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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 新作 节选--《临渊·生杀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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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生杀器(上)文/三月初七
序章
庚辰年二月初九。封州围城第二百七十五天。 天气忒是奇怪,明明已到了初春,但一进二月,大雪、小雪,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冰雹,就没有一刻断绝过。肆无忌惮的冰冷似乎是跟死气一起充塞在这孤城内,互相纠缠着,又互相为对方补充着动力。风雪漫天之中,瘦弱的少年丝毫不敢抬头,只紧紧抱着手上那比自己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麻布袋,一步步在充斥着连风雪都压不下的尸臭气味的街道上挪动。他的步履细碎得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一步不敢快,不敢远。在这样的寒夜里,没必要浪费一分体力。 能在这地狱一般的围城活到今日,而且还想继续活下去的人,都很清楚,体力、警觉、还有运气,只有这三样都围绕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活下去,继续受苦。 少年低着头,听着风雪咆哮,努力辨别着一切不该属于这风雪里的声音。城被围近一年,城内早已是饿殍无数,米贵如珠。别说自己怀里这一小包可让两三人活命一日的干粮足以让人拼命觊觎,就算是一无所有的人,在这样充满鬼影的暗夜里,也很有可能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晕,然后剔骨割肉,进了某个饿鬼的肚子。风雪稍稍小了些,少年长出一口气,终于敢稍稍抬头了。瘦弱的脸上满是菜色,五官轮廓硬得像是用铁打出来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却早已没有了稚气,只剩下麻木——在这样的地狱里磨炼出来的、本应苦难地熬了一辈子的老人脸上才该有的麻木。城中早已拆得乱七八糟。因为军需木石,除了几家有数的豪门大族的府邸,其他所有稍新一点的房子,早被抽梁扒柱,拆成了一堆又一堆废墟。反而是一些低矮破旧的老屋,侥幸建在城中心,又太过陈朽,守军根本看不上,反而得以幸存,这几天却又被连绵的大雪压垮了好多,抬眼望去,坊里似乎又有几处平坦了下来。 不知道有多少人就这样被压死在睡梦里,即使发现了房倒屋塌,那些饿了数月的可怜人怕也没力气奔逃出来吧。少年只觉得胸口发闷,却连恨恨地吐口痰的力气也没有。压死也好,反正再过几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这没活路的年月!正思量着,脚下突然一软,少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仿佛身体里的什么机簧被打开了,少年以和方才缓慢挪行绝不相符的灵巧就地一个打滚,远远滚离那绊倒自己的雪堆,直到坊边的土矮墙下。他扶着墙站起来,却不急着抬头四处张望,只稍稍侧耳,右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布袋,左手伸进怀里握住那把磨得薄薄的匕首。风雪声入耳,再没别的声音,也没有预想中的袭击。


1楼2013-02-01 00:59回复
    少年松了一口气,左手也慢慢松开,又变回了那慢腾腾的步伐。不一刻,已走回方才绊倒自己的雪堆旁,想起方才脚下软软的触感,稍一犹豫,少年蹲下身来,轻轻拂开积雪。雪并没有积得太厚,只一拂,便露出了它所掩埋的内容。是一具尸体。
    尸体脸朝下倒伏在雪地里,大概是刚死不久,身上积雪不多,身子虽已冻僵,但仍残些温软。想是走到此处,或许可能就像自己方才一般,脚一滑,就此摔倒,便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一具尸体而已。 少年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一具尸体而已。这座孤城,这座在席卷整个北方的天心宗的狂潮之下屹立不倒的孤城,这座被围了近一年的孤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体。城里不缺,城外也不缺。每日,无数的刀枪箭矢在高效而徒劳地收割着生命,或许是因为那无数的英魂——或冤魂——也在冥冥之中对峙,所以战事永远是徒劳的,没人能前进一步,或突围一人。 只有尸体,在这徒劳中一具具地增加。 一具尸体而已。 这座坚城,高达七丈的城墙可以挡住不动明王无敌的大军,但挡不住那些天降的灾荒:饥饿、瘟疫,还有在这之后人心的沦丧、动荡,以及没有出路的绝望。于是,所有人都在慢慢地腐烂,所有人都没有活着,他们只是走在死去的路上。一具尸体而已。虽然还没有上过战场,但少年并非没有见过死亡。