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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Second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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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劝阻执意要在深夜南下的两个人,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
开车出去才过了一个小时,因为骤降的气温,在几次明显的动力不足后,干干脆脆地不动了。
北部的高速路路肩狭窄,有很长一段甚至鲜见路灯,他们的车就好死不死地,停在了这么一个地方,于是除了车灯前的几十米,什么都看不见。
尽管立即就电话了援助,但对方回复说最早也要两三个小时候才能到,营地说所有人都睡下来,请耐心等待救援吧。
挂了电话,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最后火神开口了:“……抱歉……”
一开口就是道歉,让黄濑噗地笑了一下:“小火神道什么歉?抛锚吗?没关系啦。”
火神为抛锚感到抱歉,也为自己感到抱歉。尽管黄濑也说自己想要离开,但现在回想起来,是自己更想离开。
他本来是只想要黄濑高兴就好,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为他做了,他就高兴,变成这样一种关系。
火神甚至也期待过,因为有自己在,于是就能够看到极光,就能给黄濑一个完满的结局,现在想想看,是多么自大的期待啊。
结果极光没有看到,黄濑还取消了跟自己那个“什么要求都说好”的约定。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黄濑高兴了。
想着想着,火神没有搭话,就是眉毛轻轻皱起来。
“哎,别这样…这种时候就该吃点甜东西……”黄濑看了看火神的表情,一边说,一边就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掏来掏去,掏了半天,他欢呼了一声:“哈哈,果然有!”
摊开的手掌心里,是一颗蜜瓜味的硬糖,透明包装纸下,淡绿色的糖果亮闪闪的。
“但是,只有一颗,怎么办?”黄濑自言自语。
火神瞥了他一眼,拿过那颗糖,二话不说就拆了放嘴里。
“小火神?!”
再下一刻,黄濑嘴里就都是蜜瓜的甜味,他的后脑勺被火神的手扣住,对方柔软的舌头带着硬糖,在自己嘴里卷来卷去。
啊,好甜,自己也想多吃点。
黄濑也主动地舔舐起来,他们的舌头努力地卷动着那颗糖,甜甜的液体融化在口腔每一处,又在两人呼吸、吞咽时,顺着喉管滑下去,一直到心口。
硬糖融化得很慢,他们就一直吻着,把这个亲吻变得更甜一些,再甜一些。
等到好不容易舔下去最后一丝甜味,黄濑彻底笑出来了,哈哈哈地倒在火神身上。
这是高兴吗?
“小火神,真厉害。”黄濑语焉不详。
“厉害?”火神努力咀嚼这个词的含义。
“说做就做,总是让人吓一跳,一不小心就做出很厉害的事,说出很厉害的话…”黄濑想了想:“…被你爱着的话,简直是会上瘾的。”
“上瘾?”火神皱眉。
上瘾这个词其实往往并不是褒义,它意味着几件事,拥有的时候会很快乐,没有的时候会很痛苦,戒断的时候会很艰难。
就像自己刚遇到黄濑时那样吗?
不过是少了一些行李,就好像痛苦得要死了一样。
“啊!小火神不要误会!”黄濑好像反应过来火神在想什么了,连忙解释:“…那个时候,我大约是上了自己的瘾。”
“……?”火神没懂。
“并不是因为他的爱而上瘾,是上了自己爱他的方式的瘾……”黄濑努力想着怎么解释:“…怎么说、就像是抽烟,或者迷恋上一种习惯一样?”
他越试图解释,就说得越来越多,结果一不小心,那些他从来没讲过的事,就都全讲了。他讲得很轻松,每吐出一个字来,就越是舒服一些,他的表情和声音都越来越柔和,最后又归为宁静。
讲得都有点累了,他发现火神并没有发表太多的看法,有点心慌:“……所以,小火神明白了吗?不一样的。”
火神点点头:“嗯,明白了。”
“明白什么啦?”黄濑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
“…明白了你的故事,大约真的是卖不了好价钱…哎哟!”
黄濑狠狠地往火神额角弹了一下,然后又嗤嗤地笑了起来。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就有些累,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快要凌晨两点,就把座椅靠背放了下去,披上外套合起眼睛。


64楼2013-01-27 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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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谁停下了讲话,可能是火神,也可能是自己,当耳畔的声音只有空调制热发出的一点点噪音时,黄濑想——
    他决定对这个人好,要爱着这个人,爱到让对方上自己的瘾。
    不然只有自己上瘾,好像实在有点不公平。

    黄濑被推醒时睡得正酣,他迷迷糊糊地刚说了句‘早上好…?’,就听到火神在他耳边急匆匆地喊。
    “什么早上好……凉太…凉太……极光!极光!”
    一个激灵,他就完完全全醒了。
    极光?极光?
    火神把车门干脆打开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冷空气只一会儿就占领了车内的空间,黄濑惊坐起来套上外套,火神就已经绕道车门另一头替他开了们,拉他出去。
    一瞬间两个人都有点狼狈,车外的寒冷让他们禁不住就哆嗦,黄濑又刚刚才睡醒,就算神志清醒了,眼睛也要花一会儿来适应,但他仍旧望着火神指着的天空,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
    难以言喻的,难以言喻的,如果他过去从来不信有神,那这一刻也会让他信了吧。
    数条巨大的带状光芒,叠在一起,相互映照,点亮了大半个天空。
    那是一种你从未见过的光,它明亮但不刺目,可说是温柔极了;它绚烂可完全不俗气,简直是最高的艺术品;而它又那么宽广,大过你视野的范围。
    像是用光线汇集成的雨从夜空之上落下,落到地表之前又消失,然后你就觉得,它来自天幕以外的地方,是谁将它们倾倒下这世界来,但最终又绝不会然它们跌在这地面上。
    它是神圣的,是神才能降临在这个世上的光。
    它又像魂灵,是曾活在这个世上的生灵才能凝聚的力量。
    看了好一会儿,黄濑才感觉自己被火神紧紧握着手,紧到有些发痛,而自己也是那样紧紧地回握着火神。
    “小火神……”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看到的?”
    “啊、这个,我……”
    “你又没睡?”黄濑心想不是吧。
    “刚才你睡下去,手机就来了提示,你开了静音所以没听到,我一看,是极光观测几率,说我们所在的位置有40%的机会,所以我就稍微等了一下。”
    “稍微等了一下?”黄濑抬手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了:“你把这个叫做‘一下’?”
    “真的没多久……就是看天空而已,而且我也想看极光啊。”火神说。
    “……你可以叫我一起等的。”
    “那个时候你好像刚睡着。”火神解释:“而且如果又看不到呢?一个人失望总比两个人好……”
    “不是的,小火神,”黄濑立即就觉得不对:“不是这样的。”
    “凉太?”
    “如果你觉得那个应该两个人看……”黄濑指了指夜空中的极光:“那么就也该两个人一起等。”
    他顿了顿又说:“这样子,我们的感受才是一样的,无论是满足,还是失望。”
    我不喜欢求而不得,但我更讨厌不劳而获。
    火神好像是明白自己理亏,挠挠头不说话有点尴尬。
    黄濑看看他,笑了笑,伸手去摸火神的头:“但是,谢谢你,小火神。”
    车外温度冻得他们的关节和皮肤都在发痛,禁不住两个人就越靠越近,火神一开始还替黄濑挠挠冻红的鼻子和脸颊,后来黄濑又抬手来挠火神的手指,最后挠来挠去,就成了倚在车门上,相拥着,把半边脸埋在对方肩头的姿势。
    天空果然很晴,极光之外的深黑色天幕上缀着繁星,有着两人此生未见过的数量和光芒。看着看着,黄濑几乎都要屏住呼吸——
    “小火神,小火神!”他很激动,却压低了声音,仿佛声音一高,就要把眼前的景象打破了一样。
    “啊……我看到了。”火神立即就理解了黄濑在说什么,他也有些目瞪口呆。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定是神迹吧。
    天的右侧是极光,宽大的光带依旧缓缓变幻着姿态;
    而天幕的左侧,是银河闪耀着千万星辰的流淌,与极光同辉。
    黄濑睁大了眼睛,他不想眨眼,但又拼命地眨了起来,因为鼻子好酸——
    模糊了眼睛的话,怎么对得起这样的景象。
    当他终于放下了他没有求到的,结果却得到了双倍的。
    两个人看了很久,久到都觉得仰望的脖子都有点痛了,随即两个人就跑回了车内,在后排位子上挤了挤,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抱着搂着,又双双抬头贴着车窗往外看。
    最终银河散去,星星的光点洒满了整个天幕,甚至点缀在极光之后,那光已经变成紫红色,就更是营造出一种世间绝无的华贵。
    黄濑想,也许自己终于开始转运了。
    极光也好,银河也好,无论是想看到哪一个,都是要极端好的运气。
    就更不要说两者同时。
    而这一切都是与火神在一起,才得到的。
    从第一次见面,自己错认火神的那一秒;
    命运就仿佛在向好的方向转变,一点一点,细腻得自己都没察觉到。
    那种认知汇集成一股暖流,从他的胸腔,停留在心口,又是甜腻,又是辛苦,让他必须把那股暖流从喉咙里往上提,再往上提,最后用唇齿和舌尖说出来,用他与火神亲吻的嘴,说出来——
    “小火神,我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
    说完这两句,他把头贴在对方胸膛,等着火神的回答,他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到。
    哎…怎么了。
    有些慌,黄濑转过头去看抱着自己的火神,然后定神一看,就微笑了起来。
    也许是守了太久的极光终于累了,对方的头微微垂着,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阖着眼睛,呼吸均匀而平和。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把头送过去了一点,嘴唇轻轻贴上火神的唇。
    不是深吻,就是轻轻碰触,他亲了很久,这个姿势让他觉得他们好像刚刚开始爱,也还有很多事可以期待。
    亲了好一会儿,他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壮丽绚烂,犹如神迹般的,在深邃的夜空中与繁星同辉的极光。
    小火神。
    我喜欢你,不,想爱你。
    想爱着你,对你好。
    想我们彼此为互相上瘾。
    黄濑决定一件一件来,一件一件来。
    —TBC—


