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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袁许】破晓-寂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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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许三多醒的时候,临近清晨七点。窗外灰蓝的天空正逐渐泛出亮色,白得惨淡的太阳半隐在云中,不断快速向后飞逝的景物被镀了一层晦涩的光。
此刻正是破晓,耳边偶尔传来翻身时毯子摩擦的悉索声,还有轻微的轰隆声。许三多翻了个身,趴卧在摇摇晃晃的窄小床板上,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远处,良久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正在火车上,睡在硬卧第二层。
天光渐明,眼前的景物似乎逐渐清晰起来,耳边的声响也听得越来越明白,意识逐渐集中,许三多忽然发现,自己眼睛涩涩的,似乎是肿了,胸口也有点沉沉的闷,不太舒服。想着可能是趴久了,连忙翻身仰躺着,这么一来,下意识地觉得似乎好点儿了。
火车疾驰,穿过山谷隧道,穿过辽阔平原,天色越来越亮,周围人声愈发吵杂。许三多躺在床板上,随着火车行进摇摇晃晃,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断正逐渐拼合……
……是了,他是‘逃’出来的,从A大队,从袁朗身边‘逃’出来的。
逃,趁着袁朗今天去北京开会,他则请了假,坐上火车逃回老家——结婚。
对,没错,结婚——家里去年就给他说了个对象,姑娘不漂亮,还比他大三岁,但干活麻利又会持家,许百顺很满意,说女大三抱金砖,龟儿子你在外当兵,家里就需要这么一个能管事儿的人,给你们队长说说,准你个假,尽早回来把婚结了,你爹和你去世的老娘也能放心了。
可是,他没有告诉队长……对,他没有告诉队长,怎么敢告诉队长?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三多忽然意识到——袁朗很可怕。
是的,袁朗从来都不是那个能让他安稳自在的人。不像史今,让他全然依赖、给他包容一切的温暖;不像成才,让他感觉到双生子相伴的亲密无间……甚至,跟齐桓、吴哲、六一、高城在一起,都比跟袁朗在一起轻松。
而袁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带给许三多的就是紧张、不安和局促。心像溺在深海之中,找不到可以攀援的依靠,只能不断沉溺,扬起无边的惊惶和不安,又像行走在悬崖边缘,稍一失足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但令许三多自己都不明白的是,他虽然觉得可怕,却又觉得不在袁朗身边就不行,否则,似乎有些事情会失控。
但直到今天,他终于选择逃走,因为……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
不知道是袁朗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许三多发现,他越来越不敢和袁朗对视,也越来越不敢靠近袁朗,而袁朗却越来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那种紧盯的视线让许三多恐惧不安,并且本能地回避、尽量避免和袁朗单独相处……而许三多却发现,在自己的逃避下,袁朗越来越像一头可怕的猛兽,随时可能伺机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咽喉。
所以,他只能逃走。
翻身坐起,许三多按了按太阳穴,脑袋昏昏沉沉地发胀,动作有些迟缓地穿上外衣外裤,却发现火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人们全都莫名其妙地探头张望,许三多却只是无精打采地翻着旅行包,打算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品。
忽然,手顿住,许三多眯了眯眼,缓缓从旅行包的最下面拉出一条项链来——那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上面同样吊着两枚银质戒指,是对戒。
许三多疑惑地执起戒指,他不记得自己买过这样的对戒,家里早说给他备好了一对金戒指娶老婆,而他更不记得也不认为有人会送他这玩意儿……只是,很奇怪的,当他把那轻巧的对戒放在掌心时,心里却沉得慌,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要再细看,却忽听车厢那头传来吵杂的人声,许三多瞳孔倏地一缩,近乎反射性地将戒指往包里一塞,然后背起旅行包倏地跳下二层硬卧,吓得坐在一层的女旅客尖叫了一声。然而许三多却没向以前那样停下来礼貌地表示歉意,只是迅速穿上鞋,撞开过道上的人,向车厢另一头逃去!身后不远处传来喊声:“三多!”
——是吴哲和成才。
战友的声音没让许三多停步,反而逃得更快。这是老A最好尖兵的速度,他直接从车窗翻出,逃进一片林海中。吴哲和成才因为身形高大,翻出窗时就迟了数秒,这么再一追出去,许三多早没了踪影!


  • 糖送原铭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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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放授权书了


2025-06-10 21:5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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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糖送原铭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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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这个地方,叫周平镇。”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周玉婉和许三多坐在湖边,轻轻拢了拢衣领,稀薄的白雾带着些许寒气。周玉婉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给人一种柔柔的感觉,始终保持着出身良好的修养。
“‘周’平镇?”许三多靠坐着椅背,这湖边稀稀拉拉地安置了几张木制长椅,鹅黄色的油漆已经变得很浅,带出斑驳的惨白。
“它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周玉婉微微一笑,“这里本是个很荒僻的小村子,后来有个传教士进到这里,带给大家信仰的同时,也教给大家改变生活的方法,村子才慢慢发展成现在这模样。”说着,眼中带上几分怀念,“村民都很崇敬他,这镇子后来便用他的名字‘周平’来命名。”
许三多了然,却忽然想起镇上居民对周玉婉的态度,心下不禁猜测,大概周玉婉就是周平家的后人。
“不过,我却不太喜欢‘周平镇’这个名字。”左手轻轻托着下巴,周玉婉微眯眸子望着远处的林海,“我还是习惯叫它——‘寂静岭’。”
许三多微微一怔。
“这个地方,曾经荒僻得连村名都没有,更别提有路通进来了。然而,‘寂静岭’这个古老的称呼却一直流传了下来。”说着,周玉婉侧过头,向许三多微微一笑,“我喜欢这个名字,一如这里的宁静,你不觉得……这听起来非常神圣么?”
许三多不解。
“我喜欢‘寂静岭’。”周玉婉缓缓拨了下耳边掉落的发丝,轻声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寂静岭’……那是收藏我们秘密的、不为外人所知的……最神圣的角落。”说着,微弯了眉眼看向许三多,“你说是么?”
心里震了一下,许三多没有回答,直接反问:“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之前在街上出现的那些干尸,还有一个三角头的怪物,是怎么回事?”
