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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小夕】锦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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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出生在一个丝绸世家,是父亲的幼女。 在她的童年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和父亲一起去库房的经历。阴凉通风的偌大房间,琳琅满目的丝织物静谧的在她眼前招摇。父亲牵着她的 小手,也如炫耀宝物的孩子那般,一样样的对她讲着它们的名字:绸、缎、绉、纺、绫、纱、绡、绨、绢……或者是制作工艺:刺绣、乔 其、顺纡、雪纺、提花、印染…… 她记不住那么多的名词,只记得手指抚过那些布料的触感。冰凉,致密,有着各自的迥异纹路,相似却有不同。就像是一个美丽幽怨的女 子,把内心的往事咬在唇齿之间,语焉不详的坐在暗处。 稍大一些后,她会在放学后溜进工厂的刺绣间。去看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那是在她出生之日起,年过半百的父亲便让厂里手艺最好的女工,为她编制刺绣一匹锦缎。 纯手工操作,最精致考究的材料和技法。一个娴熟的绣工,寒暑不休的织就一年,进展也不过数寸。当第一根丝线被固定在织机上的时候, 绣工还只是风华正茂的少妇,等到完成时却已经是苍颜白发的老妪了。 父亲送给她的这匹锦缎,是会和她一并生长的。她一年年的长高,锦缎便随着一年年加长。等到她成年之后,锦缎就会被取下,用来做她的 嫁衣。 因而用这样的布料裁剪出的衣物,着实令人敬畏。它是一个妇人毕生 的心血,也是一个女孩最漫长的等待。她们的灵魂都被寄托在绸缎之上,见证被它所带走的时光。 那个绣工的女儿,和她的年龄相仿。因了这一匹锦缎,命运便无容置疑的把她们联系在了一起。没有主仆之分,尊卑之别,自幼同进同出, 青梅竹马,情同姐妹。 有时两个女孩一同去绣房询问锦缎的进展,她按耐不住内心的欣喜,站在织机边上把料子搭在手上比照。迫切的问,是不是等我长大了,就 可以穿用这块布做成的衣服了? 女工停下手里的活微笑的看着她说,是呀,清清嫁人的时候就会穿了,那可是你一辈子最漂亮的时候呢! 于是天真的女孩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呢?明天行不行? 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女工抚摸着她的头指着织机说,等到这匹缎子上开满了花,清清就可以嫁人了。 那我呢?妈妈,那我呢?另一个女孩说。 女工看着女儿写满羡慕和向往的眼神,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她常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就好像一块布料,有人把它做成了旗袍,有人却把它 做成了汗衫。命运怎么去裁剪,人是无能为力的。但对于她的这番话,一脸稚气的女儿却始终倔强的不肯相信。她的内心深处,仿佛带着与 生俱来的隐秘种子,不肯轻易向命运屈服。 是了,那匹锦缎也承载了她成长的时光。虽然那上面的锦绣春色,始终都与她无关。 后来,她们一同长大。她果然拥有了轰动一时的盛大婚礼,穿着由那匹锦缎裁剪而成的嫁衣。在众多亲友的祝福与呵护中生下一女,过着如 旗袍一样华丽光鲜的日子。 而她,却因被歹徒强暴未婚生育,母亲难以承受女儿的奇耻大辱撒手逝去。她在众人的鄙夷和轻视之中,怀抱着嗷嗷待哺的女儿,被工厂辞 退。在一个弥漫着大雾的深秋清早,孤独的离开。 她们原本是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女子,却在命运艰深的幽默里,如旗袍之于汗衫一样被推向幸与不幸的两个极端。而那件她们母女二人,一 人织就,一人裁剪的旗袍。从此被锁在她的衣柜深处,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隐没在时光幽暗的河流中。 而这一切,都已经是发生在1990年的往事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1-13 19:08回复
    然而从四点出头等到将近五点,于归迟迟没有露面。吴欣欣也嘀咕说,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正说着,一个女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董于归的女孩,表演系的? 是啊,怎么了?斯年马上问。 你们快去看看吧,她在学校门口那家咖啡店和人打起来了。女孩喘着气不等我们再问就跑开了。好像还要赶着去看热闹。 于归居然也会和人打架?一时间我们都不太相信,倒是斯年跳下舞台一挥手喊道,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走啊! 我们火速赶到那家咖啡店,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于归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玻璃杯粉碎的声音。 你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于归的话语和目光都像是利剑,被两个店员拦着。梅晓薇站在墙角,低着头,我只能看见 她紧咬的嘴唇,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辩解都咬在嘴里。她明明站着,却让人觉得像是蜷缩成了一团。 董于归说着用力把手中的照片摔向晓薇。纷纷扬雪片一样,那些照片被人捡起来,都不免惊艳于上面的丽人。我和林斯年知道是因为晓薇偷 穿了那件旗袍,但还是愕然她会发这么大的火。斯年走上去拦住于归劝道,只是穿了一下,不至于这样吧,有话好好说啊。 只是穿了一下?!林斯年你说的轻巧!而且她让你给她拍照你就拍嘛?你就这么听她的?于归越说越来气,她挣开斯年冲到晓薇面前指着她 的鼻子说道,梅晓薇?你说我哪点对不起你了?当年你跟你妈来投奔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偷?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偷?!现在你 对我下手?她冷笑着提高声调好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是我小看你了,我忘了你是个私生女,是个野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想上大 学?我呸!你也配? 晓薇在听见于归提到大学两个字的时候猛然抬起头,眼神和于归相撞,她目光泫然的喃喃说道,于归,你错怪我了…… 别说是斯年,连我也看不下去了。于归的话令我震惊,虽然我很早就疑惑晓薇为什么会和自己的母亲同姓。但我还是不愿听到这样难听的话 是从于归的嘴里说出来的。我想去劝,斯年却先开了口,于归你少说两句吧!到底怎么回事? 于归指着晓薇说,你问她去吧。 晓薇忍着泪用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 你没偷?那件旗袍在被你穿过之后就不见了,难道是它自己长了脚吗?我告诉你梅晓薇,你没有资格恨我,你在偷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当 年如果我家不收留你,你和你妈会怎样? 林斯年还想阻止于归,却突然愣住了,她回头瞪着于归问道,等等――于归,你说什么? 旗袍丢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3-01-13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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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4 20: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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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和于归的妈妈年龄相仿且情同姐妹,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妇人就是于归口中的梅姨。她看起来至少比沈清老十岁, 因为长久的贫瘠使她的神情麻木困顿,眼眸浑浊无神。脸庞上满是被岁月刻画的褶皱,似乎写满辛酸。 我有些不自然的打了招呼。晓薇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梅姨掏出一块丝帕给女儿拭泪。那上面绣着的玉兰沾了泪,晶莹莹的仿佛被 揉碎了一般。 