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如昔有一天会这么冷，像冷宫是一样可怕，冷的即使是阳春三月，我也觉得如同在千年冰川一样。远远的听到有丝竹声，这是什么？难道立后了么？是谁？宁妃么？赫佳倒了，博尔济吉特没了，不就是宁妃了？）

【承乾宫如昔苑，也曾风光过。我抬头望着那匾额，太阳略有些刺眼，不自觉眯了眯，不待通传，缓步而入，只见那人坐在榻上，脸色早已不复从前，下巴尖瘦，似在思索什么，眼睛空茫茫地望着外面。立后大典已过，前面筵席正当盛，华妃自戕。我择了这一时，踏入承乾宫，门吱呀的一声惊醒了人的梦。】
卿君啊……
【似呢喃似轻叹，我不知当如何唤她，从她将那张食谱交到我手上时，便注定了，我不会宽恕她。】

（转头，逆光之中的人让我忍不住眯了眼去细瞧。是她……回首要为她斟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我笑了，冷笑自嘲着）
不能让你喝茶水润吼，是我失礼了。
（在看她，潜意识的躲开她的目光）坐吧。

【看着她的动作，眉心稍蹙了蹙，又松开。只道了声】
无妨，不必麻烦。
【说着兀自坐下，这地方还是从前的地方，却失了人气儿。抄家灭族，当时何感？怕是没人比她更清楚。尤其是，她出不去。一室气息，近乎腐朽枯败，我轻叹开口】
你多久不曾出去见过太阳了？

【我漠然望着她，那字字句句入了我的耳，不过是笑话。半晌待她说完，我笑了。】
嗯，你没错，我错了。
【我的手扣紧了几角，带着几分讥诮笑意，拉扯着唇角】
我错在自以为是，以为我们就算不够亲密，也能相安一世。偏就信了你，害了他。你知道么，要是别人，或许……我还能容你……
【我一手附上小腹，堪堪一笑。】我的孩子，还有他，谁若敢碰，我便与他——不共戴天
【语声平缓，拖了长音，几分狠戾说不清明，却是心如磐石。】

（挑眉看她，她眼神中满是狠戾，我笑了，冷笑着，那个温润的瓜尔佳哪儿去了？紫禁城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她竟然还有这么一面，身子向后回视着她，眸子从那张脸移至她的腹间）
怎么？你爱上他了？所以你觉得动了他就如同动了你？
（抬首看她，突然想个断线的木偶，软软的坐在椅子上，笑容都是苦涩，冰凉的泪从脸上滑过，胡乱的擦干，不愧疚，我对她不能有任何内疚，我不…深吸口气，才道）
我说了，我为的是大清，我没有错。至于你…这也不能怪我，你是宠妃，你离他最近。

妄自尊大。
（我依旧站着，直着身子看她）
你为了谁都与我无关，可你对不起我。赫佳氏卿君，你欠我的。
（听她说爱，我心中一紧，继而满面皆是疑惑）
你说爱？爱是什么，我不懂。你说华妃懂么？
（挑了下眉梢，笑道）
可有一点我懂，我在意的信任的人若利用我，我绝不原谅，若有人伤我在意的人，我绝不原谅。
（略一顿，又冷笑道）
你快去死吧，下去一家团聚，还能比如今好受些。

原谅？！
（柔荑握紧椅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与她对视，失声笑了，踩着花盆底跌跌撞撞的在暖阁里转着，自言自语道）
在我利用你的那一天我就是没有想过会得到你的原谅，所以，你不用原谅我，因为我不需要。
（眼泪无法抑制的流出，怎么流都流不完，缓缓转身看着她的背影，闭眼哭着，稳了好久，才恢复以前的声调。）
死？你就这样狠毒了我吗？

（我并没有回头，听着身后的声音，心里想着那次她头回去岚宜，让我叫她恬姐姐。）
你既然想到我不会原谅你，就该想到这一日。你知道么，紫禁城太可怕了，死了安宁。你一张菜谱未能害死我，那就你死吧。往后就少了个能陷瓜尔佳于不义的人，看见你，我就觉得自己真可笑，真傻，真蠢。
你不是第一个让我看清这儿多可怕的人，却是第一个背叛我的，我信的，你说呢，我有多恨你。
我要你的命没用，反正就算你活着，余下的几十年也只能像今天这样活着，哦，还不如今天呢。
（字句尖利。）
你逃不了的宿命。
（活着，只能生不如死。）

（她说的对，说的没错，我利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让她帮我害人…回想当初，我们初见，我和她说，以后我就是姐姐了……擦干泪，我早早就想死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到今天，也许我是害怕，怕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好的，坏的，都没有。我轻声说着，声音极轻）
是，人这一生，早晚得死。
（缓步向梳妆台走去，拉开妆奁盒子，突然停了下来，我看向她）
舒琅啊。
（我再一次这样叫她，就像她刚刚叫我一样，手指收紧，带着哭腔说着）
要好好保护自己！像我这样害人的人，在这紫禁城中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想要活着，就要让他……永远保护你……

（这是我第一次狠下心去逼一个人，我在逼她死，多不可思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们的不得已，不管是九五之尊立后，还是大清贵妃杀人，抑或卿君利用我，利用那张食谱。多可悲？就连我的嘴脸都成了如今的模样，就连话语都生了杀伐之气，为之奈何？）
（我转头望着她，望着她的双眼）
我。。。会的。。。
（我觉得鼻端很酸，这句会的，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于他而言，我再重，不过后宫中一小女子，与众人无二，我痴傻，他却不会因我痴傻而痴傻，那是天子，我与华妃昭妃如嫔，有何区别？）

（我仰头阖眼，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可我控制不住的颤动双肩哭泣着，收紧握着妆奁盒子的手，指尖在妆奁上留下指痕，点头道）
好！
（声音极轻的说着，或许轻的她都听不到，结束吧，留在这一刻，结束了吧。）
舒琅，好好活着吧。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眼前因为泪水而模糊不清，指尖拿起一个金疙瘩，手越发的抖，一点点的凑近嘴边。）

（我终是忍不住合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鼻翼滑落，忍着不曾哽咽，极力平稳着语声。）
卿君啊
（一如开始那般，我听到她轻轻应了一声，我依旧闭着眼。）
你没有退路了，我也没有了。宝宴走了，芳芳也走了，华妃走了，如今你也走了。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里，就像我阿玛离开我一样。
（声音终带了哽咽。）
你知道么，你是我来这儿以后，第一个开口叫的姐姐。
（彼时我以为，就像陪我十余年的亲姊妹一般，可你不知道。）
卿君啊，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听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笑了，我把手伸向她，我想要，想要拉着，就好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牵着她的手说笑着，腹间突然坠坠的疼，我收回了手捂着肚子，疼痛难忍，摔倒在地，卷曲着。）
（我看向她，她越来越模糊，模糊不清…）
（互不相欠了么？真好！真好！原来…死一点都不可怕，一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