    65楼2013-01-27 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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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时候有很多重要的事,都不敢跟最重要的那个人一起商量。
      总是猜来猜去,列出很多可能性和方案,然后又咨询亲近的朋友,甚至不那么亲近的朋友,指望着别人可以旁观者清。
      却唯独不敢跟最重要的那个人说,不是不相信那个人,也不是不相信自己。
      仅仅是因为太喜欢了。
      而这就是黄濑最近的状态。
      回到西班牙后,他是真的明显想更好地去对待火神,就像是要把之前每一次对火神的任性都弥补回去。
      他首先想到的方式就是两个人最亲密的那种,他更大胆了,也越发主动,他更留意在两个人欢爱时是否有满足到火神,他真的认真去做了。但事实上,他们在肉体上的距离已不能更近、更亲密,再怎样激烈的爱,也需要精力去表达,而人的精力终究也是有限的。
      恰好那个时候一场流感肆虐南欧,让火神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不严重,但就是持续低热不退,他关店休息了几天,黄濑就得了这个机会,天天跑去照顾。他厨艺其实不坏,做几餐简单清淡的饭菜算是熟练,脑子又是天生的转得快,陪卧床休息的火神聊天时,就总是把对方逗得笑个不停,到了晚上,他又与火神吻了又吻地道别,再一个人回家休息。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而有一天聊着聊着,火神仿佛不经意地,就问了这个么个问题:
      “凉太,你在西班牙玩那么久,工作真的没关系吗?”
      那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那瞬间黄濑想起了不久前,在某个下着细雨的夜晚,自己对火神说过的话——几个月后,我就离开这里,也离开你。
      火神那个时候点头说了‘好’,而直到这个问题为止,他真的是什么都没问过。
      那么火神这个问题,尽管很委婉,但这算是在提及两个人的未来了吗?
      其实应该好好去回答的,但当时黄濑立即就笑了笑说“没关系啊,真的没关系”,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那并不是想要敷衍火神,事实上,当天晚上回到自己的公寓,黄濑就偷偷把返程的机票延后了好几个星期,让自己有充裕的时间来想。
      他就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谈及这件事——关于我和你,更久一点的未来。
      因为真的太喜欢了,反而不能匆匆忙忙就提出来讨论。
      两个人的未来这样的事,黄濑其实并不熟悉。
      这件事很具体,不是一次心血来潮的交给第三方的旅行,不是单方面的要求,而是关乎很多很细碎的事,是两个人互相得出一个结论,然后心甘情愿地去陪伴。
      哦,他并不是没有经验,只是经验非常糟糕。
      那天晚上,黄濑回到自己公寓,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在大学时曾经有个恋人,当时明明他们好像非常合拍,但最后还是分手了,还是黄濑提出来的,就因为对方向他提及了‘两个人的未来’。
      这在当时的黄濑看来,不是爱情带来的浪漫和承诺,而是一把摧毁自由的锁。
      多可怕,多可怕啊。
      而现在竟然是自己在考虑这样的问题,这样的认知让他禁不住就有点畏惧。
      他对着手机的联系人名单看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对方拨打了过去。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在对方明显还有些睡意的声音响起时,黄濑才突然意识到还有时差这件事,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但电话已经打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讲。
      最终对方听完了他说的,倒是很平静:“凉太,其实‘未来’这个东西也不难想象,比方说…你能不能想象一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的他?能不能想象他在你生命里,变成什么样子?”
      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的火神?
      黄濑想起曾经在芬兰时,他跟火神从热气腾腾的桑拿跑出来,跳进冰湖,又爬起来跑回桑拿房时,自己和火神的头发上的水汽,都凝结成一片霜白的瞬间。
      那是他能想象的,彼此都老去,却还在一起的样子。
      尽管脸和身体都还是年轻的,一头的霜白其实也挺可笑的,但黄濑就是觉得有些感慨。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嗯,我能想象。
      电话那头的人低声笑了一下说:“凉太,你变了。”
      I


      70楼2013-02-04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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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话里的奇怪逻辑让火神哭笑不得,他看着黄濑,一边答应,一边就也愉快起来,他觉得黄濑就是那么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只要他愿意,那些本来还是紧紧张张的事情,几句话就能让两个人都变得轻松。

        几天不开店,火神就变得稍微有些忙,一整天也没顾得上闲聊几句,黄濑倒是也不介意,他觉得那些想问的话,等到再晚一些去讨论也不迟。到了下午,他拿了一本书,就着透过橱窗洒进来的冬日暖阳读了起来。
        他们俩互不打搅,各自做着各自的事,黄濑喜欢他和火神这样的关系,可以足够亲密,也可以足够给彼此空间。
        等到书本上的字迹有些难以辨认时,黄濑才察觉到时间已近傍晚,他合上书,抬头去看火神的方向,才看到对方刚从那个深绿色狭窄的木质楼梯上走下来,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
        一瞬间,思绪好像跳回到了第一次遇到火神的那天。
        就在这个店里,自己坐在窗边,一样的傍晚,一样是火神,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样是端着两杯茶——他们的相遇是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街角,但真正凝聚了自己和他,一点点走得越来越近的地方,是在这家店里。
        在这里自己一点一点整理好承载过去的物品,一点一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后,都交给了火神。
        黄濑接过对方递来的红茶,小啜了一口,那香气让他有些迷醉,有些不自禁地,他放下杯子,又拿走了火神手里的杯子,在对方有些诧异时,他环上他的脖子,开始一个亲吻。
        火神连忙问他,凉太,怎么了。
        “我想跟你在这里做,”黄濑的脸颊有些红,他悄悄在火神耳边低语:“我们还没在店里做过呢。”
        他想着火神应该会回吻他,拥抱他,然后他们就在这个不大的店里,找到一个角落,热情地做一次,甚至几次,就像是完成一个仪式。
        但火神并没有那样做,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凉太,这是我朋友的店,…可能不是很方便。”然后就把手绕到脖子后边,把黄濑的手拉了下来。
        黄濑顿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呵呵了一下,然后道歉说:“啊,对不起……我忘记了,确实是不大好。”
        他放开火神的手,把茶杯重新端起来,喝了几口后,想要重新开始几个其它话题,但对方却都没有搭话,对方咬着下唇,好像是在想什么。
        “……小火神?别想啦,不然……”他去看火神,却在下一刻被拿走了杯子。
        “做吧,凉太。”火神的声音很低,他环上了黄濑的身体,深深地吻了下去:“我想好了,做吧。”
        “唔…………?!”


        72楼2013-02-04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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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用力挣扎了起来,也忍不住地喊出了声。
          ——小火神!住手!好痛……真的好痛,快停下来——拜托你停下来,好痛啊…啊、啊啊………
          真的不能忍受了,痛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也不仅仅是疼痛,而是这样失控的火神。
          那个火神,他逆着灯光,遮盖在自己身体上,尽管看不清表情,却有一滴滴液体啪嗒啪嗒落到自己脸颊上来。
          而那不是汗。
          在听到黄濑不成声调的请求时,火神终于停了下来。
          他退出黄濑身体的那一刻,对方就蜷缩了起来,因为无法忍耐的疼痛,疼到浑身都在发抖,身体仍旧紧绷着,嗓子里发出压抑着疼痛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火神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拉黄濑的手臂,也去拉对方的腿,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到底把对方伤成了什么样子,但被黄濑挡开了手。
          他有点慌了,连忙俯下身去,还是想去看到底怎么回事,但尽管伸出了手,却又不敢再碰对方,最终他轻轻抚摸上黄濑的头发,肩膀,腰侧,并不急着去把那仍旧紧张的身体拉开来看,而是一遍一遍,一边抚摸,一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趴在黄濑身边,身体盖在对方身上,他想温暖他,但是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拥抱他。火神的手指尽量轻柔地,摩挲着黄濑的肌肤,终于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的人缓了过来,他扬起了手,那一刻火神认为,无论是一巴掌,还是一拳,都是自己应得的。
          但最终黄濑只是轻轻回握住了火神的手。
          他问:“小火神,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火神发自心底的,无数个对不起。
          “算了,…”黄濑摇摇头,让火神帮他站起来,上楼清理。
          结果一直到清理完毕,火神抱着他做到床边,从头到尾几十分钟,他们俩都一言不发。
          黄濑觉得身上很痛,手腕很痛,背上应该也有擦伤,更不要说私处,没有出血应该也是肿得厉害,而腿刚刚被拉大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而让髋关节有些扭伤的疼痛,他甚至觉得头痛,大脑有些无法思考,因为胀满了各种思绪,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在想这一切怎么会发生,那个总是温柔极了的火神,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黄濑回忆着,回忆着,就想起跟火神提出要在店里做齤爱时,对方的迟疑和拒绝。
          那让他想起一件小事,一件他都要忘记的小事——那一次他们第一次接吻了,而第二天他再到火神店里,想要更加亲密的关系时,火神说,黄濑,我不是gay。
          这是,火神朋友的店。
          他的朋友。
          他从来都未真的提及的朋友。
          黄濑忽然觉得难受,很难受,也不仅仅是因为肉体上的原因。
          他看着拥抱着自己,用柔软的浴巾一点点为自己擦拭干净的火神,只觉得难受。那是一种仿佛快要哭出来般地难受——
          为火神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也为不能让对方说出那些话的自己。
          “小火神,我还是想问你,”他轻轻开口,口气轻柔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要替人看这家店到什么时候?”
          火神的动作停下来了。
          黄濑叹了口气,他把双手从浴巾里挣了出来,去扳过火神的脸,让他朝着自己,让那深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那个朋友,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火神没有回答,这让黄濑的心紧了一下。
          但他还是继续问,但那个问题让他眯起了眼睛,从胸腔散发到喉咙的一阵发麻的感觉,叫做痛苦:
          “你觉得,等他回来了,我还该不该在这里?”
          —TBC—


