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出了早餐店，一陈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ella顺遂的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问：“冷吗？”
“不冷。”我对她摇了摇头。
“放进来吧。”说着，她已经把我的手握着放进她的口袋。
我心头一下感到一片温暖和实在。
“好像小孩子哦。”印象里是妈妈这样帮我温暖过手。
“你不是一向说我是小孩子。”她看着我说。
“对啊，你本来就是。”她没意识到我指的是自己。
她头偏着，斜下来看了我一眼：“你果然吃饱了就很有精神。”
“哎，陈嘉桦，你什么意思啊？”我抽出一只手，在她身上轻轻拍打了一下。
“没意思。”
“没意思就是有什么意思。快说，什么意思？”
“你很罗嗦啊，没意思就是没意思啊。”
“快说啦！”
“不说。”
一路打闹着ella送我回到了家里。我们这算是在打情骂俏吗？也许吧，为了生活变得甜蜜又有趣。

虽然今晚可能还不能下定了断的决心，但是……，还是先见见好。
正准备我打算拨那个我熟悉得很的电话号码时，我的“情侣机”却响起来。
我不知道这通电话是来得恰是时候还是不合时宜。
“ella，什么事情啊？”我想都不想就知道对方是谁。
“下班见面了啊。”
“见面干嘛啊？”
“约会啊。”倒，她还真是简单直接。
“你又知道我一定有空？”
“那你有时间吗？”
“有了啦。”我想到今天可能还要去见个客户，不过可以推后就是了。
一向认为专业的保险经济，也有不专业的时候。
下班后来到和ella约好的餐厅里面，她已经在那里了。
看到我来，她已经拿起菜单准备点菜了。
我仔细“观察”着ella，是“观察”。
她不化妆，皮肤很好，细细白白的。
不像我老是要用一堆护理品。
她虽然比我高，但是却很单薄。
肩膀没有伟的宽，手掌也没有伟的大。
可能在我遇到风风雨雨的时候，她不能像个男生那样的来保护我。
可是，我还是喜欢上这个人。
“陈嘉桦。”
“什么事？”她还是埋首在菜单里面，我只能隐约瞄到她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难怪还有首歌叫《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只是不知道适不适合ella了。
“我喜欢你。”
“啊？”她抬头看我，好像没听懂。
“我喜欢你，很喜欢，非常喜欢，十分喜欢，太喜欢了。”我此刻是笑吟吟的看着她说的。
感谢我还记得这么知道这么多副词，并且没有用错。毕竟，学生时候学的很多东西日后都很难用到的。
“你才知道啊。”她停顿了一下，却对我抬了一下下巴，骄傲的样子。我原以为她会如早上般脸红一番，却一点矜持都没有。
“你很臭屁啊，陈嘉桦。”我狠不得去捏她的脸一下。
“臭什么？”
“不说了啦。”
“那你把刚刚说喜欢的话再说一遍嘛。”她恳求的眼神看着我。
“不说。”我才不要随便就说呢，那种话是要发自肺腑的，怎么可以随便说说就说。
“不说就不说了。”她对我撅了下嘴，继续看菜单。
“真乖。”我却还是像个花痴般，笑眯眯的看着她。
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对喜欢的人说喜欢，真好。

二十二.
吃过饭后，ella突然拉上我去电影院。
自从可以在家看租借的DVD后，我甚少去电影院了，总觉得太费时间。
而且我喜欢看的是恐怖悬拟片，而伟喜欢看的是爱情文艺片，所以也很少凑在一起看。
结果没想到ella也喜欢来这招。
顺着她的意思，我们还是来到了本市一家较大的电影院。
其实，我总觉得这样做是否太招摇了。
因为，毕竟，我还是很害怕冷不防碰到个熟人的。
可是，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到了电影院里，却为选片的事情，产生了不同的意见。
我想去看一部恐怖片，她却不敢。
“不要，我怕。”她边说还边对我摇手。
“没事了，姐姐保护你。”我没想到她比我高半个头，却会比我胆子小这么多。于是拉住她的手，想拖她去买票。
“不要啦。”她有一种要挣脱我掌心的趋势。
“那你要看什么？”我索性不拖她了，停下来问她。
“这个。”她指向了另一个电影海报。
“这个？”她居然指的是《Carfield》，我真不明白那只肥猫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要看？”最后再问一次。
“嗯。”她肯定的点了下头。
“那你去排队买票。”排队买票那边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小孩的，我可不想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嗯。”她给我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就过去了。
真不明白，我怎么会就这么答应了。倒不是我天生臭脸不爱笑，而是我觉得在电影院里面大笑很是破坏形象，而且笑多了会有皱纹的。
只是，现在我还是答应了。
原来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喜欢就什么都可以的。
正当我一个人在电影院里面瞎看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个男声在喊我的名字：“馥甄。”
那熟悉的声音，本来应该是低沉和充满慈爱的，现在却听得我一身发毛。
及其尴尬的回过头来，挤出一个笑容：“郭伯伯。”
是伟的爸爸，那位全国知名的美术教授。

“我没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大家都在觉得我是动不动就生气的人，我是生来脸臭，又不是真的脸臭。
“那我们下周去看画展了啊。”
“等下，你说的下周，是那里的画展啊？”我想到ella前几十分钟的邀请，应该不会如此巧合吧。
“韵央的，你听说过吗？”
“听，听过的。”虽然强装镇定，但是手已经开始发抖，正如歌词所写“咖啡杯都企不稳”。
如果我两边都答应，不就意味着他们要见面了？
二十三.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两边的邀请，不禁仰天长吁一口气。
怎么这么多巧合呢？又不是在写小说。
正当我失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叭叭”声。
