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锅盖的死宅吧 关注:72贴子:4,728

回复:(瓶邪架空)石头记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空军疗养院就在杨公堤,属于西湖风景区,景色如画而且环境清幽。胖子对门口的哨兵说了个房号,吴邪的金杯就畅行无阻地开了进去。里面的客房虽然陈设旧了一些,但是比起外面四星级酒店的商务套房也不遑多让。
胖子一进门就从衣柜里拖出一个巨大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堆东西。
吴邪凑上去看了看,有几件品相不错的瓷器,一套玉石镇纸和笔山,还有一套面料不错但看不出样式的衣服。
他展开那套衣服对胖子笑道:“胖子,本来我还想夸你长进了,这次拿来的几件玩意儿都还不错,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你又从哪儿抖搂出来这么套家丁服?我三叔还没打算给伙计换制服呢。”
胖子立刻就急了眼:“少他娘的胡说,这可是胖爷从一个老头手里花大价钱收来的,他当年是京城里的红卫兵头儿,进出过不少好地方,抄过不少‘四旧’,这东西怎样也得是个古董。”
吴邪把那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摇头道:“面料不错,但怎么看都是近代的,最多算到民国,肯定值不了什么钱。”
胖子虽然也在这个行当里混饭吃,但论学问和专业素养到底比不了吴邪,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泄气:“那这件先放着,你帮我看看另外几样。”
吴邪放下衣服,仔细端详那些玉器和瓷器,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和胖子讲起价来。

接下来两天胖子都没有出现,听说是吴三省终于放下手头的活计有空招待他了。他带来的那几件玩意儿价值不菲,就算是吴三省也一时没办法把所有钱都划到他账上,最近又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杭州处处桃红柳绿风光无限,胖子就干脆住了下来,全当放假旅游。

到了第三天,吴邪在店里又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平日里总是红光满面的胖子变得形容憔悴,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胖爷,您这是……被人给煮啦?”
胖子无精打采地摆手:“老子没精神跟你贫嘴,天真,我这次八成是撞了邪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看。”
吴邪连忙把他让进店里,给他泡了杯龙井新茶:“到底是怎么了?”
胖子一口气喝干茶水,一五一十地把这两天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吴邪和张起灵去看过他带来的那些东西的当天晚上,胖子住的客房就发生了怪事。睡觉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套间里有人在叹气,还有悉悉索索好像人在换衣服的声音,开始他以为是房子隔音不好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可仔细听听确实是在自己这屋没错,他出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胖子也算是胆儿大的,当时并没有在意。但是第二天晚上还是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而且越发明显,他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到了第三天,吴三省招待他吃晚饭,喝酒喝到很晚,胖子喝得有点过量,迷迷瞪瞪回到客房,刚打开门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衣柜的穿衣镜前,身上就穿着他收来的那套衣服,还像唱戏的一样勾了脸。胖子顿时酒都被吓醒了,大喝一声,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只剩下衣服从空中掉落。被吓呆了的胖子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走到屋里一看,本来应该放在衣柜里的那套衣服就散落在穿衣镜前,好像刚刚从什么人身上脱下来一样。
说到这儿,胖子似乎又看到了那诡异的场景,夹着烟的手都有些发抖:“天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撞了鬼了?”



