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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历届新概念的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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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祝大家都杀进复赛。。


1楼2012-12-15 01:09回复
    后来毕业的时候我把我的CD送给了一位将要远走的同学,很轻松地把它双手递给他,以为自己再也用不到了,坦荡从容,毅然决然。上高中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再听音乐,很自得地过着一种淡泊宁静的生活,远离了耳机,耳朵里空荡荡的,有时候会有一种钝钝的错觉。后来开始疯狂地购置磁带,这种不可理喻的热情一直持续到高三忙碌得忘记了一切。2007年,我的十七岁。度过了十八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说不出缘由的别离,进入了足以让一个人铭记终生的高三。高三的每一天都似乎有冲锋号作背景音,在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会按时擦去自行车座上那一层薄薄的尘埃,坐直身子穿过一条条点缀着绚烂霓虹和巨幅广告牌的街道,在学校和住处之间来回往返。生活节奏快到几乎看不清自己的手脚,频繁的考试像翻来覆去的死。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关于这一切,我一定仍会有清晰的记忆,这是我少年时代最惊心动魄的一场磨砺,这是我最真实的高三生活。
      高三的这些日子里我过着最循规蹈矩的生活,我把自己埋在一座用书堆成的城堡里乖乖等大学这位王子披荆斩棘杀进来吻醒我带我去做他的王妃。有时候会花一中午的时间在网络上看一部电影,这是我最奢侈的休闲方式,毕竟,这一年,时间是多么有限任务是多么繁重所有人都心领神会不必多言。站在这凌厉的时光之流里,我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应该小心翼翼谨慎仔细。
      这一年我重新看了许多旧电影,其中有两部我最喜欢,《天空之城》和《风之谷》。宫崎骏作品思维的深远和场景的广阔给我带回了丧失已久的想象力,那种天马行空的演绎让我感觉自己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我终于意识到想象力对于一个人是多么的可贵,从梦想走现实,种种的种种会剥掉我们身上全部的棱角,唯有天真不灭的想象力,可以给我们留下希望,留下继续维系这一切的勇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朴树《colorfuldays》中的那一声“imagination”是那样的破裂而富有张力。
      纷繁错杂的时光交汇在高三这一点上,在人人都必须经历的这个路口,我望着镜中自己不断变得粗糙的脸,见证着自己的苍老。杜拉斯的话像遥远的谶语一样飘过我的耳畔:十八岁,我们已经老了。望着杜拉斯晚年的照片我的心中总会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我想到的是湄公河上那位与中国情人邂逅的十七岁少女已经垂垂老去。心中的恐惧蔓延出来浸入骨髓,我感到耳畔呼啸而过的已经不再是风,而是沧桑的时光。我真的也会这样老去吗?
      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畏惧成长,看到自己身上时间留下的痕迹我便难以平静,仿佛自己正在经历的成长是一场蓄意的谋杀。或许杜逊·奥斯汀说得对,时间仍在,真正飞逝的是我们,是那一颗颗曾经卓越而勇敢的心。
      2007年,我就这样站在长大之前的最后一寸光阴里,仰望并且追寻着自己生命中最有意义的生活。在每一处云朵投下的阴影里,在每一个俯首与仰望的瞬间,在每一次蹙眉与微笑的罅隙里,我遥想着自己尚未明朗的大学生活,眼神笃定,心如止水。
      在旧历的新年来临之前的片刻,在2008年已经展开的图卷前,我怀着对时光的虔诚回首,默默祈祷。我只愿这繁华的人生,这绚烂青春的一切,只如初见。


    4楼2012-12-15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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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灭》
      章文佳
      那天安佳对天然说,上海有一场烟花会,你会不会来看。18岁,安佳在学校里做优异的校刊主编,有一贯优等生的温和与隐藏着的为人所不知的气息。她有一张精致的脸与漂亮的外交手段,生活平静而完美,唯一不能让人了解的是那一手文字,反常的凄冷与淡漠。如果没有任何的意外,生命便如疼痛般亦可生生不息。我始终就是淡漠的人,她说。安佳记得小时候喜欢栀子花,那么欢喜,从集市上买来别在白色的衬衣上面,一路欢愉蹦跳笑容甜美。她记得外婆的笑容,记得她给她买的第一颗糖果,味道很特别,有一种甜腻的感觉在舌尖缠绕。多年以后的面容变得那么模糊,但是味道却一直留存下来。那个时候的安佳是一个高贵、美好的孩子,学习钢琴并且有一种天生的号召力,明亮的笑容一直让同龄的孩子无可比拟。小时候,她喜欢看焰火。