这座城里充斥着死亡,不时就会撞入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心里。他见过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下去,有人带着甜美的笑冻僵在墙角,有人痛苦辗转着腐烂着死去,有人慷慨激昂加入军队一去不回……没有人能够幸免,死亡在这座城扎下了根。一具尸体而已。 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少年不住地告诫自己,没什么,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一具尸体而已,一具尸体尸体尸体,死透了的随处可见的僵硬的冰冷的苍白的尸体。也许,下一刻那尸体就会被人拖走。听说,在每日晨光未起最暗的一刻,这座城里的鬼影会悄悄浮出,在那黑暗之中有“肉市”的存在,那里有按斤计量的一具具残肢断体…… 一具尸体而已。死吧死吧,没有谁能救得了谁。少年将手中的布包抱得更紧了。这是粮食,足够让自己节省着吃上一天的粮食,足以让自己保存体力,以便明日再到城头劳作一天,再换回一日活命的粮食。 这是刚刚好的粮食,刚刚好到他甚至怀疑这是军营的人经过了精确计算的结果,刚刚好能够维持他的生机,能让他保存体力继续干活,却兴不起哪怕一丝别的念头。哪怕只再少一点,或许已经被饥饿侵蚀的身体就会崩溃,就无法再去那唯一能够挣到粮食的军营工作,然后便是死亡。和那具尸体一样的,死亡。一具尸体而已。随处可见的尸体,随处可见的死亡。只不过这一具凑巧倒在自己经过的路上,被自己不小心发现而已。不断地告诉自己只是一具尸体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少年却愕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转了身,以同样的步伐,朝来路走去。那不是一具尸体。少年方才查看时已经发现,虽然那气息很微弱,但它的确存在。那不是一具尸体。他还活着。 虽然,可能活不太久了。少年暗骂自己的双腿。双腿却似乎丝毫体验不到来自主人的意志,仍是执意朝方才那摔倒的所在走去,不再似方才的拖拉,脚步却是越来越快,朝那个倒卧在冰雪中垂死的人走去。不管多少次告诫自己算计得失衡量生死,终究,还是不能就这样装着把眼睛闭上啊。看到了,便无法再骗自己。仿佛心内一些奇怪的东西在驱动着身体,那是在理智和情感之外的,潜伏在自己身体里更深的东西。它告诉少年:“遇到了,便不能不管。” 至于别的?再说吧。 重回方才摔倒的所在,少年蹲下身来,伸手拍向那倒卧者尸体般僵硬的身体。 长长叹了一口气,少年却是轻松了许多。虽然那人毫无反应,但少年放在那人肩上的手还能感觉到轻微的颤动。虽然离开了一段,但自己总算没回来晚,这人还活着。 还活着。也就是说,麻烦还在。 少年叹了口气,抓住那人的两肩,一用力将其翻了过来。 血。本应滚烫的血,在这冰雪天气里只一涌出,还不及四处流淌,便已结成了冰。 殷红色的雪和冰触目惊心地自那僵硬的人左腿处扩散开来。透过薄冰仍可看到血肉模糊的硕大伤口,却早已冻结,不再有新鲜的血流出。想来若非寒冷挡住了那人的鲜血,怕他被冻死之前已因失血过多而死了。想来此人一路行来必是鲜血淋漓,只是风雪太大,不一刻就遮掩得全不见痕迹了。 不及多想,少年忙抓住这人的双肩,朝路边拖去。风雪仍急,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下面的雪却已被之前来往的行人一脚脚踩实,滑如冰面,故虽然少年力气不大,但拖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两分的人,却也不是很吃力。不一刻,他便将这伤者拖到了路边的坊内,眼见正好前面有一间倒了一半的残房,便把他拖了进去。这栋房子本来极大,原来应该是个殷实人家,只见它此刻一半已成断壁颓垣,另一半却仍屹立不倒,就知道它原本是极用心建造的。想来当初的主人盖它的时候应该是想着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谁又能知道,忽然间天崩地裂,如今房子只剩了两面残墙,房内的人更不知是不是变成了哪里的冤魂。仅剩的两面墙恰好迎着风雪的方向,房顶虽然残存不多,却仍能稍挡风雪,故在这残屋角落的小小一处,竟然还能在这漫天风雪中保持着一块干爽的土地。


    2楼2013-02-01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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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松开手,呼呼喘着粗气。方才不过用力拖了一会,只觉得饿了一天的身体已经有点支撑不住。 四处张望,少年从雪堆里扒拉出几块不知原来是什么桌椅上的木块,堆在那冻僵的人身边,然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试图把这冻得冰般冷硬的木块点燃,然而只稍一试便知道是徒劳无功了。他正踌躇间,却一眼瞥见前方火光一闪,当即心下一喜,忙又拖着这人朝那火光方向走去。那火光离这座残屋隔了三座房子,待少年将那冻僵者拖过去,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几欲虚脱。