周玉婉表情一滞,然后冷了脸色:“——那是恶灵。”说着,双手渐渐紧握,“……二十年前,恶灵侵入了这块神圣之地。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半个周平镇……我的丈夫和儿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许三多神色一凛。如果不是之前亲眼见过那些怪物,他可能会以为这女人在说些神志不清的胡话。然而那些超越常识认知范围的东西,又确确实实与他对峙过。
“当时神的意志领导我们与它作战,然而这些年来,它仍旧盘踞在这里。”周玉婉指向山坡上的小教堂,“每逢正午12点,恶灵操控的三角头怪物就会出现,只有神所守护的教堂可以庇佑我们,所以那时候大家都会藏身在教堂内。”
许三多这才明白,为何之前来的时候镇上不见人影。
“三角头是我们无法对付的,但他只在正午12点出现,而其他时候出没的怪物则相对容易些。”说着,周玉婉竟从包里摸出一把旧式手枪,“这是这些年来我们自卫的工具,不止是枪,镇上街角也会放置一些建筑用的钢管,还有其他硬式器具,在碰上怪物时都可以用来反击。”
看到周玉婉拿出枪时,许三多微皱了下眉,他知道在一些荒僻的小地方仍存在着私人配枪的情况,但现在情况特殊,也无法和周平镇的人细谈这件事的违法性。
“这些怪物随时都会出现么?”许三多决定问个清楚。
“不是。”周玉婉摇了摇头,“你之前捡到了一个收音机吧?怪物出现前,会出现类似电波干扰的信号,只要大家随身携带的通讯物品发出这样的声音,就知道需要小心了。而每天教堂会提前敲钟,提醒大家在12点前进入教堂避难。”
“可这个样子,大家的生活不是全都被打乱了么?”许三多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小镇看起来如此荒凉。
“打乱?”周玉婉惨然一笑,“我们的生活早在20年前就毁了。”说着,眸中透出一丝狠绝,“……我们现在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除掉恶灵,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许三多哑然,这样的悲痛和决绝于他而言,感同身受,因为他之前也是——想到这里,脑子忽然刺痛了一下,许三多有些难受地按了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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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吓得尖叫一声,许三多咬牙,一手护着小女孩,一手握紧了铁管迎击再度袭来的尸鹰。那尸鹰被许三多击中胸腹,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退开数米,再度凶狠地俯冲而来。
这尸鹰像是有意识一般,不仅连连攻击,还刻意变着角度阻碍二人的逃生之路,此时其他几具干尸也围了上来,露出白骨的脸上遍布尸斑,带着獠牙的嘴渴求着活人的肉……许三多紧紧护着小女孩,一边迎击一边寻找机会突围。那小孩子差点**尸咬到,竟吓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许三多心下一惊,只得抱紧了昏过去的小女孩,继续苦战。
忽然,两道黑影挟着冷风从背后袭来,前方又是干尸和尸鹰围绕,许三多心里一凉,却忽听一声大喝:“——蹲下!”
“——砰!砰!”两声枪响破空而来,许三多护着小女孩瞬间蹲下,看着两只尸鹰惨叫之后坠落在地,接着又是几声枪响,精准地避过许三多和小女孩,将干尸和另一只尸鹰尽数击倒。
怔怔地盯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许三多完完全全愣在当场无法动弹,脑子里炸得嗡嗡直响,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良久之后,他才僵硬地抬头看去——
浓雾中,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面庞,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野战军服,他的目光熟悉得让人几乎掉下泪来。许三多张开嘴,却哑着喉咙发不出声音。
教堂的钟声敲响,预示着恐怖的1个小时迎来终结。逐渐散开的迷雾中,男人迈开步子向许三多走来。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止,包括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男人走到许三多跟前,弯下腰,看着还愣愣蹲在地上的许三多,伸出手,像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亲昵地揉了揉许三多的后颈,柔声道:“我回来了。”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许三多哑着嗓子半晌,终于艰涩地发出声来——
“……袁朗……”
袁朗伸出手,似乎想搂一搂许三多,却莫名有些迟疑,然而下一刻,许三多忽地站起来紧紧抱住了袁朗。
因为个头的差异,这小小的士兵完全偎进了袁朗怀里。袁朗想说什么,却在感觉到胸前衣襟被眼泪浸湿后,伸出双手,像是要将这个最好的尖兵永远纳为己有一般,紧紧拥住了许三多。
眼泪浸在胸前很烫,比沸腾的血液更烫。袁朗搂紧许三多,像是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样,在他耳边不断轻声重复——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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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队长,仍旧有着令人安心的决断力,然而许三多却隐隐觉得袁朗这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正想着,袁朗忽然拍拍他的肩,转身向门口走去。
“——队长!”许三多下意识地急忙叫住他,袁朗回头,惊讶地看见许三多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愣了半晌才苦笑了下:“……我只是去买包烟。”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许三多不禁红了脸,咬着唇轻声道:“抽烟不好。”
“你以前总这么跟我说。”袁朗倚在门边,望向许三多的目光温和却又透着怀念,“可我那时候总戒不掉。”
“现在开始也不迟啊。”许三多盯着自己的鞋尖,交握的双手逐渐收紧,“抽烟对身体不好。”
袁朗沉默了下,爬梳了一把头发,笑着冲许三多痞痞地敬了个不太正经的礼:“我出去买烟,一会儿就会来。士兵,请原地待命。”说着便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房间的深色木门在眼前阖上,许三多一下子像卸光了力气一般,仰头倒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眼。
真的不敢相信,好像做梦一样……袁朗……
……
袁朗出了旅馆大门,不知从何时起,这寂静岭又再度浓雾弥漫,不过前方十米就看不清路了。微眯了眸子,袁朗漫步前行,沉默地打量眼前可见的周平镇街景,伸手往胸前口袋一摸,才发现没钱,不禁自嘲地笑笑,一抬眼,却瞧见前方拐角小巷子处,一个身穿深蓝色衣服的小男孩正探头看他。
“小朋友,这镇上卖烟的在哪儿啊?”袁朗微弯下腰,尽量温和地冲小孩子说话。
小男孩眼睛一转溜,看了看袁朗空落落的口袋:“你不是没钱么。”
袁朗笑了:“去看一眼过过瘾也行啊。”
小男孩不回答,目光直直盯着袁朗:“你知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么?”
袁朗怔了下,忽然意识过来:“——是你?”
小男孩仍旧盯着袁朗的眼睛:“你知道么,许三多哥哥他很难受。”
袁朗一愣,苦笑:“……我明白。”
小男孩贴着墙角,声音很轻:“我听得见……听得见他很想你,他到这里以来一直在想你,可他心里很难受,我觉得他很可怜,他明明是这儿心里最干净的人。”说着,天真地眨了眨眼,“我喜欢他,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想让他不那么难受,就把你找来了。”
袁朗沉默了,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我也不想让他难受。”说着,弯下腰,与小男孩平视,眸色柔和,“我想……在这世上,我们心里都有一个人,想好好保护他,让他快乐,不让他难受。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机会是否属于我。”
小男孩默然半晌,忽然冲过来,往袁朗小腿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袁朗也没躲,咬着牙挨了一下。
“——只要在寂静岭你就有机会。”小男孩转身跑开,只留下稚嫩的童音弥散在雾中,“——只要许三多哥哥要你。”
袁朗咬着牙,揉着被踹疼的小腿肚子,半晌之后忽然顿住,抬起手,举到眼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雾,更浓了。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笼罩着整个寂静岭。
TBC:目前年终考核阶段,抽空码出一章,等考核完了继续更新 = =|||


  • 糖送原铭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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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队长,这些菜不合胃口么?”袁朗买烟未遂回来后,两人出了旅馆,找了家周平镇街边的小馆子,位子靠门,许三多和袁朗面对面坐着,望着桌上几盘菜,几乎都是自己在挟,许三多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没。”袁朗笑了笑,拿筷子拨弄两下木耳炒肉,挟了一片放进嘴里,“这不北京一回来就又是野外训练又是找你么,大概没休息好,不太有食欲。”
许三多怀疑地看着袁朗:以前在老A经常连着赶任务,这边从直升机上一下来,那边又要整装待发,自己和吴哲刚开始还很不习惯,经常因为这样而食欲不振,那时袁朗总笑话他俩,现在袁朗怎么会也这样了?……想着,眼睛就瞟向袁朗习惯拿烟的那只手。
袁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不禁苦笑了下:“放心,你队长还不至于因为没买到烟就吃不下饭。”
许三多抿了抿唇,脸颊两边酒窝深陷:“队长,其实少抽点儿好,戒烟对身体好。”
袁朗放下筷子,定定看着许三多,满是笑意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嗯,听你这么念叨,更好。”
许三多愣了下,袁朗扯了张纸巾擦擦嘴,带开话题:“你说要留下帮忙,打算从哪儿着手?”