        (一)
        有时天然问她,你为什么不快乐,我对你不好吗。她抬头看着他,她觉得他是无辜的没有错误的,她的不快乐抑或是冷漠原本与他无关。我原本就是个冷漠的人,她笑着说,笑容甜美,如同10岁那年一样。她没有想要试图告诉他关于她的过去,曾经有过后来忘记了。有时候她很想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很寂寞的时候,希望被人拥抱,一下就好。但是每次想要张开嘴巴,眼泪就会涌出来,然后只好抬起头,让眼泪倒回去。说,天然,抱抱我好吗?轻声地请求。有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她打电话给他,他会轻轻在那边说我爱你,然后她的眼泪就这样轻轻地落了下来。
        喜欢一段音乐,取自电影《洛丽塔》,喜欢那个女孩子,那种纯粹的感情在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很久以前有人给她算过命,说她是个才华非凡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但是眼角有颗褐色的泪痣,手掌心的纹路过于的曲折,所以命会不太好。她一直不相信。那天她把他的手掌摊开,她说,天然啊你的手心纹路很顺畅啊,呵呵不像我,那么曲折,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拍拍她的头说,碰到我以后你会顺起来的,相信我。然后她笑开了,甜美的样子,那一刻她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很小很小的孩子,用单纯的承诺抵挡命运,安静的相信着这个人的爱,相信着这一刻的单纯与快乐。他给她买可爱多的时候,她说你是第一个给我买可爱多的人。他说,这有什么,要买的话以后要买宝马。然后她又笑,她知道他未曾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她的眼泪轻轻落下来,滴落在生命的第一个可爱多里。然后她记得那天他吻了她,非常温暖的感觉,轻轻地包围了漂泊了18年的生命。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就好像那些美丽的承诺和爱过自己的那些人最后总是不断的消失。然后她对他说,其实我是一个很寂寞的人,需要不断地被爱填补。或者因为爱的缺失所以每一刻都在恐惧中度过,如同一个已经被吃坏的胃,索求无度而且伤痕累累。然后她望着他,她说,承诺总是离生活那么远,给我承诺的人最后总是会消失。比如颜夕。颜夕。她说。他曾经给过我承诺。
        我曾经以为我会与他在一起,与给予我生命里的第一种温暖的人一起,然后我发现诺言总是销毁的轻易而且不留痕迹。以前有个电影叫做《玻璃之城》,黎明对舒淇说,怕什么,我总是会来娶你的。结果电影里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就毁了这个诺言,这种等待却没能消退,剩下的只是无止境地伤害。如果承诺不能被完全拥有,那么就只有绝望,宁可不要有希望也总好过希望后的绝望。
        (二)
        遇见颜夕是13岁的记忆。
        隐藏在意志里的某种不安全感和震慑的疼痛,层层叠叠,无可比拟的展延。
        她始终相信,有些事情,在第一个瞬间就已经被注定。
        那年的秋天,安佳记得。她记得,他的眼睛和他的笑容。
        他说,我叫谈颜夕。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用漂亮有曲折的粉笔字。她听见下面有女生惊讶的声音崇拜的声音。她见着他冷峻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骄傲的眼神。她始终相信,有些事情,在第一个瞬间就已经被注定。


      7楼2012-12-15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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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佳想起《那时花开》里笑容清亮邪气的朴树,想起电影里周迅无所适从的脸,说着朴树犹如一双孩童一样的眼睛。电影的开头,她嫁给他,在影像里晃动最初他们余留黑板的字迹。黑板四周覆盖灰尘,暗无天日。那部电影她没有再看下去,那一年她14岁。她只是知道电影里朴树叫做张扬,周迅叫做欢子。周迅穿着俗气的婚纱衬着漫天的雪景吻着笑容温和孩子气的朴树。她惊觉他有如朴树一样的气息,他有很长漆黑的头发,她一直看着他。
          那年他24岁。他让他们交的第一份作业,画的亦是心中的幻觉,一场无所顾忌的幻觉,用曲折的记忆,他要他们描述心中的他。她用2B的铅笔打着浓重的阴影,看着他从讲义台上走下来,临着窗朝外望去。他的脸非常非常的俊美,艺术家的气息浓重如同一重厚重2B的阴影,深刻明静。他的长发在风里飘。安佳忽然觉得有一种盛大的力量在张开,层层绽开,如花一般,将人掌控使人沉溺。
