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冬天牵牛饮水，穿着破烂的棉絮衣，脚上的棉鞋沾着了些水都冻成了冰块，于光的映照之下闪闪发亮，甚是招风，那牛总是慢吞吞的走，边用充满傲慢的眼 神斜视着我，不时又从牛鼻子里吐出阵阵哈气，嚣张异常，而我用一把刀刃已经磨损的板斧敲击已结冰的冰面，听着干脆、整洁而明亮的声响。
我的那条大黄牛叫哞哞，哞哞俯下身子将头伸进刚砍好的冰窟窿，冰面离水面还有差不多半尺的距离，它可以欣赏到自己的面容，它试着将嘴巴凑近水面，但有忽然 抬起头来，呼出白腾腾的哈气，瞪了我一眼，然后淡漠的转过头往回走几步，复又前来将头伸进冰窟窿，又犹豫，又周而复始的做同样的动作。我撇着嘴看着哞哞走来走去，总认为它是在思考着伟大的人生，不对，应该叫做牛生，但我感到不满意的一点是它每次转身都瞪我的那个动作，它的睫毛很长很黑， 也很粗，看不出来它是不是双眼皮，但是那眼珠子真是庞然大物，若以人类的去比，肯定很自卑。踌躇之后，哞哞终于将大嘴伸到冰冷的水中。
不管人还是畜生，渴了都有喝水的冲动。在寒冷的冬天，人可以烧热水喝，如果嫌太热，还可以把水放凉，我的老家通常也有人家在冬天的时候讲水烧的略微温热一 些，然后抓几把盐巴放到水桶中，这家的牛会活的很开心，但我的哞哞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我们家是贫苦的人家，我们家的牛也就是贫苦的牛。
这只贫苦的牛叫哞哞，或许我已经交代过，但这里还是应该再提一下，因为它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我只是一个牵着绳子的人。哞哞在冬天饮水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这主要因为水寒，在零下二十几摄氏度的天气去喝接近于零度的水，这有种自残的情愫。人会觉得残忍，因为人有感情，而我觉得，畜生也有。现在，这只老母牛终于开始饮水，水面弥漫着水汽，那是从哞哞的粗大的鼻孔里吐出来的，到了水面便散作一团，哞哞的鼻孔旁有几根毛，这时候都已经上了一层霜 花。我看着水从它的嘴里汲入，然后鼓起来沿着喉咙、顺着脖子游走到胃里，同时又传来咕咕的声音，没想到这畜生喝水的时候用这么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