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明天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是一句标准的善意谎言，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不去做点什么，那么明天永远不会好起来。
乔一帆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被动和无用。虽然效果不佳，但他从来没有放弃尝试。
数年之后，当乔一帆成为兴欣的队长，荣耀第一阵鬼并且接受采访时曾经笑着说：“在训练营中不得志？这没什么大不了。”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
表现不佳的新秀，这类人在各大训练营中都存在。有竞争的地方就有有优有劣，这个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被淘汰的人不够努力、没有天赋或者运气不好。
乔一帆也不是一个特别倒霉的年轻人——一个能进入豪门微草接受训练的人如果天天怨天尤人，那不叫多愁善感，叫中二。
“我的失落感很重，是因为我身边存在一个天才。”乔一帆这个告诉记者，他说完，微笑着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高英杰。
高英杰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他转开视线，闭紧嘴巴，随便记者如何追问：“高队，您为什么突然脸红？”“高队，您现在在想什么？”“高队，多跟我们说说二位在训练营的事情吧？”
在训练营的事情？
你们想听什么呢？我恐怕没有你们期待的答案。因为在训练时，我总是跟一帆离得很远啊。
高英杰在心中默默说。
那时候，高英杰是微草的重点培养对象。他的位置在房间最靠窗户的一排，王杰希队长时常会来指点他，或者跟他打指导赛。而乔一帆的位置，在最靠近饮水器的墙边。训练时，除非站起身来用力张望，否则两个人谁都看不到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乔一帆练了阵鬼很久之后，高英杰才发现。
发现乔一帆在练阵鬼之后，高英杰曾经做过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的魔道学士木恩被困在铺天盖地的鬼神盛宴中动弹不得，他焦急地喊着乔一帆的名字，而乔一帆越走越远……
他哭着从梦里醒来，发现乔一帆正一脸担心地坐在他床边：“小杰？别哭了，你梦见什么了？来，起来喝口热水。”
高英杰挥手打掉乔一帆手里的水杯，他揪住乔一帆的领子，神经质地攥紧，大声质问：“乔一帆，你会不会离开微草？！”
一帆愣住了，他仔细得看着高英杰，双手握住对方的双手，控制住好友的颤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不会，我不会离开微草。我会想办法留下来。”
高英杰用力点头。他抽回自己的双手，捂住哭肿的眼睛说：“一帆，我信你……我们是朋友，我想跟你一起打比赛……”
“嗯。”
“你不要放弃……”
“嗯……”
“我信你，信你……”
真的，一帆，你说的，我都信。


3
全明星周末，新秀挑战赛。
在高英杰看来，即便是第十一赛季微草以11比7的成绩大比分战胜的兴欣，他与乔一帆的心理落差都不会有他们的第一次全明星周末那么大。
一个是打败老队长的微草新星，一个是莫名其妙挑战第一鬼剑然后输得屁滚尿流的蹩脚刺客。
高英杰常常想，如果他早一点知道那就是乔一帆留在微草的方法。如果他早一点能看出王杰希的牺牲和用心。如果他没有表现得那么兴高采烈——当时的乔一帆，是不是就会好受一点。
彼时的乔一帆连眼神都空洞了。那是属于赌鬼的落魄，倾家荡产换回的不过是加倍的凄凉和不堪。
彼时的高英杰却春风得意，他终于拥有了最重要的自信，虽然一直在做准备，但在那一刻高英杰才确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一个像王杰希一样棒、甚至比他还帮的魔道学士。
天壤之别。
那天晚上，高英杰非常兴奋。他喝了很多啤酒，还是被乔一帆扛回了房间。
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他隐约感觉有人吻了吻他的额头，有人小声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啊小杰，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
此时，兴欣俱乐部。
乔一帆端着水杯站在会客室外，他透过门上的窗户看着里面正在出神的人，挑着嘴角不知在想什么。
老板娘陈果路过，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浑身一抖。她清清嗓子问：“在门口做什么，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还不快进去把话说清楚？”
“老板娘。”乔一帆回头，露出一个有点腼腆的笑容。
陈果立刻挡住眼睛：“不要把你那小绵羊一样的笑容摆出来，我已经认清你的真面目了！”说着，她果断转身，嘴里小声嘀咕：“小时候明明又萌又软又单纯，明明是整个兴欣最后的良心……谁知道越来越像那谁，啧啧，近墨者黑啧啧啧，妖孽都是妖孽教出来的……”
乔一帆在后面听着，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他蹭蹭鼻子，打起精神，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了=
=好累啧啧……
==
4
听到门的响动，高英杰下意识地挺直背，看向端着水走进来的乔一帆。
一帆把水放到茶几上，重新坐回他对面，把掉在地上的杂志也捡起来，然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这次《体育竞技》组织的荣耀颁奖仪式，我们借宿在微草，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高英杰露出笑容，显然，乔一帆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变得轻松起来，“就这件事？其实你只要打个电话就好了，完全没必要郑重其事地把我请过来。”
乔一帆耸肩：“的确，这点小事还不值得请你过来。”
高英杰僵住。
乔一帆继续说：“所以，把你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什什什么事情？”高英杰屏住了呼吸。
乔一帆露出标志性地温和笑容，他站起身，两只胳膊撑住茶几，把上身探到英杰面前，垂眼吻住高英杰的嘴巴：“……这件事情……”
“……唔///////!?”