寻声望去，已经看见ella坐在一个四轮物体里面对我招手了。
想起了上次答应她的话，又吁了口气。
“你怎么了？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上车后，ella的第一句话。
“还好啊。”跟以前的完全睡不着比，的确是还好了。
“哦，那这个给你。”说着，ella给了我一个类似饭盒的东西。
“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我露出狐疑的神情。
“就是我做的又怎样啊？最近要忙画展的事情，我不能天天来找你吃饭了。”她有点害羞的刮了下鼻子。
“那你怎么知道我除了你就没人约啊。”我故意逗她。
“总之你要吃啦。”她害羞归害羞，语气依然霸道。
“好了，会吃了。”我要赶紧应承她，哄小孩的一招就是不要不答应她的要求。
“哦，hebe，画展你会来看哦？”我正准备偷看一下她做了那些东西，ella又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会，会吧。”我想起来我好像还答应了伟。
“其实这次我们公司还邀请了很多国内知名的教授和画家来哦。”ella继续说着，轻松的表情。
“邀请函里面有郭全和郭信伟两个人吗？”我却小心的问着。
“不知道啊，那个是秘书去管的。其实他们当初有叫我看名单了，但是我懒得理了。”她还吐了吐舌头，好像做错事被抓到一样。
“怎么？这两个是你朋友啊？”ella还是不知情的继续发问着。
“郭全是我的长辈，郭信伟是我未婚夫，他们是父子。伟也要我去看画展，我答应了。”我干脆主动交代好了。
“吱－－”的一声，是ella的一个急刹车。
“生气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没有啊，”ella却出人意料的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会回去确定一下名单了。”
“你生气就说嘛。”
“没有生气了。”ella回过头去继续开车。
“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我又何尝不是个喜欢隐瞒自己情绪的人，但是我却还是喜欢那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陈嘉桦。
“你说的，约法三章嘛，我记得的。”那个什么鬼“约法三章”，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眼前人让我想起了公司的老总，他们装模作样的时候。
不过，她会变成这样还不是我闹的。
一路沉默的来到公司楼下，我本来准备冷冷的对ella说句“谢谢”，就赌气的下去的。
但是她却一把把我抓过来狠狠的吻了下去。
一点都不温柔，她果然在生气。
良久后，她松开我：“忍耐可是有限的哦。你要是在这么下去，我可是会去找那个人的。”
听她这么说，我赶紧捂住她的嘴：“不准去！我说过我会解决的。”
“那你怎么也要给我个期限吧，老等下去，我会没耐心的。”
“那，那画展以后，我跟他说。但是你千万不准去找他！”
“OK。”ella终于靠得我没那么近，嘴角却带有一丝没来由的笑容，看得我一身寒。
不准ella去找伟，是我害怕两个人的见面。
那个受到伤害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但现在我更加不愿意看到ella受伤，如果两个里面必须有一个要被伤害。
回到公司里面，我打开ella的那个饭盒，却笑了。
是个分格的饭盒，估计是知道我吃素的关系，那家伙的菜里面都是做的我爱吃的素菜。
饭白白的在一旁呆着，上面却还有紫菜挫挫的写着个“E”，还有“H”。
我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字好丑，不过看着你有心的份上，我就吃下吧，还有早上的事情就算了。”
“早上什么事情啊？”ella回得还真快，果然是手写输入的好。

可是，我还是要见一下ella。
刚刚在家里是“想见”，现在是“必须”见了。
两者是有着质的区别的。
于是趁着那小姐接电话时一个不注意，飞速的“闪”了进去。
进去后就后悔了，我根本不知道ella住那个病房！
而且，...这里是医院－－一个随时会有死人，疯子的地方。
加上现在是深夜，我总觉得背后冷风飕飕，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我一边倚墙瑟瑟发抖的行走，一边在埋怨ella：“陈嘉桦...，你住那里啊？快点出来啊。”
“hebe。”突然我真的听到后面在叫我名字，当下的发应是吓倒“哇”的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不敢回头。
“hebe，我啊。”确定听到这个声音，我才安心下来。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我对着她大吼一下。
“嘘！小声点啊！”ella现在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住院服，腋下却多了副拐杖。
所以她只能用嘴发出“嘘”的声音，却不能做出“嘘”的手势。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半夜不回家出现在这里干嘛啊？”
“还不是你害的。”我镇定下来，过去扶她坐在了走廊里的椅子上。
“怎么是我害你呢？明明挨打的那个是我。”坐下后，ella问我。
“反正就是你害的。”我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好害怕她就突然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不应该跟你爸妈回家的吗？你父母呢？”
“翻脸了。”
“啊？那...那你那个未婚夫呢？”
“也翻脸了。”
说到这里ella停下来，好像从来不认识似的打量着我：“怎么挨打的那个是我，你却跟别人都翻脸了。”
“所以说了，都是你害的。”我瞪了她一眼，仿佛她给了我很大的委屈。
她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如同我平时捏她脸一样，捏了我一下：“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厉害啊，呵呵。”
