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同人】荒芜

楔子
灰色砖块砌成的高大墙体上，爬满了日渐枯黄的藤蔓，难得的金色阳光洒在仍旧繁密的叶片上。
空旷的顶楼站着一个细长而削瘦的身影，一身黑色的风衣和窄长的黒裤，苍白且轮廓分明的脸，细长而僵硬的手指，许飞身后拉长的影子荒芜得没有尽头。
“澈儿，你看，我又种了一盆太阳花。可是杭州的天气总是不能把它们种活。”许飞睁着双眼直视金黄的夕阳，平静的脸，对着高远的天空低语。
直至远空的光球变得通红，将云朵染成血色，然后在冷峻的紫蓝色中消失。于是黑色的身影也从楼梯口消失了。玻璃墙体的图书馆，黄色灯通亮起来。
图书馆对面的楼层。厉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长看着这冗长的一幕，手中陶瓷杯里的水已从热气蒸腾变得冰凉，通过肌肤的接触，进入身体，刺醒她的神经。厉雪的头开始有紧迫的痛感，所有神经混乱地交错着。明明无所关联的人，却刺醒她记忆里那些破碎不堪，恍惚灼眼的片段。几日前的一次接触是她记忆不断窜入的起始。

一、
那日阳光明媚，图书馆的玻璃墙体明亮通透。厉雪取下一本《饮水词》，缝隙后兀然出现一张苍白的脸，墨色的双眸蒙着一层雾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厉老师”许飞绕了书架一圈，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厉雪，墨色的眼蒙着一层落寞的雾，语速比常人慢了些，“可以把您手中的书给我吗。”
“恩。”厉雪不经意地回避她的眼，就像上课时一样，“你叫……许飞？”
许飞缓慢地点了下头，左手掌贴上厉雪拿着书的又手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把书握住，拿过。然后慢慢地放开厉雪的右手。削长的指尖是冰冷的，身上是树和青草夹杂的辛香。
阳光下的细小尘埃交错飘动着，纷纷扰扰，互相吸合，又各自回旋。
“谢谢。”许飞靠着厉雪坐下，自顾自地看起从她手中取走的书来，厉雪觉得她的举动有些放肆。许飞的侧脸有如混血儿的凌厉轮廓。
“您知道吗？您很像一个人。”许飞翻看着手中的书，语速缓慢，声音轻飘飘地，略带沙哑，像刚睡醒一般。·
“恩？”
“所以我经常莫名地看着您。” 许飞抬起头来看着她，深陷的眼眶和高挺的鼻子又让厉雪记起那些白色皮肤的女孩。
“你都是这样看着别人的吗？”
“偶尔吧。”许飞浅浅地笑起来，“您喜欢纳兰性德吗？”
厉雪有些跟不上她说话的节奏。或许也是因为紧张，这种紧张就像高中时期在路口等待那辆摩托车的时候一样。一时只能看着她，不说话。顿了顿，才说：“纳兰容若，自宋以来，仅他一人。就是伤心得有些病态了。”

二
杭州的秋，一日比一日深。绵长的细雨喋喋不休，寒风缓缓地入侵手掌。美院高大的灰色墙体附着断裂的枯藤。
厉雪觉得这几年在心的表皮筑起的某些东西在枯裂，内核那炽燥凌冽的部分有窜夺而出的暗喻。她把大学时期穿的军绿外套和旧皮鞋拿出来，换掉紫色大衣和琐碎的珠饰，素面朝天。
“雪。”男人粗重的气息拂在厉雪的脸，身上沉稳的气味笼罩着她的身体，温热的手掌撩起她的衣角，揉抚着丰软的**。
“你最近又开始抽烟了，这样对我们以后的宝宝不好。”男人边喘着粗气边说，“冉冉她还要有弟弟妹妹呢。”
厉雪停下摩擦男人的背的双手，仔细看着男人的面孔，他有着健康的麦色肌肤，如同他身上安稳的气味浓眉下的双眼，明亮而沉重，青色的胡渣一直延伸到耳鬓。这便是她告诫自己将陪伴自己度完余生的男人。
男人见雪不语，便继续亲吻，舌尖用力地在她口中游走，或平稳深沉地允吸着她的舌唇之间，男人褪去她的衣服，深沉却不过分侵略地裹压着她，双手撑开她的双腿，一阵又一阵地进入她的身体。
厉雪对这种深沉地裹压和紧密的进入感到紧迫，越来越接近窒息。
夜已深了，身旁的男人深睡着。厉雪脱离他沉重的呼吸和炽热的怀抱，起身穿上睡袍，点一根烟，窗外流动的灯火，又点燃那些穿梭在她记忆里的片段。伦敦街头那些穿黑色皮衣的白人女孩，她和她们在路灯下拥吻，她和她们坐在酒吧里抽烟、痛骂文学家。她洒落一地的诗稿，她在布拉格的喷水池旁撒下一地小麦……；还有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高瘦少年，一脸稚气和戾气，厉雪坐在少年的摩托车后座，穿过家乡的田野；最后是母亲额边干枯的皱纹和父亲冷淡的沉默。
记忆如同诅咒，汹涌而来，交错反复，厉雪头痛欲裂，却如何也摆脱不了他们。直至天空翻出鱼肚白，她抽尽一包烟，想起这些天偶尔跟许飞在书吧里看着书，分一包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些话。

