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海棠篇
海棠小时候其实并不叫海棠,她出生的那个村子里,除了村东头李秀才家的女儿有个“秀芝”还是“秀兰”的像样点的名字,其他人家的女孩,名字基本就是排行,“二妞”“三妮”之类不绝于耳。
她当然也不例外。
“大丫,去挖些野菜回来,晚上熬粥。”娘在灶下忙活着,头也不抬的扔出一句。
于是她应了一声,挽了菜篮,沿了河边慢慢走着。
彼时的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小丫头,粗布衣衫,头发随便扎着,头绳旧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每天就是跟着母亲的指挥干活,烧火,挖野菜,做饭,洗衣。如无意外,她会在几年后出嫁,然后向母亲一样真正操持家务,在若干年后,变成一个平凡无奇的农妇。
李秀才家的秀芝还是秀兰,就曾经在恶狠狠的盯她几眼后说过,“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辈子穿土布的命?”
她本能的知道这不是好话,但内心深处居然渗出丝丝点点的甜来——哦,原来,我生得好看吗?
看吧,她的脑回路在10来岁的时候就如此剑走偏锋,难怪后来半生都走的不靠谱了。
不过种种远事休提,继续说那个闲闲的春日午后。
她沿了河岸一路走着,发觉大约最近全村人都拿野菜调味,可吃的种类只剩下一个个或新或旧的坑。然而已经走了这么久,无功而返未免难以交代,她索性继续走下去,渐渐走离了河岸,直到走了不知多久后茫然四望,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开村子太远,远到……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就说她一直都不太靠谱吧。
不靠谱的大丫腿脚和鼻子一起发酸,坐在还有些潮湿的草地上,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大哭起来。
“我X!谁TND在嚎丧!”
不远处的草丛里爆发出的这一嗓子怒吼,成功的将她剩余的眼泪吓回到了眼眶里,哽咽声也堵在嗓子眼。
草丛乱颤了几下,一个横眉立目的少年钻出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草梗,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哪来的小丫头!要嚎回家嚎!”
她紧紧搂着菜篮子,仿佛那是神马保命的法宝,怯生生的偷眼看他,被他一瞪浑身一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野菜也挖不到……我……”说着说着,刚被吓住的眼泪又涌出来,“55555……我饿了……”
凶恶少年双眼圆睁,维持了一会凶神恶煞表情,却无奈发现这对阻止眼前的“魔音穿耳”毫无作用。他手足无措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眼珠快速转动了一会,终于咬了咬牙,转身回了草丛,拖出个血团样的东西抛到她脚边,粗声道,“哎,饿了是吧?这个你吃吗?”
她抽抽噎噎的低头去看,见是只剥皮剥了一半的小黄狗,吓得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的往后退起来。
尖叫虽然刺的少年揉了揉耳朵,但好歹止住了哭声,他不耐烦的走过去,一手拎了小黄狗,一手拎了她,没好气的说,“算你有口福,分你一些好了。”
她用衣袖胡乱擦着脸,小声问,“你……偷了别人家的狗?”
他大喇喇不以为然,“什么别人家的?我饿了,碰见它,它就是我家的。”
她为这般道理所震慑,本能的开口想反驳些什么,却在少年切下一条黄狗后腿递给她的当口,选择了闭嘴。
她把那条血淋淋的后腿装进菜篮,抖着声音乖巧的说了一声,“谢谢你,这位哥哥。”
一直立着眉眼做凶恶状的少年,被她这声“哥哥”喊的心软,面颊泛起不自然的微红,他梗着脖子,刻意大声起来,“哎呀谢什么,真麻烦!你快些走开,离我远些,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低眉顺眼的转身想走,磨蹭几步还是怯生生的回头,“哥哥……我……我有点……迷路了……”
少年的眉皱的死紧,却在眼看着她眼中水汽氤氲聚集时及时的别开头,不情不愿的吐出一句,“……你家是哪个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