那是一座还残存了七八分的大屋,里面中央火光熊熊,火光背后隐约看到坐着一人,身形眉目都被那蒸腾的火焰所遮蔽扭曲,只能大致看出身形略显消瘦,也不算高大。看来只有一个人。少年暗自出了一口气,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这位大哥,我这边有人冻伤了,可否容我们进来避一避雪?”本来他看里面人比较纤弱,是想叫“公子”的,可临时一转念,换了个自觉带了点江湖气的称呼,只盼能让里面的人稍有忌惮。里面的人似乎稍一沉吟,片刻方道:“我也不是这里的主人,不过这鬼天气下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进来暖和暖和吧。” 少年将那冻僵的人连拖带拉终于弄到了火堆旁,道:“如此多谢这位大哥了。”说着朝火堆后看去,只见那人盘膝而坐,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头发没有束起而是披散在肩上,面色苍白,五官淡柔如画,双目微合。 那火堆后的年轻人仿佛感应到少年在看他,朝这边一瞥,目光转处,少年吓了一跳,方才不过是和他目光稍一触,只觉一阵刺痛,那年轻人的一双眸子那一瞬间仿佛映射了万道日光,明亮得仿佛不是来自尘间。年轻人慢慢站起身来。他个子并不算高,比之少年未发育完全的小个子也只是高过一头而已。他慢慢踱步到那少年拖来的人跟前,皱了皱眉道:“你这是把他打死了准备拖来吃掉?” 少年吓了一跳,忙摆手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是看他在路边……” 年轻人一笑,摆手道:“开玩笑的,别当真。”说着摸了一下鼻子,“我是青州来的谢泽。小兄弟贵姓啊?” 少年愣了一下,忙学着以前看过的江湖人的样子抱拳拱手,手抬了一半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尴尬,只好顺手学年轻人的样子摸了一下鼻子,道:“我叫陆拾。”鼻端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年轻人谢泽也摸了摸鼻子,笑问道:“这名字有趣。路石?路边的石头?” 少年人陆拾的脸一红,道:“不是,是陆地的陆,收拾的拾。” 谢泽一笑:“陆拾?六十?哈,你家兄弟一定很多。” 姓名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调侃了一下姓名之后,似乎变熟络了些。谢泽一边说话一边蹲下身去,看向那个冻伤的人,沉吟道:“这人是你的……” 少年陆拾警惕地摇摇头:“其实我不认识他,我在路上碰到的,眼见他要冻死了,便带他过来。” 谢泽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摇摇头道:“这城里到处都是饿殍,你个个都要救么?” 陆拾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其实救不了谁。只是,他被我碰到了。我总觉得,不能就那么走了……” 谢泽“嘣”的一声弹起一物,陆拾看去,原来是一枚铜钱。铜钱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又被他接住。谢泽握住铜钱,叹息一声:“碰到了。是啊,碰到了便不能走了。”稍一顿,接续道,“他只是受冻倒也无妨,这边有火不一刻便会苏醒,只是……”说着指向那人的左腿根部,“他的问题在这里。这一处的伤颇重,此刻伤口虽被冻住,但一会若不想办法止血,怕醒过来他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你身上可有伤药?” 陆拾正看着那伤者在熊熊火光映照下仍苍白如纸的面庞,那人眼口均紧闭成一条线,眼见那腿上创口甚大,想必很是疼痛,这人冻僵的面容已经扭曲。听到谢泽的问话,他忙答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伤药?你也不是不知道,从这座城被围开始,所有的药材,特别是伤药,都被大将军征用了,民间谁敢私藏,就按通敌论处,会被灭门的。” 谢泽叹了口气:“你怕会灭门还敢救他?这腿上的伤是箭伤。你可曾想到,在这城里,什么样的人才会受箭伤?若说是伤兵,应会在伤兵营里养伤。更何况今日并无战事,这人的伤是新的,只怕是被城内的士兵追捕射伤的。这人怕十有八九是潜进来的奸细。” 陆拾吓了一跳,喃喃道:“那如何是好?哎呀,一会士兵就要开始巡夜了。唉,这可……怎么就被我碰到了呢?要不我还是走吧。”他声音越说越小,脸上一副惶急想溜走的表情,却终究是没有动腿。谢泽笑了笑,忽地伸手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柴,手一抖,将燃着的一头直朝那冻伤者的腿刺去。陆拾大吃一惊,忙急急伸手阻拦,正在半空中抓住谢泽的手腕,惶急道:“你……你要做啥?虽然他可能连累我们,可也不能……也不能这么烧了他吧?”说着眼光瞟到谢泽的左手殷红一片,却是一束火焰升腾模样的文身自袖口内延伸出来,覆盖了他多半个手掌。谢泽出手极快,却没想到竟被陆拾拦住,颇感惊诧,手腕一抖,陆拾已不自觉松开了手,谢泽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这人冻得硬邦邦的怎么可能烧得起来?” 陆拾道:“那……你这是?”