如果有人问乔一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高英杰的话，那么乔一帆肯定会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身边那个天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每天都要考虑那个天才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人被表扬就替他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那个人面前自惭形秽。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态。
乔一帆第一次从春梦中惊醒的时候，梦里的另一个主角就睡在距离他不到2米的另一张单人床上。他惊慌地用被子裹住自己，感觉下半身湿漉漉的，整个身子都烧得厉害。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17岁才第一次梦遗也就算了！梦遗的主角为什么是个男人！主角是个男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高英杰！
乔一帆不停深呼吸，鼓足勇气从被子里爬出来，蹑手蹑脚得换衣服，然后冲进洗手间用力洗内裤。洗着洗着，他就注意到镜子中自己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他停下动作，仔细审视自己的表情和身体，最终自嘲地笑起来，扔掉手里的内裤，慢慢蹲下：“啊……技术超水的刺客，还是个喜欢室友的同性恋，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吧。”
发现自己的感情后，乔一帆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高英杰。
诚然，那个人荣耀打得好、性格温顺、体贴，同时又努力、倔强、勇于承担责任，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有魅力并不意味着他就应该喜欢上。
王队也是很有魅力的人——虽然两只眼睛不一样大——但他就没有喜欢上对方。
说来说去，乔一帆把自己的喜欢归结为“救命稻草心理”——在微草训练营，高英杰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喜欢他，天经地义。
——这样的感情让一帆不知如何告白。
虽然看起来十分乖顺，但乔一帆是个赌性非常强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在自己的刺客毫无起色时，因为叶修大神的一句话去练阵鬼，也不会在新秀挑战赛上贸然挑战李迅……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却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
所以，之前不肯告白不是因为害羞之类粉红粉红的原因，只是因为——乔一帆不确定自己对高英杰的感觉是不是真正的爱。
“我是因为别无选择才选择了你，还是因为你真的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很多次，乔一帆出神地盯着高英杰，在心里默默地问。
直到他在高英杰的注视下坐进出租车，跟微草渐行渐远，都没能找到答案。 

8
高英杰一直觉得自己对乔一帆很不错。
偌大的微草训练营，只有他在关心着乔一帆，关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因为训练把自己搞得太累、关心他有没有穿好，只有他有耐心跟一帆坐在一起聊天、鬼扯、开些少年人的小玩笑，甚至拿荤段子打趣对方……高英杰一直觉得，自己是乔一帆跟微草之间的重要纽带。
但他从来没有认真地了解过乔一帆的想法。毕竟，他来到微草，是为了成为一个杰出的职业选手，而不是来当雷锋、拯救掉队少年的。
即便更加细心天才，彼时的高英杰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罢了。他的脑子里只有魔道学士，只有王不留行，只有“变强、更强……”，其他的，他考虑不透，也没考虑到。
直到乔一帆真的离开，高英杰才意识到，他的心底空虚地可怕。
再也没有人需要他念叨了，再也没有人听他说起自己的训练、惶恐和无措了，再也没有人，不带谄媚和期望的站在他身边，不把他当成一个“职业选手”，只把他当成是容易害羞的高英杰了……那个人离开了。
原来，不是乔一帆需要高英杰，而是高英杰需要乔一帆。
睡不着的夜里，高英杰坐在乔一帆曾经坐过的窗边，在漏进来的路灯光中观察自己的手。他心中默默地问自己：坐在这里的乔一帆，究竟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没机会知道了。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自己在说不停，一帆总是安静地听，时不时把水递过来。即便被询问：“你呢，训练如何？”对方也只会腼腆地回答：“还不错”或者“不太好”。一次又一次，自己被王队唤走，回头的时候，看到乔一帆呆怔地站在原地。两个人目光相遇的话，对方才会回神，笑着挥挥手。