          74楼2013-02-04 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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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渣更一个……祝大家……情人节快乐。Q 口Q

            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水滴从黄濑还未擦干的头发,慢慢滴落到火神裸露的皮肤上的声音。
            ——等他回来了,我还该不该在这里。
            问出那个问题,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那个问题暗指的东西太多,也给两个人迄今为止的关系下了太绝望的定义。黄濑看着火神的眼睛,他等着,等一个答案。
            小火神,为什么要沉默?
            如果我误会了什么,就解释啊,像早上我看到那个女人时那样,解释给我听啊,你明明知道我会听的。
            而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是因为答案是最糟那种吗。
            黄濑有好多问题都想问,但最终一字未发。
            火神的表情很难形容,有些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里读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他就是看着黄濑,眉头轻皱。
            那气氛最后让黄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他一边试图推开火神,一边别过头去,说着算了算了我懂了,但身体的不适禁不住又让他吃痛地嘶嘶了两声,随即就又被火神抱了回去。
            “如果你问我那个朋友,他叫辰也。”火神在他耳边说,眉毛紧紧地皱着:“冰室辰也。”
            终于有了个名字——黄濑没吭气,只是默默听着,不自觉地,就抓紧了浴巾,而心脏却咚咚地跳了起来,每一下都让自己更加紧张。
            结果火神却停下了,他好像是想着怎么去组织语言讲这件事,好几次欲开口又停下,到最后仍旧好像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讲,变成了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凉太,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是要想一想……行不行?”
            他的声音都听上去很挣扎,而在黄濑的印象里,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从没有看他这样体现过软弱的一面。
            黄濑下意识是想追问的,但最终他动了动嘴唇,慢慢说了句话出来:
            “……那就拜托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火神听着这个回答,有些惊讶。
            他以为黄濑会继续追问,会尖锐地逼迫自己,他之前是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习惯了。但对方这次的态度却丝毫不锋利,甚至显得柔软,但这却让火神说不出的难过。
            其实黄濑就像一只有着柔软腹部的、甜蜜的刺猬,高兴的时候,把找到的浆果满满地抱来给你,他不高兴的时候,竖起来的尖刺锋利伤人。但这次,明明被自己弄得那么痛,现在却出奇地柔软。
            那样子的姿态,好像是在说——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等你。
            那种柔软,让火神真的不知道怎么办,那些苦涩得不得了的话,就越发地讲不出来,他不想把心里那些负面的东西讲给这个人听,只想把这个人好好珍惜,想着想着火神就禁不住就搂紧了黄濑,他说对不起,又说了谢谢。
            最后还是说对不起。
            黄濑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又摸过那轮廓坚毅的脸颊,最后小声问:“我身上好痛,在这里睡行不行。”
            他不想回去,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这一刻,有任何形式上的,和火神分开的迹象,他直觉现在就是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是不是痛着。
            火神自然不会拒绝,但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他把黄濑安顿好,就一个人坐到了狭窄的楼梯上。
            黄濑闭上眼睛,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他换上了火神的T-shirt和睡裤,于是浑身上下就都被对方的气息围绕了——那是种温暖的,柔软的,又带着沐浴后特殊的香气,很舒服。自己身上还在痛,精神上也很累,他就想能够一觉睡沉下去,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以后,黄濑轻轻坐了起来,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楼梯间,能够看到那转角的一点位置,在隔板的另一侧,火神的肩膀和后背露了那么一点出来。
            他又看了看,就知道对方也没睡着,那肩膀紧绷,后背却又无力地弯着,身子微微歪着靠在墙壁上,看上去又沮丧,又紧张,看着看着,黄濑莫名就觉得那个后背需要个支撑。
            他坐起身来,裹着毯子走过去,楼梯很窄,没办法并排坐下两个人,他就在火神之上两格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低头对着一脸疑惑的火神说:“我陪你。”


            80楼2013-02-14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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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你坐在这里,一起度过黑夜,等待你心里的答案。
              火神开口好像想劝他回床上睡,但黄濑伸出手,坚定地把那紧绷的身体往后揽了揽,让对方的肩膀,轻轻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黄濑想说肩膀、怀抱这样的东西,我也有,只要火神需要,他就在这里。
              只是尽管也想做更多亲密的动作,但终究什么都没做。

              很神奇的,刚刚睡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现在坐在火神身边,跟对方倚靠,姿势非常不舒服,但过了一会儿,黄濑就觉得困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制暖发出的嗡嗡声,他们没有开灯,就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冷冷的光芒,照在他们背后。
              黄濑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是跟火神经历过,他在迷迷糊糊间想了又想,竟然还想起来了。
              那天凌晨,他们抛锚在北部芬兰的高速路上,他在安静中入眠,然后火神给他们两个人等来了极光。
              那个时候他觉得,火神能为他带来好运,以及幸福。
              想起来的瞬间,黄濑本已经眯起来的眼睛又睁开了,他低垂眼去看火神,黑暗中只看得到一个轮廓,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如果没有睡着的话,你在想什么?黄濑还是看着对方,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就是安安静静地。
              在芬兰的那个夜晚,火神最终是等到了极光的,不管说那是好运气也好,奇迹也好,火神都等到了。
              小火神啊——
              黄濑想,如果这一次我也为了你守候一个晚上,你会让我等到吗?
              等到我给你带来幸福,等到你相信我也能成为你的幸福。
              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未等他明白过来,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击破了夜晚的宁静。
              他和火神两个人都突然浑身一震,那是从半睡半醒间被吵醒的身体反应,但还未真正反应过来,玻璃被砸碎的声音连续响了起来,就像是拖拽着桌布,就把一桌餐具都掉落在了地上那种让人心惊地、仿佛不会断的碎裂声。
              “楼下……是楼下!”还是火神先听出了声音的来源,慌慌张张站起来。
              火神刚说完,黄濑就也听到了有人开始踹店门,也听到好像有人手持着什么,敲砸着店门上的玻璃。
              他站起来跟着火神下楼,黑暗中他的脚差点落空,好不容易站稳什么都还没看清,就听到已经到楼下的火神发出几声咆哮般地咒骂,再下一刻,就是人跟人打起来的声音。
              其实黄濑几乎是什么都没看清, 他当时借着月光,只能意识到一件事:店里进来了几个人,他们在围殴火神。
              那个认知让他几乎瞬间就被怒意冲晕了头,几步上前就狠狠冲着其中一个人的后腰踹了上去,对方几个踉跄站稳转身朝他扑过来,又被他一拳揍到了脸上。
              其实火神吃了几拳几棍子后,彻底清醒也彻底暴怒了,顾不上额头已经开始流血,他不管手里能碰得到什么东西,台灯,花瓶,凳子,甚至电脑——拿起来就往对方几个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抡拳头。
              对方人有四个,火神无论揪住谁,都是往死里地打,没有一拳含糊,他根本不顾招呼到自己身上来的拳脚,不做什么躲闪,每一拳一脚都往对方脆弱的地方打,鼻梁,眼睛,下体,毫不犹豫地踩在被击倒在地的人的胸腔和肋骨上,对那些人的惨叫置若罔闻。
              那几个人被火神打懵了,竟然对着黄濑用西班牙语喊着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啊!要打死人了!叫警齤察,警齤察!!
              有一个人掏出了手机,就被黄濑一把抓过,又扬臂摔了出去——
              他怎么听得进去那些人说些什么,他身上痛,痛得不得了,那疼痛就把他本来已经压抑下去的东西翻了上来——委屈,生气,无比的委屈和生气。
              他大骂着自己知道的一切、不管是什么语言的脏话,只顾着把那些情绪转化成一个一个狠狠的攻击,用拳头砸在来人身上。
              等他把心底那点怒意宣泄得差不多,那几个来拉他的人也被他追着打出了店门,才看到在店外街道上的月光下,火神已经把一个人揍到躺在了地上,那个人是最高大的那个,看上去已经不能反抗了,但他却仍旧没有止住拳头。
              沉重的拳,一下一下,重重地击打在对方身上,黄濑仿佛都能听到对方骨头断裂,混合火神自己手指骨头似乎也要断裂的声音。
              他才意识到,那些人吼着火神要打死人了是什么概念。
              他急忙跑过去,拉住火神的手让他停下来,对方是真的发狂了,怎么也抱不住,深红色的眼睛圆瞪着,像要滴出血来。
              火神在他的臂弯里挣扎着,吼着凉太你放开我,挣扎中的每一下,都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地碰到了他身上疼痛的地方,但是黄濑知道,不行,不行——抱不住的话,真的要出事的。
              他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将火神牢牢抱紧在臂弯中,他大喊着小火神,小火神,停下来啊,小火神,你看着我,看看我——
              深红色的眼睛,望向琥珀色的眸子里,月光下,清澈得好像看得见所有情感。
              黄濑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至少掉了些眼泪出来,就是下意识的,因为身上又痛,心里又急——因为火神看起来那么无助,他发狂,发怒,但也很无助。
              黄濑止不住地,一声一声地继续叫着火神的名字,他喊着小火神,火神,大我,又喊回小火神,紧紧搂着对方,眼泪止不住地掉;火神看着他,深深看着他,然后就在那一声一声的呼唤里,渐渐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他伸手就来抹黄濑掉下来的泪珠,抹了好半天,却好像把对方的脸越抹越花,黄濑好容易才把已经紧张到僵硬的双臂缓了过来,抬手就往火神脸上招呼过去了一拳。
              太痛了啊,混蛋。他骂,又止不住痛地一阵抽气。
              火神没说话,甚至都没说对不起。
              黄濑说,你这次连歉都不道了吗?
              火神摇摇头,他看了看黄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店的方向。
              黄濑也扭过头去看,就算是在夜里,也能看到店真的是彻底被砸了,除了那些人一开始砸破的玻璃橱窗,门上的装饰,店里也隐隐约约地,狼藉一地。
              火神那个朋友的店,彻底被砸了。
              然后他听到火神说,道歉也没用了吧……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那一刻黄濑觉得,眼前这个火神,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他自己也是。
              远处教堂的钟声闷闷地响了起来,黄濑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今天是几号?
              14号?还是15号?
              啊,好像是14号。
              2月14号。
              如果在日本的话,好像是该过情人节了。
              —TBC—