“这……我倒还没想过。”许三多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好像都过得糊里糊涂的,我……我……”
袁朗没搭话,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而笑道:“许三多,队长这次出来找你可没带钱,今后就靠你养着了啊。”
“不碍事,不碍事。”许三多连忙摆手,从钱包里摸出票子,认认真真数够数,叫来老板结账。
看着许三多将找的零钱一张张叠齐了往包里放,袁朗低声开口:“总在旅馆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四处看看找找线索吧。这地方我还不熟,你想先去哪儿查查?”
许三多怔了下,不禁抬头往外望了望,直觉出声道:“先去——教堂吧。”
“好。”袁朗起身,见许三多也慌忙站起来跑到自己身边,因为动作太急还磕着了脚,不禁笑了,抬手揉了一把这个小士兵的短短发荏,“走吧。”说着,便领着许三多一起走出了餐馆。
雾霭弥漫的天,厚厚的云层裂了道口子,金红色的太阳像一个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球,从云缝间探出一道横长的光,如同天空灰白嘴唇上一抹淡色口红。
“冷不?”袁朗很自然地探手理了理许三多的领口。许三多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对关心自己的队长不礼貌,不禁有些尴尬地微红了脸:“不,不冷。刚吃了饭,不冷。”
袁朗没多说什么,只将手插在裤袋里继续前行。许三多怔了怔,又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风从湖边吹来,有些刺骨的冷。伫立在小山坡上的教堂像镇守寂静岭的古老幽灵,分不清是正是邪,虚掩的暗红大门中隐约透出几丝光亮,像在召唤献祭者一般,肃穆而沉重。许三多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袁朗不作声地打量了教堂半晌,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不需要躲避正午12点的怪物,此时教堂里只有几个人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座位上,闭眼祷告着什么。被烛光包围的白衣玛利亚塑像,静静伫立在教堂正前方,微垂着眸子,哀悯地望着她的信徒。
教堂里安静得近乎可怕,袁朗和许三多都放轻了步子,沿着靠壁画的一端慢慢向前走。这些壁画描绘的似乎都是一些宗教教义相关的场景,二人也并不十分了解基督教或天主教,就这么缓步边走边看,直到临近教堂正前方的最后一幅……
“……队长,你看。”许三多低声道。袁朗点了下头,目光定在那副画上——这是一副奇怪的场景,男女老幼众多教徒俯首膜拜或闭眼祈祷,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被包围在中间的,是伫立在熊熊烈火中的白衣玛利亚,圣光穿透厚重云层照在她身上,与火光辉映,说不出是被崇拜还是被献祭……诡异的画面。袁朗皱了皱眉。
“队长。”许三多拉了拉袁朗的衣袖,袁朗回过头去,许三多微微踮起脚,倾身靠到他耳侧,“我在书上看到过,说是玛丽亚具有半神的性质,能够帮助世人赎罪。好像是说当她的灵魂升入天堂时,就可以带来赎罪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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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袁朗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并没有太认真地听被A大队称为“活动图书馆”的许三多说了些什么,却因为这个小士兵靠近自己时带来的气息而心猿意马。
“——这是圣母升天图。”忽然从背后传来的苍老声音,让二人神色一凛,回过头,看见坐在前排祈祷的老人也正幽幽地看着他们,双眼在教堂黯淡的烛光下显出混浊的颜色。
袁朗怔了下,将许三多拉到身后,笑着接过话头:“老大爷,您好,既然这是圣母升天图,但为什么却画着玛利亚被焚烧呢?”
听到这个问题,老人反而奇怪地看着袁朗:“当然是为了让神降临啊!只有圣母能生出神、让神降临,给这个世界上所有罪人带来解放啊。”说完便转过头去继续闭眼祷告,不再搭理二人。
理所当然的笃定语气,让袁朗和许三多面面相觑。许三多还想问什么,袁朗暗地里拉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叫他再仔细看看那画。许三多好奇地凑过去,顺着袁朗手指的方向——胸部?许三多别开视线,不赞同地瞪了袁朗一眼。袁朗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神情,让他再看。许三多莫名其妙地再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这张圣母像有些奇怪,虽然风格是西方中世纪的画法,然而这圣母却没有丰满的胸部,相反,再一点一点仔细察看,竟发觉这圣母似是介于非男非女之间,虽说玛利亚生下耶稣时也还只是个少女,但这伫立于火中的圣母却又似少年又似少女,令人无法分辨。
许三多怔怔地看了画像半晌,一回头,瞧见袁朗不知何时走到了圣母像下,正借着烛光仔细打量玛利亚的塑像。蜡烛明明灭灭的火光斑驳地映在袁朗脸上,跳跃出染血一般的鲜红色,许三多突然觉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冲上去拉着袁朗快速离开了教堂。
太阳不知何时起,已完全藏入云中,天空像一张苍白暗淡的脸,没有一丝生气。走出教堂后,许三多立刻放了手,袁朗看了他一眼,就这么与他并肩而行。
二人在周平镇大街上慢悠悠地走着,擦肩而过的路人或漠然前行,或偶尔侧目古怪地打量他们一眼……袁朗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然后又讪讪地收回手,侧头瞧见身旁紧紧皱眉似在思索的许三多,想了想,开口道:“三多,你不觉得这镇上光线特别暗么?”
