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梦一场,没人意识到,皇上在逐渐加强对南越的防护,而南越也在逐渐减少每年的进贡。终于四月,南越派兵攻打边陲,战事异常猛烈,连打三天三夜后,南越小国溃不成军,由国主亲自递上降书,但澄濂并没有如已往一样对其封王,而是用火刑,让南越国主及太子祭天。
皓雪凝腕上套着一只鸳鸯落莲绾金丝的镯子,玉甲上是淡淡的蔻丹。太医号了一会脉。连忙向越清溪道喜。
“恭喜娘娘已怀有龙子。”
轻皱起的黛眉舒开来,唇边满是止不住的笑意。连忙让宫女打赏。
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她闭上双眸,仿佛已经感觉到孩子在和她嬉戏,她好像听到了有个小小的声音再叫母妃。自己有了他的孩子,那份喜悦仿佛是天底下莫大的荣耀。可惜她还不知道,自己枕边的男人,灭了她的国,杀了她的父兄。
萧忆茹的消息是全皇宫最灵通的,越清溪怀孕,五个字从前来报喜的御医口中溢出,上好的祁门红茶径直跌落,在羊绒细毯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痕迹。
“她一个亡国公主,怀的那叫龙子吗。本宫尚且未生育,她凭什么生,而且生下来的也只是一个血统肮脏的杂种。”
金缕百蝶穿花鞋在面前踱来踱去,一个个宫人皆紧张的汗流浃背。
“对了,她还不知道南越的状况吧,如果本宫告诉她,她必定情绪波动,孕妇是最忌讳情绪波动的,那样子,待本宫走后,她必定茶饭不思,那那样子,孩子保不住,也只怪她自己了。”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漾在殿中,久久不散。
没有宫人敢回忆,仪欢殿中的那场大火,在那场大火中皇帝最宠爱的越昭仪身亡,连皇帝也卧床半月之久,此后,宫中一切关于越清溪的词句,全然不见,只在史书中,稍作记载。
澄濂从来没有觉得日子如此漫长,一入梦乡,耳畔就会想起越清溪的话语。
“夏侯澄濂,你为什么要亡我的国,亡国之后,还不肯放过我的父兄,你似乎忘了,我是南越的长公主,一个公主从生下来便是注定与国家共生死的,你不过是仗着我心中有你,便敢如此为所欲为,你知不知道,你越瞒我,就是让我和孩子走上绝路,公主是不可能怀上敌人的孩子的,更不可能爱上敌人,可我将这些不可能都变为可能了,所以,我要维护住公主最后的尊严。不管用什么办法。”
说完,她如飞蛾一般,跃入火海。第二次有人将他扔下了。
夜夜梦魇,不能入睡,这算是对他的惩罚了。他不能肯定自己爱这个女子,但至少和她在一起,是快乐的。
那是太子5岁的家宴,澄濂头一次贪杯,喝了个伶仃大醉,一个人走入云溪竹径,听到歌声,去寻源头。是一个弱小的声音,穿着淡紫的宫装,应该是院子里的侍女,还未走近,听到吃吃的低笑声。那段轻如蒲柳的风月往事,又飞了过来。
长安,月夜。
澄濂尚为太子,年轻气盛,桀骜不驯。带领一群官宦子弟,在花朝节上好不自在,应该是在猜谜的时候遇见的吧,简单易懂的字谜,一猜即中,让摊主好不尴尬。
“我来让你猜一个。”
声音清脆委婉动听,她就如此出现了,一袭柳色对襟羽纱衣裳,映入他的眼底
“出东海,入西山,写时方,画时圆。
公子打一字。”
或许是她的容貌太过美妍,或许是他真的江郎才尽,他竟一时无语。
“好了你输了。”
才子佳人,长安月下,就这样相遇,相识,相知,相思,但终究相离,相弃。
他出塞才不过两月,回来时,玉人已去,摇身一变成了他父王的新宠妃。一次次宴会上的相遇。一次次眼神的交错,都告诉他,往日如烟,渺渺不在。
他从未想过,她会和辉王通奸。锒铛入狱。此事虽是他主判,但情分不在,他自会秉公处理。行刑前一晚,她指明要他见她。即使已死之人,见见又何妨。天牢自是阴冷黑暗,朱颜依旧,只是不如以往光鲜。她就静静的看着,他也就静静的让她看。
“澄濂,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了。”
“什么?”
他不解。看着刑场上的女子对他落泪,他顿然领悟。
辉王。是他最大的政敌,这个女子自知负了他,就想用这方法补偿。真是个痴人,不折不扣的痴啊。
可为时已晚,他只能默然不语。
“月长安?”
他低唤着,她的名字,走向那个侍女,明明知道不是,可为什么拥她入怀,还是无比的安心,闻着身上的馨香,他活累了,终想放纵一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海桑田,一切总该有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