              81楼2013-02-14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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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暗搓搓地来更新一下…Q uQ

                楼道的黑暗让黄濑的脚步还是放慢了下来,最后是摸着光滑的扶手在最后一级站稳,他才又迈开步子跑起来。
                他的房东是个自称老派的人,于是过了10点钟公寓楼栋大门就都关了,开锁要两把钥匙,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找钥匙,开了两把锁,推开门右转往后抬头往水渠对岸一看,就愣住了——咦?怎么回事?
                为什么灯又灭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店门口,站定了看清楚,确实没有任何灯光从屋里透出来,而店门仍旧是锁得好好的。
                是自己刚才看错了吗?他赶忙走上去,从门上的镶嵌玻璃往里看,借着路灯的光,他依稀能看到里面还是维持着乱糟糟的、完全没有收拾的样子,但柜台旁的台灯,确实没有开。
                黄濑扭头去看水渠旁路灯的灯光——是路灯的灯光映照在玻璃上所以自己看错了么?——不,那样的话自己一早就会注意到,而且刚刚看到的光亮,确实是暖暖的橙色啊。
                不由自主地,他伸手握住店门的把手,扭动了一下然后往后拉——自然是锁住的,于是他又连拉了好几下,喉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来:“——小火神!”
                他叫出来后才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比预计的略大了一点,惹得不远处得路边有几个人都转过来看他。黄濑也转过头去看他们,这是周日的晚上,不比平常,喝酒的人要多一些,到了这个时间,都赶着回家,或者去下一个酒吧。他把那些人也看了几眼,但没有一个人像是火神。
                啊,是的,火神怎么会在这里呢,今天也是星期天,警齤察局是根本不工作的,连放出来都不可能。
                那刚才是谁呢?
                匆匆跑出来连外套都没拿,冷风更让他觉得脑子有点痛,往后退了几步下了石阶,刚转身,就看到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他,眼睛的主人问:
                “你是谁?”

                黄濑被带进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还有另一扇门,一张桌子,几把折叠椅,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带他进去的警齤察示意让他坐,他笑笑说谢谢,但却没有坐,只捏着手里几张纸,警齤察说会有点久哦,他还是摇摇头说我站着就好。
                对方耸耸肩走进那扇门关上,留下黄濑对着那扇门发神。
                火神一会儿就能出来了,他低头看手上的文件,什么都填得好好的,钱也给了,也仔细问了会不会有案底的事,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门后面有一些无法辨认的声音,大约是另外一些门开开关关的响动,警齤察对谁正在呼叫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了,又过了几分钟,门开了。
                黄濑心一动,就往前挪了一步。
                是火神——两三天不见,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较之疲惫,更多的是见到房间里的人是黄濑时,一脸的讶异。
                忽略了对方那太过明显流露的惊讶,黄濑喊着“小火神”就迎了过去,他什么都不说就紧紧搂了火神一下,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又松开臂膀,在警齤察的提醒下俯身在文件上签了个字,最后笑意满满地抬头开口说:“这样,就都解决啦!”
                走出警齤察局的门火神才仿佛回过了神来,他朝着黄濑抬起胳膊,好像有点迟疑,而对方只一看就半闭了眼,把身体靠了过去。火神的胳膊放了下来,搭在黄濑的背上,然后他就也把手抚上了火神的背。
                “谢谢你。”
                黄濑没说话,一个劲把脸埋在火神肩窝里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抬头说:“咦,不臭呢。”
                “里面可以洗澡的。”火神呛了一下。
                黄濑一听大喜:“那就是也能刷牙!”
                火神还未懂这句的前后关系,那个人珊瑚色的嘴唇就柔软地贴了过来——这怎么样都是在人来人往的的警齤察局门口啊,火神愣了愣,就听到黄濑低低的声音:“亲了再想行不行。”
                眼睛微闭,他收紧了胳膊,把那温暖的身体往自己怀中搂了搂,舌就那样舔过对方的嘴唇,又舔进齿间。
                他知道黄濑一定有话还要讲,自己也有话想要问,不过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问他能不能亲了再想。
                火神就觉得自己不用想什么了。

                亲吻是被“咕咕咕”的一阵怪叫打断的,声音来自火神的肚子。
                黄濑一听就笑出来了:“小火神你太夸张了,竟然亲都能把你亲饿!”
                随即他就又说着你身上应该没钱吧我去给你买个加长Bocata,随即又连蹦带跳地跑去了附近的小店。
                “没有加长的,就给你买了两个,”黄濑买了东西回来往火神手里一塞,随口问道:“怎么会现在就饿了,警齤察局不给饭吃的吗?”
                火神摇摇头:“给了的,量不太够。”
                “……呃……那你先吃!”他看着火神把包装撕开,把三明治放进嘴里,点点头说:“一边吃一边走。”
                他们沿着警齤察局门口的一条河道,走得并不快,火神慢慢咀嚼着食物,想着吞下去这口就说点什么时,黄濑又开始说话了:“警齤察局不给够饭吃很不人道啊,再不负责也好歹不能让人饿着。”
                火神低低地‘嗯’了一声,嘟囔着说我饭量大。
                黄濑连忙说小火神你吃你的别说话,随即又开口:“如果早上不是去了趟图书馆,我还以为这边公共服务都跟警齤察局一样一塌糊涂呢。”
                图书馆?
                火神有些狐疑地看了黄濑一眼。
                黄濑也正好抬眼在看他,眼睛眨了眨:“今天跟警齤察局的预约是下午嘛,早上我就去了趟图书馆——他们工作人员真的不错!我今天去翻以前的报纸,如果没有他们热心帮忙,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火神停下了脚步,他嘴里还有食物没有咽下去,但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黄濑也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火神,继续讲:“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查,很快就找到了。只是报纸全部是西班牙语的,而且网上也没有电子版。”
                火神把那一口食物吞了下去,黄濑一看,连忙把第二跟三明治剥了纸递到火神嘴边:“现在吃,等一会儿里面的黄瓜和芝士就不好吃了。”
                火神接了过去,没有吃,也没开口,他知道黄濑有话要说。
                “然后我才发现,以前老师教的查字典用猜的方法,还是有用的。”黄濑笑笑:“我就一个字一个字的查。”
                “但是呢,每个字都懂,拼起来也不能完全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新闻嘛,我也知道那些记者都喜欢添油加醋。”
                “这种小地方,哪家酒吧受欢迎都能上头条的,何况那么大件事呢。”
                “而且三家报纸三种说法——真搞笑,那么小个地方有三个报纸,嘛,不管怎么样,他们各自的说法都不一样。”
                “凉太……”
                “小火神!”
                黄濑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点,然后两个人就都是一阵沉默,隔了一会儿他呼了口气,缓缓开口:“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该来问问看你本人。”
                火神看着他,肩膀紧绷着,紧咬着嘴唇。
                “不过问之前我也要先讲几句话,你要认真听。”
                黄濑交握着自己的双手,手指绞在一起,他认真地看着火神的眼睛,又认真地把每个字吐出来:“我相信你,小火神——不管你一会儿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我什么都相信,事实也好,有着各种理由的事实也好,我都相信。”
                他又停顿了一下,
                “你听懂了吗,小火神?”
                “我爱你。”