          她是孤独寡言沉默的女孩子,需要爱和拥抱。她用色彩来表达内心的深刻,白色的铅画纸上只有黑色。黑或者白,完全的光明或者沉溺的黑暗。她看见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用美术颜料上色,她一直看着,看着。所有。只有她的,除去黑白别无他色。颜夕走到她桌子旁边,她轻声疑问。谈老师……颜夕低头看她。是不是可以,不用颜料。她的声音如此微小。颜夕笑。可以。然后看着她桌角上35分的数学试卷。他说,你是叫许安佳么。他笑起来很好看,俊美而且有迷惑的气息。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但是安佳没有再说话,她低下头。请你喊我安佳。他的眼睛很明亮,深邃,像是湖水。安佳在画的背面写字,她写,送给我深邃的一束光芒。她写,我叫安佳,请你记住我。
          次日清晨,她走过颜夕的办公室。她透过阳光照射的玻璃窗,见着颜夕手中的画。她见着他手中的那张只有黑白两色的画。于是,她微笑。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她轻轻的贴着玻璃窗,阳光直直附在她脸上。衬着光亮,她轻轻说,谈老师。送给我深邃的一束光芒,一片深蓝深蓝的海洋……
          (三)
          天然,我大概是个不容易快乐的人,所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字,我的内心戏太重太深刻。那日,安佳对天然说。
          许天然是学校前任校刊主编,一直是才华横溢而且激烈的男孩子。有时候安佳不明白,为什么一生总是为激烈的才子着迷。颜夕亦是如此,大抵也是天意。因为激烈与部长起争议随即被调职处置,一切由许安佳接位,这个年轻聪慧漂亮的女孩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任何的认证及投票,直接接位。然而她爱他,她愿意用放弃主编职位的代价来爱他,尽管那时她已作出成绩,是学校的熠熠明星。登上报纸封面,在校园里被人撞到索求签名,很得下属的心并且是校刊四年来的最佳主编,推荐去报社实习。她的笑容那么甜美,仿若10岁那年。
          她记得她看见许天然的第一眼,他的才华令她折服,那番光景让她为之着迷。安佳说服新来的部长及学校领导,同意他回校刊做首发式的司仪,和她一起主持校刊的年度首发式。那时学生会多少已有人猜疑他们的关系,她亦不回避且直言不讳。直到首发式上她把所有的台词给他把所有的光芒聚焦在他一人身上,做他的陪衬,她甘愿地在旁微笑。如她所愿,他的口才和智慧令在场的学生会部长及领导一一折服,她确信那一刻她的笑容是真实存在的。随后的颁奖礼上,他为她颁授最佳主编,奖品是一顶皇冠,插在她发迹的瞬间他忽然问,安佳漂亮吗?像不像一个公主?全场静了许久并渐渐都有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一场首发式空前的成功,校刊成为学校当红,她亦如此。更多的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放学,她等在他们班级的门口,有时是三个小时有时是四个小时,为的只是等待他放学一起回家。被他拥抱的感觉,一种恒定的期待。因为当红又上过报纸封面于是被人知晓,有时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但是她无所谓。她听音乐写字打发时间,有时需要开会便把时间控制在他放学前。由于工作成绩优异,出乎意料的,学校领导并未反对他们的恋爱,偶尔遇到,彼此还小小得开他们玩笑。有时候她问他,我们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毕业,她说不想做主编了,不想开会了,不想再演戏了,想要一直看见他。


        8楼2012-12-15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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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然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那边轻轻地喊,安佳,我想你了。安佳,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然后她发现她的手机停掉了,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调,她说,天然,你好吗。在做什么。我很想念你。我怕你不要我了。他在电话里笑了,傻孩子,你为什么总是不自信?我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的。然后安佳无法抑制自己,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天然,抱抱我,好吗。请求你抱抱我。
            可是。天然,离你娶我的两年,究竟还有多远。


          11楼2012-12-15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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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
