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衬衣崭新,和新买的没什麽区别。已经洗过几水了拆包装时的折痕还在上头,对著镜子把扣子从最底下一颗一颗地系上。每一次系衬衣扣子的时候都会闪过同一个念头,原来解衬衣的时间只需要两秒锺,就是抓住下摆"刺啦"一声撕开。
镜子里的人文质彬彬腰背挺直,年轻的身体将短袖白色衬衣和铁灰色西裤穿得有形有款,虽然加起来不到二百块。
一出门,中午1点多的太阳刺眼的厉害,柏油马路踩在脚底下像是被烫化了一样软软的。
招手出租车停了,窗是摇下来的,没开空调,绪若言摆摆手,满头是汗衣服湿透了的司机嘴里嘟囔一句开走了。上了辆车窗封闭的。车上冷气把胳膊激出一层鸡皮疙瘩来,冷气口喷出来的风带出一股混合著烟味的浑浊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呕却是那麽熟悉。
绪若言抱著公文包端正地坐著,扭头看著车窗外烈日下寥寥无几神情木纳的行人。一条流狼狗一瘸一拐地伸著长长的粉红色舌头走在商店墙根儿那一溜儿阴影里。
景物像默片中的一条长镜头,在绪若言的右侧乏味的快进上演。看过了却什麽也不记得,一条红色超短裙还没来得及在视线中跳跃便滑过了脑后永远地被无视掉。
"小雨,做饭吧,我饿了。"苍老的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再等等,早著呢,我这正忙著!"回头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坐在沙发上的小保姆翘著刚涂了猩红色指甲油的双手,肩头夹著电话小声说:"又催,一天三顿饭落了哪顿都唧唧歪歪叫,烦死了,哎,我说......"扒拉著桌子上的一对零食,捏起一片薯片往嘴里一扔含含糊糊地说:"我还是觉得那谁帅,那演多好!"
屋里头一个老人摸索著床头柜,柜子上一包撕开口的饼干剩下点碎了的渣滓,夹著一点点绿色的毛。摸索著将饼干渣倒在手心里扪在嘴中,被噎住的老人摸向床头的水杯。一声脆响,一丁点儿水也没有的玻璃杯子碰到了地上。
"你等会儿,我给你打回去,正找事儿呢。"小保姆的电话粥被打断了,怒冲冲地挂了起身走进屋里。"不是给你饼干了吗?我这儿哪有空出去买菜做饭,将就点不行吗?一共才给2千多块钱,伺候吃喝拉撒,真拿我不当人啦?!"
老人被饼干渣噎得说不出话来,咳嗽中喷了出来,听小保姆絮絮叨叨地边扫地边数落。小保姆一回身,吓了一个哆嗦:"言哥,你......你咋回来了呢?"
绪若言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到了杯凉开水递给床上的老人:"奶奶,来,先喝口水。"
绪奶奶很高兴,咕咚咚把大杯水灌了进去,这才喘口气说:"小言你怎麽有空回来了?"
"奶奶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绪若言说著,轻轻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占据了整个衣柜花花绿绿的衣服从窗上万国旗一样扔了下去。茶几上的零食收进了垃圾箱,行李箱放在了门口,绪若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撒在她面前,吐出一口恶气般地说:"滚!"门"砰"地关上了。
"小言,送我进老人院吧。"奶奶拉著他的手说。
"有我呢,还有我呢,奶奶,你放心,很快很快,我攒的钱差不多够开店的了,到时候咱们就住在二楼上,好不好?"绪若言捧著刚做好的鸡蛋面用筷子挑起来吹了吹。
"请保姆一个月这麽多钱,还有租房子的钱,还有柴米油盐,我都打听过了,住老人院一共才交不到1千块,你爷爷的病拖累你这麽些年,我现在又......小言,你高中都没毕业能找到这麽份好工作不容易,留点儿钱娶个老婆吧。"奶奶饿极了,略有些烫的面条吃得很快。
一大碗面条吃光了。伸手将那几乎全白的发抿到耳后,将佝偻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一股汗酸的味道传来,绪若言闭上眼睛撒娇说:"又说这些,你还给我等门,半夜给我下面条,给我做棉鞋,给我买生日蛋糕,拉我去同学家里道歉,奶奶,在家里等我好不好?老人院里都没有我住的地方。"
花了一下午在爱心大姐那里挑了个看上去面慈心善的中年妇女回来。即便是照顾一位眼睛长了白内障腿脚不便的老人,他给的条件也是丰厚的,那位大姐很是满意,当即收拾了些东西便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