                104楼2013-06-21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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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讲出“我爱你”这样的话,能够期待的是怎样的回应呢。
                  它略不同于“我喜欢你”,那三个字并不是一种请求,不是高中生递出情书等着“好”与“不好”的答案,它更多是一种表达,讲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可以有多少的感情,多少等待,期许,多少忍耐。
                  也许说完了就等来一个拥抱,亲吻,等来对方说“我也爱你”。
                  但在那句话后,他们俩沉默了好一会儿,黄濑凝视着对方,等待着,等待着,接着慢慢慢慢地,抿起了嘴唇。
                  接着,他交握的双手就被火神很自然地握了过去,然后他才察觉,就那么短短几句话间,自己的手竟然是有些微微发颤。
                  因为握得太用力了。
                  然后他看到火神的表情缓了下来,向他露出了一个“你问吧“的眼神,那深红色的眼睛里,看上去是准备好了。
                  “之前我问你的朋友会不会回来,是我问错了,”黄濑缓缓开口:“对不起。”
                  “过多的事我也不会问,你如果要讲,一定有你要讲的时候,你如果不说,也一定有你不说的理由。”
                  他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去握住了火神的,像要给自己一点力气,也给对方一点力气,。
                  “我只要一个回答就好了,一个就好了,”
                  “小火神,那个人……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未想到的是,话音刚落下,火神就放开了他的手——一阵冷空气,让他忍不住地握了握拳。
                  “啊…你说辰也?”火神开口了,那口气似是轻松,却又仿佛是一种带着压抑的放松。
                  黄濑抬头去看火神的眼睛,而火神却偏过头去,看着河道的流波。
                  黄濑忽然觉得不对,他觉得现在并不是让火神讲出来的好时机,他忽然想着是不是要跟火神说,算了,不想说就业罢了,改天再说吧,你也一定很累了,黄濑刚想开口——接着他就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是我杀了他。”
                  火神说完这句话,转过头来看着黄濑,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极北之地看到的,那种凝固的河川。
                  “……我不信。”黄濑有些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说你什么都信的。”火神提醒她,那声音很低,但很清楚。
                  “……我不信你会真的赶我走。”黄濑的牙齿咬得越发紧了,狠狠盯着火神:“你真的要我信?”
                  火神重复了一遍:“是我——”
                  “火神!如果他的死跟你有关,那与他是你杀的,是完全不同的事!”黄濑抬高了声音,带着一种控制不住的颤音。
                  黄濑的双手又交握了起来,火神垂眼看着那姿势,那像是一种不由自主就做出来的、请求的姿势,也像是祈祷。
                  他是真的希望,火神是在说一种“是我害死他”的谜语,就像所有电视剧里会演的那样。
                  “对不起。”
                  黄濑闭紧了眼睛——啊是吗,是吗。
                  等他睁开眼抬头,嘴角上已经挂上笑容:“我忘记有些东西没买,一会儿超市就关了,我先去趟超市。”
                  那忽然转换的话题让火神愣了一下,却又在黄濑转身作势要走时,下意识地跟了过去——再下一刻,是黄濑扬手就推开了他,而那一下力气还挺大,让火神禁不住就后退了两步。
                  黄濑还是在笑。
                  “你都在赶我走了…至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走了几步下了河堤旁的台阶,又稳步走了几小步,最后小跑了起来,穿过人行道,随后立即拐进了一侧的巷子里。
                  他不能走得慢一点,他不想让火神看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地、皱起来的整张脸,就像死死在衣兜里握紧的拳,但是不管怎么拼命忍,却还是挡不住让眼泪掉下来。
                  黄濑想,原来“我爱你”有时候,竟是会等来告别的。

                  “啊,原来他也不行吗。”
                  火神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另一双金色的眼睛,也是带着笑意,那种皱着眉头的笑意。
                  “好久不见啊,Tiger。”
                  “……Alex。”
                  被称作Alex的女性靠在火神身后河岸的扶手上,左手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鸭舌帽压得有些低,歪着头看着他。
                  “你一直在吗?”火神瞟了眼她手里的烟,烟灰已经落了一地,在原地集了一小堆。
                  “当然啦,我也得确保那孩子有没有把你领出来嘛,好歹是我的钱。”
                  “……我回去把钱给你。”
                  “真无趣啊你,不管怎么样先抱一个庆祝你出来?”金发女子张开手臂,然后他们简单地拥抱了一下。
                  “然后我们去喝一杯?”分开后,她继续提议:“有家酒吧我也很怀念……”
                  “抱歉,Alex,我没心情。”火神拒绝得很干脆:“下次吧。”
                  “没心情?”对方重复他的话,又开口:“Tiger,我以为你现在正是需要酒呢。”
                  火神看着她,她也看着火神。
                  “心爱的人跑掉了,不该要喝酒么。”她继续说。
                  火神把‘心爱的人’几个字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好多次,然后说:“走了…那也是对他好的。”
                  “Wow!!是吗?是为了他好吗?”Alex欢呼,莫名地兴奋起来,随即狠狠拍了火神的背一下:“那我们还是要去为了他喝一杯吧?!既然是一份好事?那就值得庆祝!”
                  “干嘛,你跟他又不熟。”谈话整个都乱七八糟的,听上去就是Alex找借口喝酒,火神皱皱眉。
                  “谁说我跟他不熟?好歹也是有了一夜的情分了。”
                  “喂……!”火神拉过女子的肩膀:“你在说什么。”
                  “你在紧张什么啦?”Alex大笑:“我不夺人之夫的……哦不对,夫还是妻。”言毕还暧昧地朝火神眨眨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火神有些烦躁地挠挠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有点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前两天见过他了对不对……这幅样子,你们应该是见过了,Alex……你跟他都讲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讲,”金发女子一听终于收起了微笑:“除了纠正了他以为辰也还活着的误解,我什么都没跟他讲。”
                  “Tiger,亲爱的,你对谁都没真的讲清楚的事,我又有什么可告诉他的呢。”
                  她讲完,停下来等火神开口。
                  等接下来的沉默长到了她忍无可忍的时候,她还是说话了:“果然,连他都不行吗,Tiger?”