            李超
            舞池已经空落,音乐戛然而止,空气中只有微微凛冽的冷,扑打在脸上,感觉刺痛。睁不开眼。
              她在他的注视中,缓缓披上外套,将双手伸入袖口。镇定自若。她并没有表明她有逃离的想法,没有征兆,他也没有察觉。然后,她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仿佛告别,掉过头,如一只动作呆板而又优雅的小鹿,在一瞬间,迅速慌张地跑出舞厅,穿越一段五光十色投在地板上明灭虚无的光影,步伐趔趄。
              城市已经开始下雪,白茫茫一片,厚实而干涩的雪花,铺陈在脚面。仿佛一块洁净地毯。可以在上面奔跑。肆意跳跃,肆无忌惮,她拎着包,冲出灯光迷离的烟雾地,逃离一般。她要一个人远走高飞,无拘无束。她跳着,跑着,胸腔吸入一阵沁人寒冷的空气,第一口吸入这样冰冷的空气,还不能适应,睁不开眼。她呼出白色的雾气,凝结在眼前,视野里一片洁净,无边无际,雪花飘进她敞开的领口,很快消融,皮肤瞬间感受到雨水覆盖,铺天盖地的气势汹涌,一小块,一小块的硬结。
              城市是白的,路面是白的,高楼大厦也是白色。北风呼啸而过的树木也只是刺目的苍白,四周没有声音,寂静如同海洋。满世界的苍白苍老沧桑。枯萎的树枝,满地枝丫,一地狼藉。显得既随意又无辜。还来不及生长,便迅速凋谢的花朵。花蕾埋在雪地里,露出夭折的枯萎花瓣。
              她本来以为,他会在身后叫住她,让她不要走。会奔跑。跟在她身后,张开双手,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鸟,和她一起穿越一个又一个灯火阑珊的街口。穿越一个又一个意兴阑珊的夜归人。跟随她远走高飞。离开喧扰,离开叫嚣。心意执着。或者追出来,在她身后,用尽全力叫喊,喊着,别走,别走。那样也许她会留下来,转过身,投怀送抱,倒在他的怀中,承认自己懦弱,还会哭泣。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以为是,一切都是假象,是她的幻觉。她以为会发生,却并没有发生的事。
              在路面上跑,胸腔呼出的雾气,暖洋洋地打在面前,遮挡住视线。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大脑控制着双腿,发出简单直接的指示,跑,不停地跑。
              人群,面无表情,行色匆忙的蝼蚁,从身边快速划过。高楼大厦,不断发出尖叫的汽车,树木,洋洋洒洒的雪花,在寂静中,离她那么远,是谁被抛弃?是她的步伐太过快速,还是他们太过匆忙,他们稍纵即逝,如此唐突。她跳动的大脑,没有给出回答。双腿依旧运动着,肌肉鲜活,生机勃勃,呼吸急促,要跌碎一般的冲撞感。后来她终于忍受不住,蹲下来呕吐。她站在街边,一棵也许即将就要死去的光秃树木下,不可控制地呕吐。身体前倾,披头散发,脖子不断感受雪水融化,渗透,毫无气力。她没有力气站起来,扶着树木,只是短暂的蹲着,不去看呕吐物,别着脸。但她站不起来,快速的奔跑,让她原本麻木的神经忽然运动,没有过度。垂死挣扎到生机勃勃,毕竟需要一段适应过程,她显然没有准备,跳过那段不能忽略的过程,直接抵达,带来的结果,只能是这样。
              她没有看呕吐物,而是看着雪,目光自上而下,延展出去,顺着雪路,一路扫射。
              月光惨白,或者暗淡,没有云,让人感觉它虚弱无力,却充满霸气,这霸道的月光,在一个瞬间,闪耀进她的视线,在她的瞳孔,留下一个圆形光圈,非常明亮。她并未察觉到光线的到来,瞳孔只感一阵刺痛,继而柔和舒缓,仿佛触摸了一面冰冷湖水,波光潋滟,初摸刺骨,习惯后,也不过如此。
              她不知自己要去哪,要干什么,脑中该死的空白,让她懊恼,甚至怨恨。也许可以什么都不想,也许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坐在雪地上,靠着那棵树,站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但是,她太冷,一身潮湿的汗水,在并不暖和的外套下,慢慢被冬天的寒气侵蚀。她想要走,尽管这里宁静美好。是她想要的美好和谐。但是一定要走,否则人会僵硬,最后变成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雪人。


            12楼2012-12-15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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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看她,目光不知道落在哪,也没有安慰她。他让她哭。他们身后,面前,头顶,依旧是瓢泼大雪,漫无边际,月光夹杂,清冷幽暗,密密麻麻地笼罩着两个穿着都不保暖,随时会冻死的一男一女身上。依旧一片死寂,他们都听不见声音。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他说:“我在等一个人。你也许会觉得我是个乞丐或者疯子,是吗?”