21楼2012-12-12 20:47
回复
    吴邪拍拍他的肩膀:“有鬼也没事,冤有头债有主,你没害他他自然也不会害你。按照你说的情形,八成就是那套衣服有问题,我先陪你回去把它拿过来看看。”
    胖子猛点头:“行,反正再留着我也甭想过好日子了,就先搁你这儿吧。”
    吴邪转头叫张起灵:“小哥,你先在店里看着,我陪胖子走一趟。”
    正在柜台后面望天发呆的张起灵立刻把视线转过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们就去拿趟东西。”
    “一起去。”
    “你……”吴邪一愣,心说这小子怎么还这么犟,转念又想到上次黑金古刀的事儿,在他三叔的那间妖宅里当自己害怕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按在肩上的双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从那以后他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看到这个人就会莫名觉得安心,“算了,关店,一起去。”
    “嗯。”张起灵点头,伸手去拉卷闸门。
    又到了空军疗养院,还没走到客房胖子就开始犯嘀咕:“天真啊,一般鬼不会在白天出现吧?”
    吴邪不耐烦地推他:“好歹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就这么胆儿小?”
    “我不是担心吓着这小哥么。”胖子一边嘟囔,一边掏了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不光是胖子和吴邪,就连张起灵也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只见外间套房里站了个人,身上穿着胖子收来的那套衣服,脸上涂着戏曲油彩,手上拎了根哨棒,正横眉瞪目地看着他们。只一瞬间,那人忽然动了,他先是将哨棒一横,左手放在耳边摆了个听的动作,随后手腕一翻,将哨棒转了数圈,舞得煞是好看。接着他往后退开一步,双手持棒前后挥了数下,把一根哨棒耍得虎虎生风,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一般。当他竖起哨棒转了几圈之后,貌似那看不见的敌人进行了一次有效的攻击,哨棒脱手,他立刻矮下身子躲避,又经过一番辗转腾挪,他右手向下虚按了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左手握拳重重向下擂了两次,抬头亮了个相,又埋头落下一记重拳。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那人起身走向窗边,穿过墙壁和玻璃,不见了。
    门外三人完全被惊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起灵最先回过神来,飞快地跑到窗边往外看。胖子和吴邪也跟着进入,胖子直奔衣柜,猛地拉开柜门一看,那套衣服还好好地挂在里面,完好无损。
    “天真,这……这……这鬼究竟是要干嘛啊?”
    吴邪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看他刚才那动作,好像也不是真要打人,而是……在表演?”
    胖子摸了摸下巴,一拍大腿:“肯定是戏子没错,还他妈勾着脸呢,咱们找个懂行的票友问问不就结了。”
    “也对,”吴邪点头,“没准儿还是什么名角儿,不然这衣服也不会当古董拿出来卖。”
    “既然这样,杭州是小天真你的地盘,接下来就由你负责。”
    吴邪迅速思考了一下,在杭州他认识的戏迷到也有几个,但是江南一带流行的是越剧,看刚才那人的身段动作,到像是京剧或昆曲中的武生,而在他身边的京剧戏迷,只有书店的老钱。
    “带上东西,回店里,我想到问谁了。”


    22楼2012-12-12 20:47
    回复

      捧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衣服的面料,老钱不住点头:“好啊好啊,好一套武生行头。瞧瞧这缝边、这褶子,用的可是金丝银线,就这种材质、这手工,当红的老生小旦都未必能有。”
      胖子有些不耐烦,一把把那衣服捞了过来:“你都夸了半天了,究竟能不能看出这衣服的出处啊?”
      老钱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刚才你们说他穿着这衣服做了套动作,能比划一下到底是什么动作吗?”
      胖子扭头去看吴邪,吴邪伸手比划了两下,到底不成个样子,就去看张起灵。
      张起灵正在专心致志地和天花板交流,发觉吴邪看他,转过脸来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表情,也不知是觉得为难还是局促。
      “小哥,你记住了没?记住了就比划两下给老钱看看呗。”
      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张起灵后退两步,垫步拧腰闪躲几下,右手向下虚按,左手握拳向下方挥了三次,到是把那套动作学了个十之七八。
      老钱顿时双眼放光:“哟,这是武松打虎啊,你们在哪儿看到的?”
      “杨公堤,空军疗养院。”
      “这就对了,”老钱一拍手,“空军疗养院对面是盖叫天墓,这位爷号称‘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最拿手的一出就是《武松打虎》。”
      吴邪立刻眉眼带笑地看着胖子:“不错啊,在21世纪还能让上个世纪的人民艺术家专程给你表演,胖子你赚大发了。”
      胖子一听就怒了,扯着衣服要往外走:“谁他娘的想看了,老子这就找个地方把这破衣服烧了,省得半夜三更睡不好觉。”
      “别价别价,”老钱慌忙拦他,“您不要也别烧啊,卖给我成不?您开个价。”
      “这是老子花大价钱收来的,你想买行啊,三万,不二价。”
      “这……”
      吴邪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胖子你也积点儿德吧,就算真是盖叫天还魂,人家也没害你,何苦烧了它。老钱要真想买你也给人开个实价,到底也是帮你解决麻烦不是?”一面说,一面从胖子手里夺了衣服递给老钱,“给,老钱你仔细看看再决定买不买吧。”
      老钱喜滋滋地捧着衣服研究去了。
      胖子苦着一张脸问道:“天真,你说我要把这衣服处理了是不是就没事了,这事儿虽然不要命,但它闹腾人啊。”
      吴邪摇头:“我也不知道,一般来说鬼魂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除非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就是有怨气不散。听说盖叫天在文革的时候受了不少迫害,腿都被打断了,最后也算是晚景凄凉,万一……”
      胖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吴你可别吓我,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又没迫害过他,他就算找人索命论不到我啊。”
      吴邪“扑哧”一声笑了,伸出胳膊去捅他:“我就这么一说,瞧把你吓得。”
      闲扯了几句,老钱又抱着那套衣服走了过来,翻出衣服的里子递到吴邪面前:“小吴你看看,这衣服里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
      


