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如果
春天的大风将不知谁家挂晒的床褥吹得飒飒作响。
韩说坐在田埂边上,看着四个角被鼓动的噗拉噗拉好像要飞走一样的布衾,又抬起手看看自己宽大的衣袖,最后再看向天边一会汇集一会散去的流云。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
韩说努力的回想从第一次见到那人起时的所有光景。
昨日自己束发,摆了简单的家宴,居高的君王居然屈尊来了,不仅来了,还摒弃护卫,如同家人那般团膝而坐,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临走时赏赐的玉佩挂在腰间不断有温香扑鼻。
十二岁时候,那人登基,从森森高墙内传来的钟鸣鼓掣之声震的人耳膜发疼。哥哥比讨了新媳妇还高兴的目光灼灼。然后那人的龙撵停在了弓高侯的府邸,引来咂雀声一片。站在庭间行礼,三拜九叩后抬眼望去,绣于亮黑袍服上的明黄飞龙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八岁时缠着哥哥跟进了太子宫,太傅在前礼教声朗朗,三个孩子在后嬉笑一团。结果哥哥挨了戒尺,刘彻紧握着哥哥的手眼泪汪汪。那时好像心里有点泛酸,是为了哥哥红肿的手心,还是刘彻 紧张难过的苦瓜样,到现在也没有弄个明白。
或许是在更早,四岁那年的夏天。祖父给了哥俩一袋迎春花的种子,哥哥又分了一半给刘彻,自己就看见皇帝家的太子和哥哥两个人头挨着头,如同小狗藏骨头一样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米粒似的种子藏进黝黑的小坑内,再小心翼翼的盖土、浇水。努力挤进两人之间,三个脑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太子哥哥用泥巴涂了嫣哥哥的鼻子,嫣哥哥拧了太子哥哥的耳朵,太子哥哥挠了自己的痒痒,嫣哥哥一翻身压倒了皇帝家的哥哥……
冬末的时候,迎春花长得比自己还高,沿着墙角开出鹅黄的花。然后下了一场大雪,太子哥哥急吼吼从撵轿中跑来,脱了身上的棉袄就要盖在花枝上,急得小内侍们搓手打转,嫣哥哥却是笑弯了腰,直骂“笨小猪!笨小猪!”。 “小猪……”,自己拉着嫣哥哥的衣服据摆,也默默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