我们把事情简单讲了,她愕然的看着我们,再看看女儿。老年人那样絮絮的说着,当初于归要我给她改衣服的时候我就不放心…… 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表达懊恼,我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就说,阿姨,我们把晓薇送回来了,您好好劝劝她吧,我们要回去了。 那好,阿姨家很破乱,就不请你们进去了。你们路上也要小心。梅萍说完,把晓薇让进房里,抬手准备关门。 斯年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急促的响起,一阵一阵好像万分危急。他皱着眉头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于归的哭喊就直剌剌的从电话那头传了过 来:斯年你在哪?你快点过来啊,我妈妈心脏病犯了!你快过来啊! 我打了一个激灵马上说,快问她现在在哪!我们快去!斯年点点头,得知于归在家里等120,我们拔腿就要出发。 梅萍看到我们两个瞬间大变的脸色,把门又推开问道,怎么了? 沈阿姨心脏病犯了,我们要马上赶过去。斯年说说完梅萍也愣住了。 晓薇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她走出来拉住斯年说,斯年,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忘记了吗?她一边摇头一边说,你不要去,我不让你去。 一想到此时于归一定在家里焦急万分,可晓薇还在因为大学的事情而心存报复。我愤慨的几乎想要冲上去扇她一耳光告诉她人命关天。斯年 也又惊又气的说,晓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沈阿姨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真的就会开心吗? 啪的一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争执。晓薇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妈妈,眼泪瞬间涌上来。而梅姨也十分气愤的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没 你这个女儿!说完看着我们说,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3-01-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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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斯年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于归家。我喊着于归!于归我们到了!就冲进门,房间里和上次聚会时一样,依然是说不出的冷清,只是那 股樟脑的香味比往日更加浓郁了。我们跑上二楼,沈清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嘴唇发紫,脸色白得吓人,皮肤和眼睑上却浮现出一些异样的褐 黄色的斑点。 于归手足无措的守着母亲,见到我们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她攥着斯年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医生呢?医生怎么还不来。 心脏病发作的病人是绝对不可以挪动的,斯年和于归都有这个常识。我们守着沈清不敢稍离寸步,却无能为力。于归看着沈清一边哭一边 说,妈,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的,对不起,你千万别有事啊!求求你,求求你,爸爸已经走了,你别走啊! 那一刻我和斯年都为之动容,我猜想一定是于归无意中把旗袍丢失的事情说了出来,才引得沈清发病。但我不敢猜想如果于归真的失去了妈 妈,那么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卧室的茶几上放着一截烧到一半的香薰蜡烛,豆大的火苗微弱的跃动,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万幸120很快就赶到了,医护人员快速把沈清台上了救护车。我们也打车跟去医院。不过我留心到一个细节,那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医生一 进门就被这满屋子的樟脑味熏的皱起了眉头,在看到沈清身上的褐黄斑点的时 候他的神情有过一秒钟的惊诧,在指挥着护士用担架抬病人的同时,他把桌上的那半截香烛揣进了口袋。 医护人员抢救了一夜沈清才脱离了危险,而于归、斯年和我就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守了一夜。于归自责的一直在哭,斯年一直在安慰她。我 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突然很想站起来对于归说,梅晓薇已经向林斯年告白了你知不知道?林斯年已经答应了她你知不知道?林斯年没 有选择你你知不知道? 可是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我知道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于归此时已经十分脆弱,我不能再给她任何打击,斯年恐怕也是因这样才没有说出 他和晓薇的事情。我又嫉妒又难过的看着于归靠着斯年的肩抽咽着睡去,想象着如果她靠着的是我肩膀那该有多好,于归,我对你的心疼还 有想要照顾你的渴望,绝对不会比林斯年少一分。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给我机会?我看着睡着的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但这件事远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第二天一早,那个昨夜去于归家抢救的医生出现在我们面前,问,你们谁是患者的家属? 我和斯年陪着于归来到他的办公室,医生关上门之后问于归,你母亲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身体比较虚弱,饭量下降,健康状态不佳? 于归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得点点头。 她的情绪是否也比较低迷,易怒? 于归还是点点头。 我去查过她的病例,她这半年来心脏病发作的次数比以前明显增加了。而且,昨天晚上出诊的时候,我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医生说 着,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面上,正是昨晚他拿走的那半截香烛。 大夫……这是什么意思?于归显然没想到母亲的主治医师来找自己是为了这截小小的蜡烛。医生严肃的表情告诉她这其中绝不简单。 他看了看我们说道,这截蜡烛里被掺进了大量的樟脑丸的粉末,在燃烧的过程中会升华成为萘酚。这是一种有毒的气体,对人体的红细胞的 危害是相当大的,慢性作用的结果会导致中毒者的肝肾等器官衰竭。同时会因为破坏红血球导致胆红素增加。我就是从你母亲身上出现的黄 疸症状发现这种毒气的。医生看着他的话让我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说这些是要让你知道,如果这截蜡烛是有人故 意把樟脑掺进去,那就可以说是…… 谋杀!于归从紧咬的唇齿间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梅晓薇,我要杀了你! 那些已经在沈家点燃了五个月的蜡烛,都是梅晓薇在去年秋天拿过来的。 于归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后怒不可遏,她无心再听医生的分析,径自转身往外走去。我和斯年知道她一定是要去找晓薇兴师问罪,急忙追上 去,斯年去拉于归的手,有些心虚的劝道,于归你冷静一些,这也可能只是个误会…… 于归用力的甩开斯年的手,瞪着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看着斯年说,林斯年!到这会你还这么护着她?!误会?她差点杀了我妈妈! 我知道不管我们怎么劝她,于归都不可能平静下来了。于是我和斯年只能和她一起上了计程车,只想等她们碰面尽量不要让场面失控才好。 十分钟后我们就站在晓薇的家门口,于归大力的把门拍的咚咚直响,可房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我隐隐约约的闻道了一丝不祥的味道,这让我和斯年顿时紧张起来。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抬脚用力踹开了门。晓薇房间的门 果然是锁住的。