      23楼2012-12-12 20:49
      回复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钱的脸色很难看,容颜憔悴,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好几岁。

        吴邪低着头听他说完,心里居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干笑两声扭过头,没话找话地问张起灵:“小哥,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张起灵的视线依旧胶着在天花板上,好像从那里面能看出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万户侯……适才老钱说的那一大套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吴邪又一次被他的沉默击败,抓了抓头发对老钱说道:“你确定那些摊子别人都没看见吗?”
        “确定,隔天我问过那几位老友,也有人和我一样是从财神庙那边上山的,他们什么都没见到。”
        “那你下山的时候看见了吗?”
        “没有,当时我以为是他们收摊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吴邪端过茶杯喝了两口,没有说话。
        老钱都快哭了:“小吴,这几天能问的我都问过,连12345市长热线我都打了,再三跟他们确认在城隍山上没设这么个摊子,接线员都快把我当神经病了。”
        吴邪险险喷出一口茶,咳了两声,正色道:“这样看来,你八成是进了鬼市,吃了一碗鬼馄饨。”
        “啊?”老钱心一惊手一颤,差点把紫砂茶壶摔到地上,“那,那我不是死定了?”
        “不会,”吴邪摇头,“他只是托梦要馄饨钱,又没说要索命,你只要把钱给他就行了。”
        “我已经给过钱了啊……”
        “拜托,你给的是人民币啊,鬼应该不认识人民币吧。”
        “那该怎么办?给冥钞?”
        吴邪挠挠下巴想了想:“可以试试,你找个纸扎铺子去买些冥币来,咱们明天一早去城隍山烧了它,也许就没事了。”
        老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可再不敢去城隍山了,小吴要不你帮人帮到底,替我跑一趟吧。”
        吴邪“啧”了一声,又看了张起灵一眼,见他还是看着天花板不说话,叹了口气:“好吧,上次那套戏服的事情多亏你才能解决,又是街坊邻居,我就帮你跑这一趟。不过冥币得你自己去买啊,我闻不惯纸扎铺子里的烟火味儿。”
        “行,行。”老钱满口答应。
        事情敲定,吴邪拉了张起灵往外走,刚走出书店的门,吴邪就忍不住了:“小哥啊,你看你也是,我到哪儿你都要跟着,可又光发呆不说话,这有什么意思呢?”
        张起灵站住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依然无言。
        吴邪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回神了!”
        手腕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掌握住,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吴邪……”
        他叫他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低沉清澈几乎没有起伏的声线念着这两个字,却让吴邪没来由地一阵心跳加速。
        “干,干嘛?”
        “跟你在一起,我的心情才会平静。”
        “啊?”
        吴邪愣住了,他万没想到张起灵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却饱含了他以为不会在这个人身上出现的感情色彩。这算是什么?表白?一个大男人向另一个大男人表白?还是这么个七情不上面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开什么国际玩笑。
        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张起灵低下头,闷闷地又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自从遇见你,我就感觉内心的焦虑逐渐淡去,好像过去的记忆和要找的东西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吴邪无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空,心说不会要落红雨吧,平时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油瓶居然对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而且内容还是如此……暧昧。
        见他还是愣在那里不做声,张起灵似乎有些失望,放开他的手腕自顾自地往前走,初夏的阳光落在他背上,拖出一条寂寥的影子。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颤,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身体已经自发自动地追了上去,伸手一勾勾住了那人的肩膀。张起灵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却没有挣扎,任由他这么勾着,俩人像一对哥俩好的朋友那样在人来人往的巷子里往前走。
        “你想起来要找什么了?”
        “没有。”
        “为什么不继续去找?”
        “……”
        “你看,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开这么个小店,偶尔帮我三叔做点生意,吃穿不愁,这样也就够了。说实话你在我这儿当伙计那是屈才,但是既然你觉得很好,我也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好。想不起来的事情不去想也罢,像这样过一天算一天,没准儿一不小心就天荒地老了。”
        张起灵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嗯。”


