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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短篇】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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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敬霜雪


1楼2012-12-31 09:08回复
    蚀骨
    文:清玥缡
    我记得头一次见着他是在上元节的灯市里。那一晚荻城的花灯亮的极好,炫目地泊在人世间,好似碧落的银河都坠了下来那般。
    恰还衬着莹莹的雪花,零零落落。伞下的灯辉摇曳着夜影。那个男子着暗金紫衣,挡了我前路的光,我就此抬眼看他——
    “请留步,叨扰片刻。姑娘身上的香不是寻常,敢问姑娘是哪一家?不知在下是否在何处曾与姑娘见过。”
    我漠然望他,心想说是哪里的登徒子这般不知趣地来扰我。却看那一双谦然的眸子里,徐光温软如天玉,刹时又觉着,不似纨绔子弟。不想冷语失了礼仪,于是淡淡回道:“或许是不曾。”
    那人却置以一笑,再行施礼道:“在下庐江莫氏澄言。”
    我心下了然一悟,也复浅笑回礼:“竟遇了同道人。小女骆家香馆,骆绮歌。”
    朔州的富贵人家大多嗜好幻香,而荻城最盛。庐江莫氏曾为调香师之首,后经岁月蹉跎,再杳然无音讯。我家父十余年前配得异香,骆家才就此替而成名。如今与他一见,家父也是欣喜。澄言只说不幸父亲于前些年已病故,母亦因悲痛而去。不得已,才往此投奔。我父有意栽培,一时乐事。
    而我自元宵夜里一遇则在不能忘那时灯影斑驳的风雪月下,他一双如玉的眼。转瞬年华挥霍一载,又是元夜。他替我撑那把旧伞,悄声念了一句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不动声色,说雪这样大,你讲什么我没有听清。
    澄言回转身看我,忽然俯身在我耳畔:“我说,愿与你一生一世相伴到老。”
    骆家自配有毒香,名“蚀骨”。遇之渐而神魂尽失,终将亡于此。我笑说,你竟与它有几分相似,真要摄了我的魂去了。
    我隔着他的肩看着一天墨色暮雪。那一瞬仿佛满街的花灯都是为此刻而燃。纵如此,却终抵不过他焯燃如星的入画眉目,远远相望的一眼。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楼2012-12-31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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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19: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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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那一日晨,管家慌张来告,说是不见了澄言的踪影。一同不见的还有香库里连城的香料。家父震怒,大骂孽子。竟一病不起。
      相谴一般兵丁去追,我惶惶不知如何度日。订婚的礼上,父亲亲手将香库的钥匙交付与他,他怎么舍得辜负那一番语重心长。骆家独我一女,这家业终一并是他的,又何必行此一举。
      千里万里,也必定要寻他回来问个明白。否则,我心何甘。

      我提着十八骨镂云竹伞站在荻城望台上。莫澄言仍是那样谦谦的语气,琢玉的眉眼。可是那曾说要许我不离的人,今天又用了同样温和的口吻,清晰对我道:“绮歌,我恐怕是不能娶你了。”
      顿了一顿,又复言:“你若后悔便走吧,也好自此两不相欠,再不相见。”

      我气上心头,冷眉竖目地斥他,却只换得他坦然一笑。
      那是我生平唯一一次看见他那般模样,眸光冷冽如冰霜,字字血刃。倚高楼,前临护城沙河,河东那岸即城主府邸。洗香盘、点引诀。香炉沾热,层层开绽,旋成青莲一盏。黛紫色的烟冉冉而上,在他舞袖间盘作仙境云雾。形若伶女之舞,飘然而动。
      心下猛然瑟缩,他竟把盗得的香料全配成了“蚀骨”!
      忽起东风,尘烟翩然同向。离了望台过了河去,钻进城主宅邸。紫烟伶女高足佛裙,似乎莞尔。
      澄言呛了烟,也不知避退。笼着香怅然喃喃道:“我父亲毕生为城主尽心竭力,早些年才尽,不能识香。城主以不忠之罪判他入牢,就死于你家这蚀骨香。眼下也算是还了你,岂不是再不相欠?”
      颤然目眩不能立,蚀骨因烟轻雾淡,色润清透而得赏识,一直以来秘密配与城主不曾宣告于世。早知是用以刑要犯,但不知竟有这一层变故。非我之过,何以加我身!我扔泫然欲泣:“我记着,你说要一生一世与我相伴到老。”
      他极其古怪的嘲了一眼,亦大笑:“你信了?”言罢忽摇头长叹:“背负未报家仇,何来情长风月。”
      怨极而笑,我低眉黯然:“我是很想相信。可是你都不信的东西,又有何用。”
      此心霎如死灰,揉碎了搁在身上,棱角咯的五脏具是疼痛。天命终有时,害人终害己。欺瞒,反遭辜负。
      是夜无月,漾紫笼烟轻绕亭檐,香盈袖满。我忽然重新撑开脚边竹伞,歉然讽道:“可惜你大约不知,我教给你蚀骨香的方子,是缺了一味香的。”


      4楼2012-12-31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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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趴在床边等他转醒,寸步不敢离身。
        实则也是不能离身。那东风夜里我鬼使神差的替他补全了蚀骨香的香料,澄言站在风口,没防备间闻进了毒香,昏睡不醒。**夜为他顺导,反而被烟毒反噬自身,一日接一日的无力下去,懒于移步,神思溃乱。

        这最后一味香就在我随身的竹伞里藏着。十八竹骨节节空,满添的尽是秘香。留着心思要瞒他,该遭这报应。香料入火顿生幻象,伶女临天倾醉歌舞,倩兮巧笑。麋散神识,毒侵心海。
        我扶着床榻,浅浅呢喃。我说我替你杀了他,再也没有什么家仇未报,你就醒过来吧。
        后一日大约是个风朗气清的天,但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不能看的真切。夜里咳了两回,腹中仍是血腥极重。窗外有什么缓缓飞掠过去,斑斓的好像是一只蝴蝶。
        床铺震动吱呀摇着,我回头喜见他醒来,费力想要张口说话却被他抢了先。澄言将我扶上塌去,道:“这位姑娘……怎么病的这样严重。敢问姑娘是哪一家?倒是在下是否在何处曾与姑娘见过?”
        这一梦而来,竟叫他忘却了前尘过往。我酝酿好的一句“你醒了”被活生生咽回去,锋利的几乎要将疼痛的脏腑都划碎了。怔然无语,歇了半晌才淡淡回道:
        “或许是不曾。”
        单单五个字而已,偏要磨去我一生的血泪。眼前白光大盛,铺天而来,连他的轮廓都被淹没,再也辨认不清。脑中混沌如浆,许多细碎的过往翻涌上来,又沉沦下去。

        且让这岁月祭我归途,替我挽歌一阕。盖上一捧永不复来路的封土。到头来,不知是被这无解的毒蚀了骨,抑或是被这无解的情蚀了骨。蚀骨情毒。
        澄言,也许不是“或许”,而是你我从不曾相见罢。

        附言:
        这篇短文送给XIV。早些时候就想写这么一个故事,但是大概因为时间仓促完全没有写出气势和悲痛的赶脚= =。各位只好凑合看了……
        歌曲《蚀骨》感谢兮兮、小尘、水颜、阿殇的帮助支持,会尽快放出。


        5楼2012-12-31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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