于是我和斯年故伎重演,在那扇旧木门被我们踹开的同时,一股浓烈的,令人晕眩到窒息的樟脑香味潮水一样扑面而来…… 梅晓薇仰面躺在床上,姿态安详如同沉睡。可等我们扇去房间里弥漫的乳白色烟雾凑到她的床前,即刻就被所看见的一切惊吓到。我感觉自 己的脑子嗡的一下炸了。而于归也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我扶住她站好,于归又马上冲出门在路边呕吐起来。 晓薇全身的皮肤显出一种枯木般的褐黄色,晦暗如同烟熏,就连眼睛也是浑浊空洞的黄色。她的肋下已经肿胀的像是在水里泡了三个月的腐 尸,腹部形成一个圆球。皮肤下的血管暴起,蛛网一样将她覆盖。她应该是睡眠中死去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痛苦表情,然而她的舌头耷拉 了出来,腥黄的涎水和眼泪一直流到颈部。最让我感到胃里一阵阵翻涌的则是,她的皮肤上布满了许多突起的小颗的紫红色肉瘤,像是雨后 萌生的蘑菇,一片一片的长在她的脸颊,手肘,膝盖,脚踝上,其中一些已经溃烂,不停的冒着浓汁般的黄色尸水。 我的头皮过电一样一阵阵发麻,别过头不敢再看。但我的眼前还是不停地浮现出晓薇死后在颈部,胸前出现的红血丝,一缕缕的蔓延在她的 身上,就像是被人用针绣在身上的红色丝线。 那一刻,我想到的是那袭旗袍上纹理森森的红色刺绣。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3-01-13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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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内心充满了疼惜,命运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昏暗的灯光令太平间外的走廊压抑的如同墓道,我用力推开那扇隔了生死的大门。却看见梅萍沉默的坐在沈清遗体的旁边,就像孤独的守灵 人。她见我们来了,站起来颤巍巍的走向于归,她们一个失去了女儿,一个失去了母亲。我看见梅萍如同一个满身伤痕的残兵,却还要试图 安慰悲痛莫名的于归。那情景令我觉得心酸。 可于归却像是挨了烫一样把梅萍推倒在地,指着她歇斯底里的骂道,你不是说你会照顾好我妈妈吗?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我们家养活了你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我妈妈? 她内心巨大的悲痛无处宣泄,像着了魔一般咒骂着。我用力抱住她劝道,于归,你醒一醒,沈阿姨已经走了!她已经走了! 于归愣住了,她哭喊着扑到沈清的遗体上,她原本苍白的脸庞此时成了灰色,眼睛睁着,眼角有两条已经干涸的泪痕,仿佛临死之前仍有着 放不下的心结。 第二天我陪于归联系了殡仪馆,又同她去民政局销了户口。于归不愿惊动任何人, 除了几个沈清生意上的电话,沈公馆如同与世隔绝一般。料想沈家在当地也曾显赫一时,然而有兴盛则必有衰败,于归的外公去世 后,长子和次子变卖了大部分产业移居国外,沈清的性格又一向孤僻冷漠,早就和家族里的人断了来往。 梅萍来做的晚饭,餐厅里除了碗筷碰撞声和客厅座钟的动静,这栋奢华陈旧的大宅如同灵柩。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安慰的话可说,只得 沉默的守护在于归左右。此间的宁静乌云般压在心头,于归放下碗筷咳嗽了一声,于是我们就都抬起头。 我已经通知了大舅和小舅,他们大概一周之内就会赶回来了。 哦,梅萍伸手去拿于归的碗,让他们回来处理也好,反正我们也帮不上忙。梅萍说着想要再给于归盛一碗粥。 那……于归,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我说。 我会和舅舅一起到国外生活,于归看着我语气黯然。卢荻,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其实我能够想到的,但听到于归亲口说出的时候,我还是深深地低下了头。我知道此间已经成了她的伤心之地,离开自然是好事。我同她仅 仅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了六天。我是最无能的骑士,在变故发生时无力抵挡命运对她的打击,但就算是陪着她一同悲伤,也依然令我欣喜。看 着眼前我所爱慕的女子,只觉得无限难过,如果我说于归我是爱你的,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那么她就真的会不走了吗?连我 自己都知道这理由有多么苍白。 于归的手掌攀过餐桌覆上我的手背,卢荻,对不起。她说。 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摇摇头笑,只说,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告诉我,我去送你。 在我们交谈的同时,梅萍一直看着于归,我无意间瞥见她的眼神,仿佛随时都会有眼泪落下来。在听到于归的决定时她说,于归,要是连你 也走了,梅姨该怎么办?你知道这些年梅姨一直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的。 我这才意识到,如果于归走了,那么梅萍拖着衰老的残躯孑然一身的留在这里,又要如何过活呢? 梅姨,我其实是想带你一走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留给你一笔钱……于归还没有说完,梅萍就急切的应到,愿意的,梅姨愿意跟你去 国外。她恳切的看着于归,急切的想表明心意,语气里有难掩的惊慌,于归,沈清走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她一定是不放心你。梅姨陪了 她一辈子,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妈妈,好吗? 我看到于归哽咽着喊了一声妈,然后梅萍就像孩子那样捂住脸哭了起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3-01-1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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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也不可以。斯年邪恶的笑了笑说,不过卢荻,我觉得你应该不傻,你认为董于归是真的爱你吗?她只不过是要在难过的时候找个 人鞍前马后的替她分担而已,至于那个人是叫卢荻还是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他说着点了一根烟,指间开着一朵猩红的小花,在黑暗中闪 烁其词。 我不得不承认,林斯年说的也许是实话,但这却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实话。那一刻我甚至想立刻冲到于归面前问个明白,我渴望的是她的真 心,我不需要她的利用和施舍。我保证如果林斯年还不闭嘴的话我一定会狠狠地揍他,紧握的拳头随时准备出击。但林斯年仿佛话里有话的 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嘛?卢荻,你现在看起来可真糟糕。 我把愤怒和失落统统压在心里,冷冷的说,林斯年,你是要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还没那么无聊,何况……斯年降下声调:我有什么资格嘲笑你?梅晓薇已经死了,对于她的死董于归有脱不掉的干系。卢荻,就算你再爱 于归,她都是要走,你为她付出的再多到头来也还是一无所有。你对于她来说始终是无关紧要的,不管你承认与否,这是事实。 我有些困惑且戒备的看着他说,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卢荻,我恨董于归,这你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她一走,你就只能人财两空。既然这样,不如――――他的面孔在那 一刻如同魔鬼,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则像是一条游走在黑暗中的毒蛇,吐着信子钻进我的耳朵。我想马上离开,但脚下却像是生了 根,站在原地任自己被林斯年催眠。直到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林斯年的一句话,击溃了我最后的防备:当你深爱一个人却无法得到的时候,爱与恨无异。 那天晚上我无可避免的失眠了,躺在宿舍床上就像是躺在一条黑暗的河流上。我回想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从三月10日于归十九岁生日 算起,11日晓薇偷出旗袍拍照,又在14日自杀,于归接受我是在20日,再到25日沈清病故,前后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却如同一生那么漫 长。