许三多抬起头:“这儿似乎每天雾都很浓。”
“不止这个。”袁朗的目光缓缓滑过街边房屋,“这镇上似乎很少开灯,就算开了灯,那照明度也很低。而教堂里更是没有安装任何灯具,却放满了蜡烛,按理说,这从防火来讲可更不安全呐。”
“……嗯。”许三多环顾一周,点了点头,“这镇子虽然比较荒僻,但感觉并不穷困,就是咱下榕树村儿,也比周平镇各家各户亮堂多了。”
“我还是很在意那个‘圣母升天图’。”手指缓缓摩挲着下颚,袁朗微眯起眸子,“虽然这儿的教堂里也供着玛利亚,但总觉得似乎和我们一般印象中的天主教、基督教之类的不太一样,有些古怪。”
“要不我们再去教堂看看?”许三多说着就要往回走,被袁朗一把拽住。
“不用太急躁。”袁朗握着许三多的手腕,“这里的居民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外人’过多介入自己的生活。今天去过一次找到疑点已经够了,明天,或者过几天再去吧。”
许三多想了想,点点头。
“是了,不用着急。”袁朗淡淡一笑,“反正我们还有时间,不是么。”
许三多怔怔地看着袁朗,脑子有点糊,直到浑浑噩噩回到旅馆,都忘了挣脱袁朗握住自己的手。
明天,后天……我们还有时间,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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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暗夜天幕中,孤零零地挂着半个朦胧的鹅黄色月亮,月光被窗框束缚,在老旧的地板上拖出一道狭长的影,淡淡的白色,比周围的真实更明亮。
许三多侧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月光,耳朵里回响的全是时钟微弱的嘀嗒声,直到床的另一侧传来重量下压的凹陷感,他似乎才恢复了别的知觉。
“三多,你睡了么?”袁朗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似乎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回音,便径自躺下,关了台灯。
“晚安。”悉悉索索拉动被子的声音,袁朗又这么补充了一句。
许三多攥紧了被角,僵着身体没有动,不敢转身,也没有回话——这是他第一次和他的队长同睡一室,甚至是一张床。这个认知令他十分紧张,然而他却几乎能清晰地在脑中勾勒出袁朗入睡的模样,不是一种想象,却更似一种记忆重放。
“……队长。”终于,忍不住出声,“我们曾经一起睡过吗?”
“睡过?”黑暗中,声音从背后传来,许三多几乎能想见袁朗挑眉的样子,就像以前他每次逗自己那样,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带着几分令人心慌的热力,“你是指哪一种?”
许三多红了脸,在部队里没少听其他兄弟讲有色笑话,袁朗这一问,才发现自己口误引起的歧义,不禁死攥着被角,答不出话来。
“睡过。”袁朗低低地笑,“你不记得了么?”
脸颊发烫,许三多咬了咬唇:“……队长,你、你又在A我吗?”
沉默,20秒后,没有等到预料中或意料外的答案,却毫无准备地等到了身后突然袭来的温暖热源——袁朗从背后抱住了他。许三多倏地绷紧了身体,几乎瞬间腾起防卫和攻击的意识,却在下一秒听见袁朗靠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
许三多愣住。
“以前我曾说过,不会忘记给你上麻药。”袁朗贴在许三多耳边,低低开口,“现在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让任何‘刀子’割在你身上。”
又是那种直刺大脑的痛,一下一下沉沉撞击着太阳穴,许三多闭上眼,蜷缩起身体,微微颤抖。下一刻,却有温暖的指尖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揉。
“睡吧。”温柔的抚慰,醇厚的嗓音,像是最佳的镇静剂,许三多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就这么背靠在袁朗怀里,闭着眼,溢出一声满足的低吟,呼吸变得平缓而均匀,然后,意识逐渐沉入了黑暗中……
混沌的梦境里,许三多看见被风卷动的窗帘摇曳着月光,忽明忽暗的淡白色,在房间里拖出长长的影,静静刻入冰冷的地板……身体像遭遇梦魇一样,被什么压制住无法动弹,他越挣扎便越是感觉到那股压制力量的增大……无助,恐惧,却又有温热的触感游走全身,带起一阵阵无法抗拒的战栗快意……下身像是被嵌入了什么,几乎撕裂他的火热与巨大,在不断进出翻搅,锥心蚀骨的痛,却又混杂着贯穿四肢百骸的极致快乐……在身体内猛然冲进一股热流时,许三多想要转身去看清究竟是谁,却仍旧无法动弹……黑暗中,他挣扎着伸手向后去摸索,却摸到温热的、湿漉漉的液体,收回手一看,满手都是腥红色的血——
——许三多猛地惊醒,睁大了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薄雾般的晨曦从窗外透进来,驱散了黑暗,却驱散不了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梦中那些感受似乎还残留在身体上……没有害怕,不是恐惧,却是令人窒息的悲伤、后悔和绝望。
“三多?……许三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做噩梦了?”没有听见回答,那声音添了一丝担忧,“没事吧?嗯?”仍旧没有回答,终于,那熟悉的温热掌心贴上了许三多的脸,轻轻地将他转过来,面向右侧——下一瞬间,袁朗那带着关切的容颜映入眸中,许三多愣了半晌,像遇溺的人终于呛出一口水般,哇地哭出声来!
袁朗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着眉,细细端详这个哭得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的小士兵,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然后,凑过去,在许三多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2025-06-10 21:5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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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停止了哭泣,愣愣地望着袁朗。
“看来这招仍然管用。”袁朗微微勾起唇角,“让哭鼻子小鬼平静的咒语。”
许三多怔住——他忽然想起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高城带着史今来老A看他,他哭得眼泪鼻涕全糊在一起,史今伸手想抱抱他,袁朗却抢先一步把他拉过去,然后就像这样,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当时在场看到的人都愣住了,袁朗却嬉笑着说,这是袁家的传统,让哭鼻子小鬼最快平静下来的咒语,在侄儿侄女身上试过,百用百灵,然后便捏着许三多的脸说:看,不哭了吧?……后来,老A有人牺牲,有人转业,乃至任何让许三多水库开闸的事儿发生时,袁朗都会使用这个‘咒语’……再后来,像是跟袁朗较劲儿似地,许三多总会尽量憋着不掉泪,或者躲在吴哲成才他们那儿嚎啕大哭,弄得袁朗恨得牙痒痒,吴哲他们则嘻嘻笑着说烂人终于碰壁了,而许三多却只是低着头,不敢直面袁朗,因为那个咒语……也许不止能让他停止哭泣。
房间里很安静,许三多垂着眼,袁朗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之后,许三多嗫嚅着小声开口:“……队、队长,我……我已经不是小鬼了。所,所以……不需要这、这样。”
袁朗微微失神了一下,沉默半晌,伸手在许三多脸上拍了拍,展颜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说着,便忽地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起床穿衣。
望着袁朗整理着装的背影,许三多突然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后悔,下意识地伸手拽住袁朗的衣角。袁朗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队长……”许三多望进袁朗眼里,“其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咬着唇,接不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不需要你的意思。
淡淡的阳光,在晨雾中透进窗,像昨晚那缕月光,静静倾泻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凝固了时光。
良久之后,袁朗缓缓俯身靠近,许三多心跳便快了起来。就在距离近到彼此呼吸可闻时,袁朗忽地伸手,狠狠一揪许三多的脸,看他吃痛地皱眉,不禁朗声笑了出来。许三多莫名其妙地看着大笑的袁朗,看他直到笑够了,才重新把目光移向自己——
“撒娇时间结束。”袁朗平静地看着许三多,手指轻轻滑过许三多脸上被他捏红的地方,“别忘了,你不能一直作个小鬼,许三多中尉。”
许三多怔住,脑海中闪过很久之前那场Silence演习,那时他们四个一起坐在阴暗的废弃防空工事下,一边等待黎明,一边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成才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仿佛昨天还是村儿里拿着玩具枪的小鬼,今天手中握着的却已经是真正的九五标准型突击步枪。吴哲揽着成才的肩膀,一脸文艺地感叹说人总是要长大,可要是有一个人你能在他面前永远当个小鬼该多好。那时,许三多和袁朗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然后,许三多先移开了目光。
“行了,起床吧。别忘了你的身份,士兵。”袁朗笑着揉了揉许三多的发荏,“可别因为不在基地就放松要求,养成赖床的习惯啊。”
许三多默不作声地起床穿衣,袁朗站在床边,似乎很认真地在调试腕间的手表:“吃过早饭后,继续去收集线索?”