                  109楼2013-06-23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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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濑回到公寓时就只有一个感觉,累。
                    那种席卷全身的疲累感超过了其它所有的情绪,包括伤心,包括愤怒,包括失望。
                    他甚至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倒在床上后就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儿他就觉得意识已经沉入柔软的床铺中,然后在最后一丝意识完全与一片混沌缠绕在一起时,他迷迷糊糊地想:啊,居然这样我也睡得着——
                    也许,我也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熟悉的人,有个具体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但他还没把那个梦看清楚,就被门铃的声音吵醒了,伴随身体醒来,是太阳穴一阵阵的胀痛。
                    黄濑忍不住就坐在床上用力地殴打了几下无辜的枕头,挣扎着下床去开门时,想了想在这个地方能来找自己的人也不超过两个,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又是谁,顿时就更加生起气来。
                    他一边气,一边踩着重重的脚步就走到门边一脸凶恶地拉开门,一边又带着一点点自己都未察觉的高兴,而那一点高兴瞬间就在看到门外的人时被失望和惊讶取代了:“呃,你好……”
                    门口站着Alex,她被黄濑的表情,但更重要是一头翻翘的黄毛略有些吓到,眨了眨眼,抬手就给黄濑看自己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只精致的食盒,隔着透明的盖子能看到里面放了几块纸杯蛋糕,巧克力的和黄油的蛋糕看上去扎实而紧凑,再搭配一层椰蓉酱,单是看都让人很有食欲。
                    “我明天就回去了,所以来找你聊会儿天。”她一边说一边微笑,带着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好意。
                    黄濑并不讨厌这个比自己还要自来熟的人,第一次见面时,面对Alex那“你是谁”的问题,在他支支吾吾说不清、也不知道要不要说清自己跟火神关系的时候,对方只大笑着说名字就好了啊,名字,嘻嘻哈哈地就跟自己聊开了。
                    聊了不一会儿黄濑就能体会到对方是个非常好的人,而更重要的是,是真心在为火神着想的人——而光是这一条判断,黄濑就把她放进了“自己人”的圈内。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意味不明吧。
                    于是尽管有些无奈,他却也仍旧把Alex让进房间,还颇绅士地招呼她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就进了厨房,又找出许久不用的茶壶来,清洗了一下便就扔了两个茶包进去。
                    等着水烧开的时间,他偷偷别过头去,在橱柜的玻璃上借着反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还好,眼不红脸上也干净,不像哭过。
                    端着热茶进房间时,Alex也就适时地打开食盒的盖子,随即那浓厚的黄油与巧克力的香味儿混在一起溢满了半个房间,带着点儿椰子特有的甜香,那是一种黄濑熟悉的味道。Alex看着黄濑欲言又止的表情,乐呵呵地把食盒往对方面前推,然后开始自说自话:“Tiger那里闷死了,顶着一张失恋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甩了一百次呢,完全待不下去!”
                    黄濑拿出一块,刚想夸赞几句,听到对方提起火神就皱起眉来,又听到后面几句,脸色就更是不好,拿到手里的蛋糕也作势要往回放:“他做的?”
                    Alex立即表示别瞧不起人,当然是我做的啦,一定肯定确定。
                    黄濑觉得这香味儿实在是像火神的手艺,但他也并不是个不给人面子的人,于是把蛋糕收回到嘴边,咬了一小口,他正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态度不太好,还是该说几句表扬好吃的话——
                    我齤操,好咸!!等等……好咸?
                    黄濑停止了咀嚼,想着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楞在了那里。
                    而对方完全没注意到黄濑的表情,拿起一块蜂蜜味儿的,送进嘴里猛嚼了几下,就“呸”地一声吐了出来,边吐还边喊:“Tiger做些什么破蛋糕!”
                    “不是说是你做的吗?”黄濑缓缓开口。
                    “不不不,是他做的!”Alex坚定的摇头又点头,再次表示一定肯定确定。
                    “我又不是没吃过他做的东西。”黄濑把啃了一口的蛋糕放进桌上的碟子。
                    “肯定是把盐当做糖啦!”Alex分析火神的失误原因:“他心里有事时就会这样,心不在焉的……虽然他不常这样。”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状态,心里有什么事,”黄濑不知怎么就有点火:“但被甩的是我。”
                    “咦?你被甩了?”Alex忽然一脸八卦的样子:“被Tiger吗?”
                    觉得她是明知故问,黄濑索性连点头都懒得,只别过头去。
                    “也就是说,他不爱你了,但你还爱他?”Alex继续问。
                    黄濑没动作,Alex话的意思非常简单,简单得都有些可笑了,而且好像也是事实,但他不是很想点这个头。
                    “但要我说……你觉得他爱过你吗?”
                    黄濑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金发的女人。
                    “毕竟,如果从来就没爱过的话,也不存在甩不甩了嘛。”Alex笑了笑。
                    黄濑觉得心口有点发紧:“……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也还是想说火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能自己不够让他信任,不够让他喜欢,但是他相信那些在自己耳畔带着温暖鼻息说出来的“喜欢”,并不是那个男人在撒谎。
                    “那你觉得Tiger是从什么时候不爱你的了呢?”Alex继续问。
                    “能不谈这个么?”黄濑终于开口制止Alex继续问下去——他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去思考这样的问题而不感到疼痛。
                    “既然如此,你不爱他不就行了。”Alex说得轻描淡写。
                    “没那么容易!”黄濑真的有点火了——倘若面前的人不是女性,他大约已经动粗了吧。
                    “是啊,没那么容易。”而对方只是重复了一下他的话:“对谁都是。”
                    一瞬间黄濑觉得Alex好像想说什么,但她却也就就此闭上了嘴,专注地享受起黄濑给她准备的花茶。
                    于是黄濑也就没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和火神之间的事,其实并不需要第三方。
                    那是一种自信,那自信带来的安心感让自己能够合眼就睡过去。
                    那份自信连自己都未察觉,因为面前的挫折太大,遮盖了一部分坚强。
                    道别时黄濑把Alex送到了楼下,对方忽然想起来把食盒忘在了房间里。而当那金发女子一边抱怨着那是火神店里的东西一定要马上还才行,一边转身准备上楼时,黄濑拉住了她:“下次我带过去还就好了。”
                    Alex看了看黄濑,然后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交给你了。”
                    看着Alex走远,黄濑转身上楼。
                    食盒里还剩着好几个蛋糕,而他自己咬剩下的那个,歪歪地放在碟子里。
                    他拿起碟子,然后若有所思地,把那咸得让人舌根发苦的蛋糕放进嘴里,他啃了几口,最后皱着眉咽了下去。
                    光是因为让自己吃下了那么难吃的东西,都该把小火神那家伙从店里拖出来打一顿啊——黄濑想。
                    “啊!”他忽然发声。
                    他觉得自己好像想起,刚刚那个模糊的梦的内容了。


                    113楼2013-07-10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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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濑的整理进度完全不及他预期的一半。
                      这与整理自己的行李不同,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随便扔了的,每样都有点儿道理,多少有些价值,主要是每样东西又都不是自己的,不熟悉,就要花多点时间想一想归类到哪里。
                      有时候工作又往往被打断,比方总有人路过店门口时发现跟平时好像不一样,进来看看发现是要卖店后就东看看西看看地挑东西,这种时候黄濑就不得不也接待一下,他西班牙语不好,只能发挥自认为甜蜜可人的礼节式笑容应付应付。
                      而且他毕竟并不是店主人,很多东西还是不熟,中途有一位老人就来说要取一副预订的50年代手绘广告招贴,自己一直忘了来取,应该是已经装裱在简易的相框里。但黄濑就怎么都找不到,只能记下对方名字,承诺说一定会问清楚老板,跟对方约定明天再来。
                      而待到卖了东西记完账,再回到归类的工作时,思路又被打乱了,就又要花一点儿时间恢复之前的状态。
                      等到接近傍晚的时候,黄濑才勉强整理完店里过半的东西,等他把几个箱子完整地打包好,终于直起腰来,连连做了好多个放松腰背的动作。
                      他一边拧着腰,偏着脖子,一边看着铺满了东西,大半货架已经清空的店,却说不出地有股失落感。
                      火神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尽管看着那钥匙包有点些许的不快,但他还是想,火神应该是有话要告诉他的。黄濑甚至还想象了一下,自己端开某个盒子,也许就有一封信会躺在那里,信封上写着‘给黄濑’,笔迹是火神的,里面装着那个人全部的心事。
                      所以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就格外小心,生怕错过了任何可能的、火神留给他的信息,每看到一个可能藏着什么的物品,心都要怦怦跳一跳。
                      但结果却是他忙活了大半天,也只是一无所获,白白浪费了他好多心跳。
                      难道火神让自己帮忙,就真的只是指这样帮忙吗?
                      也许火神他其实真的,什么也没打算对自己说吧……真讨厌。
                      他就这么一边乱想,一边晃来晃去地看着店内,想着剩下的东西要怎么清理。
                      然后他就注意到,刚刚自己一直背对着的、柜台后面的柜子上面,露出了一截什么扁平状的东西,包得很细致。黄濑走过去,发现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他的心咚咚跳了起来,再凑过去仔细看,却发现那上面写的,是刚刚那位来问预定广告招贴的老先生的名字——仍旧不是给自己的啊。
                      不过先取下来吧,等明天那个人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给他了。
                      柜子很高,不过黄濑对自己的身高还是有那么点儿自信,他略微踮起了脚,伸长了胳膊去够。他用手指捏住画框边缘抽了抽,略重,不太能抽得出,接着他又用手指压住那幅画的边缘,微微使力,那画就像一座跷跷板的平面,似是要倾斜往下,又最终不动。
                      黄濑皱皱眉,接着用力往下按去——跷跷板的方向终于改变了,那一瞬间,本在另一侧的完全倒向了自己的方向,一堆东西倾泻而下,原来不是那画框有那么重,而是有东西压在上面。
                      未等他想完,一个牛皮纸盒就跟随画框坠了下来,随着下落的翻转,盒盖也随之打开,里面的东西散开来——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劈头盖脸地。
                      他本能地闭眼,然后才发现那些东西并不会把人砸痛。
                      轻飘飘的,但是好多。
                      他低头去看,好几十张照片散落一地,他连忙蹲下去去拣,照片有人,有风景,他拣了一会儿,就发现,里面好多张都有火神,好多好多的火神。
                      黄濑有点意识到,也许这就是自己找了大半天的所谓信息。但他也觉得不舒服,放得那么高,藏那么里面,小火神你究竟是想让我看,还是觉得其实不找到比较好?
                      不舒服归不舒服,黄濑还是去把那些翻到背面的照片一张张翻过来,又仔细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照片上的小火神,正是在七八岁狗都嫌的年龄,好像是生日会什么的吧,他戴着尖尖的派对帽子,T-shirt翻卷起一个边,露出一小截吃得圆滚滚的肚皮,他左右开弓地同时啃着左手的汉堡和右手的冰激凌,脸上沾满了酱汁,照片已经有些褪色,而不变的是那对飞扬的分叉眉和精神的双眼。
                      那是谁都有的,年龄还是个位数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黄濑想起也给火神看过自己童年的照片,他不是在日本长大于是觉得什么都新鲜,看得津津有味还问东问西,却从来没有跟自己分享过他的——如此说来,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并没有那个打算去知道。
                      他又多翻了几张,就发现火神身边的人换来换去,却总有那么一个眼角带痣的人,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成年。
                      黄濑的手没有停,继续一张张地看,然后他又看到一张好像是在什么度假小屋的,火神面对着镜头,开心地展示刚刚抓到的鱼,而那个人,明明也是搭着火神的肩膀面对镜头,而眼神却只在火神身上,嘴角带着说不清的笑。
                      那眼神太暧昧了——他不由自主就多看了那个人两眼。那个人是个很注意穿着的人,哪怕是简单的衬衣也穿得恰到好处,头发总是一丝不乱,长相在本身很俊美的黄濑看来也十分精致而好看——黄濑想,这才是那个真正合适这家店的那个人吧。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球场上的照片,终于停手,放了下来。
                      那上面自然是火神和那个眼角带痣的人,约摸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赤裸着上身穿着运动裤,头与头抵在一起,胸前有着一模一样的链子,挂着一模一样的戒指,黄濑很容易就想起在芬兰的桑拿房,火神到快要烫伤也没有取下来的项链。他连忙拿起几张有两个人的照片,果不其然地,就好像那项链是两个人固有的一部分,一直都会出现。
                      画面里的他们俩好像刚刚赢了一场比赛,对着镜头伸出展示胜利的手指,肆无忌惮地笑着,背景里,晴空万里,点缀着白云。
                      好像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更美的时刻了。
                      店门上挂着的铃铛忽然响了,叮铛声中有人推门进来,黄濑抬头去看,是火神。
                      黄濑把“欢迎光临”调整成了“你回来啦”,但火神一看见他,就连忙大步走了过来,随即手指就抚摸上他的脸,拇指摩挲了两下然后问:“怎么哭了……?”
                      “啊?没有啊?”黄濑回道,却跟随着这句话,从脸上又掉下去了一滴水:“唉呀,怎么回事呢,哈哈…”
                      他连忙低头擦脸,火神就低头去看他,然后就发现黄濑手上拿着的那一叠照片。
                      火神没有说话,他把照片从黄濑手里拿过来自己手里,黄濑还是低着头,专心地揉着眼睛,他是不好意思说,感觉好像是自己要输了。他依然不怀疑火神给自己的一切,那些温柔和包容他坚信都是真的,但他也害怕,是火神哪怕尽了那么大的努力尝试来爱自己,却还是走不出来——而现在看着这些照片,连自己都要以为火神没办法能走出来。
                      “小火神,他——”但黄濑还是想问,怎么输,也不能输在想象里啊。
                      “嗯,”火神应了一声:“辰也是无可替代的。”
                      真的输了,黄濑想。
                      原来给我看这些,只是想换个方法向我解释,他真的尽力了?
                      他觉得胃有点绞痛,刚刚收起来的眼泪又要掉出来。
                      —TBC—


