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王之王】【转帖】贤剧随笔之《戏王之王》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耳熟能详的一句话，看《戏王之王》的时候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如果要找一句话来概括这出剧，恐怕这一句最是恰当。
记得这出剧在上海播的时候，我还在读初中，由于播放的时间在晚上的九点档，对学生来说实在太晚，所以我只间或看到几个镜头，对故事情节完全不明所以，只是在听同学讨论的时候记住了宋子祈和他的扮演者吕颂贤的名字，原因却是莫名地觉得这两个名字很好听。多年以后，翻看亚视的经典之作时，我才发觉自己当年的确是错过了一出好剧。
我一直认为，一出戏能被称为经典，并不在于它播出时取得的收视率，或者是演员阵容有多么强大，而是在于很多年以后，当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回头再看它时，依旧能够从中找到共鸣。一出好剧，它承载的不应该仅仅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更多的是对人的心灵及人类所共有的情感的刻画。外在的一切是多变的，而唯有人性的复杂却是古今皆然，在任何时代都可以找到共通之处。从这一点来说，《戏王之王》的表现可谓出众，个人认为远胜于戚其义在TVB时期的代表作《天地三部曲？。
这个故事说起来很复杂，但归根到底，主要围绕着乔刚、宋子祈和蒲俊展开。这三个人，在光影世界里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都渴望成为人生这出戏的主宰，于是不断地起落沉浮，不断地在这条路途上做出各自认为正确的选择，而他们的成败得失犹如一个寓言，令观剧的人各有感触，费尽思量。
先说蒲俊。
这个才华横溢，风流任性却又情深意重的浪子，是剧中备受瞩目的一个角色，他的悲剧在很多年以后依旧令观众唏嘘不已。这样的角色，是为江华度身定做，一直以来，我所看到的江华几乎都在扮演这一类的男子，倜傥英俊，有着谜一般的不安定气质却令女子不自觉地被吸引。这样的男子，他的一生定然精彩纷呈，充满魅力，然而也注定只能是一出悲剧。
从头到尾，他只是一个任性天真的孩子，总是在追求一些虚无的快乐，但其实他的任性完全是因为他的内心有一道无法填补的缺口。作为蒲家的私生子，他有着可以任意挥霍的财富，有着令人钦羡的外表和才华，但唯独他心里最渴望父亲的关怀和赞许，他从不曾拥有。乔刚说他天生是要做演员的，的确，他根本不需要去学习演戏，因为他原本就在不停地扮演一个纨绔子弟来吸引他父亲的目光，无论他的父亲给与他的是责骂还是蔑视，他只需要让父亲看到他的存在。这几乎是他前半生生存的唯一目标，无论是开始时的任性妄为还是以后在影坛大放异彩，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只是获得父亲一个赞赏的眼神，只是想要和父亲坐在一张桌子旁安静地吃一餐饭，但是就在他最接近目标的时候，他的父亲却突然去世，而他却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打击成为了蒲俊心中永远的缺口，他无法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一切，他只能够从其他人身上得到。
于是，他迷恋那种被万人追捧高高在上的感觉，这让他感到自己被重视，他不能忍受平淡的生活，即使在他的身边有着与他真心相爱的阿晴，他仍旧无法摆脱内心的空虚。李碧华说，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全世界都给了你青眼，但你最想他给你青眼的人，却偏偏给了你白眼，这句话或许能很好地诠释蒲俊的内心，解释他那么多荒唐任性的行为，因为他不可能再有机会获得父亲的垂青，而得不到的却永远都是最好的。这种心理的缺失，在他自己成为父亲以后，多少获得了弥补，成为人父以后，他终于开始明白和理解一个父亲的心境，了解到在父亲眼里，每一个孩子都是那么重要，他终于学会了珍惜眼前人，只可惜为时已晚。在他想要浪子回头的时候，阿晴却在乔刚处心积虑的游说下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从此，他的人生彻底沦入了空虚和堕落。多年以后，当他们重逢，想要重新开始平淡的生活，蒲俊却已经成为了乔刚的棋子，纵然想抽身，但他幼稚的反抗终究使他避免不了被害的结局。
蒲俊的人生，就是一场性格的悲剧，悲剧的元凶是乔刚，但又何尝不是蒲俊自己？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但也仅仅只能是一个演员，他的才华只能在别人既定的情节中展现，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他都缺乏自省意识，缺乏直面人生的勇气，于是不知不觉间就被人设计了人生，操控了命运。
