改变了态度,自己又为何彻底沉浸在这看似不切实际的疼爱之中,已然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真的?假的?哥舒明朗无法让自己去辨认询问。这一切就是真的,所有的体贴细致温柔疼爱都是真实存在的,瞒得了理智,骗不了心。
秋虫从里屋抱出来一件斗篷,轻声道:“公子坐在家里也是神思不属,去看看吧。就算王爷不肯让您服侍安寝,您请彭公公带句请安的话也好。王爷这样疼爱公子,就算生气也不会永远不见您的。”
哥舒明朗下榻让她服侍上披上斗篷,踏着一地清冷月华,“嗑哒嗑哒”往执明殿走。
主殿的灯火已经撤了差不多一半,哥舒明朗知道父王已经吃了饭,身边服侍的下人也撤了大半,这是准备消食沐浴,没多久就要去藏龙殿休息了。登上玉阶,走到主殿门口,哥舒明朗自然停下了脚步,守门的侍卫轻声说道:“彭公公交代过,公子来了,请自便。”
哥舒明朗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身问道:“父王在做什么?”
看到侍卫目瞪口呆的脸,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蠢问题,只好继续往前走。
景绪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待在灯火最明亮的地方,他在内殿静坐,昏黄的烛火光影中,他呼吸悠长宁定,整个人就像和坐榻凭几融为了一体,几乎没有了活人的气息,反而更像是摆设空气。他思绪有些乱,这才把上辈子修炼的功夫捡了起来,慢慢整理头绪。
哥舒明朗在主殿里找了一圈,第一眼看到景绪时居然没看出来,多看了几眼,才发现父王竟然在入定练功。他有些后怕,倘若自己和从前一样嚷嚷着蹦进来,岂不惊扰了父王?
当下放轻手脚往后退了好几步,打算在一旁为父王护法。岂料还没站稳,景绪已经从意识海里清醒过来,问道:“去哪儿?”
吓了哥舒明朗一跳,忙转过身来,施礼道:“孩儿见过父王。”
景绪有些疲惫地说:“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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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哥舒明朗心目中,苍山八骏中最值得信赖敬重的始终是五哥佟云,尽管佟云不会陪他玩闹,也不会刻意讨好他,只是凭着佟云那条失去的腿,哥舒明朗就把他当作了亲人。诚然杨虎也是哥舒明朗挺重要的兄弟和朋友,只是和佟云相比较,远近亲疏不言而喻。所以,尽管事情涉及到杨虎的阴私,哥舒明朗也没有丝毫遮掩隐瞒,一五一十把所有事都向佟云掰扯了一遍。
佟云有些精神不济,喝了一碗小厮送来的茶汤才勉强提起神来,等哥舒明朗把事情叙述到景绪那一句干脆的“出去”之后,他问了一个很直接地问题:“且不问大公子的心意。王爷此时要取大公子的性命,是否易如反掌?”
哥舒明朗再狂妄也不敢轻视自己的父王,他点点头,说:“父王要杀我,就算我不愿就死,逃出生天的可能也不超过三成。”
“不是三成,是一成都没有。”佟云不客气地说。
哥舒明朗不想和佟云扯这个问题。对他而言,三成还是一成都是伪命题。理由很简单,倘若父王要杀他,他根本就不会逃。想让他怎么死,他就乖乖去怎么死。哪怕死出一朵花呢?只要父王真的下了令,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有。
见哥舒明朗不以为意,佟云又问道:“自古以来,能如愿登基当了皇帝得了善终的太子有几人?反倒是被废病死的太子多不胜数。难道个个都是父不慈、子不孝吗?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有朝廷,太子有幕僚属吏,一旦太子为储的时间太长,就算太子等得及,他身边等着飞黄腾达的近臣们也未必等得及。”
“王爷要栽培大公子,却不愿父子相疑,所以,才稍微提醒了大公子一下。”
“其实,我觉得……”佟云啜着温热的茶汤,有些无奈地看了哥舒明朗一眼,“王爷和你提杨虎的事,不过是提醒你,杨虎是个可以亲近重用的人。只是……大公子想得有些深了,王爷不过是顺手推舟提醒了一句。”
哥舒明朗还是没有闹明白:“可是,父王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说……失望?”