“当然，是我平时脾气好而已。”我那里好脾气了，对ella我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
“对啊，你脾气很好啊，只是偶尔瞪人，捶人，大声而已。”ella在偷笑。
“嬉皮笑脸，看来你伤得不重哦，枉费我还担心的跑来。”看着她还这么精神抖擞，我怀疑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是不重啦，只是这里...”ella指了她的左边肚子：“这里好像是骨头裂开了哦。”
“不会吧？！那会不会很痛啊。”
“要看吗？”我怕ella一拉开衣服，我就看到刚刚我想像中她被切开过的肚子了。
“没事了，只是骨裂了。没有开刀，慢慢会长好的。”
“真的吗？”我不敢想像。
“不信的话，我拿枪拖打你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敢哦。”我又死命瞪了她一下，怎么受伤了话还这么多。
“hebe，我又话要跟你说。”ella声音突然变小了。
“什么事？你大声点嘛，骨裂又不是嗓子哑了。”我不由得把脸凑到她的嘴巴处。
我本来是做出“洗耳恭听”状，没想到ella却冷不防的在我脸上“啜”了一下。
“陈嘉桦！你怎么生病胆子还那么大啊！”我猛的弹开，捂住被她亲过的地方，脸红了。
“条件反射嘛，谁叫你靠那么近。”
“哦，那是对谁都可以这样了。”
“没有了，只对你了。”
“讨厌。”我回捏了她的脸一下，当然是轻轻的。
“说真的，是真有话要说了。”
“什么？”这次我不会靠她那么近了，以免再“上当”。
“我在想哦，”ella拉住我的一只手：“或许我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哦。被打的那下我脑子里面居然都是你。”
“这就是你要说的？”
“是啊。”
“讨厌了，你。”
“就不会说点别的啊你。”她对我抬了一下下巴，她大概是我见过最有活力的病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都说了啊，你话那么多要我说什么。”
我又瞪她，她却不甘似弱的回瞪我，突然我们都笑了出来。
“真是的你，就不能好好养病啊。半夜都到处跑。”我恼她不好好休息。
“我想出去找个公用电话打个电话给你嘛，谁知道看见你一个人靠着墙不知道在发什么抖。”
“哦。”没想到她的想法会跟我如此的雷同，原来还真有心有灵犀的事情，脸又红了。
“hebe，你的脸怎么又红了？不舒服吗？”没想到ella却一直在观察我的面部表情。

“谁脸红啊，你才脸红啊。看我怎么修理你。”我掩饰着自己的害羞，去拉ella的脸。
“痛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病人！”
“你算什么病人啊，精力这么旺盛！”
在一阵打闹声中，我结束了今晚的探访。
后来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在ella引开前台小姐后，我飞似的溜回家中。
第二天又带上妈妈炖的骨头汤继续探病。
但从那天后，做任何事情我都开始变得安心。

“怎么我以前很不懂事吗？”这句话的时候，ella的语气又恢复正常了。
“是啊，胡闹极了！”我对她抬了下下巴。
虽然对于平日无理惯了的ella我是颇有微辞的，但是她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却让我不是那么的习惯。
总觉得在ella的背后发生了些许事情，又说不上来。
现在倒怀念起那个连中文都不顺的陈嘉桦来。
正当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看到是伟，赶紧挂了。
“谁啊？”ella躺在床上问我。
“公司了，其实我今天都请假了，但是他们还是要我回去了。真是的，我都忘了医院不能用手机了。”我尴尬的笑着，关了机。
“哦。”ella倒没有多问下去。
在医院呆了几个小时后，ella见我累了，让我先回去休息。
对于目前我和伟的关系，她却始终没有问过。
让我觉得有一丝的异样。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开始反思这道三角习题。
虽说喜新烟旧是人性，可是真的到了要放弃一个人的时候，又谈何容易。
进门的时候，看到多了一双男鞋，我知道伟找我不到，找上门来了。
“来了啊，你。”果然进门的时候，已经看见他坐在沙发上了，爸爸妈妈都在。
因为昨晚的争吵全是我无理取闹在先，而且总觉得有亏于他，于是先打了个招呼，算是求和示好吧。
“嗯。”伟对我笑了，笑容还是如平素一样的温和。
温和，是他最大的特色，使人不忍去伤害这个男生。
晚饭过后，因为我还是留在爸爸妈妈家，所以我只是送伟去拿车。
路上，他开启了一个我意料外的话题：“hebe，我们提前结婚吧。”
“你说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
伟一向都是按步就班的行动，如电脑程式一般，只要规定好了，就不会行差踏错。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经过昨晚的事情，我发现原来你是这么重要，要歹徒开枪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面全部都是你。不是我害怕，而是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和你做过，如果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我会很不甘心的。”伟握住我的手，表情诚恳而自然。
“你真的这么想？”怎么他和ella都在那个时候想我呢？我又不好。
“嗯，但是我不逼你，只要你觉得可以，就给我电话，好吗？”
“我...我想想。”突然提前的行程，我必须要考虑清楚。
“嗯，那我回去了。”伟在我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后，就开车离去了。
我呆在原地，只觉得原本混乱的情况更加混乱。
以为这个他只会做的事情就是继续等在原地，等着我的每一步，但他却开始加快脚步了。
而原来的急进派，却对这件事情只字未提，只是让我觉得她开始在心里藏住了事情。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只不过一个抢画的事情，怎么情况都调转过来了？
二十七.