从戏剧的角度来说，蒲俊是一个相当出色的人物，他的空虚和挣扎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而一个浪子对感情的真诚也会获得女性观众的青睐，但却仅仅限于电视剧。因为无论他多么爱阿晴，客观上他的确是一再地伤害了这个全心全意为他的女子，在剧集里，我们往往只看得见他被放大的深情，却无法看到一个孤身女子独自养活孩子的艰辛。对于生活来说，拥有爱情并不等于拥有幸福。

再说乔刚。
作为剧中的第一反派，乔刚这个角色引起我太多的感慨，剧中大多数人的悲剧由他一手造成，而他自己却又无时无刻不是深陷一场悲剧之中。
乔刚出场时，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从秦峰对他的态度和对往事的回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曾经是一个古道热肠，重情重义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演技出色的好演员。
然而现实却一次次把这个人逼向绝路，天生的丑陋长相令他的事业停滞不前，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出道的秦峰成为天皇巨星，自己却一直扮演着微不足道的角色；经济出现危机，常常需要秦峰接济，好容易得到了大奖，观众媒体的目光却一直围绕秦峰，终于可以演到主角，却不幸地受伤入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终使乔刚的心灵渐渐扭曲，逐渐变得心计深沉，不择手段。身边的人，统统成了他获得名利的工具，为了成功，他不惜出卖和利用任何人，甚至是一直在他身边支持和帮助他的楚君。他终于获得了一切，但却在到达最顶峰的时候，发病猝死。他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自己会输掉性命，而即使没有这样戏剧化的结局，众叛亲离的他，命运估计也会和被他害死的雷百川一样，等到身体衰弱，神智不再清明之时，被另一个乔刚之流所取代。机关算尽的乔刚终究还是一个失败者，而造成他的悲剧的又是什么？
记得故事开始的时候，有一个算命的老头对乔刚说他这一辈子时运不济，不能飞黄腾达，就算拥有了一切都不过是浮光掠影，水月镜花，似乎乔刚的悲剧是源于命运，但其实不然，乔刚的悲剧源于他的执念。
有人说，命运二字，命乃天定，但运却是靠自己争取的，但无论是命还是运，其实最重要的是要区分什么是自己应该争取的，什么是自己永远不可能争取到的。对于乔刚来说，他的容貌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天皇巨星，他作为一个演员所取得的成就永远不可能达到他的预期。上天没有给予他成功的先决条件，这是命，无法更改，纵使他再聪明，再有才华演技再精湛，他永远也成不了秦峰或者蒲俊那样颠倒众生的演员。这个道理，其实大多数人都会明白，但乔刚却不能接受，因为他太相信自己的才华，总是觉得怀才不遇，但其实他没有弄清楚的是，他所怀的才并不能使他在演员这个行当里大放异彩。正因为如此，在他遭遇挫折和冷遇的时候，思考问题就很容易有失偏颇，在一些极端情绪的刺激下，便容易走上歪路。他把自己的失败归罪于多年以来过于热心助人，从不会谋划算计，于是他毅然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原本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看到他在担任编剧和导演之后大放异彩，却不由得让人质疑一切问题还是出在他的心态。连雷百川都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的才华，难道他自己会不知道么？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始终不信自己会失败，因此一直想在演员的道路上走出一条金光大道，不愿意尝试换一条路走。这种心态，直接导致了他的悲剧，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公，总觉得所有人都是亏欠他的 ，因此他要报复，要掌控一切。
倘若他能够以平和的心态去看待一切，他就会把秦峰对他的照顾看作是对他往昔提携的感恩之举，他就会知道雷昭仪和楚君其实都是真心地关心他，那么他就会真正走出人生的困顿，并且在影坛大放异彩，然而可惜的是，他的心里最终只剩下了想要摧毁一切的茫然，当他猝然倒在空荡荡的戏院之中的时候，他的人生早已经陷入了绝望的空虚。

最后说说宋子祈。
一直觉得，在这出剧里，宋子祈才是真正的主角，这不仅仅是因为最后只有他取得成功，成为了戏王之王，还因为在这个人物身上所显现的比较正面的东西。很多人觉得这个角色很平淡，但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恐怕这样的人物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一个人要成功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不是良好的出身，不是聪明的头脑，而是健康的心态。世事多变，当我们努力向一个目标迈进的时候，往往会面对很多变数和挫败，我们无力改变现实，就只能让自己有最良好的心态。或许，宋子祈不如乔刚那样精于计算，但在这一点上却得天独厚。