佟云不禁笑了一下,说:“你伸出手来,罚一下手心,我告诉你。”
哥舒明朗也不推避,双手呈上自己的金漆折扇,待佟云接了,他就摊开自己的左手,请佟云责罚。佟云却没有真的打他,轻轻将折扇放回他手心,说道:“若王爷忌惮提防大公子,今日不会栽培,日后不必容忍,更不会亲口提点今天这些容易父子离心的话。明朗,王爷是在保全你,不愿看见有朝一日你懵懵懂懂地被捆绑上储君属臣的战车,做身不由己的事。”
“你一句话轻飘飘地把自己的命交给王爷,让王爷怎么想呢?在你的心目中,王爷贪恋权势便不惜手刃亲子?难怪要让你‘出去’呢。换了我阿爹,屁股都要打烂了。”佟云低头一笑。
哥舒明朗顿时脸红如血,他否认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佟云尖锐地问了一句:“表忠心么?”
这句话问得半点都不似赞同,反而有些嘲讽。哥舒明朗看着佟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愿意为王爷死的人很多。”
佟云说的这句话,哥舒明朗很相信。因为,眼前的佟云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事君事父,王爷要你死,你都没有不死的理由。”
这话说得霸道又绝对,要命的是,哥舒明朗还是很赞同。他一点儿都不觉得佟云荒谬。
“那你何必说呢?”佟云问。
——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何必要说呢?
哥舒明朗愣住了。
“当儿子的说这种话,除了让父亲愤怒之外,难道还想博取父亲的赞赏?天底下有哪个当爹的希望儿子随随便便就把命许诺出去?你该知道,王爷越是喜欢你,器重你,听见这样的话就会越生气。因为,你不仅辜负王爷对你的感情,也辜负了自己。”
“你若是对不起阿爹也还罢了,阿爹疼你,总会忍下去的。你对不起的人是自己,阿爹一定会很生气。——我阿爹曾和我说过,自私些也没关系,哪怕德行不堪,对不起天下人,护着自己就好。当爹爹的,为了自己的儿子,总是这么蛮不讲理。”佟云口中说着不太好的词语,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德行亏欠的不荣誉,反而带着一丁点儿不易察觉的羞赧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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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尽量调整状态。大家原谅我。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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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儿子对自己的孺慕之情伤害儿子,静王爷做得出来,景绪做不出来。尽管这是无心之失,景绪依然惭愧无地,他甚至有点无颜面对哥舒明朗的情绪,嗓子略微发硬,低声承诺道:“好。父王答应你,永远都不会不见你。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你想,就可以走到父王跟前。”
他不能为此事听到哥舒明朗任何感恩戴德的话,抢先一步问道:“半夜去梅院做什么?”
这话可不好回答。哥舒明朗迟疑了片刻,小声道:“孩儿有些事想不通,去问问五哥。”
景绪用手拍着儿子的肩膀,一下一下的,终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
连接王府内外的二门在下钥之后,是不能轻易开启的。一旦打开二门,自然是有了特别重要的变故。哥舒明朗并不明白,静王府的二门在深夜开启一次,会让盯着梅院的各方面势力产生多么丰富的联想。他始终不曾意识到,从他搬进长安静王府开始,从他以王府大公子的身份入事梅院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再也无法单纯了。
只是,哥舒明朗折腾了一天,又被景绪晾了两次,直接吓成了惊弓之鸟,景绪已然不敢再和他说任何可能带了些指责的话。罢了,来日方长。何况,今晚也算是事出有因。景老爷子岂会不知道儿子是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去找佟云拿主意了?