“……嗯。”许三多利落地穿好鞋,绕过袁朗,率先走出了房间。
赌气呢。袁朗失笑,爬梳了下头发,眸色深浓。
——我知道,你不会一直是个小鬼。可很多年后,当你足够坚强并且独立,你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人在你哭泣时这样温柔地安慰过你?
TBC:让我文艺地感叹一下:又是基本间隔1个月的更新,但似乎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没有码字,当我再想起要码字时,总会觉得特别怀念、特别喜欢袁许这对CP,也会觉得想为他们一直写下去,写各种各样的故事。虽然已经没有以前萌袁许、萌士兵那样的激情和执着了,但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情绪却是恰到好处,在“萌袁许和写文”以及“生活工作兼顾其他爱好”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我不知道我会为这对CP写文写到什么时候,我只想在我还想写的时候好好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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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淡淡的雾,织成白茫茫的透明的网,笼罩着整个寂静岭。风从湖边吹来,像穿梭在梦魇迷网间的幽灵,带来一阵阵寒意。
许三多和袁朗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似乎还在为早上的事儿赌气,许三多没有像以往那样礼貌地走在他的队长身边或者退后半步,而是既不回头也不说话地走在前方,当袁朗加快步子时,他也会快走几步,然而当袁朗步子慢下来时,他却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不会将距离拉得更远……望着前方努力装作不理人、其实却又在意着自己的许三多,袁朗不禁摸摸鼻子,笑了。
“——嘿!这不是三多兄弟么?”轻佻的男声远远地招呼,许三多和袁朗侧头,看见体型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倚在医院门口,一身标志性的白大褂,脸上的笑容却让人不怎么舒服。
“罗医生?”许三多微皱了下眉,来人正是前些天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平镇医院院长,罗江廷。许三多还记得初遇那天这家伙吃女护士豆腐的不雅行为,以及一场不怎么愉快的对话。
“我都听说了啊,三多兄弟您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真是让人佩服呐,那陈老头就一个孙女儿,要是没了可肯定会伤心得跳楼哇。”罗江廷一惊一乍地挤眉弄眼,语气着实令人不太舒服,眼珠子一转,又歪着头打量袁朗,“哟,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拿枪崩了怪物的军大哥吧?失敬失敬。”说着,伸出手来,“周平镇医院院长,罗江廷。”
“普通军人一名,袁朗。”袁朗淡淡勾起唇角,和罗江廷握了下手便松开,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动作也有礼有节。
“呵,听说袁哥是三多兄弟的队长是吧?”罗江廷笑嘻嘻地瞅向许三多,“是比下级会作人呐。”
许三多闷着不吭声,袁朗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荏,笑道:“对啊,我这个兵,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作人,憨头憨脑的,像块木头。不过我觉得吧,现在这么多人会‘作人’,大家互相都绷着藏着掖着,相处也怪累的。”说着,看向许三多,目光柔和,“我这人怕累,怕跟谁都绷着藏着掖着,那样太累,所以,还是更喜欢不那么会‘作人’的人。”许三多低下头,掩住微赧的神色。
大约是觉得袁朗这话暗暗讽刺到了自己,罗江廷有些恼火,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医院里冲出来的小身影撞了一下,踉跄几步扯着嗓子就开骂:“跑什么跑啊!臭小鬼,赶着去投胎啊!”
身穿病号服、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怯地望着罗江廷,直往后退,袁朗正想上前解围,却忽听医院里边儿传出熟悉的温婉女声:“——琪琪,怎么惹罗院长生气啦?”
医院大门前的三人转身望去,看见正是周玉婉款款走了出来,她搭住小女孩的肩,慈爱温和地安抚,然后又笑意盈盈地望向罗江廷:“罗医生,作为咱们周平镇医院的院长,不应该以身作则给这些孩子多一些关爱么?”
罗江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周玉婉也不介意,摸摸小女孩的头,冲她绽放温柔的笑容,又轻声哄了几句,小女孩终于甜甜地笑了,点点头,转身跑回医院中。
“周女士,来看望你侄女儿?”袁朗看了一眼小女孩的背影,冲周玉婉点了个头,算是招呼。
“那孩子?”周玉婉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罗江廷忽然出声,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谈资,双眼闪烁着莫名的神采,“周小姐可是咱们镇的大善人,每周都会定期到医院来看望患病儿童,还常会资助家里特别困难的孩子,心肠可好了,是吧,周小姐?”说着,朝周玉婉挑挑眉,周玉婉仍旧是淡淡神色,不怎么理睬他。
许三多有些动容,显出对周玉婉佩服的神情。袁朗负手站在许三多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
周玉婉不咸不淡的样子似是激怒了罗江廷,他面色有些难看,眯着眼好像快要发火,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么,这世上还是有周大善人没做周全的事儿。”说着,慢慢走上前,凑近周玉婉,一字一句道,“人啊,再大的能力,也总有做不到的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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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心里一惊,这种危急关头怎么子弹真的说没就没了,不过袁朗一向做事谨慎,断然不会滥用武器,说不定包里还准备得有?许三多这么想着,正要向袁朗建议搜搜衣袋,却见袁朗看了自己一眼,迅速从口袋里摸出子弹上膛,一枪爆了尸鹰的头。
心里疑惑更盛,但有个清晰而强烈的感觉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再想,千万不要乱想,许三多定定心神,不再胡乱操心袁朗的子弹问题,只专心应付眼前众多怪物。
二人一路谨慎前行,即便已经干掉不少怪物,却又有更多干尸、尸鹰的身影鬼魅似地出现在雾中,就像一个循环的噩梦,让人疲乏却又不敢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
转过街角,浓雾中渐渐现出周平镇医院暗红色的外墙,袁朗与许三多陡然停住脚步,只见医院正门前隐约可辨一个高大身影,二人小心走近,赫然一惊,竟是那恐怖的三角头怪物!
