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
神打，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术。他与许多道术佛法相同，都具有同时攻击实体和虚体的效果。但是如今，我却见到一种神打无法攻击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不对，我好像忽视了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被我忽略了？
眼看着波纹穿透墙壁不见，正思索时，却感受到身后一股冰寒的气息。一回头，却见又一道波纹无声无息的掠来。
这无法被神打攻击的波纹虽然诡异，但是当第二道波纹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忽然间明白，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出处！
没有错！
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源头。流淌的河水不能被彻底断开，但如果源头无水，河流自断。
波纹虽然奇异，可一道接着一道的出现，说明它不止一个。或者说……操纵它的人，能发动这种攻击不止一次。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波纹就是鬼影的本体，先入为主的观点，差点就酿成大祸。
我的眼睛眯起来，望向波纹出现的那道墙壁。身后的武关公大刀高高举起，在精气神凝聚到巅峰的时候，迅疾如电的一刀，轰然劈下。
青黑色的刀影，跨越了数米距离，直接撞上了墙壁。
轰隆一声巨响，整栋别墅都在摇晃，仿佛要崩塌了一般。
同一时刻，我察觉到了一丝微笑的波动。而波动传来的地方，就是墙壁之后。
想跑！

那一丝波动，只出现了刹那就被掩盖了，或者说，是消失了。
但我已经肯定了方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长近一丈的长刀被舞动起来，肉眼看不到的“风势”渐起，我凝神望着那道墙壁，仿佛看到一道黑影正快速后退。
时间对“神”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瞬间即为永恒。
螺旋般舞动的大刀，从武关公手中飞出，一路的所有无形之物，都被扫荡一空。这是一个无气的真空地带，看似虚无的刀影，带着无边的威势，一头扎进了墙壁之中。
整栋别墅剧烈晃动着，尘埃飞扬，墙壁被一刀粉碎。
刀势未消，带着无数砖瓦，向远处的黑夜扑去。
同时，我两腿踏步，快速跟了上去。

一道奇异的波纹出现，这一次，它不再是无法攻击的状态，而是以无比迅猛的模样，与大刀狠狠撞在了一起。
两者都不是实物，但碰撞后依然造成了极大的震荡。大量的石块被击碎，没有规矩的向四周打去。
我立在墙壁后，躲过这狂风暴雨一般的乱石，然后才闪身出来。
再坚固的灯，也无法承受刚才那边剧烈的冲击。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波纹与刀影的碰撞，恰好掩去对方的踪迹。
身后的武关公手一伸，因撞击而横飞出去的长刀在半空回旋几圈，再次回到了它的手中。我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米，没有任何发现，就连神目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我可以肯定，之前一定有东西在这里。

原本守在别墅四周的保镖，此刻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早预备好的手电筒，将我映照的如明星一般。
我不太喜欢这种被许多人注视的感觉，然而在扫视四周无果，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这味道实在太轻了，更因为尘烟而几乎被我忽略。如果不是有神附体，各种感官都提升了好几个台阶，根本不可能闻到。
有血，就是活的。
虽然不知道哪种活物能发出那样奇异的波动，但可以确定，来袭杀的并不是什么鬼影。不过，这种攻击手段真是难以防范，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我想起攻击源头，厂长两人必死无疑。
对方虽然负伤，但应该没有大碍。这一次把它惊走，下一次呢？等下一次它来的时候，肯定对我有所防范，也必定有对付我的方法。想再和今晚一样打退它，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杨师傅，怎么了？”厂长跑过来，担心的扫视四周。

“被它跑了。”我回答说，然后看看四周围过来的保镖，便转身向屋里走去。
房门依然没有被打开，那些保镖只站在墙壁的裂口处，没有随随便便走进来。
“杨师傅，刚才那是……”厂长和他朋友都走过来，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仍在思考刚才的情况，手下意识在木质沙发上抚过。咔嚓一声响，沙发顶部那颗圆形木珠，从偏上的部位被我手掌碰了下来。
当啷一声，那块木头掉在了地上。我被惊醒过来，低头看时，却又发现更古怪的情况。
这座沙发为欧式结构，靠背几乎和人一样高。我的眼睛在断口处扫过时，正发现断裂的高度，与厂长他们的脖子高度几乎相同。我脑中，不禁浮现厂长那几根黑发在半空飘落的画面。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波纹的状态转换，并不是局部，而是整体。所以，波纹在切断厂长头发的时候，同时也切断了椅背上的木珠。

但是，我虽然个子不高，可无论如何也超出了那个高度，为什么没有被波纹伤害呢？
只有一种解释，波纹无法伤害被神附体的人。
这个结论有两种意义，第一，我在面对那个诡异的对手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第二，神打对波纹有抵消的作用。
第一点并不重要，因为我和他并不是真正的敌人，只是一种敌对关系。我要保护厂长的朋友，而他要杀。
重要的是第二点，为什么波纹攻击对神打无效。