一连几天，日子都过得一尘不变。
和伟几天都没见过面了，但是他每天都会有电话的问候。
也不敢和他见面，似乎下一次见面就是我必须要答应嫁他了。
更气人的是陈嘉桦，为了每天带炖到的骨头汤去见她，虽然我已经回自己家，但最近我下了班后都是要先回爸爸妈妈家一趟。
可她每天除了乖乖的把汤喝完，就不会有多余的行为了。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窝在床上，唯一的走动就是去她爸的那间病房。
今天和往常一样，我再次来到医院。
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床上，不知道再看一本什么书。
看到我进来，她把书合上放到了枕头下。
“看什么呢？”我抱着今天的新炖的汤坐在了床边。
“书。”她看着我，吐出一个字。
“难道我会认为你在看报吗？”我白她一眼，把汤倒出来给她喝。
她不回我话，很老实的喝着汤。
我一度怀疑她被打中的是头而不是肚子。
只是住个院而已，人好像整个变了一样。
记得她被送进来的第一天晚上，还敢不顾规矩的偷亲我。
现在好像连话都少跟我说了。
难道除了诵经拜佛，住院都可以修身养性吗？
“好喝吗？”我双手撑住下巴看着她喝汤的样子，天天都喝这个，要是我早就烦了。
“嗯。”没想到她连“好喝”两个字都懒得开口，只用一个字就打发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就是喜欢计较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事情，好像只有在细微处才能看到更真实的一面。

“今天不要懒在床上了。反正天气好，你也后天要出院了。我们去外面坐一下吧。”我拉着她就要起身。
“咦？”ella估计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招，但是还是半推半就的被我拖了出来。
在草坪外找到一张空着的长椅，我挨着她坐了下来。
的确椅子很长，还空着一大半的距离，但是我还是紧紧的挨着她。
想不到我也有如此粘人的一面。
“舒服吗？”ella问我，此刻我像只无尾熊一样，双手挽着她的胳膊，头也靠在她身上。
“舒服。”我不管她是怎样，就是死死的粘着不放手。
“唉。”我听到她轻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却不敢问。
我隐约觉得在ella的背后发生了某事，但是不敢问，害怕知道事实后会更可怕。
面对真像的时候，人们往往选择逃避。好像事实一般比假相更令人难以接受。
“hebe，”突然ella握住了我的一只手：“好羡慕他们哦。”
“什么？”我朝ella看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家三口在草地上玩乐。
从衣服的样子看来，住院的那个应该是小孩，父母是在陪伴的。
我想到ella的家庭状况，明白她羡慕的什么。
“你要是羡慕，我也可以这样陪你的。”讲这句话的时候，我低下了头，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呵呵，何德何能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在我的记忆里面，如果她听到我这么说，应该会高兴到一个不行才对，现在却...。
“成语进步很快嘛，你。”故意回答着一些不相开的话。
“无聊就多看书了。”
“看不出你这么好学？”ella的确不像是个一天到晚抱书本的人。
“爸爸说的。”
又是“爸爸”，好像ella经常把这个字眼挂在嘴边，自从住院以来。
感觉“爸爸”，不知不觉进入了我们之间，在某个时刻。
“你很听你爸的话哦。”没来由的醋意。
“因为没得选啊。”
“你说什么？”我感觉她话里有话。
“没事。”她对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除了“爸爸”，她也常常对我说“没事”这个单词。
“没事”的意思我懂，就是要我不要在问下去了。
但这意味着我又要开启另一个话题了。
我突然想到伟，虽然ella不问他的存在，但他确实是存在我们中间的。
“我未婚夫，”我一直都没将伟的名字告诉过ella，好像找不到合适的timing：“他说，他说要提前结婚。”
猛的感到ella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我意识到这的确个可以刺激到她的话题。
“结婚啊，结婚好啊。”没想到她竟然如同老人般说出这几个呓语。
“陈嘉桦！你是要我去结婚？！”我从她旁边一下站了起来，不明白她的反应怎么会这样。
以前那个不顾一切甚至是强迫性的要我和她一起的陈嘉桦去那里了？
她低着头，不看我。
我看到她两手紧握在一起，似乎很紧张。
可她就是不回答我的问题。
一下火大起来：“好啊！那我就去结给你看了！”
争吵，然后转身走人，我破坏了我们约定好的第一章，第二章。
但她倒是把第三章执行得很好，甚至超出标准了。
回到家，我又是气到没有晚饭，心里一直在暗暗的埋怨她。
所以，第二天我理所当然的没有去医院。
就这样挨了一天，到了她出院的日子。
我寻思着到底要不要去接她。
她家里的排场，这几天我是见识到了，应该不需要我去当义工才对。
可是，我又想去。
明明前天是我甩身走人的，几时开始我的身段放得这么低了？
因为这样，我上班的时候一直在走神，以至于开会的时候被经理点了名。
好在我业绩不错，不然肯定没好脸色看了。
撑到下班，出了公司大门，我却面临向左走，向右走的选择。
向左，回家。向右，去医院。
正当我在琢磨的时候，突然我看到一个人朝我走来，心里知道不必选了。
因为已经没得选了－－是伟。
“刚好下班啊？”
“嗯。”面对伟的时候，我心虚。
“我刚好在附近，所以过来看你了。”
“哦。”
“一起去吃晚饭吧？”
“好。”
和伟来到附近的一家餐厅，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着他的回答，总是单字。
就向ella对我一样，难道这也可以传染？
“我不是来跟你说结婚的事情的。”沉默中，晚饭快要结束了，伟还是开口了。

二十八.