      3楼2013-02-01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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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的呼吸声沉重而平稳,缓慢但似乎含着某种奇怪的节奏。陆拾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自己斜倚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八仙桌边,无聊地看着那跳动的火焰。 真是个奇怪的夜晚,奇怪的人,奇怪的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声变成了两个,一轻,一重。 清晨。 陆拾骤然惊醒,猛地站起身来。 风雪未停。 虽已日出,但只得些微光。还是那个破屋,那座孤城,那场雪。但人已不见。没有那个受伤的女子,也没有那个奇怪而俊俏的年轻人谢泽,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奇怪的梦。那场梦留下的唯一痕迹就只有那已燃成灰烬的火堆。陆拾恍恍惚惚踏入风雪中。他妈的昨夜不是梦。陆拾打了个寒战。他终于确定一切不是自己的梦境。因为,本来穿在身上的外套,不见了。真冷! 第一章 新兵 封州城矗立中原,北遏烟云,南临京都,西靠黄河,乃中原第一座重镇,也是保卫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城方圆一百一十六里,低处高八丈,高处十一丈。城基阔一丈半,九座城门环绕,各有铁栅四层,城墙乃青砖灌糯米层层垒就,乃王朝第二大坚城。二十年前,当时只是五军大都督的东君率兵平东方五郡之乱,驻兵封城,有感此地风云交汇,是兵家必争之地,遂上奏朝廷,发大力修整这座坚城,将各城门的瓮城迁移至城内,设藏兵洞,并建内城,兵械军需均予取予求,屯兵十万,并求得江湖豪门之力,为此坚城专门设计制造了利器天诛连弩。据说此城彻底完工之日,东君站于城头,默然不语良久,从人问其何故,答曰:“此城乃天下绝地,兵家必争。此城建完,即使落入庸才之手,也可保三年不落。但天下何其大也,气运流转,非人力所能预测。将来风流云转,战事一起,此城可能是避难之所,也可能是吞尸销骨之地。今日你我所做,不知是对是错?”从人皆叹息,默然不语。无论如何,这座孤城,此刻就横亘在这乱世之中,倔强地将那自称明王的反贼隔离在他触手可及的中原之外,也庇护着城内那正莫明其妙的陆拾。 昨夜一场梦般的经历和那两个奇怪的人,陆拾没时间多想。因为昨夜本就是偷偷出的军营,若误了早上点卯,只怕脑袋立刻就得挂到旗杆上去。陆拾今年只十五岁,当兵不过俩月。年前,他还在南城里流浪,靠着给人帮佣打零工过活,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闲时跑去偷听读书,找人练练武,虽然经常遭白眼,却也算是悠游。龙威武馆的彭震彭师傅倒是很喜欢他,常跟他说他的什么反应力是一等一的好,只要跟他好好练下去,前途不可限量,将来跟自己一样去哪个武馆当个教师或者去哪个镖局,没准还能混上个镖头当当。这样一天天地混下去,少年觉得其实一切挺好,而且在越变越好。虽然整个天下的形势其实并不太好。当天心宗的大军第一次攻打封州城的时候,贼兵未到,城内已乱成了一团,但凡有些家底或者能动的,都忙忙地收拾家当,挤在南城门哭喊着逃难,一时被踩踏而死的人不计其数。连驻守此地的陈王和扶危将军林威也连夜逃遁。当时留下来死守封城的,便是当时的副将,现在的田大将军,田狩疆。大威德明王号称十万的大军在封州城外不分昼夜围攻三十七天,终于在这坚城面前退却了。 一年后,已席卷整个西北的大威德明王再来,号称十五万的大军将封城围得铁桶一般。这一次围城五十二天,因为一代名将叶渊停复起拜相,督师出京,威胁明王大本营青州,一代枭雄终又无奈退去。所以,当九个月前明王大军再来之际,封州城的百姓谁都没把他当作一回事。围什么围?我们又不是没有被围过。任你围任你攻,封州城是不会陷落的。谁也没想到,这一围,便是九个月。 陆拾叹着气,拾阶而上。他是新兵。名义上说是新兵,其实做的就是劳工的活。封州被围九月,普通人家早已粮绝。城内虽说不上饿殍满地,但已有吃人肉的传说。虽然田大将军事先为军队准备了充足的粮食,没有去搜刮一粒百姓家里的食物,但与此同时,军队也决不肯将一粒粮食分给普通百姓。城内大户人家还好,靠着日前的积累还可以勉强度日,一般百姓已是卖儿卖女,甚至为了一口吃食杀人放火也屡见不鲜。事实上,城内饥民甚至发起过冲击军队粮仓的******,可惜面对百战铁甲“猎”字军,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于是,对一般人来说,能得到粮食,能保自己活命甚至可能为一家挣来活命吃食的唯一途径,只有—— 加入军队。围城初期,天心宗大军如人命不要钱一般,几乎天天不惜代价地攻城,虽然城坚箭利,但军士死伤仍是在所难免。田大将军是个很奇怪的人,这种时候,人手不足,强行征召百姓壮丁参与城防几乎是必然的措施,但他却只征兵。参加军队,便有粮食可发,可以吃饱,甚至可以略有盈余。于是,走投无路的百姓,如陆拾一般,只能选择加入军营,用自己的性命填满那天心宗贼军冲击带来的缝隙。用生命赌博那活下去的机会。彭师傅是在围城第五个月,参军第十七天的时候死的。死在城外,死在乱军之中,连尸体都不知道便宜了哪些秃鹫和乌鸦。


