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张根硕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久远的沉思。朴信惠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拿了件大衣披在他身上,说:“硕,天色不早了,你刚出院,关上窗休息吧,伯母终于如愿回来,她已经安息。”
张根硕听了朴信惠的话,睡在了床上,身子却是僵的。因为屋子里有暖气,窗户一关上,玻璃上的雪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去。朴信惠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一眼望过去,感觉那黑暗如深渊一样无边无际。朴信惠心中一搐,最深处有一种绝望似的恐惧,竟然不敢离开半步。他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眼睛疲惫地合上又睁开,声音低而微:“你走吧,我自己睡。”
朴信惠站着没动。
四下里很安静,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
张根硕仍然对她置之不理。朴信惠的心一阵阵刺痛,仿佛那里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过。她只是疑惑,他为什么忽然不理我?好似很疲惫,他终于沉沉睡去,朴信惠依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却不敢碰他,远远地缩在一边看着他睡,才能心安。可是当朴信惠也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忽然在她耳畔说起话来,“惠儿?”
朴信惠含糊地“嗯”了声。嘴唇毫无预警地压过来,温柔却不是霸道,这味道,让朴信惠沉醉,本能地圈住他的脖颈,将他更贴向自己,这是最后的告别了么?要是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这一次的欢爱已经严重透支了张根硕的体力,直到平静下来,朴信惠都感觉到张根硕的胸膛剧烈起伏,而张根硕的嘴唇紧紧地咬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排解心脏因刚才的激情产生的痛苦。
渐渐地不那么痛苦了,手掐了掐她的腰,确定她没睡,无奈的叹息:“我……怎么做都没有希望了,只是……还是不想放弃,我一直想忘了你,如果忘了你该有多好……哪怕能够忘记一天,也是好的。起初的那两年,我真的已经忘了,直到有一天在名古屋的街上,我碰到一个长相和气质极其像你的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之前从来没见过她,我尾随着她,走了很远,很远,好像我一生的路都没有那么远,但她终究不是你,我醒过神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明白,我是完了,我是再也忘不了你了。”
“于是我就追到了西雅图,因为你,而爱上了那座城市,连死了也想埋到那里。你走后,我一天都熬不过,又追了回来,我撑着一口气没咽,就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远远的一眼……但我知道,我还是没有办法跟你走得更远,原来还希望许子俊在我走后能替我爱你,疼你……只是现在什么都破灭了,我自己都不能给予你爱和幸福,怎么能寄希望于别人?”
朴信惠的睡意醒了大半,支起身子问:“你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睡吧,天都快亮了。”他并不愿意深谈,翻了个身,用冰冷的背对着朴信惠,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旖旎的梦。
“但愿明天早上我还醒得来。”他又悲怆地说了句。(没死在床上,算是老天对他的厚待了)
夜里朴信惠做了个梦,梦中有婴儿的哭声,循声找去,发现在一片繁花丛中躺着一个赤裸着身子的孩子,粉色的肌肤表明刚刚出生,挥舞着小手小脚哇哇大哭。朴信惠迟疑了下,正欲离开,那孩子忽然说话了:“妈妈,别丢下我……”
朴信惠吓了一跳,心想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说话,一定是妖怪变的,赶紧跑。她夺路而逃,那孩子的哭声却一直跟在身后,四周也变得越来越黑暗狭窄,等朴信惠停下来喘气时,发现自己竟站在了一个悬崖边上。正想掉头往回跑,却猛然发现孩子就站在她身后,张着小手叫着“妈妈,妈妈”朝自己蹒跚而来,朴信惠吓得大叫一声,脚下一滑,跌进了万丈深渊……然后朴信惠就醒了,满头大汗,张根硕被她惊醒,问她是不是做了噩梦,过了好一会儿朴信惠才又昏昏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