                      138楼2013-08-24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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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你去个地方。”火神突然说,拉过黄濑的手,再拖着他绕过柜台,往门外带。
                        “如果是你和他情深意长的地方我不去。”黄濑走到门口就停住了,声音很低:“我现在还受不了。”
                        火神沉默了一下,开口:“不是,…唉,抱歉,如果你不想的话——”
                        “我去我去,”黄濑又变卦:“小火神真讨厌,一边道歉一边欺负我。”
                        火神看着他,他的眼圈被擦得有些微红,眼神里是委屈,也有生气,但还是没甩开自己的手。如果不是事情没讲清楚——火神想,他真的想就去抱着他,什么肉麻甜蜜的话都说给他听、让他高兴——但现在还不行。
                        他拉着黄濑出门,把他塞进自己那辆越野车的副驾,接着就去开车。他发动了车子,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然后慢慢跟黄濑讲。他讲了幼年时如何跟冰室相遇,怎么熟悉起来,怎么每日成天厮混在一起,自己怎么拦着冰室不让他交女朋友,怎么给喜欢日本酒的冰室偷父亲从日本带过来的珍藏佳酿。
                        “再后来他突然给了我戒指,”火神慢慢回忆:“是他给我戴上的——再后来长大了,戴不上了,却都不舍得扔,拿链子串了起来,当做项链。”
                        “跳过这些细节行么,”黄濑闷闷地出声:“我有点吃醋。”
                        火神这才想起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放进黄濑手里,这是他刚刚从那一堆照片里抽出来的。黄濑接过来一看,说我看过了,秀恩爱嘛。
                        火神说:“背面。”
                        黄濑翻过了照片,那后面签着火神大我与冰室辰也的名字,一个字体张狂一个写得秀气,而在两个名字下,是用日语写着的——兄弟。
                        “辰也是我最珍贵的兄弟。”火神看着前方,缓缓拨动方向盘:“那项链是兄弟的证明——肉麻吗,青春期是要肉麻一下。”
                        “但是,他不这样认为,是么?”黄濑一瞬间有些窘迫,但也立即意识到不可能那么简单——只是兄弟你藏着掖着那么久干什么,只是兄弟你会那么失控?
                        “……是啊,”火神点头:“如果他现在听了,也完全不会高兴吧。毕竟他早就跟我说了,不做兄弟。”
                        “他喜欢你…?”黄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他想起那些照片里,冰室太过直白的眼神,每一张都只投射在火神身上。
                        “嗯,”火神点点头:“我那个时候就懵了,愚蠢地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不能回应他,翻来覆去就只能说,我不是同性恋,你永远是我的兄长。”
                        ——黄濑,我不是gay。
                        黄濑说不出任何话,与火神刚刚开始时的那些事,一幕幕都跳到了眼前来。如果他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冰室,那么接受自己又算什么。
                        可火神一说,再说,挣扎再三,却仍旧接受了。
                        “可辰也并不同意,他说宁可什么都不是,也绝不做兄弟。”火神继续讲:“你说我那个时候,怎么会那么愚蠢呢,竟然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黄濑知道火神的意思,或者说,他更清楚冰室的意思——如果还是兄弟什么的,那么冰室就要看火神跟别人恋爱,跟别人结婚,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到别人那里,而身为兄长,只能送上祝福。
                        连生气、诅咒的资格都没有。
                        “他开始不见我了,后来我无意碰到他的时候,也发现他把项链取下来了——他是真的决心要抛弃兄弟这层关系了,而我却只知道恐慌。”
                        一个路口亮起了红灯,火神把车停了:“我就用各种方法找他,想见他,反反复复说他是我最爱的——兄长,我都意识不到自己在逼他。然后有一天,他忽然约我出来了,他还说他想通了,让我陪他喝酒,喝完了,就还是兄弟。”
                        红灯跳成了绿灯,火神踩离合,换挡起步,车往前开去:“那天我简直欣喜若狂。”
                        拐了个弯,火神把车子靠在路边的停车带上,解了安全带,侧过头问黄濑:“你还记得这条街么。”
                        黄濑说记得,车子还没停稳他就看出来了,正前方的那个路口,这就是他第一天遇到火神的地方。
                        火神点点头,转过头看窗外:“我后来想,辰也选这个地方,就是一开始打算好了的。”
                        黄濑没听懂,他不知道冰室选了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打算什么,于是他默默听着,不提问,也不催促。
                        火神继续讲话:“这个街区白天你看好像人不多,是因为附近多是酒吧,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我当时也是听到‘兄弟’两个字就什么都没考虑了,就想着能恢复到以前那样的日子多好啊,太好了——”他又转回之前的话题:“于是我就去了,见着辰也也就是笑,以为事情就这样可以解决了,我是真的高兴。”
                        他忽然看到窗外路过的一个年轻人,那个人正在没心没肺地笑,火神指指他,歪过头看黄濑:“就那副样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你都难以想象吧,我就是那么怯懦,也那么狠心……或者就是因为怯懦,才会那么狠心。”
                        “辰也那天很好看,在酒吧里面,男男女女都在看他,但他越好看,我就越不自在,然后我就跟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哥。”火神摇摇头:“就像要撇清什么一样……如果我当时能少说几次——算了,不说了。”
                        “结果辰也喝了一会儿就说不好喝,拉着我就回了车上。他让我去把他后备箱里几瓶酒拿出来,要在车上喝,我就去拿了,一看,发现是几瓶日本酒。”
                        火神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他沉默了很久,黄濑转过头去,他看到火神的手搁在方向盘上,手指弯曲着一个弧度,就像是隔着虚空拿了两瓶酒。
                        “我那个时候明明觉得不对劲的,我真的觉得不对劲的,那几瓶酒明明是满的,瓶盖却都开过了…”火神又开口了:“但是辰也啊,他其实总能抓住我的要害,那次也一样——他就还没等我问,就说真好啊,喝日本酒就像跟你回到过去一样,嗯,就是我给他偷酒的时候…而我就是想回到过去。”
                        “然后他就把喝日本酒的小杯子都拿了出来,笑吟吟地对我伸出手来要酒喝。我就觉得这样很好,不用跟辰也讨论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兄弟——那样简单的关系…所以,我也就不多问了,把酒斟好了,递给他。”
                        火神抬起手来,好像真的递出去一个扁圆形的器皿,小心翼翼地,还有些微颤。
                        尽管不知怎么回事,但黄濑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抓住火神的手腕,用掌心把他的手握了起来。
                        火神没有抽回手,他任由黄濑握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其实,为什么是日本酒呢,很容易想通。我并不喜欢日本酒,但他喜欢。于是那天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而我没有喝多少。”
                        “所以,”火神长长呼了口气,嘴角竟翘了起来,却不是在笑:“所以,被人发现送到医院后,只有我被救了回来。”
                        黄濑微微地颤抖,他知道火神在说什么了。
                        图书馆里看来的当地报纸,尽管没完全能理解,但‘毒药’这个词还是看懂了的。报纸上说火神就是有嫌疑,有人说就是看到他给另一个人递酒,而且他自己喝得又少。
                        “凉太,每一杯,每一杯,我都数不清有多少杯,都是我递给他的。”
                        “你说,辰也他是不是我杀的?”
                        火神的手还是那个端酒给谁喝的姿势,有些滑稽,但黄濑就是紧紧抓住那只手,不放开。他没有马上肯定或者否定火神的问题,只是呢喃了一声小火神,就把那只僵硬的手拉近自己,贴在脸颊上。
                        —TBC—