这一连串的变故过于密集,看似相互独立,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冥冥之中操纵着我们的命运。 天光大亮之后我乘车去了“江南映画”。抵达时已经是营业时间。可我站在马路对面看过去,那间有着宝蓝色壁纸的店面门窗紧掩,在喧嚣中 独自冷清。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在来回走动。 我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店里。眼见一片狼藉,被扯下的照片和碎玻璃散落一地,两个**看见我也随之站了起来。林木开口说道,这是卢荻,我 堂弟的大学同学,一直在店里帮忙。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点点头示意我坐下,另一个掏出记事本问,你不用紧张,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希望你配合。三月24日晚上你在哪里? 都做了什么? 24号……我努力回忆着,哦,我把女朋友送回家以后就回学校休息了,那时候大概是九点多一点吧。我的室友还有宿舍楼管都可以证明,我 在寝室待到第二天早上。我说着转头问林木,发生什么事情了。 店里遭贼了,我刚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两台机器被偷了。一台是D3X还有一台是leica M8,不算镜头光这裸机就值八万!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林木立刻激动起来,他对林斯年说,你那天为什么不在店里住?! 我……斯年看看我说,那天晚上我临时有事去了一趟学校,晚上没车就住寝室了。我也没想到店里会遭贼啊。 **打断了林木,让我在供述上签了字然后说,这片治安一直都不好,你们开店的自己也应该多防范才是,以后我们还会再过来的。 **走后我们三个人相对沉默。这家店开不下去了,林木懊丧的坐在地上五官拧在一起,我到哪给凑这八万块钱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林斯年对林木说,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说着他转过头看着我说,现在你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了吧? 我点点头,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是阴天,阳光惨淡,云厚的像是没有云。闷雷骤然滚过,是暴雨即将下来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3-01-13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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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他泊了车打开后门,她蜷在后座上身体瑟瑟抖着,闪着一双猫一样的眼睛,那么惊慌的看着他。那一刻,他眼中的疼惜无所遁形。 他将她横抱起来,放在二楼卧室的床上,亲自打来热水为她擦拭伤口。血已经止住,双脚触目都是惊心的红色。他握着拧干的毛巾遗憾的 说,你以后恐怕很久都不能再跳舞了。 他刚一说完她就哭了,用天底下最无辜最伤心的声音。我知道我姐姐不想让我跳舞,这次总算遂她的愿了…… 幽黑的旗袍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身形更加瘦小。自从她穿上这件来路不明的诡丽华服之后,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内心那颗幽暗的种子已经长 成一株参天大树,遮蔽一切光明。有时她自己都恐惧,一个人的执着竟然可以如此可怕。当她将碎玻璃撒进舞鞋的时候,当她的双脚鲜血淋 漓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她一步步占了上风,将姐姐逼进死路。没有人知道,是她暗中差人偷拍了那些暧昧的照片,身为舞女的姐姐逢场作戏不可避免,但她知道他 是会入心的。还有那些坊间流传的姐姐暗地和电影新贵相好的谣言,也源自于她。他风流倜傥一身骄傲,若是去找姐姐质问,自然会折损了 身价。所以只会埋于心底,承受折磨直到崩溃。 他坐在她身边为她擦汗。幽幽的说,那你以后就跟了我吧。 她终于听到了胜利 的声音,但此刻还不是欢呼的时候。她忍着眼泪摇头说,可姐姐那边怎么办?我想我还是回到乡下老家吧。我斗不过姐姐,也不想让 你为难。 她欲擒故纵,那一句我不想让你为难明着是在劝他暗着却分明是在激他。他沉默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说,你明早先回家养伤,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处理。 她点头说好。第二日晌午他送她回到住处。却不知半夜里她已经悄悄起身,把整栋别墅里的布局结构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此后的几天,宾客们疑惑那朵令人神往的红玫瑰去了哪里。但她始终没有再出现,仿佛人间蒸发。却没有人知道,每天晌午过后都会有一个 打扮成裁缝模样的男子敲开她的房门,向她汇报昨夜舞厅里的一切动静。她足不出户,但姐姐何日同他在人前的争吵,何时同他在散场后的 厮打,她们之间日渐升级的矛盾她一清二楚。她知道只差一步了,只要再用一把劲,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就会彻底破裂,等到他与姐姐 反目成仇之际,她的胜利就水到渠成。 当余晖洒满窗台,她开始对着镜子细细描画。身后的衣架上那件黑底红花的旗袍,被风轻轻翻卷,如她一样迫不及待。此时舞厅里的欢歌已 然开场,她拦了辆黄包车去江边一家茶社。一路上的灯火映出她的狂喜与忐忑。因为今日她对探子说,可以动手了。 当夜幕完全降临,她坐在即将打烊的茶社二楼看见他的车经过。他同姐姐在舞厅里又一次发生了争执,猜忌是腐蚀信任的剧毒。他越发的难 以忍受,一想到妹妹还在另一处等他到来,他想是时候向姐姐摊牌,一拍两散了。 他们回到别墅,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片狼藉。他如同被雷霆击中,奔上二楼书房,保险柜门大开,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姐姐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站在客厅喊着要不要报警?他铁一张脸下来,拳头握的作响。她强壮镇定去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递给他,你不要 慌,我们应该先报警。 他接过酒抬起头,目光瞬间凶狠。当杯子被放下,积压已久的怨恨终于爆发,他抓住姐姐的头发开始死命殴打。是她,当然是她,卷了她的 财产要跟别人逃遁。而姐姐被这突然的变故迷乱了心神,她无法容忍被这般污蔑戕害,也剧烈反抗起来。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两个人都不曾想到,他们陷入了妹妹布下的局。当他意识到姐姐已经被他掐死,当房间里由混乱转入死寂。她就站在门 外,然后敲响了门。 三月29号,周日。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没有太阳,铅云滚滚大军压境。 我心里藏了事情,密布在额头上的细汗仿佛总也擦不净,但我知道那并不只是气压的缘故。我在梅姨做的饭菜里拣出一粒花椒,放在盘子旁 边盯着它转移注意力。我想我应该开口说点什么,但我又害怕那会让自己看起来反常。除了座钟走动的声响,饭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小动 静,时间已经临近八点,热闹只存在于电视中。 大舅今天来电话说估计明天晚上就该到了。于归放下筷子把碗推到一边看着我。 我说哦,那你签证办好了吗? 二舅在美国那边作担保,应该很快的。梅姨的事情我也问过了,她没有政治关系,问题也不大。我又哦了一下就没话说了。 梅姨以为于归的大舅一来她们就可以走了,于是就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把行李收拾一下? 办理签证需要一些时间的,于归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先收拾一下也好,把东西拿到这边来,这样就省的两头跑了。 梅姨点点头,那行,我现在就过去。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去客厅拿外套。从她的语气中我能听出一丝兴奋和急切,毕竟对于这样一个终生都生 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出国是想也不曾想到的。 而我也刚好可以借着她的话头说下去,那我们也过去帮你吧。 说话间梅萍已经把外套拿在了手里,她冲我们摆摆 手说,不用,梅姨那地方小,要收拾的也都是杂物,你们就别去了,我估计十点就回来了。