        28楼2012-12-12 20:53
        收起回复

          老钱办事的效率很高,下午就拿了一堆东西送到文具店里,有一大捆印着“冥都银行”面额以亿计算的粉红色冥钞,有用线穿起来的一提纸元宝,还有一堆不知道多少数量的黄纸钱。几个来买文具的女学生也暂时把注意力从张起灵身上转移过来,盯着这堆东西捂着嘴笑。
          吴邪对纸元宝和黄纸钱没什么意见,抖着那一大捆冥钞问老钱:“你觉得这玩意儿靠谱吗?”
          老钱苦着一张脸道:“我哪儿知道他们认什么钱,反正纸扎铺子里能买的我都买了,你把这些都烧了,总有一样是对的,这不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嘛。”
          “这面值也太吓人了吧?”吴邪抽出一张来横过来竖过去地看,“照这么个烧法,阴间还不知道要通货膨胀得怎样呢。”
          “是啊,没准儿那边一碗馄饨钱就够把我砸死。小吴,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可千万帮我解决了啊,最近每天晚上都梦到那小贩,我已经好几宿没睡个囫囵觉了。”
          吴邪把那一堆东西扫到一个袋子里,冲着老钱点头:“行,我就帮你跑这一趟,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老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吴邪就拖着张起灵上路了。那人明显还没有睡醒,一路上都靠着破金杯的车窗打瞌睡,颠簸的时候脑袋磕在玻璃上砰砰作响。吴邪看不下去,随手抽出那叠“冥都银行”,趁着等红灯的功夫给他塞到边上垫着。
          把车停在清河坊步行街,吴邪摇醒张起灵,拎了那一袋东西上山。
          沿着石阶走过财神庙,转了两个弯,吴邪忽然发觉不知何时通透的山道上弥漫起一片白雾,将城隍山上的绿树褐石掩映其间,就连即将初升的朝阳也看不见了。和张起灵一起又往上走了几步,雾气愈发浓重,就连呼吸之间都可以感受到湿嗒嗒的水汽。大约是觉得天气难受,张起灵翻过外套上的帽子戴了起来。
          就在他们即将来到老钱遇鬼的大道之时,浓重的雾气却开始消散,一阵小商小贩的吆喝叫卖声顺着微醺的晨风飘了过来。
          吴邪心念一动,转头去看张起灵:“不会吧,咱们也遇上了?”
          张起灵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走到吴邪前面,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掩在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来处走去。
          略微有些弧度的山坡上,靠着一排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一溜古色古香的早餐摊点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那个别致的馄饨挑子。
          张起灵回头去看吴邪,吴邪面色严肃地冲他点点头。于是两人走到馄饨挑子旁边,在长条凳子上坐下。
          “两位是要吃食还是歇脚?”那小贩神色如常地招呼,手里还在一刻不停地包着馄饨。
          吴邪看了看他,见那人相貌平平,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正常地就好像普通小吃摊上的小商贩一样。
          沉吟片刻,吴邪把那包东西放到桌子上,对他说道:“前几天我有一个朋友在你这里吃了两碗馄饨没给钱,今天我是来替他还钱的。”
          那小贩去根本不去看那些东西,低着头说了一句:“惠盛十文,小本经营,不收钱钞。”
          吴邪呆了片刻,想了想,从袋子里翻出那提纸元宝,认认真真数了十个,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就点。
          


          29楼2012-12-12 20:56
          回复
            小贩见状大惊,转身护住炉子上的瓦罐叫道:“客官你这是做什么?仔细灰进了我的汤水。”
            吴邪把手里点着的元宝扔到地上,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难道不是这个?”然后他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叠黄纸钱,凑到打火机上作势要点。
            那小贩似乎明白过来了,面带怒意对他们说道:“这位人客莫不是专程来消遣小人的?”
            吴邪愕然:“纸钱元宝都不行,难道你们还真收这个?”说着话,他从袋子把那叠“冥都银行”拿出来,在小贩面前抖了抖。
            小贩怒气更盛:“二位人客也好,前日那位老丈也好,都是衣冠济楚不似市井无赖之徒,为何拿这纸钱冥钞来消遣小人?我家小本经营,这钱断是要给的,若再如此,小人便要告官,到时差役上门,便不是日前的景象了。”
            “这……”吴邪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小贩又高声嚷了起来。
            “列位街坊且看,这事好无道理。前日那老儿赖着我的馄饨钱不说,今日又差两个魂魄不全的新鬼来此闹事,这次定不能让他们轻易走脱。”说着他就绕过馄饨摊要来拉扯吴邪,周围的诸色人等也渐渐聚了过来。
            他的手刚伸出去,还未碰触到吴邪的衣襟,张起灵已经站了起来,出手如电握住那小贩的手腕,指上发力捏得他痛呼一声。
            那小贩转向张起灵正要发怒,又忽然神情大变,惊呼道:“你,你是……”
            张起灵还是握着他的手腕一动不动,目光森然。
            只一眨眼的功夫,小贩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恭敬的表情,垂首说道:“不知仙人在此,有失礼数,万望见谅。”
            周围聚拢过来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喧嚣,闹哄哄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吴邪赶紧问那小贩:“我和我的朋友不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这件事该怎么解决,你给个说法吧。”
            那小贩看了看张起灵,说道:“看在仙人面上,今日之事且不与你追究,只把我那两碗馄饨钱结清便罢,铜钱碎银皆可,只是别再拿那纸钱糊弄小人了。”
            吴邪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样总算有了个方向。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天色已晚,该收摊了。”
            电光火石间,一束晨光穿透薄雾,面前的小摊、商贩和雾气瞬间蒸发,消失得干干净净。
            吴邪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什么:“小哥,为什么他管你叫仙人,而说我是新鬼?”
            “不知道。”张起灵脱下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仍旧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