六、
又是个冷峻的冬夜，空气中漫着冰冷的雾，许飞削长的黑影僵硬地走在校道上，两旁是高耸诡谲的秃树干。她的下巴蜷缩在围巾里，手插在长衣口袋，微弯着腰。
远远地，有车灯从她背后打来，这如秃树般的身影，像散着冷气的冰块。
厉雪从车内一看便知是她，离她越来越接近，越感到对方如冰块般的懦弱，这撩起她心中的懊恼。于是她加速，开至飞前方几步，打开车门，伸出头来唤她：“上车。”语气冷淡却不容置疑。
飞看着她凌厉的眼，顿地惊住。
“我说，上车。”稍微缓和些的语调，飞这才动作僵硬地入车。
车内的气温比外头高，她沉默地看着许飞沉默的侧脸，这许飞正用纸巾擦拭去鼻尖上和睫毛上的薄冰。厉雪讲暖气调高，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细长的呼吸声，前方是倒退着的昏暗秃林。
“你这么晚出来干吗？”厉雪受不了许飞冗长的沉默，于是开**作业。毕业作品。”
“嗯，你就快毕业了。”
“嗯。巴黎的展，就是你帮我写介绍文的展，我得奖了。”
“恭喜你。所以，你要走了？”厉雪冷冷地问。
“大概吧，还没定。”许飞回话的时候，感到手机震动，于是拿起了手机。
“嗯？我今晚……”许飞耳朵贴着手机，边转过头看了看厉雪，然后跟电话里的人说，“今晚没空。改天吧。嗯，拜拜。”
“谁？”厉雪问。
“不知道。估计是之前认识的女孩。”
厉雪沉默，腾出按着方向盘的一只手，从包里掏出灰色的牛皮本，递给许飞，然后说：“许飞，你就是块冰。”
许飞接过本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是厉雪身上的气味。“你的乖宝贝冉冉不听我话，这小妖精没帮我保管秘密，什么时候把它给了你。”
“从夏天。”
“你还是留着吧，它本来是属于你的。”
“许飞，给我点根烟。”厉雪边说边把牛皮本扔在许飞的腿上。
许飞娴熟地从烟盒里取出烟，夹着烟尾，把烟头放到厉雪唇间，然后点起，厉雪缓缓地吸了一口，许飞把烟移开，夹在自己手里。一会儿，又把烟放到厉雪唇间，待厉雪吸一口，又移开，夹在自己手里。
厉雪受不了她变得如此节制的举动，缓缓地吐出：“许飞，你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认识你两年，我们认识一年半。”
“现在你要走，***的就留给我半年前的一本诗？”厉雪声音突然有些失控地变大，她猛地停下车，又说，“到了。”
“我不走便是。”许飞开始抽起剩一半的烟，“我……你已经有家了。而我，只有一本诗能给你。”
厉雪抢过她的烟，摇下车窗，往外头扔了出去，她好似从烟头划过的红色幻影里看到：
伦敦街头那些穿黑色皮衣的白人女孩，和她们坐在酒吧里抽烟，她和她们在路灯下拥吻。她洒落一地的诗稿；她在布拉格的喷水池旁撒下一地麦粒，转过头是一个短发女孩在对她微笑；然后是，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高瘦少年，一脸稚气和戾气，她坐在少年的摩托车后座，穿过家乡的田野；最后是，母亲额边干枯的皱纹和父亲冷淡的沉默。
副座上的的许飞也看到了：
伦敦街头一些穿黑色皮衣的白人女孩，厉雪和她们坐在酒吧里抽烟，她和她们在路灯下拥吻。她洒落一地的诗稿；厉雪在布拉格的喷水池旁撒下一地麦粒，转过头是一个短发女孩在对她微笑；然后是，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高瘦少年，一脸稚气和戾气，厉雪坐在她的摩托车后座，穿过家乡的田野；最后是，厉雪的母亲额边干枯的皱纹和父亲冷淡的沉默。
直至烟头红色的火焰被黑暗完全吞没，厉雪说：“许飞，你知道吗？我以前爱着女孩的时候，叫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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