现在想想，真是像哭泣一般的笑容啊。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乔一帆的？
高英杰也说不清。
只知道看完兴欣和嘉世的那场挑战赛之后，他的心就剧烈地跳起来。他看着乔一帆从游戏仓中走出来，听到全场热烈的掌声，看到乔一帆露出的诧异表情，也看到对方慢慢绽放的微笑……
怦怦
怦怦
怦怦
高英杰下意识地攥住胸口的衣服，旁边的刘小别和许斌转过头来看他：“小杰？你怎么啦？”
他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
一帆，在你离开之后，突然发现我喜欢你……
这种感情，会不会太可笑？
9
“到了哟。”陈果的声音打断了高英杰的走神。他连忙收住情绪，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眼睛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陈果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会意地笑了笑，抬手敲响了房门——没人应。
“咦？”连续敲了很久都没得到回应，陈果一脸纳闷地收住了手，“这个时间他不在房间里，还能在哪？”
高英杰也尝试着敲了两下，然后他说：“会不会在训练室？”
的确在训练室。
陈果和高英杰赶到兴欣网吧二楼，把训练室的门推开一条小缝，就看到乔一帆正坐在他往常做的那个位置上——离饮水器最近的那个位置——正在看当晚比赛的录像。
他皱着眉看君莫笑使出一记锁喉，暂停，准确地后退一段，点击播放，然后再次暂停，拿起笔来，在面前的本子上记录了点什么，然后揉着眉心放下笔，拿起了一边的水杯……
陈果打算推门进去，高英杰却一把拉住了她，并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一直把她拉到楼下。
“我要回去了。”
“哎！？”陈果一脸莫名其妙，“你千里迢迢飞过来不就是为了跟他见一面？还没见到呢……你这就要回去了？”
“嗯。看到他情绪稳定就已经够了，没必要打扰他。”高英杰坚定地说，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斗志，“只是请你帮我给他带话，下一次在赛场上相遇，微草绝对不会放水！”
“啊？哦。”陈果目送高英杰走远，困惑地抓了抓马尾：“这孩子是怎么了，突然像是吃了炸药一般……？”
高英杰没有吃炸药，他只是有些难以自控得兴奋。
看到拼命的乔一帆，努力的乔一帆，他的心里突然踏实了下来。
因为无论到哪里，他的一帆都还是他的一帆，是那个会在深夜偷偷跑到训练室研究录像，靠一杯咖啡提神的乔一帆。是那个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的人。
即便已经变成了对手，即便已经各自成长，即便已经天各一方，即便总有一日会兵戈相向——
可最重要的那些却没有变：他们仍然热爱荣耀、仍然渴望胜利、仍然把彼此当成是最好的朋友……
这就够了。
足够了。
次日。陈果神秘兮兮地蹭到乔一帆旁边，坏笑着问：“一帆，你猜昨晚谁来了~？”
乔一帆一愣，随即纯良地笑起来：“是小杰，微草战队的高英杰。”
陈果大惊：“哎！？你怎么知道！”
一帆支着脑袋笑，他靠在椅背上，脉脉的眼光落在门上：“……原来，不是梦啊。”
原来那种被默默关心的感觉，那种久违的、被注视的感觉，并不是做梦。
原来你真的曾经来到我身边。
真好啊，小杰。
兴欣战微草。两位年轻的队长在擂台赛上相遇。王不留行（王杰希退役后，微草恢复单魔道学士核心打法）与一寸灰同时耗尽最后一滴血。两个操作者从游戏仓里走出来，迎接全场的欢呼和掌声，高英杰侧头去看乔一帆，发现对方正含笑看过来。
他攥紧了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快步冲了过去，在近万人的注视下，扑进了乔一帆怀里，紧紧抱住对方。
乔一帆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碰到了游戏仓壁，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却没有将他推开，反而回抱了上去。他在高英杰耳边轻声说：“别哭啊小杰……别哭了……”
即便是对手，却还能扑在你怀里放肆地哭，还能被你温暖着。
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已足够。

觉得搬文真心很痛苦的人表示：小餮你赢了，辛苦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会告诉你们背景我没怎么看明白吗？

唔，是蝴蝶蓝的《全职高手》？
这小说我也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