            30楼2012-12-12 20:56
            回复
              回到书店,老钱立刻神情紧张地拉住吴邪问长问短,吴邪把早上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又补充道:“看来那鬼市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他们要收的是真钱。”
              老钱闻言郁闷道:“我给的也不是假钱啊……”
              吴邪一手抚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他们要的是铜钱、碎银,是古代的货币,不是人民币啊。”
              “哦!”老钱恍然大悟,瞬间又垮下脸来,“可我一卖书的,要到那儿去找铜钱和碎银?”
              “这个简单,我三叔就是作古董生意的,铜钱有的是,我去问他要几个就行。”
              “可是……价钱……”
              “没事儿,”吴邪摆摆手,“普通的铜钱不值什么,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别操心了。”
              “真是多谢了,这事儿了结以后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吧,东道我出,地点你们定。”
              吴邪扭头又去看张起灵:“小哥,你想吃什么?”
              这次张起灵居然没有忽略他的问题,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天,蹦出一句:“八宝鱼头王。”
              吴邪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灿烂:“不容易啊,你也有喜欢吃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没味觉呢。”
              张起灵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竟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来。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吴三省一听他大侄子要铜钱,立刻就差人送了一串过来,连理由都没问。吴邪仔细一看不由失笑,那串铜钱用铁丝串着,各个朝代的都有,但大多都是清朝的,稀里哗啦足有近百个。
              再次上城隍山,吴邪依然起了个大早,在清晨朝阳未升的时候爬山。这次没了上次的紧张情绪,他到有了几分游山玩水的兴致,一路上嘴巴不停地和张起灵说着河坊街、城隍山、财神庙,情状酷似野导游。张起灵既不说话也不阻止,只是安静地听着,埋头爬山。
              浓雾起来的时候两人已到了那鬼市街口,吴邪拉着张起灵大模大样地走过去在馄饨摊上坐下,二郎腿一跷,盯着那小贩。
              谁知那小贩根本不搭理他,而是转身向张起灵抱拳行礼:“仙人驾到,有失远迎。”
              吴邪心里不痛快,问道:“为什么他是仙人?”
              那小贩头也不抬:“你们同进同出,如此亲厚,何故又来问我?”说完就去包馄饨,再不理他了。
              吴邪讨了个没趣,只得摸出十个铜钱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朋友的馄饨钱,以后别再去找他了。”
              小贩收了钱,又看了张起灵一眼:“既然是仙人的意思,以后他只要莫再欠人钱不还,我自然也没有再去找他的道理。”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完结,但是吴邪想想仍旧觉得不甘心,好像在这个鬼市里他就比张起灵低了一等似的。眼珠一转,他又摸出十个铜钱拍在桌子上,中气十足地说道:“来两碗馄饨。”
              “好嘞。”那小贩到是从善如流,拿纱网在瓦罐里舀了两碗馄饨放到他们面前。
              吴邪推了一碗给张起灵,两人就这样坐在一片薄雾笼罩的鬼市中,闷声不响地各自吃了一碗鬼馄饨。
              下山的时候,吴邪摸着肚子直皱眉:“大爷的,那鬼馄饨还真他娘的名副其实。就闻着香,吃在嘴里没滋没味不说,还不管饱。”
              张起灵问:“你饿了?”
              “你不饿?”吴邪斜了他一眼,“早饭都没吃就爬山,不饿的那是傻子。”
              “……”
              “算了算了,咱们顺路去趟知味观吧,我请你吃虾肉馄饨。”
              “嗯。”张起灵点头,右手伸出来握住吴邪的左手,“走吧。”
              吴邪愣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来。
              两人牵着手走在下山的石阶上,他们身后是草木葱茏的城隍山,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31楼2012-12-12 20:58
              收起回复
                五、黄金模子钱(上)
                “吴老板,你到底是收不收啊?”一个染了一头黄毛,嘴巴上还穿着唇环的小青年不顾烈日骄阳,死乞白赖地蹭在文具店柜台前,“这绝对是好东西。”
