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区逛了整整一天，日落时分，两人提着购置的物品沿途走回大宅，进入树林没多久，还走在半路的时候，鹿晗就说有人未经许可进了李家的院子。
张艺兴知道，他是感应到了设置在宅院周围的结界，同时自己也对此有了几个大致的猜测，只是当不请自来的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仍是隐约感到了一丝超出寻常的意味。
落日的余晖下，数月未见的黄子韬站在院中，表情复杂地对着他们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转向鹿晗说道：“那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远来是客，即使这名客人有意无意地躲了几个月不曾现身，鹿晗还是觉得应该把他招呼好了，因而添水倒茶自不必说，甚至连刚买回家的水果都一并贡献了出来。
只是被招待的对象却好像并不十分惊喜，反而缩回了几度伸向西瓜的手，气沉丹田酝酿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有饮料么？这城市真热……是吧。”
鹿晗正要起身去开冰箱，冷不防被张艺兴按回了椅子上，只听后者说了句“我去拿”，随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黄子韬，便转身离开了客厅。
于是，水晶吊灯下的沙发上，就剩下两个相对安静的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着。
如此沉淀酝酿了片刻，黄子韬清清嗓子，终于得以顺利地开口：“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歉，你交给我的事情，我办得不太好，虽然我觉得我不应该负全责，但其中确实也有我的失职。”
鹿晗点点头：“你没能把他关在北都，可你救了我的命，这点我应该向你道谢。”
恩怨分明，态度平和，是可以继续谈事情的节奏，于是黄子韬放心大胆地抓起西瓜啃了一口，边咀嚼边说：“其实我今天也不是来和你假客气的，本来这趟用不着我亲自过来，但是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一时无法对他话语中的玄虚感同身受，鹿晗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看他，半晌狐疑地皱眉：“你家的鱼塘要交给我承包？”
噗的喷出一口西瓜子，黄子韬揉着鼻子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不、不开玩笑……等我说了你就笑不出来了。”
既然对方表明要放大招，鹿晗自然洗耳恭听，只是满面期待地等候了许久，却只听对方磕磕巴巴地开口道：“那什么，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么，你这样我瘆的慌……”
好不容易撑出的一点好奇心都快被这关子卖没了，鹿晗叹了口气，正要尝试看看能不能变回人的眼睛，就察觉余光里银光一闪，竟是黄子韬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枚法器来。
——他说得不错，鹿晗看见那熟悉的星形银器，果真再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甚至，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他的记忆中，如此的银器只出现过两枚，其中一枚已在昊天塔顶被他亲手捏碎，而另一枚则是在出发前的那个夜晚，留在了北都的客栈里……
在这无所事事的三个月间，他曾数次回想起那晚与吴亦凡道别的情景，那些话语，那些质问，甚至以命相搏的一招一式，全都如烙印在了记忆之中，反反复复地穿行来去，还有那根被解开的红线，萦绕在指尖的痛觉，合拢的掌心，紧闭的房门，鲜血写下的禁咒，大雪堆积的窗棂……而现在，那些嘈杂而无尽的回忆，终于停留在了眼前的事物上，将全部的瞬间定格。
“可能这就是所谓命不该绝吧，那天他急于脱身，动手的时候应该不小心掉了出去，后来他附在我身上逃走，客栈里的人全乱了套，有很多细节都没能注意到，几个月前扫地的阿姨在走廊上捡到这个，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收了起来，直到昨天我去北都公干，见了面才想起来拿给我看。”
说到这里，少年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段黯淡了颜色的红线，与银器合在一处，一并送去了他的面前。
“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么？也是他自己运气好，总算没让我把事情办得太糟。”叹了口气，黄子韬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师叔祖，你的人……我又给你带回来了。”