大概是六点过半的样子，迷糊中我醒了。
因为不习惯和另一个人同睡在一张床上。
因为我的床虽然勉强塞下两个人，但还不能让我们都肆无忌惮的睡成“大”字。
我醒了。
翻身过去，借着清晨的光模糊的看见她白白的背上无端多出的几道指痕。
心里想到：“原来make love 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现在法医要来做鉴定，应该可以在我的指甲缝中找到ella的DNA吧。
心有点痛，轻轻的去抚摸着她的背脊，轻轻的喝着气，希望她不要太痛就好。
没想到却得到她含糊的一句不知好歹的回应：“不要闹了，好困哦。”
手一下缩了回来，正想找修理回击的话，却看到她已经转过身来握住我的手。
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脸，刚睡醒的模样被看见了，很难为情。
却被ella一下拉了下来。
“干嘛啊，你？”双手都被她控制，只能利用面部表情来表现此刻的羞却。
“hebe。”ella看着我，我觉得她目光中带有深刻的感情，心想她或许要对我上几句浪漫至极的情话。
也已经做好鸡皮疙瘩起满身的准备。
“我肚子好饿。”可是我却等到这样的回答。
“你是猪吗？睡醒了就吃！”我一下抽开她的手，刚刚自己营造出来的浪漫情绪完全跑开了。
可还是爬起来去准备早餐了，现在我完全是没有大小姐的脾气了。
就像ella所画的《妈妈》一样，我像足了她的老妈子，起码现在。
正当我为准备做最为擅长的煎蛋三明治而在打开冰箱寻找材料时，ella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
“别闹了，我要煎蛋了。”我扭捏做态般要挣脱她的怀抱，却没有实际的大行动。
“嘘，不要说话。”ella在我耳边说着，我也是乖乖的不作声，等待着她下一步行动。
“好了，充电完毕！”突然她大叫一声，放开了我。
然后非常自觉的去浴室洗澡了。
当然她有自备换洗衣服，昨晚她带着行李袋前来，就以行动说明要跟我栓在一起了。
“什么嘛，当人家是发电机啊。”不一会就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于是一边煎蛋，一边愤愤不平。
甚至于想故意煎焦给她，可是又不自觉的超水平发挥。
当我做好两个三个煎蛋的三文治－－因为吃素的关系，家中无肉，再配上一大杯鲜奶放在餐桌时，她也恰好的洗好了澡。
她用毛巾擦着湿湿的头发，一下坐在我面前。
我竟没出息的看得出神了。
上次看见她头发湿掉，还是在教堂中躲雨。
不过那个时候我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名节问题，根本没过多的注意到眼前人。
现在发现她头发湿湿的，还真是好看。

“我不是洗脸没洗干净吧？”ella对着发呆的我，突然来了一句。
“没,没有啊。”我本来是双手拖住下巴，静静的坐在对面看着她的。被她这么一问，却突然慌神了。
“那你老盯着我脸看干什么？”
“没事了。”我也学会了ella的那一招，但好像我又脸红了。
“哦，这是你做的吗？”ella终于注意到了眼前的食物。
“嗯。”
“你不吃吗？”
“我还要洗澡，等下再说。”其实，我是想ella先试试效果。
“哦。”然后在我期待的目光下，ella终于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我殷切的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如同等待者考试成绩的中学生。
“嗯...，好吃。”说得似乎有点勉强。
“说实话了。”我看到ella的眉头皱了一下，知道她在说谎。
“要听实话啊。”ella做出思考装，然后突然冒出一大串：“严格上来说，面包烤得太干了，本来如果你煎的蛋是半熟的，蛋黄流出来后是可以弥补这点的。但是你又煎了全熟的蛋。另外，我早上从来都是喝咖啡，喝牛奶的话会肠胃不适。”
没想到她的实话会如此的实在，感到好似忽的有一阵冷风对着我迎面扑来，灭了我本想学好做菜的希望之火。
“怎么，我说得太过直接了吗？”ella看着不知所谓的我。
“没事，我去洗澡了。”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呈现此刻的情绪，只好先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
“死人陈嘉桦，嫌我做的难吃，那以后都不要吃了。”在浴室里面我暗暗的骂道。
不知怎么，我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得最为直接的一面，整个做作起来。
除去衣衫，却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脖子，胸口，甚至肚子上面都留下了一个一个小红斑。
当然我并没有白痴到不知道这是何物，好在现在天气转凉，我可以用衣物来遮挡它们。
让我纳闷的是ella的态度，对昨晚的事情她只字未提。
连我都会忍不住矜持和稍稍做作，但她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自然到让人不免怀疑－－昨晚发生的事情是我的梦境吧。
可眼前的一切，又告诉我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从浴室里面出来，却发现家里弥漫了一股薄荷的清香味道。
让本来无神的我，神情一下抖擞起来。
“你在干嘛？”我看见ella在厨房里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等下你不就知道了，好在你家里还有这些材料哦。”她对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坐下。
不肖一会，ella端了一碟类似于煎饼的东西在我面前，却又不是，看上去很软。
咬了一口：“好甜哦。”
发现里面有巧克力酱还有...香蕉？
“这是什么？”
“crepes，一种小点心了。不过本来是不会有薄荷味的，不过为了配合你hebe小姐的特殊口味嘛，呵呵。”
等到ella说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口齿处已经留下薄荷余香，非常爽。
“你怎么做到的？”虽然ella做的早餐稍甜了点，却因为薄荷味让我非常受用，又咬了一口。
“就在面粉里面加了这个咯。”说着，她拿起一个装有绿色粉磨的玻璃瓶。
“用新鲜薄荷叶做成的薄荷粉了，special make for hebe哦。”
“原来你骗我去做早餐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厨意哦。”虽然有被设计，但还是觉得心头丝丝甜意，甜过她做的crepes。
“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让你做饭，厨房的工作交给我了。”
“以后？”我还以为ella要打退堂鼓了。
“对不起哦，hebe。住院的时候，我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但是你前天，还有昨天没有出现，我才发现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啊？”明知故问。
“总之你明白了，反正以后我不会退缩了。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变，相信我。”ella看着我，透过她的眼睛，我看到了她的坚定还有我的。
“但是你要负责打扫哦。以后卫生工作都交给你了。”可还没有说道两句让人心甜的话，她又变得现实正常起来。
“知道了，罗嗦。”
在ella送我上班的路上，我将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她。
反正伟是不会找到我那里去的，而且邻居们也不会奇怪多出一个人。
人们往往好奇外星人的存在，但却没有兴趣了解周围住的是那些人。
所以，这些我都不必担心。

三十.