                吴邪捧着半个冰西瓜吃得不亦乐乎,头都不抬:“拿走,不要。”
                黄毛一听就急了:“别、别啊,实话跟你说吧,这东西我们家老爷子可宝贝着呢,平时连摸都不让我摸,要不是他上个礼拜脑溢血挂了,我还真拿不出来。”
                “咣”,吴邪把冰西瓜砸在柜台上,冷冷地看着他:“你爸尸骨未寒你就算计他的遗物,也不怕下地狱?”
                黄毛浑身抖了一下,咬了咬牙:“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两千,收不收?”
                “不要。”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毛似乎有些生气,侧过身子要往柜台里面挤。
                吴邪没有动,坐在他身边吃西瓜的张起灵站了起来,一步就跨了过去,用身体挡住黄毛的去路。那黄毛不知好歹地还想往里挤,伸手推了一把,张起灵纹丝不动,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清晰可辨的寒意,黄毛的气焰马上被打压下去了。
                “吴老板,价钱好商量,你就收了吧……”近乎恳求的语气。
                吴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放在柜台上的东西,冷笑道:“我也和你说实话,就这么个玩意儿,白送我还考虑考虑,要拿钱收,门儿都没有。”
                “你……”黄毛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蹦出来了,看着门神一样挡住柜台入口的张起灵又不敢再动手,只能干站在那儿汗如雨下。
                吴邪根本不搭理他,抱了冰西瓜继续吃,一面招呼张起灵:“小哥过来吃西瓜,待会儿就不冰了。”
                张起灵看了看黄毛,不声不响地坐回去继续吃。
                黄毛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掏出电话“喂”了两声,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哎,你的东西。”吴邪站起来喊。
                “不要了。”黄毛头也不回,好像那不是一件古董,而是一枚定时炸齤弹。
                张起灵放下西瓜问他:“要追吗?”
                “算了,”吴邪摆摆手,“等他下次来再还他也来得及。”
                柜台上摆着一块青砖,比寻常所见的那些要小,约莫只有半本书那么大,四边刻着麒麟纹,看样子像是宋朝以后才有的样式。吴邪吃完西瓜,找了张报纸把它包起来,转身把它放进后面的仓库。
                第二天中午,吴邪照例拎了两份盒饭过来文具店,刚走到巷口,迎面遇上了街道居委会的赵大妈。
                赵大妈一看到吴邪,立刻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旁:“小吴,你们小区刚去世的那个孙老头的儿子,你认识吧?”
                孙老头的儿子就是那黄毛,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反面教材,比吴邪小不了几岁,却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到现在还在啃老。上周因为赌钱被人讨债讨到家门口喷油漆,活生生把他老爹气得脑溢血,当天晚上就不行了。吴邪对他没什么好感,到是孙老头比较喜欢古董,曾和吴三省做过几次生意,与吴邪也比较熟。
                “认识,怎么了?”
                赵大妈叹气道:“那个败家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欠了一屁股债,把他爸气死不说,昨天夜里居然闷声不响卷了孙老头的遗产跑了,哪里都找不到人,估计是去外地躲债了。”
                吴邪一惊:“什么?他跑了?”
                “是说啊,你说这不是造孽么?孙老头头七都没过,他这个做儿子的却跑得人影也没有。小吴啊,我就是嘱咐你一下,以后要是看到他别心软,直接报警,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关到死,良心都让狗吃了。”
                吴邪心里疑惑,敷衍了几句,又急急忙忙往店里赶。黄毛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就偷鸡摸狗人见人厌,而且爱贪小便宜到了极点。他昨天拿着那块青砖估计是想讹点钱还债,在吴邪那儿没讨到便宜,照理说应该换一家继续讹,但是他却丢下那东西自己跑了,这事情实在有些不寻常。
                走到店里,正好赶上中学午休时间,几个女学生正挤在柜台跟前买东西兼围观张起灵。
                吴邪走进去把盒饭放下,对张起灵说:“你去吃个饭休息一下,这里我看着就好。”
                张起灵没吭声,拿了盒饭就往后面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总觉得今天的张起灵脸色不太好,虽然平时他也没什么表情,但是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眼睛下面有一圈不太明显的黑眼圈,似乎是昨天没有睡好。