鹿晗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转身离开的，他只知道，当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摔上房门没能控制好力道，以至于耳边传来木板嘲哳声调的同时，自己的手也在跟着颤抖。
仰头看见窗外的天色，分明已是月明星稀，他却猛地拉上窗帘，随之关掉了所有入目可及的光源，甚至还神经质地在屋外设了好几道禁制，直到再也想不出有什么可做的了，他才在屋子中间安静下来，空茫着脑海，想不出究竟该如何去做。
就这样攥着银器，入定一般经过了许久，伴随着耳边自己愈加深重的呼吸，他终于缓缓地念出了咒诀。
密闭的房屋里没有一点光线，可就某一个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凉意自指尖飘散出来，那一种巨大的熟悉感，竟叫人不忍猝视，生怕一个须臾清醒过来，发觉万般皆梦。
可他其实明白，真也好，幻也罢，再坏也坏不过当下，再好也好不过从前，既然注定到来的转折已经呈现在眼前，便再也容不得人退缩半步了……
又是许久。
摸索着找到了台灯的开关，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光亮恢复的刹那，瞳孔缩回了狭窄的线条，可他依然看见，一个模糊影子漂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冬天的时候，他也曾在相同的地点将它释放，那时的魂魄受他气泽给养，虽是同样稀薄不堪，却总归能分辨出一点面目，而今，他比那时更为专注地看着它，费尽全力，却也只能看清那一双敛合的眼睑。
无论是在八十年前，还是刚刚逝去的一年之间，他曾见过这个人很多种不同的模样，未曾想过，当再一次遇上，却仿佛倾尽了一生的力气，跋涉过生命所能穷尽的极限，然后，看着这个最熟悉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雾影之中，如同一个沉睡的婴孩。
就在这一刻，全部的意识都被相同的情绪所侵领，他模糊地感到一种久违的力量失而复得，重新充盈在自己的生命，就如那日升起在背后的初阳，预示着一个新的轮回，正在以蓬勃的力量悄然复苏。
恍恍惚惚地，他走过去，在灯下虚虚拥住了那抹身影，隐约听见张艺兴在屋外敲门询问，他却说不出话去回应，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传递去了最遥远的苍茫，借以命运的转动响彻心扉。
他想说一句，吴亦凡，好久不见。
张艺兴知道，他是感应到了设置在宅院周围的结界，同时自己也对此有了几个大致的猜测，只是当不请自来的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仍是隐约感到了一丝超出寻常的意味。
落日的余晖下，数月未见的黄子韬站在院中，表情复杂地对着他们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转向鹿晗说道：“那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远来是客，即使这名客人有意无意地躲了几个月不曾现身，鹿晗还是觉得应该把他招呼好了，因而添水倒茶自不必说，甚至连刚买回家的水果都一并贡献了出来。
只是被招待的对象却好像并不十分惊喜，反而缩回了几度伸向西瓜的手，气沉丹田酝酿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有饮料么？这城市真热……是吧。”
鹿晗正要起身去开冰箱，冷不防被张艺兴按回了椅子上，只听后者说了句“我去拿”，随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黄子韬，便转身离开了客厅。
于是，水晶吊灯下的沙发上，就剩下两个相对安静的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着。
如此沉淀酝酿了片刻，黄子韬清清嗓子，终于得以顺利地开口：“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歉，你交给我的事情，我办得不太好，虽然我觉得我不应该负全责，但其中确实也有我的失职。”
鹿晗点点头：“你没能把他关在北都，可你救了我的命，这点我应该向你道谢。”
恩怨分明，态度平和，是可以继续谈事情的节奏，于是黄子韬放心大胆地抓起西瓜啃了一口，边咀嚼边说：“其实我今天也不是来和你假客气的，本来这趟用不着我亲自过来，但是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一时无法对他话语中的玄虚感同身受，鹿晗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看他，半晌狐疑地皱眉：“你家的鱼塘要交给我承包？”
噗的喷出一口西瓜子，黄子韬揉着鼻子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不、不开玩笑……等我说了你就笑不出来了。”
