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猫头鹰造型的挂钟正在鸣叫着报时,黄濑数了数,六下。
他现在靠着椅背坐在餐桌前,餐桌木质的表面上铺了浅蓝格纹的桌布,镂空的边缘绣着挤成团的小花。
“黄濑君想喝什么?”青年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茶或是果汁?”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这里没有酒。”
“小绿间告诉你的吗老师?”黄濑朝着那个方向回过去,“我不喜欢喝酒哦,我更偏好软饮料。”
放松。他告诉自己。
放松,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对话罢了。
但是十分钟之前那个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问题偏偏在大脑里不停回放,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嘲笑着他苍白无力的自我催眠。
「老师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不是这样的。
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就从那种迷幻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确实是想要为难对方,学术也好私生活也好,想要在满足自己窥探对方世界的欲望时再顺手从中找到点什么破绽来让那个从来都是一脸淡然的青年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
这个人明明应该和那些被他从头到脚看透的无趣的人一样,如一条被解剖妥当摆在他眼前的鱼,血液不再循环,心脏不再搏动,没有一丝新鲜的气息。
不可能会有什么人能改变自己空洞无边无际的死寂内心,他丝毫不怀疑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会臣服于自然的法则下,理所当然地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抛却他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着他的痛苦。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个青年可以这么轻易地成为“特殊”的存在,可以跳脱常规,游走在束缚之外,让他感到死循环被打破的威胁和无所适从的难堪。
这次也一样。
那个青年依然淡淡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没有波澜的海。
“黄濑君的话,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吧,有些时候想法意外地深入,是很有潜力的学生呢。”
又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要害。
少年几乎快要恼怒起来,无法按照惯例掌握对方的焦虑和自我思想在对方面前不受控制的恐慌让他快要保持不住脸上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