这个角色一开始的身份设定其实很有深意，宋子祈出身于贫苦家庭，父亲在电影公司做道具师谋生，而宋子祈本人只是一个给戏院送菲林的小工。但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个有钱人，拥有过戏院，享受过奢华的生活，如今家道中落，原本应该怨天尤人。但是宋子祈的父亲却天性洒脱乐观，做演员不出头，做道具师傅也乐在其中。他的豁达或多或少影响了宋子祈，让他明白世事无常，非人力可以掌控，面对人生的起落假如无力改变就只能泰然处之。
因此，我们所看到的宋子祈，一直都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从头到尾，他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明白想要达到自己的理想并非一朝一夕，在没有机会的时候，他不会沮丧抱怨，在机遇面前也从不会急功近利，他顾及别人的感受但坚持自己的原则，事事全力以赴但能够看淡结果，他正直善良却从不强出头……如果说蒲俊是一个天生的演员，那么宋子祈则是一个天生的导演，他懂得在纷繁的俗世中保持心境澄明，从容行走，更懂得在起伏跌宕的人生中把握自己的命运。
当蒲俊凭《秦峰传》声名鹊起而自己仍然籍籍无名时，宋子祈纵然心中失落却依旧勉励自己继续努力；当他的声名盖过蒲俊的时候，他仍旧是片场最用心试镜的演员；当蒲俊对他心生嫌隙的时候，他毅然转向幕后；当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票房失败，他却能从失败中总结教训，打起精神重头来过；他会因为感谢雷氏的知遇之恩屡屡拒绝蒲杰对他的邀请，却会在看清乔刚的真面目之后，不惜损坏名誉，执导风月片也要脱离雷氏……看宋子祈一路走来，才发觉，其实一个人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宋子祈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而感情用事的人，无论面对多大的失败或者压力，他总是从从容容，以积极正面的态度去面对。纵然是最后明知对抗几乎是以卵击石，都不曾乱了阵脚，这种从容的姿态，只有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且有着坚定的信心的人才会拥有。
或许宋子祈唯一能让人诟病的是他对感情的态度，小曼和乔茵之间的摇摆和选择，很难为女性观众所接受。但尝试看事情的另一面，假如宋子祈没有娶乔茵，而是不顾一切地和小曼破镜重圆，结果又会如何呢？恐怕那个就不是宋子祈了。以宋子祈的性格，在感情上是属于很被动的，其实他当初接受小曼的理由和后来娶阿茵的理由是一样的，都是因为对方对自己很好，付出很多。宋子祈和小曼分手，看似是一时之气，但其实阿祈对小曼也未见得爱的有多深，他是比较理性的男子，不容易感情用事，但正因为如此，他的感情也不会过于炽烈。其实这段感情原本不是无法补救，但是小曼的性格与阿祈截然相反，她的冲动任性导致她迅速堕落，而阿祈忙于事业无暇抽身，于是这两个人终究分道扬镳。无论小曼是不是还爱着阿祈，这段感情关系早已经结束了，以此来指责阿祈的移情并不公平，况且，阿祈并没有移情。
其实对宋子祈这类人来说，责任是远重于爱情的，所以，从乔茵为了他背叛了乔刚开始，他就不可能抛下她。阿祈不爱乔茵，其实乔茵也是清楚的，所以在接受求婚的时候，乔茵问的是你会不会后悔而不是你爱不爱我。阿祈也曾经为这件事困扰过，他想给乔茵一个名分但是又怕自己忘不了小曼而对她不公平，最后是阿祈的爸爸解开了心结，他说难道你想两个都对不起？很多时候，我觉得宋父是一个真正有智慧的人，其实人生当中怎会事事如意，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做法。这一点，阿祈和乔茵都接受，但是小曼却不会接受。阿祈和小曼，其实更能说明，在爱情世界里，只有爱与不爱，但是在现实的婚姻生活中，最重要的是适不适合。我从未曾讨厌过乔茵，她绝对是一个贤内助，如果没有她，阿祈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功，而如果不是因为小曼身患绝症，而阿祈又恰好知道当年小曼暗中帮助他创业，他也不会做出超越常理的举动。
其实即使阿祈不爱小曼，一个人曾经这样帮你，现在她面临绝望，难道不应该去照顾她，劝慰她么？阿祈的行为并不是三心二意，只是一种想要弥补遗憾的心态，那么多年以后，才知道当时无疾而终的感情竟然曾经有过可以回头的机会，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波澜吧，而此时此刻，能够补救的却只是帮助她坚强地活下去，又有谁可以忍住不去做？但无论阿祈做了什么，终究他不会离开乔茵，这个男人，承诺过一生就不会缺了一日，其实很多时候，爱与不爱，并不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