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索※影子
山治死了。
山治眼看着索隆把山治杀死，只能干瞪眼。
“喂你这个混蛋！！”当山治回过神来他只能不受控制地低吼出声，他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那只是个投射。”索隆斜瞥他一眼，一脸不屑。“我们还有任务。”
即使那只是个投射，那也是他山治啊！山治气急，抓住索隆的手还想说些什么——他没有机会会说出口，敌人的攻击打断了他们短暂的闲聊。他们确实还有任务，即使是一场梦境中的演习，任务始终是任务。
直到在梦中被杀死醒过来他都再没有找到机会说他的话。哦，这次“死”的是真正的他了。
山治坐在担架床上，等待着邻床的索隆醒来。这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打在那个军人的脸上，又长又密的睫毛透出一股子莫名的绿意，就跟他那些又短又刺的头毛似的。这样好看的睫毛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浪费，山治第一百零一次感叹，然后看着这睫毛煽动几下，索隆从梦中惊跳着醒来——看来他这次“死”得也挺惨烈嘛。
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嘲笑那颗绿藻，投射的事已经被放在山治的脑后了。
可事情还未结束，山治的投射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即使每次索隆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杀死那个投射。山治忍不住想索隆怎么就知道那是投射而不是和索隆一起入梦的自己呢？紧接着想到如果索隆搞错了被他杀掉的就是自己，不禁恶寒一下。
他可不想被那颗绿藻杀死。知道那只绿藻在军队里面的外号吗？对，就是魔兽，会杀红眼的魔兽。
但就算外号是魔兽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山治可从来不会用这个外号叫他，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绿藻”、“绿藻”、“绿藻”。他忘了其实绿藻连魔兽都不如，绿藻甚至不是哺乳动物。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他们的长官发现了山治投影的出现后就勒令普通人绿藻索隆去找了军医，山治几乎有些幸灾乐祸，让这人那么干脆地杀死那些投影。胡邹了借口去找军医的时候山治还是这样想着，他只是幸灾乐祸而已。
“情况不太妙啊，”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似乎永远都会是少年模样的乔巴苦恼地抓抓头。梦境分享在他们这时候已经算是一种初步成熟的技术了，前后数批军人的试验积累了不少经验，而他们也已经受过了严格到残酷的训练，队里这样出现固定投射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而且索隆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山治你是不是跟索隆怎么了？潜意识里一直出现你的投射而他没办法控制，事情恐怕有些失控了。”
失控。这个词从来不是什么好词，尤其是在军队里，尤其是在他们这样操控梦境的部队里。“也许山治你可以跟他谈谈？你知道他这人有多倔。”乔巴最后这样说，一脸忧虑。我为什么要知道他有多倔？这样想着，山治沉默地点点头；他是不知道那颗绿藻头怎样了，但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跟他有直接的关系……无论如何，就算不是lady，那也是他的队友啊。
山治第二天就去找了他，依旧是在梦里。虽然严格来说他们隶属不同的班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人都默认他们是搭档，长官也总是让他们两个一组出任务。索隆战斗技巧和直觉卓绝，山治这方面虽然不差但他伪装者的天赋更醒目，他们合作的话确实能有很好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对索隆这个路痴来说要在构架复杂的迷宫式梦境里找到正确的路一个能够搞定他的固执的向导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很多时候索隆可怕的直觉的和运气总能帮上大忙。
摇摇头甩开这些无关的念头，山治思来想去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接问喂绿藻头你那么想我想到在梦里都要投射我吗？呸真正的自己就在他面前耶想个毛线的想啊……压下隐隐的不安山治赶上不知为何突然大动作起来的索隆——拜托，他们正在潜伏耶这家伙这么大动静想找死啊。
他很快就知道了索隆大动作的原因。在他们的前方，那个山治正暴露在阳光之下。索隆想杀死他。
山治抓住开始焦躁起来的索隆。“放开我！”被抓住的人低吼，眼睛却始终紧盯着那个正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旁若无人的投射，并不看真正的山治一眼。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山治并不听他的，反而加重了手劲直到索隆皱紧的眉头更紧了些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弄疼了那个人，“我倒要问问你在搞些什么？投射出我来想破坏任务吗？”
不不不，我不是要说这个。看着索隆终于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自己，山治忽然有些后悔，脱口而出，“真正的我在这里！”
“那就让我去杀死那个假的你。”甩开山治的手，索隆用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狙击枪扫射了理他们不过十余米的那个山治。山治能清楚地看到那边的自己直到死去都仍然是微笑地看着索隆的，看着自己死去的诡异感再次笼罩了他。