                32楼2012-12-12 21:01
                回复

                  这天又是艳阳高照,炙热的阳光连马路上的柏油都快烤化了。
                  吴邪坐在文具店的仓库里扒拉着盒饭,热得满头满身都是汗,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张起灵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有些不合格了。于是趁着他来拿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小哥,明儿我给你装个空调吧?”
                  张起灵捧了个装满圆珠笔的盒子就往外走,头都没回:“不用。”声音还是淡淡的,听在吴邪耳朵里却觉得那调调有点儿冷。
                  这人怎么就能连好赖话都分不出来呢?吴邪有些泄气,追出来继续说道:“还是装一个吧,你这屋就一个小窗,晚上不透气,闷得慌。”
                  张起灵没说话,从盒子里掏出圆珠笔往货架上面摆,那样子活像在和谁置气似的。
                  吴邪不高兴了:“喂,和你说话呢,好歹吱一声吧。”
                  “不需要。”
                  本来就被热得心浮气躁,他这一句冷冰冰的话砸下来,恰好似火上浇油,吴邪心头的邪火“腾”地一下窜上来了,伸手就去拉他胳膊:“你这人……接受别人的好意就那么难吗?”
                  张起灵闪了一下,避开吴邪的手,继续闷声不响地往货架上放东西。
                  吴邪的心猛地一沉,他觉得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自从上次城隍山鬼市那件事之后,他是一直拿张起灵当朋友看的,平日里开开玩笑、勾肩搭背也少不了,张起灵从来没有拒绝,更不会这么明显地躲开,有时候甚至会换掉那张面瘫脸,对他露出几乎可以算得上温和的神色来。他也曾暗暗欢喜这个人能够走出失忆的阴影束缚,渐渐地敞开心扉接受自己带给他的平淡而安稳的生活。但是从黄毛拿来那块青砖开始,这个人似乎又变回去了,不肯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不愿和自己有更多的接触,简直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更加冷漠疏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哪里得罪他了吗?吴邪想不通。
                  “来,两位帅哥,茄子。”昨天那个戴眼睛留短发的女孩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卡片相机。
                  吴邪条件反射地回头,只听“喀嚓”一声,那女孩已经按下了快门。
                  “哎呀,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像在吵架一样,就不能摆个欢乐点儿的pose吗?”
                  吴邪心里不痛快,语气就有些不善:“买不买东西?不买就别站这儿,影响我们做生意。”
                  女孩子小嘴一撇,嘟囔道:“什么嘛,真的吵架了。”
                  吴邪不怒反笑,抬手指着又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的张起灵:“有本事你和他吵一个试试?”
                  女孩子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起灵,推推眼镜说道:“他才不会和我们多说一句话,只有和你说过超过十个字。”
                  “你还数过啊?”
                  “昨天还数了呢,整整十六个字,不算标点符号。”
                  吴邪没心情和她斗嘴,摆了摆手:“你到底买不买东西?”
                  “买。两支2B的铅笔,一块橡皮。”
                  