        5楼2013-02-01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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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引初面无表情道:“这次训练他们的陈豪是将军您亲自挑选的人才,自然是错不了的。看天心宗贼子乌合之众,早已乱成一团,看来不用一刻,我军就要大胜了。” 田狩疆微微摇头:“不要太早下结论,这不过是他们的一次试探,就算我们胜了,也无关大局。”说着又点点头,“这个陈豪不错,回来后升为游击。这次的这批新兵能回来的,一并审查,都提入‘猎’字营。” 何引初点头称是,突然声调一变:“不好,那疯子又亲来冲阵了!” 陆拾的脸已被鲜血沾满,没有时间伸手去擦拭。他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断刀,不知道是否刺中了人,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他没时间去想。只因为他那让人惊叹的天赋,在这样的刀林枪雨之中,才勉强让他躲开一次次致命的攻击,勉强保住性命。他只能依着本能,跟随着整个队伍,前进、挥刀、格击、砍、刺、挡、劈、再前进…… 他看到了无数的脸,恐惧的、苦闷的、惊慌的、麻木的、痛苦的、丑的、俊的、黝黑的、白皙的…… 有的从他身边掠过,有的挥刀朝他砍来,也有的,倒在他的刀下。他们是谁?哪里来的?自己又是谁?陆拾觉得自己已经忘了这一切。这里是沙场,没有这么多问题,只有前进,敌人倒下你才能活着。敌人死了多少,自己的同伴又死了多少?不知道,陆拾没有时间去看也没有时间去想。在这样的沙场上,虽然可能有数万的人在搏杀,在战斗,但对于每个人来讲,不过是他自己的求胜,或者说求生之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手中这把断刀。陆拾忽然发现了在这混战之中自己手中断刀无以伦比的优势。它太短了,所以不会被敌人缠住,不会因为拥挤而挥舞不开,不会再被敌人打断,也不会被大力的敌人一刀磕在刀尖上磕飞。人一批批倒下,如同狂风中的枯草。但他,还能站着,还能前进。陆拾已经看到木塔。那是此行的终点,也是他们胜利的旗帜。只要毁了它!只要毁了它,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就可以活着回去!陆拾几乎感觉到那充盈而出的热泪,一时间他忘了一切,举刀狠狠朝那木塔底部大腿粗细的木柱砍去。似乎就在同时,大地似乎突然震动颤抖,陆拾几乎可以感觉到那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与他自己的心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几乎让他的一颗心跳出胸膛。并不比这声音慢上多少,陆拾只觉眼前一暗,一匹黑色的骏马忽地跳入他的眼帘。好高大的一匹马,上下纯黑,只有四只蹄子雪白,马上一人身着黑色铁甲,脸上一块纯黑色镔铁打造的面具,手上长刀锋刃更达五尺,刀光挥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断肢残骸漫天飞扬。巫天威!封州城的噩梦,西北一带用来止儿啼的凶神,天心宗不动明王麾下第一员悍将,护教大威德明王,此次围攻封城的总帅,巫天威!
          ———————更多精彩,详见一月上三月初七大作,《临渊·生杀器(上)》!————


          9楼2013-02-0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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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新书了么,等得真辛苦


            IP属地:湖南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3-02-0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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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辛苦了。


              11楼2013-02-21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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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了,不错


                12楼2013-03-10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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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楼主有全套的临渊系列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4-2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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