她说着就开门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于归,我回过头,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广告。我有些害怕与于归单独相处,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那种伤感和压 抑令我像是溺水者。如果那晚林斯年没有同我说那些话,我想我也许会走过去吻她,像所有面临离别的恋人一样依依不舍。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3-01-13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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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知道自己不 会那样去做了,斯年打破了我最后的一丝自以为是,我甚至不知道于归此时看着我,是愧疚还是尴尬。直到她拿起遥控器对我说,卢荻,你 要看电视吗? 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嗯?现在吗?于归显然对我的提议存在困惑。 嗯,明天你舅舅一来,事情就会多起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以前我就想象过,可以和你一起坐在电影院里。 这个理由最终被于归接受,她说好,我去换衣服,你在楼下等我一下。 我站在客厅里,悄悄舒了口气。于归的舅舅一到,不仅我同于归没有时间约会,我和林斯年的密谋也就难以开始。在等待于归下楼的空挡 里,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林斯年:相机找回来了吗? 这是我同他事先约定的一条暗语,如果他收到了这条短信,就表示可以行动了。 出发前我照例走在后面,于归并没有发觉,关门时我已经悄悄地把客厅大门的门锁绊住了。 我们去的那家电影院位于市中心,乘计程车大约半小时的路程。风很大,街面上的行人被卷起的尘土吹打的无处躲避。而我却还在庆幸今天 没有下雨,不然的话要把于归约出来就会变得很困难。 在发出那条短信之前,笼罩在我心头的乌云叫做离别,让我伤感。但在那条短信出现在林斯年的手机里的时候,它便变更了名字叫做阴谋, 带给我无限的紧张与不安。 我们挑了一部新片,不过并没有宣传的那么精彩,至少我们这样认为。观众爆满的电影院里,我一直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办法交谈。买 的爆米花谁都没有动,我们好像只是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发呆。期间我看了两次挂在安全出口处的电子钟,在心里暗暗计算着林斯年那边的进 展。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到了于归家,按照我们的约定,他会在十点钟之前离开。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3-01-13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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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4 20:2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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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部以打斗场面做噱头的电影在我眼中变成了一部节奏缓慢乏味至极的文艺片。我甚至想干脆打个盹,散场之后再醒来,不过事实上我根本 不可能睡着。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于归身上,生怕她会因无趣而提前退场。 所以中场休息时,当于归突然说,卢荻,我觉得有点头晕,我想回去了。我几乎打了一个寒噤。 我的思维瞬间急速运转起来,我极力试图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于归多留一会,却又怕让她看出我的异常。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说,是 不是空气太闷了?要不我们到外面走走? 于是我们离开电影院步行回去,影影绰绰的路灯下我口袋里的手机像是一块火炭令我惴惴不安,时间为什么过的比我们的脚步还要慢?好在 于归没有提出路远打车的要求。街面上的店铺大多也已经打烊。我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幸福的步道总是这样短,于归,我可不可以赖着不 走?这文艺腔令我们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她笑着摇了摇头。 到家时已经临近十点,沈公馆漆黑一片。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梅姨还没有回来,林斯年也应该已经得手。于归站在门口同我沉默了片刻,然 后说,卢荻,你回去吧,再晚的话宿舍就要锁门了。 我便说好,又说明天我陪你去接机吧。于归点点头锁上大门对我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家门。 我目送于归进门,看见客厅的灯 亮起。雕塑般站在铸铁大门之外吸完一根烟,只觉得百感交集却又无从说起。 大约几分钟后,我踩灭烟头打算离开。刚刚走过马路,就听见于归的尖叫闪电一般的划过我的耳膜。 我顿时被这道闪电击中,我千方百计试图拖延时间但是还是回来早了,林斯年一定还在那栋房子里,于归一定和他撞了个正着。 于归有危险!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掉头奔去发疯般的捶打那扇铁门。但在铁门发出第一声响动之后我停下来了,我意 识到如果此时我冲进房间的话,就会面临着一个选择,一边是同我制定下这个计划的林斯年,一边是我所爱着的董于归,我应该站在哪一 边?若是我帮了于归,那么斯年势必会把我供出来。可如果我要阻止于归报警,那就必须……我不敢再想下去,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选择 题,一边是审判一边是灾难,我进退两难。 我的手撑着铁门,感到汗水止不住的从额头脊背翻滚而下。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就算此刻我不理会发生在房子里的 意料之外的变故,转身离开,我相信**也会很快找上门来。 林斯年啊林斯年,这下你算是把我害死了!正想着,于归的尖叫再次传来。虽然我明知道这附近的建筑的间距很大,邻居是几乎听不到的。 但做贼心虚的我还是惊恐不已,三条路都已经被堵死,如果我现在去救下董于归,向她坦白并且认罪,也许她能够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放我们 一马。这是唯一可以行得通的路了。我被这根救命稻草支撑着像是被恶狗追逐的路人,不顾铁门顶端耸立的尖刺攀援跳进了院子。 那一刻一秒都似一年,客厅外的大门任我如何拍打也纹丝不动。直到吱呀一声,于归哆嗦着站在我面前,我只看到她满身的鲜血。 我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一边双手把住她的肩上下打量着问道,于归,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一边尽量把目光投向房内,试图找到林斯年的 影子。 她抽噎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我克制住内心的惊慌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当我走进客厅,就听到沙发附近传来的悉悉 索索的动静。顺着地面上蜿蜒流淌的血迹寻到它的源头,我看见倒在两只沙发之间的林斯年。 那时林斯年尚没有死,肢体仍然不停地抽搐。他的脖颈间赫然插着一把藏刀,铮亮的刀刃有一半露在外面。月牙形的创口仿佛泉眼,被身体 束缚已久的血液正欢快的享受着解脱。 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而那把藏刀令我眼熟,十五公分的长度,刀柄上有精美的雕花,顶端镶着大颗绿松 石。和茶几上的那一把刚好凑成一对儿。 那是别人送给沈清的礼物,因为小巧就被当做了水果刀。 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第一个反应是锁上客厅的大门,然后回到于归身边半蹲下来问她,于归……你杀了他? 