三角头怪物静静地站在医院门前,手上仍是那把沾满暗褐色血迹的巨型柴刀,脚边滚落几个干尸脑袋,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是不是自己的怪物同伴,只是本能地砍杀掉所有挡在面前的阻碍。此刻他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医院大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良久之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向门内走去。许三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忽听医院内传出周玉婉的喊声:“——许先生!”
几乎直觉反应,许三多和袁朗立刻举枪对准三角头怪物连续射击,那怪物被打得身形摇晃无法前进,二人趁机逼近,许三多抄起铁管狠狠照准他颈部大动脉刺去!谁料三角头怪物忽然转身,一把握住铁管,铁管在他手心磨出长长一道血痕——
这怪物力气极大,许三多竟无法再移动铁管半分,遂连忙松手举枪对准他心脏,那怪物却看都不看许三多,径自转身要往医院里走,任子弹在他身上打出个窟窿。许三多心里着急,转头一看,却见袁朗有些愣,竟似在犹豫该不该出手……“队长!”许三多急忙叫了他一声,袁朗回神,举枪追击,但明显不如刚才对付其他怪物时用心。
忽然,周玉婉闪身出现在大门前,那怪物立刻举刀要砍,许三多和袁朗连忙开枪阻其攻势。就在此时,周玉婉突然举起手中药瓶,将里面盛满的绿色溶液狠狠泼向三角头怪物——沾到绿色溶液的瞬间,三角头怪物惨叫一声,皮肤像被硫酸烫到一般迅速溃烂、汩汩冒着白沫。周玉婉趁机从他旁边逃开,那怪物被烫得踉跄惨叫,却仍旧凭直觉举刀砍向身侧。许三多立刻伸出猎枪用力一挡,那柴刀被撞得一顿,却仍旧落下将猎枪一劈为二,险险擦过周玉婉,斩落几缕扬起的发丝。许三多被那怪物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竟裂了道口子渗出几丝血迹——
“快走!”袁朗喝了一声,许三多连忙拉着周玉婉向教堂跑去,袁朗掩护着二人朝三角怪继续开枪射击。三角怪似是受了重创,虽然摇摇晃晃地紧追不舍,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逃进雾中,失了踪影。
在奔回教堂、掩上门的瞬间,三人同时重重松了口气。里面的人见周玉婉安全回来了,不禁一阵欢呼,纷纷围上来表达关切之情,反倒把袁朗和许三多挤到了一边去。
“马后炮。”袁朗冷冷看着人群。
许三多暗地里攥了攥他的衣角,轻声道:“人没事就好。”
袁朗扯扯嘴角,不置可否,只拉起许三多受伤的右手细看:“痛么?”
许三多想缩回手,却挣不开,只得小声道:“没啥,这种小伤,舔舔就好了。”说着便冲袁朗憨笑,下一刻,却腾地愣住——袁朗将许三多的手举到唇边,探出舌,舔上渗出血丝的虎口。
温热湿润的触感,牵动丝丝微弱电流般的酥麻感觉,从唇舌与肌肤之间扩散开来。许三多浑身一震,腾地红了脸,本想说什么,可看见袁朗眼里的心疼后,竟忽然哽得说不出话来……当年演习初遇,袁朗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踩得鲜血淋漓,后来听说高城在王庆瑞办公室破口大骂,说袁朗这行为过了界,对待战友没心没肺,偏偏还不能替许三多讨回公道……然而,谁能料到,时隔多年后的今天,这个男人竟会为了许三多手上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心疼负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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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氛悄然流转,袁朗轻轻吸吮着许三多手上的伤口,又细细用舌反复舔过。许三多情难自禁地颤抖,脚有些发软,在快要失去力气时,袁朗终于放了手,望着他的眼睛沉沉一笑:“止血了。”
许三多臊红了脸,立刻抽回手背到身后。袁朗正正经经地站在他身旁,悄声嘱咐:“以后受伤了别藏着,队长给你舔舔就好了。”臊得A大队最温和的许三多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咬牙切齿”。
……
恐怖的一个小时终于结束,众人打开教堂大门陆续散去。周玉婉转过身,似是早就料到袁朗这边有话要问她,遂款款走上前来,微笑着看向二人:“许先生,袁先生。今天真是太感激你们了,要不是有你们在,我大概早就没命了。”
许三多一被人道谢就有些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回话,却听袁朗慢悠悠地开口道:“就算我们不来,周女士您也能安然脱困吧?要不是刚才您那瓶药剂,恐怕咱们三个都得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许三多一听,忽地想起刚才的状况,立时看向周玉婉。
“袁先生过谦了。”周玉婉神情自若,完全不像刚才生死关头脱险一般,“要不是有你和许先生拖住那怪物,我也没法儿将药剂泼在他身上。”
“周女士既然早就有对付怪物的办法,何不早点拿出来拯救周平镇?”袁朗没理那客套话,仍旧紧抓着问题不放。
“并不是我故意拖延。”周玉婉浅浅一笑,“这对付怪物的药剂还在研发中,如你所见,药剂目前的威力并不能真正消灭他。”
袁朗沉默片刻:“研制成功后,你们是打算让许三多亲自对付那怪物。”
肯定的语气,不是疑问。周玉婉笑笑,并不否认:“袁先生,您是第一次见那怪物,因为有许先生在,才没见识到他的可怕。”说着,认真地看向许三多,“许先生是整个寂静岭唯一不会被三角头怪物攻击的人。除了他,无人能担此重任。”
“许先生。”周玉婉上前握住许三多的手,情真意切地望着他,“你曾郑重地答应过我,要留下来帮我们周平镇。我拿命相信你,你不会置整个镇子的人命安危于不顾,对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许三多自然不好推辞,何况从两次对阵的经验来看,那怪物确实完全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向,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不少居民惨死在怪物手上却是事实,周平镇的生活被怪物搅得一团糟也是事实,既然自己帮得上忙又没有真正危险,何乐而不为?
“拿命相信他?”袁朗勾起唇角,“为了亲自证实三角头怪物确实不会攻击许三多,您今天故意不进教堂,再让人起哄引他去找你,对么?”