“你……”一个字迸出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幸而索隆那阵怒气冲冲的扫射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很快他们就无暇他顾，直到规定完结梦境的时间到来。
“索隆，”又一次看着索隆的睫毛在阳光里扑闪然后它的主人醒来，在军医过来为他们取下连接着pasiv的针头时山治无奈地低叹道，“你会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同样从梦中醒来的其他队友们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虽然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人都竖起了耳朵。山治突然又烦躁了起来，这颗麻烦的绿藻！
索隆又冷冷地看他一眼，并不出声地做一个口型，山治知道他是在说不会。
山治突然又委顿了下来，换了一个说辞，“那告诉我你是怎么分清我跟投射的吧？”
索隆烦躁地瞪他一眼，扭过头皱着眉头反复在衡量着什么，在他们一起走出训练室终于低声说道，“你不会像他那样笑。”
这句话说完索隆就离开了。
山治想起自己无数次看到的那个索隆投射出来的自己，似乎确实都是笑着的，常常是在看到索隆的那一瞬间笑起来，即使下一秒就被打死下一次照样还是会出现，锲而不舍得和他脸上那些欠揍的笑容有得一拼，都让人想一拳揍上去。
山治摸摸自己的脸想着一样的鼻子眼睛怎么就那么欠打，但在他心里连他自己的不愿意承认的一部分告诉他，那个山治其实笑得很好，很快乐，很温柔，连同眼睛也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幸福。
那个他只会看着索隆，而且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索隆。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莫名其妙的苦涩从心底升起让山治觉得胃沉了沉，他迈出一步，可又马上退了回来。算了，反正明天还是会看到索隆的。
到了昨天的“明天”，他没有在固定的位置看到索隆，邻床的位置空荡荡的连带着心里也好像空了一块让人无所适从。日常的训练结束后他找到长官，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红头发男人应了一声，难得地沉默一下，说，“他走了。”
索隆虽然听他话去找乔巴，但他什么都不肯说。在山治不知道的时候其实那个固执得一比的男人已经和他的长官有过几次单方面的谈话了——对一个对自己不想说的事情永远守口如瓶的男人你能做的正派的事总是不太多的。最后香克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对乔巴说实话接受治疗，或者转投其他队伍不再入梦。
很显然，男人选择了后一个。
山治理智上能够理解香克斯的话，他当然能，队伍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梦境失控的可怕——梦境，潜意识，精神，当一样东西跟你的大脑扯上关系时它都不会是小事，军队梦境实验上出现过的疯子并不在少数。即使这只是个苗头，既然连红发香克斯，军队第一届梦境试验的幸存者，他都这样说的话，那情况真的真的是不太妙了。
山治能够理解，理智上的，但感情上，他只想给他的长官一拳。
香克斯看了看他铁青的脸色，苦笑了一下，“抱歉事情这么赶，是该知会你一声的，毕竟搭档了快一年……我也没想到他说走就走。”
“他，”山治深深吸入一口气再呼出，“他去了哪里？”
“对不起，我答应了他不能说，”微微欠了欠身体，红头发的男人这一刻更像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而不是平时那个流氓，“他走之前说你的服役期还有一年，你喜欢这项工作，让我不要告诉你他的去向，让你好好做完这最后一年。”
顿了顿，香克斯看着山治微微颤抖的握紧的拳头——大概是气的，他想，迟疑着继续说了下去，“他说的没错，你很适合做一个伪装者，之前觉得你和他搭档的状态很好所以更着重训练你们的默契，既然索隆选择了离开，我们会更着重培养你这一点——呃，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很欠揍，如果你要揍我的话……”
他没有说完，山治真的一拳揍了上去。
拳头这种暴力如果运用不当是解决不了太多问题的，对此山治深有体会。
但拳头能够让人痛，让人清醒。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情他只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揍多几拳，揍到那个难得理亏的强悍到不见底的男人回手，然后他们打上一架，各自负彩。
山治想也许那时候痛上一痛的话也许自己就能清醒了。
清醒到足以想起每一次索隆射杀那个投射出来的山治时眼底的挣扎。在索隆离开之后山治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和索隆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这种回想频繁到山治开始设想自己的潜意识里会不会出现索隆的固定投射，如果出现的话自己该怎么办。但事实上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山治觉得这大概是他只想找到真正的索隆的缘故。所有那些回想，不过是因为他想找出那些个被过近的距离淹没的真正的索隆。
一定曾经有过什么事情发生让他就这义无反顾地离开。即使索隆一次也没说过，但他知道那个男人是喜欢入梦的。
可他走了。山治本以为他不会走，就像山治本以为那时候索隆射杀那个投射时眼底的挣扎是因为自己——射杀队友什么的，即使是投射也请拿出点愧疚心来啊。
那不是愧疚，那点挣扎也许用留恋来形容更合适。在索隆离开之前山治从未发现梦境分享队伍的魔兽是个眼神里有很多东西的男人，尽管更多时候那个男人眼里都只有犀利的杀意和懒散的睡意。
穿透了层层时光的迷雾，他却突然靠近了那个男人。只是留恋，是留恋些什么呢？是留恋那个投射，还是因为留恋而出现了那个投射呢？
终于从部队退役那天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吧。
END
一次过稿，但愿没有大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