我我不是……故故意的……我刚到家……开灯看见……林斯年在在……一楼储物间……偷东西……我让他把东西放下……他冲过来捂住我的嘴…… 把我……压在沙发上……我就摸到了茶几上……的刀……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杀他……于归的声音因为抽噎而断裂破碎,我去握她的手, 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僵直不能移动。 我猜的没错,于归一进门撞见了正在自己家里盗窃的林斯年,他为了制止于归呼救试图捂住她的嘴把她绑起来。于归在受到侵害时用茶几上 的藏刀抵挡,扭打中不慎刺中了林斯年的脖子。 我在惊慌的缝隙间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林斯年还没有说出我这个同伙就已经中刀了。 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于归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我说着目光瞥见被丢在储物间门口的那个包袱,里面的字画、邮票、 纪念币和玉器散落一地。卢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于归一边发抖一边说,要不要先叫救护车?我站起来看见林斯年已经没了反应,血流的像是要把这间房子 淹没。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的脑海中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我不能让他开口,如果我现在叫救护车保住了他的命,就等于是把杀人刀 插在了我自己的脖子上。我应该拖延时间,只要林斯年一死,所有的罪恶就会统统算在他和于归的头上。于是我狠下心说,让我想一下,我 的头好乱,让我想一下。 我一边说着一边审视着垂危的林斯年,看着他的生命就这样从那个创口迅速的流逝掉。他死了,我就得救了。我被这个想法直接而强势的控 制住。 然而我们都大意了,以为潜入于归家盗窃的只有斯年一人,当初林斯年对我说起这个计划时,也只是表示我只负责捕捉时机,具体事情交给 他来操作。而当二楼响起脚步声的同时,我猛地的抬头,就看见林木如惊弓之鸟一般仓皇的跑了下来。 我刚刚稍缓的心脏再次被提起,我们初时只当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简单易行,加上于归动身的日子将近,因而对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并没有多 加考虑。谁成想事件的进展从来都不由人力左右,我们试图去算计于归,而命运只消小小戏弄,就将我们逼进四面楚歌的可笑境地。 于归和斯年争执时,他一定就躲在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3-01-13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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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抓紧搜检值钱的物什,直到我进来。他看见事态急转直下,出了人命。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免惊慌失措,逃遁是最自然的反应。 林木虽然唯利是图,但依然贪生怕死。他一边惊恐的叫着杀人了!杀人了!一边掏出手机按着号码往大门处奔去。 林木在我的视线中快速跑到门口,用力的转动把手。同时冲手里的电话大喊,喂?喂!110吗…… 我眼看林木就要破门而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报警,绝对不能!那不仅会害了于归,更加会害了我自己。那一刻我的意识脱 离身体,被不属于自己的精神控制,茶几上另一把藏刀凛冽的寒光彷佛跳跃着在冲我招手。我握起它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原来人的身体是这样脆弱,林木发出的惨叫是刀刃的欢呼。我看见他肥胖的身体触电般的向前挺了一下,动作就瞬间慢下来。他的右手翻过 来试图去捂右侧腰间的伤口,十公分的刀身很可能已经刺穿了他的肾脏,夺走所有反抗的能力。 他仰面翻到,目光正对着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显出困惑于惊恐的神色。但这是真实发生的情景,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桥段,林木自然不会 一边捂着伤口一边指着我说,卢荻,你――为什么……事实上他剧烈的呼吸着,胸腔就像是风箱那般起伏:救救我,求求你,快叫救护车, 我不想死……他在地上挣扎着盲目的呼救,但很快被口中喷出的血沫含糊了声音。他因疼痛而大口的喘气,已经无意顾及掉落在一旁的手 机。 我跌坐在地上,定身般不能动弹。直到于归的一声尖叫才让我意识到我所做的事情。 如果于归杀死斯年是正当防卫,那么我杀死林木又算什么? 刀柄上的宝石映着血红底色显出异于平日的鲜艳,仿佛它们终于逃脱了水果刀的恶俗命运,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杀人凶器,这是刀子的胜利。 可持刀之人呢? 冷汗涔涔而下,我回头看到于归已经呆若木鸡。林木的鲜血流到我的脚边,我像是被灼烧般惊厥的跳开。透过那片殷红,我甚至已经看到等 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了。 房间里在此时陷入沉寂,宛若坟墓。我和于归惶恐而绝望的彼此对视,除了呼吸声之外,只有沙发后面的座钟在残忍的提醒我们时间并没有 静止: 咔哒――咔哒――咔哒――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3-01-13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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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隔了别墅大门,他颤声问道,谁? 是我。她冷冷的说。然后门被打开,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希望中的情景。 我们离开上海吧,天一亮我们就走。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穷途末路的看着她,语气几近哀求。 她走到姐姐身边,看着眼前这具艳尸,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她在心里说,姐姐,我赢了。 过不了多久,当红舞女被情夫杀害的消息就会传遍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再过一段时间,人们就会忘记 姐姐的名字。姐姐的荣耀、风采,姐姐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她几乎要在这充斥了死亡气息的大宅里笑出声来。她走到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摩挲着身上穿的旗袍,折服于它所带给她的一切。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她冷笑着仰起头反问他。没有了姐姐的存在,她再看他,只觉得索然无味。她暗想原来我爱他只因他是姐姐的男友,这 份怨恨和嫉妒才是根本的动力。那么此后他的死活她都不想再去理会。一如一出戏,英雄的存在是因邪恶的存在而被确立的,当邪恶被消 灭,就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接下来的故事,因为少了与之对立的角色,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她没想到在短暂的狂喜之后,是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她凝视着姐姐身上的白色雪缎绣红色蝴蝶的旗袍,渐渐变了脸色。她想 起在那家诡异的店里听到的话,当你们穿上它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是的,姐姐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被他用双手勒出的红痕,恰似一只展翅欲飞的红蝶。 她惊慌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旗袍上乌黑缎面点缀着的团团桃花。片刻之后她终于明白,姐姐的算计也从未停止。她为她的苦肉计而愤 怒,她为他的背叛而怨恨。当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因妹妹从中作梗而日渐破裂,已经难以维护,那么她宁愿毁掉他,也不会让妹妹得 到。 那杯红酒里,有姐姐投下的剧毒。 姐姐原本是要让他喝的,但命运悄悄地干预了一下,于是被她全部喝下。 