之前也说过，神打是可以同时攻击虚实的术。那么反过来说，它本身也介于虚实之间。而神打怎么产生呢？
是以人的精气神为引，将天地间各种讯息碎片，通过某种方法筛选出自己所需要的，然后引入体内。再以身体为容器，将碎片组合一起释放出去。
这就是“神”出现的整个过程。
虽然不知道波纹是什么，但想来应该也是一种奇特的术。它以纯正的虚前行，这种虚只能看到，无法触摸，就像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但当它需要攻击的时候，就会转变为实。这个时候，它会现身于这个世界。而此时，武关公的镇压特性，让它的攻击在我面前无效。
也就是说，它很可能在现实世界里重新开辟了一条类似平行空间的通道，就像我们隔着玻璃看到了海鱼，却无法触摸到它们。
那么，如果我们想亲手抓到这条鱼该怎么办？
没有第二种方法，只有打破阻隔彼此的那层玻璃！

要打破虚拟空间并不容易，但是知道这一点后想办法破解这种术，却不是很难。
将一切梳理清楚，得出最终的结论后，我不禁感到了轻松。之前那种无力感，逐渐从体内散去。
“杨师傅，你没事吧？”厂长很是担心的问。
“没事。”我摇摇头，然后看向一旁有些窘促和不安的马丛山：“放心吧，我会和你呆在一块，直到把这件事解决。不过，你到底得罪了谁？来的那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您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一刀就击破那么厚的墙壁，这别墅的墙，可是加固过的。”厂长跟着附和说。
“我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谁。”马丛山一脸苦笑：“因为我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杨师傅，你又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件事？”马丛山微微低下头，不想让我看到那张苦涩的脸：“无论什么代价，只要我能做到，半个不字都没有。”
“倒不是不能解决，但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仇人是谁，就没办法从根源上破解这场危机。”我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如果知道对方是谁，又能找到他，或许就好办了。”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就算找到那个仇人，可来杀人的东西是否和他在一块，谁也说不清。
马丛山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看他脸上的疤痕就知道，必定是走黑这一块的。也就是说，他得罪的，极有可能是同类人。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白方。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太可能与修行人产生联系。
所以，那个仇人可能也是花费极大代价才找来了杀手。
作为杨家子弟，我深深明白，懂得修行的人，是如何看待这些普通人。
让人类靠猪狗赚钱生活可以，但如果让人睡在猪圈狗窝，时时刻刻与这些牲口相伴，基本没人会愿意。

“不能把那个鬼……呃，杀手除掉吗？”厂长问。
“很难。”我实话实说。
一旁的厂长眉头紧紧皱起，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能护得了马丛山一天，一周，甚至一个月，但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在他旁边。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死。
“真没有什么办法吗？”厂长看着我：“我相信，老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论钱还是什么，只要您一句话。”

我看着厂长，看了他很久。在我的注视下，他没有抬头面对，而是将眼皮垂下不与我对视。“你跟我过来。”我对他说，然后直接离开了沙发旁边。
厂长没有犹豫，跟着我走。我们离开那个位置十几米，一直到觉得马丛山不可能听清说话声，我才问：“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厂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起家之前，在他手下做过一段时间，他救过我的命。你看到他脸上的疤痕了，那一刀本来该是我去挡的，但被他推开了。他很讲义气，我们这一代与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义气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词语。”
“所以你明知今天很危险，依然没有提出离开。”我说。
“是啊……”厂长叹口气，他苦笑一声：“其实人谁不想活下去，他想，我也想。但是，看着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当年那么猛的一人，如今被吓成这样……唉！杨师傅，你如果能帮他，就帮一手吧。我这辈子也没太多指望，但有些事，还是想尽力。”

我看了他很久，确定他没有对我说谎，也不是纯粹因为利益才希望得到我的帮助。
“知道了，放心吧。”我冲他点头，说：“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从当初你愿意相信我，选择在办公室等待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值得帮助。因为你知道什么该选，什么不该选。如果是以利益为重，我想你一定选择让我离开。只有我活着，才会为你带来更多的利益。你尽力，我也会尽力。”
“谢谢杨师傅。”
“不过出场费该要还是要的……”

长谈完之后，我们又回到那。
马丛山有些紧张，而厂长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
“一切都拜托杨师傅了。”马丛山冲我深深鞠躬。
我没有扶他，一因为受得了这一拜，二是因为我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杀人的东西。
这不算容易也不算难，而且对我来说，会是非常特别的体验。
姿态摆起，咒言吐出，这是修炼神打以来，精气神最为凝聚的一次。青色但又交杂一点点黑色的风，裹着大量的讯息碎片，从虚空出出现。
这些碎片涌入我体内，以精气神为引，凝聚在一起，向体外释放出去。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青黑色人影，出现在我身后。他没有盔甲，更没有兵器，只有手上握着一幅图画。准确的来说，是半幅。
当他出现时，附近纷杂的波动全部消弭，这是与武关公不同的手段。前者是以力镇气，而后者，却是以意平气。
淡淡的青黑色光芒，从他双眼和手上亮起，这光非常的淡，如荧火一般。可是无论何人看到这光，都会觉得像被刺透了心灵，前生今世，过去与未来，都被这光印照的一清二楚。
这就是我愿意帮助厂长，也是我认为能解决问题的底气。
三顶神打！盛唐双奇之李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