                        143楼2013-08-25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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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一样东西。
                          跌倒的孩子在为了伤口嚷嚷着叫疼,给她一把糖果,也许能让他破涕为笑;或者是,这时候发现跌倒扯破了刚买的衣裳 ,于是心疼着衣裳时,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疼痛。
                          黄濑现在就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敲打了一般,那种痛让他无暇去想自己耿耿于怀的那些事。
                          火神那么温柔,火神那样的好,火神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他确实可能是做得幼稚了,是伤了那个人的心,但这都不成为他遭受这样折磨的理由!
                          黄濑为火神愤愤不平,又为火神伤心,可又无法出口责怪冰室一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在火神身边的是自己,要让他说出‘你没有错,是他错了’这样的话,黄濑自认说不出口。
                          他很焦虑,焦虑自己竟然没办法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安慰对方,就那样急躁着急躁着,好像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掉下来。
                          就那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倒是火神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种事。”
                          黄濑摇头,没说话。
                          “不过想知道的人也不少,比方警齤察,”火神继续讲:“有段时间我就天天被问,这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这样,为什么你要那样,等他们不问了,把我放出来 ……其实宁可被他们问,也好过天天自问。”
                          “我一次又一次的想,那天晚上,为什么我没能领悟,为什么没有清晰地察觉——不,我察觉了的——但我为什么就那样纵容,为什么一杯又一杯的给他,为什么?为什么……人想事想多了就容易睡不着,所以我有时候晚上走,有时候白天觉得一个人待着受不了,就也走,走着走着,就总是走到这里来。”
                          火神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路口。
                          黄濑继续沉默,他还是握着火神的手指,掌心的温度好像终于让那个人的僵硬缓和了下来,接着他把自己的手指缠绕上对方的,就那样交握着,继续听。
                          “Alex说我最好离开,或者去认识新的人,我也就听她的,去了别的地方,也见了一些人——”
                          黄濑抬头看火神,以为他说自己,但火神接着否定了:
                          “但我却还是不停走回来——好像真的不知道该去别的什么地方。”
                          “后来有一天,我有点模糊地意识到,可能我是想见辰也,或者说,辰也想见我。”
                          火神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黄濑却听得心跳停了半拍,他下意识想要抱着火神说不可以,但最后也就是交握着对方手指的力气更大了些。
                          “我当时正在想,然后忽然就被一个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我转头一看,是个很好看的人,笑得很漂亮,也很温暖,但我并不认识他。”
                          黄濑惊讶地抬起头,他去看火神。但对方还是看着前方的路口,仿佛是在把那天的事回放。
                          “那个人然后就跳开了,跟我说对不起,我一听他的口音,就觉得他是日本人。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股动力,我就上去跟他搭讪了,问他是不是日本人,结果他却掉转头抱着我说,得救了!得救了!!”
                          “凉太……”火神微微偏头,看身边的人:“其实他都不知道是谁救了谁。”
                          黄濑觉得心脏咚咚咚地,剧烈跳了起来。
                          “一开始我也没有多想,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助,结果呀,没想到那个人还真是意想不到的麻烦。”火神说到这里忽然看着黄濑笑了一下,对方想起刚来时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嘴里小声嘟囔了句‘那对不住了啊’。
                          “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他有什么不知道的来问我,我很高兴,他需要帮忙来找我,我很高兴,他就在店里晃来晃去,问这问那,我也很高兴…”火神的笑持续着,好像真的想起那些让他愉快的事:“能帮上他的忙,我更高兴——只要能有机会对他好,我就真的非常高兴……我想我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黄濑心里微微一暖,但接着就看到火神脸上那微笑消失了:“然后我就想,曾经我口口声声对辰也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但现在却又喜欢上别的男人,这耳光是打在谁脸上?我的?还是辰也?。”
                          黄濑咬咬下唇,他刚刚就想过火神这一层的矛盾,他难受,但也感激火神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但后来我开始有些害怕,怕自己对那个人什么都说‘好’,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在后悔?也许只是因为曾经对辰也说了太多的‘不’吧……?”
                          黄濑那一刻没有马上明白过来火神的意思,他顿了顿,意识到是什么意思后差点跳起来:“不是!”
                          他阻止火神继续讲下去:“你不是这样的!”
                          他有点急躁,语速就很快:“是,后来我也想过,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回避的时候我也想过——你不告诉我我当然会稍微多想一下!但是我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去掉了,这简直是最不可能的一个!我就觉得小火神……你就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感觉,你不会做那样的事——你——你对我那么好,又怎么可能随便拿谁去代替他?——反正,你就是喜欢我!”
                          黄濑几乎没带停顿,讲完了就有点喘,肩膀和脖子都绷得紧紧的,就那样凝视着火神,好像如果火神真的要坚持那荒谬的说法,他也就能准备随时反驳回去。
                          火神也看着他,表情不自觉就动了,黄濑语句里那听上去毫无道理的、对自己的信任,让他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地他就探过身去,将那金发的人紧紧搂进臂弯中,清晰地说:
                          “是,我就是喜欢你。”
                          “我反反复复地想,最终还是觉得,我只是因为喜欢你。”
                          他感到怀里的人紧绷的身体在这句话后就似乎放松了一些,于是伸出手去抚摸那个人柔软的头发。
                          “我对自己说,与凉太的未来更重要——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没有借口了——我是伤害了辰也,无法弥补,最后还是只能让他更恨我……但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真的更重要,我真的这样想,也真的以为自己能做到。”
                          但火神的口吻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直到那天让你受伤,我才觉得高估了自己。”
                          下定决心以为能克服,所以当黄濑在店里说要亲热时,一开始拒绝,后来又答应,但当罪恶感袭来时,拼命想要压抑下去那种情绪,但爆发出来的力量却直接伤害了黄濑。
                          “我不懂很华丽的话,但也知道,爱一个人明明是要用自己的力量让那个人更快乐,更幸福,把最好的都给他。”火神说:“所以我想,如果做不到,就实在太让你委屈了——”
                          “小火神,如果你替我委屈而放弃,那我才要委屈到哭呢。”黄濑突然开口,尽管口气里仿佛有点责怪的意思,但手却环上了火神的背:“而且你明明做到了。”
                          火神没说话,他动了动,大约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到了。
                          真的都做到了啊,黄濑想,因为小火神尝试了那么多次呢。
                          过去的桎梏绊住他一重,他就打断一重,哪怕可能很痛苦,很矛盾,很挣扎,但他尝试去做,为了他黄濑而做,为了火神自己那份感情在做。他一边想,就一边告诉了火神,他怎么理解火神的努力,也许有不成功,也许有障碍,但火神的每一份努力都是他爱黄濑凉太的证明。
                          黄濑说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这完全是侃侃而谈对方多么爱自己,顿时有点面红耳赤。
                          “让我来告诉你你有多爱我,小火神好狡猾,”黄濑带着点抱怨:“我爱你是我说的,你爱我也是我说的,太羞耻啦……”
                          “我爱你。”火神突然开口。
                          黄濑猛眨眼睛。
                          “我爱你。”火神又说。
                          嘴巴真是个神奇的人体部位,它能帮我们说出表达爱意的话,它还能帮我们做表达爱意的事。
                          有时候这几个简单的字并不足以表达所想,所以要说很多去解释,去表达,但最后终究还是要落回这几个字,那么简单,又那么丰富。
                          黄濑还在猛眨眼睛,他得把点儿水憋回去,不想塑造哭包形象。
                          结果还是没能行,眼泪又啪啪地掉了下来。
                          他为火神心疼了那么多,而火神也为他心疼了那么多,他们又爱着对方爱得那么多,多到好像要讲好久都说不完——这种时候,就真的只需要这几个字。
                          火神又多说了好几遍,然后就仿佛嫌不够地,深深吻住了黄濑。
                          然后他跟他就把这几个字,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感情,都化在了交缠的唇舌中间。
                          好甜,非常甜,就像有一天,那块融化在他们舌间的蜜瓜味儿糖果一样。
                          甜蜜的味道在口腔里翻滚,满溢,然后滚下喉头,落到心口上。
                          我爱你。
                          不准离开我。
                          谢谢你。
                          对不起。
                          我不会离开你。
                          我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唇齿交缠间,他们用有点听不清的爱语彼此倾诉,似是没有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前后的逻辑,但那就是只有他和他,只有爱人间才能明白的话语。
                          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大教堂报时的钟声。
                          黄濑想,可能他不懂神如何救了世人,但他和火神两个人,只因为彼此爱着,才以得救。


                          149楼2013-08-26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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