她感觉到了腹中的异样,接踵而至的是肝肠寸断的剧痛。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翻滚,嘴里涌出鲜血发出惨烈的呻吟。她痛苦的向 他求救,但他却站在一旁如她那样的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她感到视线变得模糊,如同散场后徐徐拉上的幕布,黑暗潮水一样的覆盖过来。 最后一丝光亮消退之前,她看见自己因中毒而变的乌青的皮肤,污血溅在胸前。恰似乌黑缎面上点缀的桃花。 于归出国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只有我一个人去送她。 我们在候机厅的熙攘人潮中彼此孤寂,直到广播提醒登机的时间已到。于归站起来没有表情的看着我,我们再一次拥抱,一如电影中 唯美的镜头。然后她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卢荻,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已经决心忘记你。 我只能看见于归锋芒般的黑发和耸立的蝶骨,仿佛要刺穿年华。我轻拍她的脊背说,我知道。 然后于归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市区之后我去了春江路,那几株广玉兰依然沉默伫立,一无所知的样子。新来的住户正在打扫庭院,他们必然知道三月里发生在 这栋大宅里的命案,那么此时坐在奢华靡丽有着旋转楼梯和雕花扶手的客厅里,血腥味是不是已经散了? 他们把沈家弃置的旧物一一装箱堆在院子里。那一对孪生姐妹应该是新的小主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在花架下嬉戏打闹。我离开的时 候,她们正在争抢一块从旧物里翻检出来的丝质手帕。那场面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战争。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25公车摇摇晃晃的开过去。但我用不着再乘它去“江南映画”了,林木和林斯年死后,那家店很快就销声匿迹,如 今是一家蛋糕店。 我在校宣传栏的海报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楚放在林斯年和董于归退出之后临时更换了演员,虽然仓促,但依然在首演时取得了成 功,一偿夙愿。楚放几天前还打电话说学校计划安排巡演,问我要不要跟着去外市玩玩。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又听见楚放遗憾的说,我也没想到斯年会出事,卢荻,你知道具体情况吗?学校里传的版本太多啦。 我笃定的回答不知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3-01-13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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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夜晚,我和于归被困在沈公馆内。林斯年和林木的尸体近在咫尺,血迹像是蜿蜒的蛇,贴着地面朝我们爬过来。而我是那时于归唯一可 以依靠的人,我低头看着攀着我的左臂抽噎的于归,心想,于归,你又怎么会知道,其实我和他们才是一伙的,这两条豺狼盯上了你,却是 被我亲手放进来的。 作茧自缚啊,我被胸腔中翻滚的复杂情绪折磨的几近崩溃,须臾之前我因为害怕成为盗窃犯而故意迟些进来,但顷刻之间,我已经被扣上了 杀人犯的帽子。一步错,步步错,一如陷入泥沼之人,越是奋力摆脱就越是深陷。当初我到底是因为什么答应了林斯年? 我悔恨但没有用,一切都已经发生,悔恨但没有用。 然后我们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猛然抬头看去,就刚好对上梅萍的目光。 她手中的旅行箱应声落地,震惊于这满屋子的鲜血,林斯年早已没了生气,而林木的尸体就横在她的脚边。 我只觉得万念俱灰,一切都完了。于归必然也是同样的感受。连房间里的寂静对我们都是折磨,十一点的钟声振聋发聩,如同宣判。当梅萍 步履沉重的走到于归面前时,她哭着说,梅姨,你会报警吗? 梅萍声线颤抖的问道,于归,卢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我的脚发软,根本无力支撑体重,我几乎是爬到沙发边上告诉梅萍 来龙去脉。说到最后我呜咽着开始落泪,我说,我可能会被枪毙,于归也免不了要坐牢。梅姨,你会报警吗? 她悲恸的看着我们,喃喃说,就算梅姨不报警,你们也瞒不了多久…… 她还没有说完,于归就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我很快就要出国了,我不想坐牢,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梅姨,我该怎么办啊?要是被**知道 我就全完了,一辈子都完了…… 梅萍目光空洞的抱着于归叹息,是啊,全完了…… 全完了……她说着两行眼泪就没有预兆的落了下来。 我们大气也不敢出,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梅萍用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说,你们现在去把衣服换掉离开这里…… 我和于归愣住了,困惑的问道,梅姨,你是要让我们逃走吗?可是…… 她摇头,重重说道,于归,卢荻你们听着,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你们离开这里后马上去找一家迪厅或者酒吧,玩到打烊之后再回来。如果 **问起来,你们就说晚饭之后就离开家出去玩了。千万记住,你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命案,不知道林斯年和林木被我杀了。 梅萍的话雷鸣般逐字逐句在我耳边轰鸣,我明白她的意思了,顿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说,梅姨,你是说――? 她点头,伸手抚摸着于归的头发幽幽说道,梅姨老了,再活下去也没什么用,你们以后的路还长。如果这件事能过去,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再 糊涂了。她站起来看着我们哽咽的厉声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于归哭着说,可是梅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她看着于归很酸楚的笑了一下,梅姨在你家这么多年,就当是最后为你做点事吧。 于归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我就已经拉住她往楼上走。万幸梅姨帮我补的一条裤子我还没有拿回学校,等我们下楼把换下的血衣交给梅姨。 她说我现在就去把衣服烧掉,你们走吧,别忘了梅姨交代你们的话。 任何感激之词此刻都无比苍白。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梅姨面前,于归也跟着跪下,我们重重的给她磕了一个头。离开前听见她说,于归,等事 情过去就去梅姨家一趟,梅姨给你留了件东西,就放在床底下的樟木箱子里。 夜幕下的沈公馆在视线中越退越远,只剩下一星微弱的光。我上身只剩一件绒衣,和于归坐在计程车里瑟瑟发抖。一队警车闪着刺眼的蓝灯 与我们擦肩而过,往沈公馆的方向疾驶而去。 是梅姨救了我们,她替我们担下了两条人命。不管是几小时后**的询问,还是后来的调查。我们都按照梅姨的交代逃开了嫌疑。而梅姨自己 却对“罪行”供认不讳。案件的审理异常顺利,毕竟谁会想到有人竟然会甘心替死呢? 梅萍当天就被拘留了,然后是批捕、羁押预审、公诉。最终因防卫过当和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于归走时是法院宣判的第十天,她没有提 出上诉。于是判决生效,十日后施行刑期。再见到她,是在城南的女子监狱。梅姨坐在我对面,发丝全白,目光呆滞。隔了玻璃我悲伤且愧疚的告诉她于归已经走了。 她的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露出凄惨的笑容对我说,那就好。 我又说,你留给于归的东西她已经找到了。梅姨,其实你是罪有应得。 她愣住了,惊愕的看着我,等待我继续说下去。**就站在她会见室门口,我知道我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 于归把那件衣服撕了,所以……她都知道了。她走的时候托我给你带句话。 如果没有玻璃的阻挡,我想她一定会冲上来抓住我的肩。于归……她怎么说? 谢谢你,妈妈。 梅萍留给于归的东西,就是那件失踪了的旗袍。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3-01-13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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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暴风骤雨将此间逼仄成飘摇的角落,昏暗中拼铃碰隆,雷电疾走。