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错。景绪抿了抿嘴,低声道:“小儿,父王不该留你一个人。”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和景绪相处了两个多月,哥舒明朗多多少少也摸到了一点儿父王的脾气,他这位父王对外寡言淡漠、对内温柔和蔼,对内外唯一相同的态度是,他不喜欢把一件事重复第二遍。他的命令只说一次,臣下的劝谏也只听一次,谁敢用相同一件事耽搁他的时间和精力,谁就要倒霉。
景绪一反常态在短时间内说了两次“不该”,哥舒明朗很容易就听出父王话中的内疚与歉然。他觉得心中暖暖地泛酸,又安慰又难受。安慰自是因为父王对自己疼宠依旧,并未厌弃自己,难受却是因为他并不希望父王为此内疚负疚。
——他喜欢父王心疼自己,却不忍见父王真的心疼。
“……以为父王要行家法,可吓死孩儿了。”哥舒明朗很利索地岔开了话题。
景绪不免笑了笑,行,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小子终究也有个忌惮了,不枉自己狠心打了一顿。想着儿子讨好乖巧的小模样,景绪不免心生怜爱,伸手轻轻拍着儿子的身子,柔声道:“小儿聪明孝顺又懂事,父王疼也来不及,哪里舍得打呢。今天的事,是父王不对……”
哥舒明朗原是想岔开话题,不再让父王心疼内疚,哪晓得一句话转过来,父王居然直接向自己认错了。这真是破天荒第一回!偏偏景绪说得平静自然,没有半点儿向儿子认错折损颜面的尴尬与难堪。哥舒明朗有些躺不住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道:“父王,您别……孩儿受不起。”
景绪一把将他重新摁倒在怀里,捏捏儿子养了点肉的脸颊,说道:“小儿不忍听,父王就不说了。你我相处,终究是内事,不与外人相干。好么?”
哥舒明朗心里一惊,情知这才是父王半夜爬起来堵自己的真正理由。
他似乎也明白了,父王想教训自己,又怕自己多想,所以才状若平淡地提醒了一句。内事,外人。直到此时,他才隐隐约约明白,为何彭碧洲对自己深夜去梅院如此慎重。事情的重点,根本不是自己从内府出去,而是自己半夜去梅院找了佟云!
和景绪没什么太大关系的事情上,哥舒明朗总是触觉敏锐又进展神速。景绪只稍微说了两个关键词,他马上就把景绪想要表达的意思领悟得一清二楚。佟云身份再是重要,也只是外臣。他和景绪才是静王府最亲近尊贵之人,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谁都没有资格插嘴!
景绪既然把此事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哥舒明朗也不敢再慎重其事地回答。
他还记得下午在慎思斋触怒父王的情景。倘若当时自己假装没听懂,或是说些讨巧乖顺的话,只要不是那句脸青面黑直来直往的“孩儿不敢”,绝不会惹出来后面的对话,父王也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迁怒自己。既然是父子相处,闹出君臣奏对的格局,难怪会动辄得咎,怎么都不对劲呢!
总而言之,父王没有让自己“起来站好”时,能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吧,这绝不会错。
“好。父王说的,只是内事,不与外人相干。不许赶孩儿走。”哥舒明朗伸出手指。
景绪在景慈幼时常和儿子拉钩,并非不懂小孩家的玩意儿。见哥舒明朗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小脸上隐隐透着狡猾与邀宠,一颗心都化成了水,果然伸手和哥舒明朗勾了勾手指,哥舒明朗拇指翘起来和景绪的拇指对在一起,口中嘟囔:“还要打个印!”
景绪又好笑又感慨,虽说哥舒明朗年纪不小了,腻在他身边却和未长成的少年一般,倘若不是从前在情感上亏欠太多,寻常骄傲又体面的年轻人,又岂会愿意在父亲面前做这样的小儿姿态?见哥舒明朗神色中隐然带着疲惫,他想说的话也说了,便打发儿子去休息。
哥舒明朗眼巴巴地看着他,尖尖的小下巴拧着一个小窝,又可怜又可爱。
景绪只能举手投降,说道:“好好好,就在父王这里歇。”
哥舒明朗立刻笑嘻嘻地扑上去,脑袋在景绪肩膀上蹭了蹭,说:“好久没和父王一起睡了。孩儿一定乖乖的,不掀被子不踢墙,我这脚要是敢往您身上搁,明儿我自己就给它打折!”很显然这话是没什么说服力的,他只好讨好地说,“我给父王捶腿捏肩……包管您舒舒服服的。”


2025-07-13 21: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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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绪很享受儿子在跟前插科打诨的时光,一边儿笑吟吟地看着哥舒明朗,一边儿伸手用玉捶敲了铜磬一下,声音传出殿外,很快彭碧洲就打开殿门进来了。见哥舒明朗狗腿地服侍他爹蹬鞋下榻,彭碧洲心里暗暗可乐,上前垂手待命。
“去收拾大公子的寝具,我和大公子今儿就在执明殿歇。”景绪随口吩咐道。
彭碧洲答应一声,立即有人去收拾景绪和哥舒明朗的寝具,很快就在主殿东首的芙蓉榻上一一铺好。说是一起睡,也不可能真的并排睡在一起。景绪的寝具布置得比哥舒明朗的寝具略高几分,往东边铺着,哥舒明朗比景绪睡得稍矮一些,枕头朝着景绪搁脚的位置。也亏得执明殿的芙蓉榻尺寸够大,否则哪里摆得下这父子二人。
这些天哥舒明朗都很老实地遵循着晨昏定省的规矩,早上要到藏龙殿伺候景绪起床,晚上要给景绪铺了床伺候他睡下。其实,这种老掉牙的规矩很多世家贵族都不遵守了,一则当爹的恐怕还有老妻美妾,成年儿子出入寝房毕竟不便,二则哪家没有几个仆婢下人,用得着差遣笨手笨脚的儿子么?