在ella的办公室里面，她倒了杯热茶给我。
一口口的热热的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让我感觉没有那么寒冷。
也可以做好一点心理准备听ella给我讲接下来的故事。
不过这故事却并没有我相信中可怕，又或者是ella描述得简单了吧。
“那天，展出来的画只是复制品。”
“为什么？”那么大张旗鼓的做一个画展，却让来宾看赝品。
如果是作假，投入的未免不少。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何在？
如果是为了钱，那ella应该早就签字了，但是...。
“在画展前，我们收到匿名信，公司有位董事会串谋外人来抢劫这批画。”ella停顿了一会，终于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你可以报警的？”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处理吗？
“有用吗？不过最多是取到预防的作用。还是找不到人。”
“所以你们...？”
“所以用这个方法，只要事后哪位董事辞职，就知道是谁了。”
“找到就把他交给警方吗？”我小心的询问，不敢打断ella。
“不...，”ella背后身去不看我：“我们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自己的？”我心头一惊：“你该不会...？”
“不会的。”ella回头看了我一下，笑了，又背了过去。
她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那你们怎么处理？”我却继续追问。
“别问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看了她是要结束今天的谈话了
“是你爸爸要你这么做的吗？”我却不依不绕，甚至点到了“关键人物”。
一下子，我好像明白ella为什么会在医院里面的时候变得不像她了。
ella继续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面竟带了丝丝悲凉：“是不是并不重要，反正我已经做了。”
“可是...。”在我想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ella却走过来一把揽住了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问了好吗？对不起，我并不想骗你，只是不想你卷进来。”她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着，带着些许的颤抖。
“真的吗？”在她怀里我问着，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神，怕自己会心痛。
ella放开了我：“如果骗你昨天我就会签字了对吗？”
也对，如果是为钱，ella的表现也太不正常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怀疑你的。”我拉起ella的一只手：“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而且现在好像要回去和经理交代一下哦。”
“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ella拉起我另一只手。
“又用你自己的方法处理吗？”今天的我说话还真是不可爱。
ella松开我的手，却冷不防的在我鼻子上轻刮了一下：“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
“我...，”我以为她恼我了，正准备辩解，却看见她笑了。原来她并没有生气。
ella走过来搭住我的肩膀：“总之等下你回公司，我想你们经理就不会在追问你这件事情了。晚上我来接你，好吗？”
“哦，好吧。”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回到公司的路上，我再次回想着ella的话。
虽然她讲的故事理由成立，也很合理，但总觉得有敷衍的成分在里面。
而且她并不打算告诉我事实的全部。
但她要我不问，我就选择不问了。
我们的世界过于复杂，有时候谎话往往来得比真像更美。
而且ella似乎并没有骗我，只是没有将她所知的全部告诉我而已。
但我想，我应该知足才对。
起码她还是那个爱我的陈嘉桦。
带着这种混乱的思绪回到公司后，我发现经理果然不再追问我关于任何韵央的事情了。
不知道ella用了何种方法，但她的手段的确很高招。
我似乎一直把她看成了单纯的孩子，可好像并不是这样。
下班的时候，ella来接我，我们没有回去，在外面吃的饭。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偷看着她。
我的偷看手法远不如ella对付经理来得聪明，一下就被她看穿了。
“干嘛老盯着我看啊？”她停了下来，用一种很温和的笑容看着我。
“你好看啊。”我干脆也停了下来，光明正大的看。
“在家里都看不够吗？”
“看不够。”

三十一.
“啊--。”在办公室的桌上我打了个呵欠。
本来应该趁着早上半醒的时候再偷眯一小会，结果没想到被ella哭湿肩头。
而且那孩子哭着哭着竟然又睡了过去，看得我是又心痛又好笑。
看着她睡去，我反而睡不着了，偷偷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并起身了。
早上洗过澡后，闲来无事，并也坐到电脑前面打起了游戏。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当我从虚拟世界全身而退的时候，上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看着ella还在睡，也没叫醒她。
搭上车赶到公司勉强打起精神工作了一小会，睡意又这么涌了上来。
于是上演了开始的打呵欠的戏码。
我想我是老板请的最不敬业的员工了吧。
身处办公室，心里却系着家里那个人。
偷偷的给她发了短信：“睡醒了就告诉我哦。早饭在冰箱里面，自己用微波热一下。就算不好吃，也必须全部吃完，并且夸奖好吃。”
可是都发了快半小时，她那边还没有反应。
弄得我一颗心是悬了又悬。
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以她的喜乐为喜乐，以她的哀怒为哀怒。
这是我在恋爱生活中最不能接受的一种情形，自己的情绪被另一个人左右，不能自己。
但我又已经陷进去了。
因为当我收到“ella的信息”时候，整个人都精神振奋起来。
偷偷埋下头来看她的短信，如同多年前在课堂上偷偷埋下头来看伟给我的小纸条。
只是，已经事似人非。时间带来的改变。
我紧张的看着她的回话，会心笑了：“煎蛋有进步。还有，我很好。放心。”