许三多一愣。周玉婉微笑不语。
“要是我们当时没有及时赶到医院,你怎么办?”袁朗审视地看着她。
“那只能怪我命该如此。”周玉婉笑容依旧,“不过我相信神会庇佑我们,只要我们对神足够忠诚。”
袁朗不语,只冷冷地看着周玉婉。周玉婉却似毫不介意,只微微欠了欠身:“今天多谢二位,等药剂研发成功,我会通知你们的。这段时间,还请二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说着,冲许三多浅浅一笑,“许先生,我们全周平镇的安危就交给您了。我们,拿命信你。”说着,施施然转身,款步走出了教堂。
教堂里只剩下袁朗和许三多,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许三多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
“……走吧。”良久的沉默后,袁朗握住许三多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许三多望向袁朗:“……队长……”
“没事。”袁朗低头冲他笑笑,“队长和你一起。”
微微施力一拉,袁朗牵着许三多走出了教堂。
TBC:突然发现,再有两个月,咱萌袁许就满三年了,合掌。今天看了文后留言,良心不安,爆了4000字出来更新。等我把这篇文写完,就去把另外两个坑填上 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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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寂静岭的天,似乎比别处暗得更早。傍晚时分,浓雾被晚霞染上赤橙色,给整个周平镇镀了一层冰冷的暖色,浓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许三多和袁朗缓步走在回旅馆的路上,有些出神地想着今天周玉婉那席话,一抬头,却瞧见那个熟悉的小男孩正坐在路边台阶上,眼眶发红,咬着唇不说话。
许三多和袁朗互看一眼,走上前,蹲下,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那男孩子别过头,闷声道:“妈妈打了我。”
二人失笑。袁朗故意板起脸:“男子汉挨顿揍有什么大不了的,勇敢些。”
“可,是‘她’打我。”小男孩倔强地红着眼,“她是我妈妈,她却打我。”
“妈妈也是为你好吧。”许三多柔声道,“妈妈是你最亲的人,她虽然打了你,可她心里还是爱你的。”
“可是妈妈打得我好痛!”小男孩似是很生气,“她既然爱我,为什么下手这么狠?”说着,撩起袖子,“她都把我打伤了!”——细细的苍白手臂上,是一大块暗红色的瘀伤,许三多和袁朗都有些吃惊,这家打孩子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是怎样的程度,才会造成如此古怪的伤?正想着,那孩子忽然抬头,赌气地看向许三多,大声质问:“你们大人都只会说,你们体验过么?如果有人说是爱你,他却弄伤你,你怎么想?!”
许三多倏地一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杂乱的房间,倾倒的物品,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挣扎缠斗的身体,以及瞬间刺入时被贯穿的巨痛……不自觉地,许三多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望着眼前颤抖的背影,袁朗不明所以地搭上他的肩:“三多?”
“——不要!”许三多突然转身,狠狠甩开袁朗的手。那孩子似乎也被吓到,闭了嘴不敢吱声。
袁朗愕然地看着许三多。许三多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突然从梦魇中挣醒过来一般,眸中尽是慌张无措。
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又松开。袁朗沉默,良久之后,缓缓抬起右手,伸向许三多:“忘了么?队长说过,以前我会说‘不会忘记给你上麻药’,但现在是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让任何‘刀子’割在你身上。”
许三多直直望着袁朗,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一向雄辩的袁朗竟然词穷,在许三多面前,他的口才似乎总是派不上用场,像个挫败的没用家伙,一次又一次地留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等他想通了再回来……然而那一次,他是怕到了极点,怕不论怎么等许三多也不会再回来,所以才……
僵持的尴尬气氛中,小男孩左右看看二人,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许三多的衣袖:“大哥哥……”
许三多低头看他。
“……妈妈打我,我知道,其实她不心疼我。”小男孩眼眶有些红,声音微哑,“她真的,很讨厌我,因为……我不听话。”说着,吸吸鼻子,指着袁朗道,“但我知道——他爱你。”
袁朗和许三多同时愣住。
“真的,大哥哥。”小男孩指着袁朗,清澈纯真的眸子望着许三多,“他爱你,你也想见他,所以他才能找到你。”
许三多瞬间炸红了脸,刚才紧绷的气氛无意中烟消云散。袁朗怔了半晌,莞尔:“小朋友,你知道你刚才说的‘爱’是什么意思么?”
小男孩用‘这都不懂’的眼神瞥了瞥袁朗:“‘爱’就是对一个人非常好啊。”说着,低声嘟囔了句,“……反正不像我妈妈那样。”
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思维,袁朗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也挺感谢他的,毕竟小男孩说了这话后,许三多明显对自己不那么抗拒了。
“小朋友。”袁朗决定知恩图报,也好好缓和一下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于是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世界上没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妈妈打你,你可以生气,但不可以记恨妈妈,因为大人都是要面子的,她虽然不表现出来,可她打了你,心里一定比你更痛。”
小男孩怔怔地望着袁朗,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末了,又挽起袖子露出那大片暗红色的瘀伤:“……可是她这么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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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不忍心看,替他拉下袖子:“小朋友,其实大人有时候……比小孩子更笨。”沉默片刻,又缓缓开口,“人啊,年纪越大,越成熟,思考得越多,顾虑越多。在适应社会和人际交往中,变得越来越聪明,却在面对需要真心相待的人时,笨拙无比……就这样,直到有一天,发现‘伤害’成了唯一能够表达爱意的方式时,心中懊悔,恨自己没用,却又不得不去做伤害自己所爱之人的事,这时候,我们心里其实比对方更难受……你,明白么?”艰涩微哑的声音,复杂无序的句子,也不知是劝解小男孩,还是说给许三多听。许三多有些恍惚地安静站在那里,目光停在袁朗脸上,久久无法移开。
“……可是!”小男孩想了半天,又皱着眉道,“可是我妈妈她还——”
袁朗和许三多莫名地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张着嘴,似乎极力想说什么,但嘴巴开开阖阖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狠狠跺了下脚,气愤不已,只喃喃地嘟囔着“……反正妈妈根本不爱我……”
许三多不知该怎么劝他,只得轻轻拍拍他的背:“毕竟都是一家人,要是真惹妈妈生气了……让爸爸替你说说情?”
小男孩奇怪地看了许三多一眼,埋下头去低声道:“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许三多哑然。
“大哥哥……”小男孩抬起头,再度扯了扯许三多的袖子,“你……绝对不会打我吧?”
许三多愣了愣,小男孩见他不答话,又指指袁朗:“我帮你把他找来了,所以你答应我,绝对不会打我,好不好?”
许三多怔怔地看了看袁朗,俯下身,轻轻摸了摸男孩带着企盼之色的小脸,柔声安抚:“哥哥答应你。”
小男孩粲然一笑,忽地蹭起身在许三多脸侧亲了一口:“大哥哥再见!”
“——诶!你去哪儿呢?”许三多连忙直起身想叫住他,总觉得还有些事情应该问问,却只看见小男孩的背影逐渐没入夜晚的浓雾中,只留下稚嫩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去躲起来,不然妈妈找到了会打我……”
夜幕下,冰冷的雾气暗暗流动。袁朗握住许三多的手,许三多没有挣脱,神情怔忡。叹了口气,袁朗牵着许三多向旅馆方向走去。
微抬眼,望着前方与自己牵手的背影,许三多太阳穴又开始一阵一阵痛了起来……他是为了逃避袁朗才离开A大队,然而现在为何两人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能如此融洽乃至亲密地相处?
为什么袁朗能找到他?
为什么袁朗会在这里?
袁朗不是……
不应该出现的么?