只景绪和哥舒明朗这对父子是个例外,景绪有妃却独居藏龙殿,哥舒明朗又特别享受亲手服侍父王的过程,景绪在几次劝说未果之后,默许了哥舒明朗的早晚殷勤。——说到底,服侍人的都很享受父子相处的时光,被服侍的又岂能例外?当了一辈子孝子爹,却在死后才从另一个儿子身上享了被儿子服侍的福,景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趁着景绪漱口更衣的时候,哥舒明朗赶忙去盥室清洗手脸,又由宫人服侍着泡了脚,换了一身寝衣回来,见屏风都摆好了,罗帐只剩一幅还挽着,其余都沉沉静静地落了下来,显然是准备安置了。哥舒明朗忙溜达进去,彭碧洲亲自捧灯替他照亮,送至芙蓉榻前。
景绪坐在榻边等儿子服侍安寝,理所当然中又带了一丝得意和欣慰。
哥舒明朗上前替他拉开被子,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算是铺好床了。又起身服侍景绪脱下寝衣,轻轻将景绪亵衣略松开的带子重系了一遍,待景绪躺下之后,他跪在景绪的寝具边上,小心地替他掖紧被子。
往日他就该施礼告辞了,今天不一样,做完一切之后,他很光棍地坐在景绪跟前不动了。景绪被他闹得哭笑不得,将被子掀开一角,示意他可以一起睡。可怜巴巴的哥舒明朗才露出笑容,赶忙脱了寝衣,一溜烟窜进了父王的被窝,和景绪睡在一个枕头上。
看着像小奶狗一样在自己怀里蹭的儿子,景绪心软疼爱之余,不免也有些头疼。
从前也只是挨挨蹭蹭玩玩手指头,现在已经升级到要同床共枕了。听说过女儿恋母的,哪儿听说过挺大一儿子非要和爸爸挤一个被窝的啊?……当然,景绪最担心的并不是儿子恋父成狂,他知道哥舒明朗最爱的是温恬儿,黏着自己不过是爱撒娇罢了。
自觉老胳膊老腿儿的景老爷子忧心的是,这浑小子睡相实在太差!
哥舒明朗折腾一天早就累了,挤在父王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和哥舒明朗正相反,景绪睡觉时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哪怕有人碰着他一根手指,他也不能真的睡着。见哥舒明朗睡熟了,景绪小心翼翼地把他挪边上躺好,这才安稳躺下。
岂料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横着飞来一条腿,直接踹在他小腿上,顿时就惊醒了。
景绪认命地往里挪了挪,给迟早会睡得四仰八叉的哥舒明朗让出空间。
睡着没多会儿,一只手啪地甩景绪脸上,指甲擦过额头,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景绪只能怪自己挪得还不够远,继续往里边让。
当哥舒明朗梦里飞起一脚踹在景绪胯下时,忍了大半个晚上的孝子爹终于崩溃了。
他很干脆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直接躺进了不远处原本属于哥舒明朗的寝具里。终于清静了。从暖被窝沦落到冷被窝里的景绪幽怨地想,以后再让你睡我的被窝,我就跟你小子姓哥舒!
景绪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天快蒙蒙亮时,一只小脚从天而降,直接踩在了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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