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我一袭青衣在暴雨中摇曳,那般渺小。“阿瑾,你得好好活着。”他双手放在我的肩上,黑色的眸认真的盯着我,语气郑重。“你要为我守着这城池。”耳畔留下这句话,他的一袭白衣便被暴雨撕扯,坠落高墙。我身边空空如也,徒留下他的气息,而人,已经不在了。不知是雨还是泪,划过脸庞。倾盆大雨发疯般撕咬着大地,整座皇城都摇晃着,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我醒了。大雨已经停了,我从地上慢慢站起身,看城下横尸遍野,满目疮痍,有未燃尽的狼烟丝丝缕缕升起,敌军暂且退去,苍凉无比,望着这残破不堪的城池,泪早已干了。
“你要为我守着这城池。”他说。
你不在了,我会替你守着。
第三年,冬
我高高立在奢华的大殿,俯视这跪了一地的人。这些年来,四处奔走征兵,终是拥有千军万马,他们自然尊我为皇,虽然,我只是个女子。“报——,敌军已击溃投降。”我扯起唇角,“朕知道了,你下去。”那人应允,退下。“现如今已将敌军击溃,众爱卿可不必担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满朝文武作揖,“恭喜帝王,帝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转身离开大殿,身后太监扯着嗓子高喊:“退——朝!”
我将城池守住了,为你。
我独自在御书房翻着奏折,身旁一盏清茶馨香袅袅。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我揉揉太阳穴,我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第二年,我宣布退位让贤。
新皇登基,举国欢庆,锣鼓喧天,一派辉煌景象。门外热闹,我独自坐在宫里,静心读书,我已经退位,他们给我国封娘娘的位分。我轻轻放下书,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跑进来,递给我一副画卷。我狐疑,展开画卷,画中是个如春雨般温柔的女子,那女子眉如远山黛,眸中有化不开的柔情和笑意,盈盈大眼弯起,笑靥如花。那是我,亦是圣尊懿先皇后,往事涌上心头,我毫无防备,一下子哭了。这些年我从没流下一滴眼泪,往事百转千回,终是造化游戏。一张宣纸飘飘摇摇,从画轴里掉落在地上,我弯腰捡起,“你好吗,我回来了。”行书潇洒不拘,墨香犹在。我擦干泪水,奔出门外,看到那登基的新皇,耀眼的龙袍加身,炫目的金冠绾发,面容好看的让人失神,不正是他?我缓慢的走到他面前,两眼泛着泪光,颤声道:“是你吗?你回来了是吗?”他目光转向我,笑着微微点头。我扑进他怀里,可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鼻,我猛地推开他,“你不是他!”他的眼神有些躲闪,随即叹口气,释然。
他甩甩袖子,拿下人皮面具,一张颇为清秀的男子面孔出现,但,的确不是他的面孔。“当年皇兄坠下高台,被我和几个存活的兵救起,但他伤的太严重,于是临终前嘱咐我代替他去宠你。”
你真傻,别人怎能代替你呢。
你若不回来,我替你好好守着这城,等你来世再见不就是了。你何苦呢?
高台上,旗帜飘扬,数年前,我和你曾在这里许下一世。望半城烟沙,白雾渺茫,满城烟雨,你对我说:“阿瑾,你是我心里的唯一,我会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轻闭上眼,细细回忆。
这些,都经历了,都过去了。湖上泛舟那日,上天将雾气收起,只为我能与你相遇。许是我上一世负了你,今生要我来偿还,你已经逝去,徒留活着的人来承受,上天真是造化弄人。
转眼十七年光阴,时间就如掌中流沙,握不住,只能白白的看它流逝于掌心。
思绪渐渐收回,我回过神来,将手心的鸢尾花戴在发髻上,宫人扶着我往前走,我看着这花团锦簇,争相斗艳,轻轻叹息。春如画卷,微风漾起,撩拨人心,莺啼清脆婉转,在这春日里歌唱它自己的忧伤。
春风轻柔的撩起我的发丝,我勾唇,微微笑了。
下一世的春天,我们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