ella的话无疑是起到了最好的提神的作用，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工作的心。
看看今天的行程，又是见客。
如果不是市道不景气，真想转行。
话虽如此，却还是看起了今天的要见的有那些人。
竟看到有L大的一位老师！
那是我和伟的母校，也是郭家人上下班的地方。
虽然感觉自己可能会见到熟悉的面孔，但为了业绩还是去了。
我小心的在学校的咖啡吧里面和那位老师讲述着保单的事情，却陪感心虚害怕。
这里曾经是我和伟约会的常来的地方，如今是我在谈生意。
可能是学校的人比较单纯吧，在我不怎么费力的情况下，老师就签了单，我小赚一笔。
正当我转身想低头尽快离去的时候，我却已经看见郭伯伯在另一桌看见我，并打了招呼了。
还是没有逃过去，虽然现在伟在外地，却还有郭教授在。
硬着头皮坐了过去，勉强的打了招呼。
“过来工作？”郭伯伯是一个人坐，估计在准备上课的东西吧。
“嗯。”毕业后我就很少回来，最近这次就是今天了。为了生计回来的。
“看样子很顺利吧，看你满脸笑的。”
“没有了啦。”我现在根本就是强颜欢笑，我完全有做贼的感觉。
“上次画展以后好像就没见过你了哦，你也很久没来我们家吃饭了。”
“工作忙吧，而且伟又不在。”我的声音越发小了，很不像个有大嗓门的人。
“他不在你也可以来嘛，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呵呵。”
“一家人”三字听得我是心头一惊，抬头看过去，只看见一个不知情的长着慈祥的笑。
突然间，我想到了ella的爸爸。
相信ella的在画展的所为，应该是她父亲的手笔。
可是，ella从来不在我面前过多的聊她的家事，我只在病房里匆匆见过她父亲一面。
感觉上和ella像又不像。
突然郭伯伯提了一个我意料外的问题：“馥甄，你认识韵央的那位负责人吗？”
“啊，我？您指那位？”
“就是画展上那个年轻人了。”
“认，认识。她是我们的客户。”既然郭伯伯已经问了，我想隐瞒以无济于事，但我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
“哦，难怪。”
“难怪？”
“那天画展上我无意中看见了她的作品。”说话时，郭伯伯低头喝了口咖啡，没见到我突然的慌乱和脸红。
我当然知道郭伯伯指的作品是那幅。
连我这种外行都看得出来ella画的是谁，别说面前的教授了。
我寻思着该怎么回答他接下来的问题，我想他会问我和ella的关系。
“她画得很好的，我看得出来有用心而且天赋很高。”但没想到郭伯伯注重的只是ella的画技，果然不同的人侧重点不同。
要是我，可能会去估算，那幅画价钱几何了吧。

“有天赋”在郭伯伯的字典里面算是很高级的形容词了，而且不常用。
那个时候，他就是觉得伟没有“天赋”，于是让他留下来教书。
以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讨厌这个字眼。
但他现在用的竟是“天赋很高”，显然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听到她如此评价ella，我竟莫明的有丝丝的高兴，仿佛受到褒奖的人是我。
“不过呢，听说她是老板的女儿哦。”
“那有什么吗？”女儿即女儿，为什么还要加上“不过”。
“如果是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那年轻人专心学画，而不是去做生意，可惜了啊。”
“有那么严重吗？两着并不冲突吧。”不过，我也的确没见过ella其它作品了，除了《妈妈》。
“当然有了。你知道吗，馥甄？韵央的名誉在业类并不如他们所展出的作品。”
“有很槽吗？”我怎么从来没听ella说过，不过她的确很多事情都没告诉过我，除非我问。
“传说中他们的老板是个做生意不择手段的人，而且很狠的，不过也只是传说了吧。”
郭伯伯的话让我一下愣了，我想ella应该很爱她父亲。
但从来没听她评论过自己的父亲。
突然脑子里面闪过了一个画面，打了个哆嗦。
接着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想不通怎么会问的的问题：“郭伯伯，那天画展展出来的是真品吗？”
“当然了，有几副我在年前还在国外见过。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啊。哦，馥甄，我还有课，先走了。”
心里的想法突然间被无情的证实了，胸口一阵疼痛起来。
最后竟然痛到无法继续工作，只好蹒跚的提前回到家。
刚在门口的时候就竟然闻到了家里有薄荷香，痛好了那么一点。
推门一看，发现家里无端多了一盆绿色植物，是薄荷叶，应该是ella的所为。
“ella，我回来了。”我轻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只见ella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这么早回来了？”
“你不是比我还早。”我懒懒的坐在沙发上面，ella坐到了我旁边。
“醒来的时候都迟到了哦，就偷懒了一天，去买了点东西回来。”她对我吐了吐舌头，是孩子般的表情。
“就那个了。”我指着那盆薄荷叶。
“嗯，刚好看到就买了。还有哦，刚刚在做晚饭你就回来了。我要去看看汤炖得怎么样了啦。”
“别走。”ella刚准备起来，但被我抓住了衣角。
“怎么了，不舒服吗?看你没什么精神一样。”ella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发烧嘛。”又摸了摸她自己的。
“陈嘉桦，你骗过我吗？”我低头问她，不敢正视。
我等待着她的答案。
总归两种，但不管那种都是在遭受欺骗。
是，说明她曾经骗我。否，说明她继续骗我。
“没有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啊？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先躺着休息一下了，晚饭时候叫你？”
“嗯。”听到她的回答，我居然还可以回以微笑。
我被ella扶着上了床。
她如同哄小孩般的要我躺下，替我体贴的盖好被子，叮咛着不要把肩膀露出来，小心着凉。
随后勤劳的去厨房忙东忙西。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层。
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却不能忍受你骗我。
为什么你要骗我呢？

多年来，韵央画廊涉及的案件多到让人无法相信。
走私，洗黑钱，还有和境外黑帮有关系？！
虽然大部分的事情到最好都是不了了之，可是已经足以让我这个平凡老百姓大开眼界。
ella从来没有对我提过，我也从来没想过她家里的情况会复杂到此。
这么说，我在意大利的时候真的遇到黑手党了？！
而且现在就在我家，在我的浴室里面。