念头闪过的瞬间,许三多竟看见自己身旁空无一人,心中骤然生出无法言喻的恐惧,像是有什么被强大的意念硬生生地压住,太阳穴忽然不痛了,再一眨眼,前方仍是袁朗宽阔的背影。
牵着自己的大掌很温暖,温暖到许三多红了眼眶,咬紧牙关才没有哭出声来。
……
暗紫色的天空,稀薄的雾气幽灵般四处流动。夜深了,星星点点亮起的灯光,是唯一值得怀念的暖意。
旅馆房间内,袁朗阖上窗帘,隔绝了夜色中鬼魅般的小镇。漫步走回床边,缓缓蹲下,望着坐在床沿发呆的许三多,静默半晌,伸出手,覆上许三多紧握的双手。
“三多。”袁朗低声轻唤。许三多仍旧出神地望着前方,良久之后,他终于低下头看袁朗。
“……队长。”
“嗯?”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二人安静地对视。许三多眼里有挣扎的迷茫,带着求证望向袁朗。袁朗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执起许三多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
“……想不起来没关系。”袁朗没有抬头,说话间,温热的唇在许三多掌心轻轻摩挲,“只要你现在开心就好。”
开心么?许三多看着埋首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脑中正要逐渐明晰的画面再次被迷雾覆盖,然而,却仍有一个念头像突破皲裂荒地的荆棘般冒了出来——
“……队长。”许三多怔怔地开口,“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袁朗抬头看他,神色竟有些紧张。
“我忘了告诉你……”
许三多直直看入袁朗眼中。
“——我爱你。”
袁朗腾地愣住。
“……我爱你。”许三多重复了一次,声音喑哑,“我爱你。”
“我爱你。”再重复一次,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爱你。”
袁朗紧紧咬着牙,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忽地直起身,将许三多拥入怀里。
“……我爱你。”许三多的脸埋在袁朗怀里,不断溢出的眼泪将男人胸前浸湿一片,微哑着不断重复,“我爱你……”
袁朗紧紧抱着许三多,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只能低声安慰:“……我知道,我在,别哭。”
“我爱你……”许三多在袁朗怀里哭得微微颤抖,“队长……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袁朗低下头,埋在许三多耳侧,“我听到了。”
“我也爱你,三多。”
“我也听到了,你爱我。”
许三多终于放声大哭,像是压抑了很久,汹涌浪潮般宣泄而出——
你终于听到了。
幸好,还来得及告诉你……
我爱你。
——那一晚,袁朗抱着许三多躺在床上。许三多像伤心无措的小孩般蜷缩在袁朗怀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时不时地轻声啜泣。袁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重复着柔声安慰:
“我在。”
“我听到了。”
“我也爱你,三多。”
TBC:开……学……上……班……了……【含泪饮恨缓缓倒下……


2025-06-10 21:4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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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圣经外典,《希腊语Balk启示录》。”罗江廷忽然出现在门口,神色古怪又似乎有些期待。
“没想到罗院长对希腊语还有研究。”袁朗不动声色地合上书,抬手将它放回书柜,“抱歉,我们一时好奇,不该随便翻您的书柜。”
“不碍事,不碍事。”罗江廷笑了笑,“反正你们也看不懂。”
袁朗和许三多有些尴尬。
罗江廷似是毫不在意,一脸泰然自若:“这本外典启示录专门记载了堕天使和地狱君主,因为正统的基督教是不讨论恶魔的。”说着,便缓步走了过来,目光似是颇为自豪地扫过自己的藏书,“有名的地狱七魔王,也叫七大堕天使,就是出自这本书。包括Lucifer、Abadon、Samael、Beliel、Beelzebul、Azazel和Mastema。”
“不愧是罗院长,对犹太教、基督教一脉这么有研究。”袁朗打量着罗江廷,“这镇上其他人连《旧约》、《新约》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个人么,喜欢把信仰的东西研究清楚。”罗江廷笑嘻嘻地迎视袁朗的目光,“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留过学,喝过洋墨水儿的,跟那些一辈子都在这小镇里从生到死的人不一样,你们说是吧?”
袁朗微眯了眸子:“这么说,罗院长对寂静岭所崇敬的神与玛利亚,也一定很有研究啰?”
罗江廷光是笑,也不否认:“袁先生想问什么?”
袁朗也不和他绕弯子:“罗院长知道玛利亚怎样才能生下神么?”
罗江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寂静岭信仰的教义,在教堂壁画上都表现得很完整了,你们进出教堂这么多次也没注意过么?”
袁朗愣了下,心中细细回想那日看过的所有壁画,许三多脑中却直觉闪过那幅火焰中的玛利亚升天图,正要再问,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
周玉婉?三人心中一凛,罗江廷做了个请的手势,袁朗和许三多便随他一起走了出去。罗江廷回身锁上休息室,这才走去前方打开了研究室的门。
门一开,一只黑色枪管赫然正指罗江廷的脑袋,罗江廷一下傻住。持枪的美丽妇人冷冷看了他半晌,忽然放下枪,嫣然一笑:“罗医生,你说这把枪给许先生用可衬手?”
罗江廷呆了呆,嘻嘻笑了:“劳您费心了,我也才把子弹改好,这不,找了袁先生和许先生先来帮我看看,不行还能改,免得又让您失望。”
周玉婉看了罗江廷一眼,越过他走进研究室,将许三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在确认贵重物品有无损伤,看够了,这才笑着招呼:“许先生,袁先生。”
袁朗和许三多应了,看了看罗江廷的表情,都默契地不提刚才参观休息室的事。罗江廷将三人招呼到实验台前,打开银色钢箱,从里面拿出新的子弹。袁朗拾起一颗仔细看了,确认无误。周玉婉这才将枪递给许三多。
那是一把Glock17,不说一般警方才配备这种手枪,在中国私人拥有枪支本就是违法行为,然而周玉婉却可以轻易提供猎枪以外的枪支。整个周平镇看来生活和精神文化状态都很落后,但周玉婉和罗江廷这类少部分人却为何与众不同?……想到这里,袁朗和许三多不禁沉默。
确认子弹与枪匹配后,周玉婉带着许三多和袁朗走出实验室,乘电梯直达医院地下B2楼。谁能想到,这医院地下2楼竟是个小型射击练习场。袁朗和许三多震惊地四下打量,对周平镇的一切更感怀疑,然而令人不懂的还有周玉婉的态度,就算是求许三多帮忙,但为何能如此毫不遮掩地将一切乃至违法的存在展现给他们看?难道真是极端宗教狂热者除了信仰以外毫不在乎其他,乃至自己的生命?
不敢打草惊蛇,许三多按照周玉婉的要求,试验了用阿古拉的子弹射击,毫无障碍地直中目标板要害部位。周玉婉自然十分满意,千恩万谢说了许多好话,殷切叮嘱许三多这几天好好休息,三日后便正式对付恶灵。
……
晚上回到旅馆,袁朗和许三多洗了澡,并肩躺在床上,台灯光色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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