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桥上,脸色变幻不定。
桥的尽头被隐在一层浓重的雾气中,看不清去路。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前行。
可就在他将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桥的尽头从浓雾里出现了一个孩子,欢笑着向他跑过来。
他一怔,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分明就是幼时的自己啊。他心想。
孩子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风筝,在桥上呼啸的风中摇摇晃晃的放飞起来。
他仰头看向那飘摇不定的风筝。小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一只风筝。飞起来的时候,会有悦耳的弦音响起,而不是现在的——
“滴答。”
他低头向孩子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一个面色死灰的“人”站在孩子身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印在脸上,暗红的血液沿着向外翻的皮肉一滴一滴地落下。在青色的桥面上涂描出一朵盛开的桃花。
那“人”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碎肉扭曲成一团。像是在笑一样。孩子伸出手,抓住那只白骨一样的胳膊,向桥的尽头走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绝望不声不响地在他的身体内漫延。
孩子回过头来对他灿烂一笑,可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流淌出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慢慢碎成混沌。
系在桥上的风筝不知何时已坠到桥底,安静地漂浮在漆黑的水面上。
风停了。
桥面的青石板坚固而干净,安稳地铺在那里。他跪倒在桥上,冷汗从他的鼻尖滑落,打在桥面上,却出人意料地“锵”地一声。
他的眼前已不是若隐若现的桥面。车水马龙的闹市响着刺耳的鸣笛声。他望向地上被晒得柔软的沥青马路,茫然不知所措。
他扭头看向周围熟悉的景象,却感觉说不出来的陌生。忽然,他停了下来。
街的对面,少女正小心翼翼地横穿马路,趁车流稍有些罅隙就快步走过。知道走到他身前几步远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脚步硬生生地停在空气里。
“过-过得还好么?”一瞬间他的舌头有点打结,浑身的肌肉绷紧,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沙哑的嗓音在聒噪的音乐下莫名地多出一丝金属的质感。仿佛做了声带手术的病人重新说话时的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异样。
她没有说话,眼神渐渐离散开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转身向对面跑去。
尖锐的刹车声和人们的惊呼一同响起。沉闷的撞击声被淹没在喧哗声中,却又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耳膜上。
断掉的尖锐的脊柱穿透皮肤突兀地立在空气里,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鲜血,红色却掩盖不了她眼底绝望的苍凉。血液在黑色的沥青上四处漫延,变得肮脏浑浊。快要熔化的沥青被清晰地印上一截轮胎斑驳的花纹,凹下去的地方灌满了鲜血,慢慢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