我强力的要求自己冷静下来，甚至想马上关掉网页。
可是手不听使唤，眼睛还是一直在看着一条条新闻。
“你在干嘛？”身后突然想起了ella冷冷的声音。
她已经洗好澡了，但是太专注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走到我身后。
我想马上关掉电脑，可是已经太迟了，她什么都看到了。
“你在查我？”ella面无表情，可怕得很。
“不是...，我...。”我百口莫辩。
“你在查我？”她又问了一遍。
“ella，你听我说...。”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给她听。
“你在查我?”她却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一次语气比一次强烈。
好像不问到我给出答案，就不会停下来般。
“是啊！我知道那晚展出的都是真品，你根本从头到晚都是在骗我！”干脆把话都说开了。
“我骗你是要你不要管！不要你卷进来！”ella的腔调突然变高了。
“我为什么不能管？！”我也开始加大嗓声。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她急了，给了我一个借口。
本来是激怒异常的我，却在听了这句话后眼泪刷的掉了下来。
这或许只是她情急之下的一个借口，却是最为糟糕的。
这是她的“家里的事情”，是她的“家事”。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外人。
“好啊。”我擦开了已经流出来挂在脸上的眼泪，强制的让剩下的也不要掉了下来：“这是你家里的事情嘛，我不管。”
“但是，这是我家。麻烦你出去。”我在哽咽声中将手指向了大门。
“hebe，我不是这个意思。”ella想过来拉住我。
“出去！”我直接下了逐客令。
ella看着我，面上的表情无法定义。
她对我点了点头，眼中含泪。但不再说话似乎已经同意了，突然甩门走了。
什么都没带走，连我刚刚买给她，她又非常喜欢的线帽都没带走。
我忽然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在地上，眼泪再也不听使唤。

似乎是想摆脱白面书生的形象吧，他面上写着坚定。
“你怎么突然来了？”我端起面前的latte，小心的问。
不打招呼的行为似乎不适合伟的风格。
“我今天回来的。”他看着我说。
“我知道，本打算晚上在找你的。”
“可是，我等不到晚上了。”伟突然笑了，任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知道那是什么，我认为的求婚必须品。
但现在只让我觉得心惊。
“结婚吧。”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伟的话。
没有主宾格，只有一个谓语，如果没有后面的语气助词，是不构成句子的。
但是现在已经很简单明了的表明他的来意了。
伟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类似强迫的语气对我说过话，只是常常从另一个人嘴巴里面听到。
“怎么，怎么，你怎么这么突然。。”想不到我竟然连说了三个“怎么”，而且说了“突然”。
有什么好突然的，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嫁只他是早晚的事。
“不“突然”吧。我记得我走之前跟你提过的。”果然，伟也不觉得“突然”。
只是他走之前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回来的时候我却不得不答了。
“我...。”我想找个什么理由来推脱搪塞，却发现词穷。
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来推诿的借口！
我本大可以告诉他，我爱上别人了，我不可以和他结婚，但是－－我竟然说不出口！
我无法在伟面前说出我爱上ella了！
在这关键的时候，我救命的电话响了。
经理要我回去，这是当下最好的逃避的说辞了。
“我现在必须要回去了，可能一时之间回答不了你了。”我拿起包，起身就要走。
突然伟拉住了我：“我会等到你回答。”
我没有应答，只是轻推开他，飞似的“逃”了。
为什么要等我呢？等我这种处理感情犹犹豫豫，到头来一塌糊涂的人。
有什么好等的呢？
混乱中我回到公司，经理让我现在马上去医院一趟。
“怎么了？”我想不到有何人需要我去医院。
“韵央画廊的老板出事了，你去医院看看。如果可以就当时让他们的人签单子了，他在我们这里有做过人寿保险的。”
“出事？他出什么事了？”我不理解出事的含义，可以很严重，可以也不那么严重。
昨晚我和ella就出事了，我认为很糟糕。
“死了。”经理看着我平淡的说，死人在他看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和每天穿衣服吃饭一样平常。
如果今天换过是另一个普通客户，我或许也最多假惺惺的伤心一下，觉得现在有人要伤心了。
但是，现在死了的那个是ella的爸爸！
我最喜欢的人的爸爸。
我第一个反应是ella的反应。
那个是她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她不算我的话。
直觉上，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那她现在不是...?!
我不敢让自己的思维继续，赶紧跑去医院了。
“ella。”一眼，我就看到了她在病房外面发着呆，面无表情。
连我叫她，她也是只抬着头，用泛空的双眼看了我一下，又低下头去。
“你还好吧。”我小心的坐在她身边，我猜不到她此时的心思。
她不说话，只是继续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握住。
“别这样了。你想哭就哭了。”我不想看到ella这样的压抑自己。
曾经直白的表达自己情绪的陈嘉桦，才是我想见的。
“爸爸说过...。”ella终于开口了，可是她到现在还是离不开“爸爸”。
“爸爸说过...，”ella征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不哭，高高兴兴的他就会好起来的。”
原来，是“爸爸”要她不哭的，到了现在她还是很听“爸爸”的话。
“可是...，既便不哭，他不是一样好不了？！为什么不让我哭呢？”她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情绪崩盘。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转身将她楼入怀中。
这次她不再是啜泣，而是放声大哭。
只是同样的再次哭湿我的肩头。
再次感到痛苦，又痛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