                她擦着眼泪问:“你在等谁?”她不想说出,“是的,我觉得你这样的装束,不是疯子就是乞丐,或者流氓,社会地层的败类渣滓。”
                他没有回答,等她哭完。她渐渐在沉默中,哭泣。后来累了,眼泪没了。她放下双手,露出绯红的脸颊,那里因为哭,反而加快了血液流动,现在身上感觉暖和了一点,也不那么冷。
                他说:“每年冬天我都来,只在晚上,坐在这里。”
                她说:“一直穿这件衣服吗?不冷吗?”
                他说:“一直是这件衣服,我等了好多年,每年冬天城市都会下雪,鹅毛大雪,天寒地冻。那么冷的天气,我以为自己会死。每一次又都安然无恙。也许就是因为等,心中有了期盼,希望看见等待换回的结果,才让我一次次在雪地中活下来,也感觉不到冷了。”
                她抬头,看了眼,夜幕中落下的白色雪花。月光铺成一条路,没有星辰。
                然后她低下头。她说:“我小时候,一直被当成嘲笑和漫骂的对象,谁都蔑视我的存在,对我白眼。把我当成外星生物。他们观看我,像是在看一只闯入人类生活的大猩猩,惊奇,惊讶,好奇,惧怕。面对周遭的灼热目光,不知所措的野兽,徒劳的奔逃,始终被关注和追踪,以为逃进森林就能获得安全和自由,其实,根本是无知无觉。他们一边看热闹似的围观我,一边带有戒备之心对我抱有恶意。”
                他说:“我等了好多年,等了好久,久到已经忘记时间,那么虔诚。但有时,比如现在,我忽然又不知道我到底是在等什么?等着谁?等一个结果尘埃落定,还是等一个人出现。我总是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一些特定的时刻,比如现在。我茫然没有头绪。”
                他的声音一再低下去,仿佛自卑。表情一定痛苦不堪。她没有看见他扭曲的脸,否则,又会哭泣。
                “我的母亲遭遇奸杀,我亲眼目睹歹徒对母亲施暴,但是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我那时才十岁,你能指望一个十岁的女孩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做些什么呢。我努力过了,我尝试过救援,求助,在屋外屏气,尽量轻声寻求路人的帮助,我喊过了,尽管不那么响亮,汗流浃背,我抓着路人的衣服,恳求他们报警,或者进入房间,走近那间罪恶的房间,靠近也行。但没有人相信一个孩子的话,或者他们相信了,但不敢走近。我的手被他们用力掰开,他们非常粗鲁无礼,还对我白眼,认为我是个疯子。我的手被弄得很疼。”
                她原本是在说着这样的话,好像是在对自己进行辩护。又低下头,声音激动起来,带着不可控制的悲伤。
                她说:“我很后悔,懊悔。恨不得杀死自己。如果当时我能冲进去,拿一块砖头,朝他的脑门砸过去去,也许母亲就不会死。我是罪人,永远不会被宽恕。好了,很好,我得到了报应。我被人们嘲笑谩骂,侮辱轻视。永无止境。他们都知道我是罪人,受人诅咒。应该去死。”她的肩膀剧烈抖动,情绪得不到安抚,只能再一次崩溃。掩着脸。她被又一次孤立,孤立在回忆之门。没人伸出援手。她将独自死在回忆里。她的身体微微瑟缩,察觉到寒冷,感觉无助。身上落满洁净干燥的雪花,厚厚的一层,铺在她不可控制的抖动着的肩膀,大腿,脚,鞋面和手指。晶莹剔透。
                “我进了精神病医院,在那里进行强迫治疗。吃药打针,没完没了。那些药被护士强迫灌进我的嘴巴,让药片在我的胃中消化分解。那些白色小药片,越吃只会越恍惚,恍惚到连一切都不会再察觉,有没有吃过午饭,去了几次厕所,这些问题都被我忽略,甚至遗忘。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迟钝,这和精神崩溃没有任何差别,就是疯子,在我看来。”他说。


              14楼2012-12-15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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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你写的么?真好。


                18楼2012-12-22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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