痛楚的青,白,紫,一亮一亮。我看见于归如同被石化一般立在窗 下,于是拿过她手中的白绢快速的读着,终于明白梅萍为何会在重新回到沈家,为何肯为于归和我的替罪。 十九年前,于归和晓薇出生在同一家医院,两个女孩的生日只隔了一天。梅萍孤身一人在育婴房的窗外看着襁褓中尚没有睁开眼的女儿,只 觉得满心酸楚。她一出生便被命运诅咒,背负着贫穷与耻辱的烙印。可就躺在同一房间里的沈清的女儿,却拥有显赫的家势,一降生就注定 了豪门之女的身份。 她想起母亲生前的话,各人有各人的命,就好像一块布料,有人被做成旗袍,有人却被做成了汗衫,这是多么不公的命运!这些年来,她始 终艰难抗争。于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也为了向沈清报复。她溜进育婴室,调换了两个人的孩子。 梅萍的秘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轻如蝉翼的白绢沉重如山,但我已经能够想明白了。它将十九年来所有的往事穿连起来。沈清毫不知情的抚 养着梅萍的孩子,而梅萍因为舍弃不下对女儿的牵挂于是带着沈清的女儿投奔沈家。这是最荒诞的错位,也是最残忍的报复。十九年来,沈 清苛责伤害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于归却不明真相的生活在沈家,在 梅萍布下的迷局中作为一枚棋子,一步步夺取了原本属于梅晓薇的一切。 梅萍沉默的像影子那样看着于归一天天长大,近乎卑微的照顾着她。每当于归娇惯的喊沈清妈妈的时候都会感到难以抑制的悲伤。直到那袭 旗袍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意识到时机到了。她隐忍了二十年之久,最初的换女成风把她逼进了一个死局,连她这个布局之人也是 无解。而这一次,代表了两人命运的嫁衣令那么多陈年旧事沉滓泛起,她终于有机会取代沈清。 如果说十九年前的偷梁换柱是为了于归,那么十九年后的阴谋就是为了她自己。 晓薇跟随梅萍十九年,这对名义上的母女内里不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可当她发现梅晓薇暗中往送给沈家的香烛里掺进樟脑的时候,眼前浮现 的,是沈清那张邪恶残忍的嘴脸,仿佛多年以前她纵火杀人的那一幕重演。这令她下定决心,当初我想象中的那个在晓薇睡去之后的午夜, 潜入她房间锁住门窗,把樟脑丸倒在了通红的煤球上的女鬼,就是梅萍自己。 沈清死前的那个下午,阳光照进病房,洁白的床单被褥都泛着浅金色的柔光,床头上摆着我刚送去的花束,绚烂迷离的开着,没有人会在意 它们的根茎已经被剪断。我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有风拂过。我看见沈清安详的躺在病床上,梅萍坐在她身边俯下身为她梳头,在她耳边轻声 耳语。我甚至是嘴角带着微笑离开,不忍惊扰这对相扶走过半生的姐妹。 然而就是在那个看似温馨静好的画面中,梅萍缓缓的说出了真相。沈清没有想到当年她纵火后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公馆的那个夜晚,梅萍把一 切都看在眼里。她像是被缚的囚徒,眼睁睁看着烧红的铁钳一点点靠近而无从回避。她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赢了,但当梅萍告诉她梅晓薇 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已经她亲手杀死。沈清的那根紧绷的神经就瞬间断裂,她脆弱的心脏难以承受这沉重的真相,杀死她的是愤怒是仇恨, 更是这直逼眼前的不可挽回的事实。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眼前的白底黑字,我又怎么可能相信,记忆中那个安静温馨的下午,我看到的是一场谋杀。 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按照梅萍预想的那样进行下去,沈清母女一死,于归决定带着梅萍出国。那么这个秘密就已经不用说破,因为她们终于 挣脱了命运的诅咒,鸠占鹊巢夺取了沈家的一切。 可命运的艰深是任何人都难以勘破的,林斯年和林木的死,打破这一切。我这才明白梅萍为何会在那时悲哀至极的说,全完了…… 梅萍最后的选择,是母亲对于子女的本能。也是她泯灭的人性中,最后的一丝光明。 妈妈……妈妈……我看见于归悲伤的呼喊着,靠着墙壁坐在一地锦灰之上,然后在雷雨轰鸣的天色中,爆发出我有生以来所听到过的最为绝望的哀嚎。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3-01-13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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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那些旗袍依然悬挂在胭脂路上的那家店里,如同旗袍的坟冢,一件件精美至极且沉寂无声。只有当长明灯一般昏暗的光亮下喑哑的穿堂风卷 起衣袂,她们才会发出寂寞的尖叫。 她坐着,像是一个孤独的守陵人。目光掠过那些锦衣,她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少了两件也丝毫看不出来,何况,还会有新的出现。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家店存在了多久,也许还会一直存在下去。只要这世间还有怀着怨恨和欲望的灵魂。 每一件旗袍里都藏着一个寂寞哀怨的魂魄,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命运。 她握着卷尺试图丈量灵魂的尺寸,在一片锦灰之间轻轻的笑出声来。 直到耳边又响起脚步声,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惊慌且讶异的来者。紧张的呼吸声轻轻回荡。 做衣服吗?她放下卷尺站了起来…… 后来我去看了那出话剧,在结束时音乐厅里爆发出剧烈的掌声。我走出来,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我一阵晕眩,如同经历了传说中那场灭世的洪 水,登上方舟的人得到了拯救。然后洪水退去,这世界成了新天新地,人们也就都遗忘掉了以前的事情。 而我也依然在阳光照耀的角落里继续生活,念书打工,按部就班。我的脸上还没有太多岁月的刻痕,仿佛我的内心也如脸庞般是一张白纸。 走在校园里依旧很少被人认出来,依旧是朴素平庸。这世界是美的,是善 的,是光明的。我时常这样自我催眠,因为送于归登机时她对我说,卢荻,你是个好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3-01-13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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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4 20: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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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不知道于归是不是和我一样,连日来会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我梦见自己把刀刃刺进林木的身体,梦见自己站在法庭上低头认罪,梦见 自己被捆在刑场上行刑。枪响之后我会大叫一声醒来,已经是一身冷汗。白日里听见警笛看见警车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好几次我站在 **局门前,不敢再向前一步告诉别人我要自首。庄严肃穆的警徽之下,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缩成了一粒渺小的尘埃。 我明白自己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怀着秘密的人。我想说却不敢说,被日夜折磨,不得一刻安宁。 梅萍把自己的秘密缝进了锦衣之内,而我又应该把我的秘密放置在何处呢?还有我对于归的疯狂的想念,对我们之间这无法挽回的情感的悲 伤。


                              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3-01-13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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