既然对方表明要放大招，鹿晗自然洗耳恭听，只是满面期待地等候了许久，却只听对方磕磕巴巴地开口道：“那什么，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么，你这样我瘆的慌……”
好不容易撑出的一点好奇心都快被这关子卖没了，鹿晗叹了口气，正要尝试看看能不能变回人的眼睛，就察觉余光里银光一闪，竟是黄子韬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枚法器来。
——他说得不错，鹿晗看见那熟悉的星形银器，果真再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甚至，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他的记忆中，如此的银器只出现过两枚，其中一枚已在昊天塔顶被他亲手捏碎，而另一枚则是在出发前的那个夜晚，留在了北都的客栈里……
在这无所事事的三个月间，他曾数次回想起那晚与吴亦凡道别的情景，那些话语，那些质问，甚至以命相搏的一招一式，全都如烙印在了记忆之中，反反复复地穿行来去，还有那根被解开的红线，萦绕在指尖的痛觉，合拢的掌心，紧闭的房门，鲜血写下的禁咒，大雪堆积的窗棂……而现在，那些嘈杂而无尽的回忆，终于停留在了眼前的事物上，将全部的瞬间定格。
“可能这就是所谓命不该绝吧，那天他急于脱身，动手的时候应该不小心掉了出去，后来他附在我身上逃走，客栈里的人全乱了套，有很多细节都没能注意到，几个月前扫地的阿姨在走廊上捡到这个，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收了起来，直到昨天我去北都公干，见了面才想起来拿给我看。”
说到这里，少年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段黯淡了颜色的红线，与银器合在一处，一并送去了他的面前。
“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么？也是他自己运气好，总算没让我把事情办得太糟。”叹了口气，黄子韬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师叔祖，你的人……我又给你带回来了。”
鹿晗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转身离开的，他只知道，当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摔上房门没能控制好力道，以至于耳边传来木板嘲哳声调的同时，自己的手也在跟着颤抖。
仰头看见窗外的天色，分明已是月明星稀，他却猛地拉上窗帘，随之关掉了所有入目可及的光源，甚至还神经质地在屋外设了好几道禁制，直到再也想不出有什么可做的了，他才在屋子中间安静下来，空茫着脑海，想不出究竟该如何去做。
就这样攥着银器，入定一般经过了许久，伴随着耳边自己愈加深重的呼吸，他终于缓缓地念出了咒诀。
密闭的房屋里没有一点光线，可就某一个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凉意自指尖飘散出来，那一种巨大的熟悉感，竟叫人不忍猝视，生怕一个须臾清醒过来，发觉万般皆梦。
可他其实明白，真也好，幻也罢，再坏也坏不过当下，再好也好不过从前，既然注定到来的转折已经呈现在眼前，便再也容不得人退缩半步了……
又是许久。
摸索着找到了台灯的开关，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光亮恢复的刹那，瞳孔缩回了狭窄的线条，可他依然看见，一个模糊影子漂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冬天的时候，他也曾在相同的地点将它释放，那时的魂魄受他气泽给养，虽是同样稀薄不堪，却总归能分辨出一点面目，而今，他比那时更为专注地看着它，费尽全力，却也只能看清那一双敛合的眼睑。
无论是在八十年前，还是刚刚逝去的一年之间，他曾见过这个人很多种不同的模样，未曾想过，当再一次遇上，却仿佛倾尽了一生的力气，跋涉过生命所能穷尽的极限，然后，看着这个最熟悉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雾影之中，如同一个沉睡的婴孩。
就在这一刻，全部的意识都被相同的情绪所侵领，他模糊地感到一种久违的力量失而复得，重新充盈在自己的生命，就如那日升起在背后的初阳，预示着一个新的轮回，正在以蓬勃的力量悄然复苏。
恍恍惚惚地，他走过去，在灯下虚虚拥住了那抹身影，隐约听见张艺兴在屋外敲门询问，他却说不出话去回应，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传递去了最遥远的苍茫，借以命运的转动响彻心扉。
他想说一句，吴亦凡，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