                  34楼2012-12-12 21:06
                  回复
                    就在他回忆的时候,面前的和尚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口中念念有词:“分神不存,舍不守魂;和魄归魂,存道还真。”念完以后,和尚随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飞快地将那口水喷在吴邪眼睛上。
                    “您这是……”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盘起腿在椅子上坐好,保持着那个安详的表情一动不动。
                    “大师!”
                    母亲的叫声变了调,周围的香客与和尚都跑了过来,一片嘈杂中吴邪只听到一句话。
                    “……圆寂了。”
                    画面碎裂、变化,只一眨眼的功夫,吴邪看到长大了一点儿的自己背着小书包坐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拿着两根盐水棒冰。
                    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儿,脸蛋红彤彤眼睛水汪汪的小女孩跑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他笑嘻嘻地把手里的一根棒冰分给她,女孩儿有些羞涩地接过去,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吴邪,长大以后我要当你的新娘子。”女孩儿嘴里含着棒冰,说的有些含糊。
                    “嗯,我娶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哦,哦,吴邪要娶小花,吴邪要娶小花喽!”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指着他们俩用手指刮着脸。“不害羞,不害羞。”
                    那是他的发小老痒。
                    叫做小花的女孩儿双目圆睁,抄起没吃完的棒冰就丢了过去,然后她整个人也扑了上去,与老痒扭打成一团。
                    这是多久前的记忆呢?五岁?还是六岁?吴邪微笑着,真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画面一转,他看到已经抽条拔个儿的自己站在中学的篮球场上,穿着汗背心,把一个篮球准确地丢进篮筐。
                    站在他身边的老痒摘下眼镜拿护腕擦汗,结结巴巴地说:“操,这……这次比赛,看……看来我们班又……又没戏了。”
                    吴邪抱着篮球走过去,仗着身高优势去揉他支楞起来的头发:“你懂个毛啊,篮球也是讲究团队合作的,只有一个人打得好有屁用。”
                    老痒呵呵地笑起来,挥出一只拳头打他胸口:“别……别摸老子的头发。”
                    画面再次被搅动,他看到自己站在灯光闪烁的男厕所里,面前有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孩背对着他哭得伤心。
                    那是大学二年级,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那种诡异能力的时候。
                    他听见自己倒吸一口冷气,轻轻叫了声:“同学……”
                    女孩猛地回过头来,满脸鲜血,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有些无奈地跟着自己的身体摔倒在湿滑的地砖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孩凭空消失。
                    场景再变,这次是在他的文具店里,他看到自己整个人压住肮脏落魄的张起灵,身下那人兀自不断挣扎。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到底是不是贼?”月光下那人的面孔清秀白皙,一双细长凤目亮得吓人。
                    吴邪心中一痛,他与他相遇的场景历历在目,当时的他还浑然不知面前之人会在不久的将来走进他的生命,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画面再度变化,这次是白天的文具店,一辆印着XXX文化用品有限公司的白色依维柯停在门口,带着一顶棒球帽的小青年从车里抱出几个大箱子往他店里搬,没留神脚下一绊,几乎摔倒,手里的箱子也掉了下来。
                    他看到自己从店里飞快地冲出来,大喊道:“小心。”
                    那人没有摔倒,张起灵早像只猎豹一样跑过来,一手托住箱子,一手扶住那小青年。
                    吴邪一愣,他想起自己进了一批货,而送货时间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在明天下午。那么,现在他看到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画面中的小青年和张起灵一起把箱子搬进仓库,拿出一个出货单来让他签收,嘴里说着:“吴老板,实在对不起啊,您要的可擦水笔最近货源紧张,这次实在没货,下个星期补了货再给您送来。”
                    “没关系,下星期记得送来就行。”他看到自己一边签字一边说。
                    画面再转,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庙宇中,面前耸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巨石,石腹处露出一块无瑕美玉,上面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龙鳞鹿角,踏火焚风。
                    那是他从来没看到过的场景。
                    吴邪忍不住用手去摸那块玉,只觉得触手冰凉,冷得连他的心脏都要揪起来。
                    突然胸口一凉,血花四溅。他低头只看到一把黑金古刀穿过自己的身体,透心而出。这把刀看起来如此熟悉,简直就和他从吴三省的妖宅里带出来,打发张起灵去埋掉的那把一模一样。
                    “啊!”惊叫一声,吴邪猛地从床上坐起,顿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36楼2012-12-12 21:06
                    回复
                      六、黄金模子钱(下)
                      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枚黄金样钱,吴邪心里直犯嘀咕。
                      昨晚那诡异的梦境太过真实,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心脏被刀穿刺的剧痛。但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呢?并且是一连两天如此。仔细想来,这两天来他都把这枚古钱币放在枕头底下,那么这梦境,是否与它有关?况且这枚钱的来历本身就很蹊跷,且不说它为何被封在青砖里,就说黄毛的态度,他既然认定了那青砖是值钱的古董,断然不可能随便将它放在文具店的柜台上就管自己跑路,而且他之前那副死活都要出手的样子,与其说是在讲价,到不如说是急于要摆脱这件东西,一脸心神不宁的恐慌。他到底在怕些什么呢?
                      思量半晌,吴邪觉得还是要找个行家帮他研究一下。他首先想到的是吴三省,但是很快又否决了。吴三省的商人秉性他很清楚,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绝对不可能不惦记,就算吴邪不答应说不定也会想方设法弄到手,到时候自己要再拒绝他就显得被动了。还有一个人选是他爹吴一穷,老爷子虽然性格古板了点儿,学问可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拿这东西给他看免不了又要被他刨根问底,最后肯定还会加上一堆数落。
                      权衡再三,吴邪还是决定回家去问老爹。要对付他三叔那样的老狐狸太费脑子,自家老爹虽说罗嗦了点儿,总算还是坦荡荡君子一名。
                      看了看时间,确定他爹这会儿在家,吴邪起床洗漱换衣,揣上那枚黄金样钱,拿起车钥匙出发了。路上还不忘捎了个果篮,装了满满一篮他妈妈最爱吃的红提。
                      吴一穷老两口儿住在杭州城西的一个住宅区,社区依山而建,空气清新风景宜人,规划和绿化做得相当不错。当初老爷子看上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环境清幽,适合养生。平时吴邪都住在自己家里,逢年过节才会回家看看,为了这事儿他妈妈没少埋怨,但是儿子大了不由娘,不管她在电话里怎么唠叨,吴邪依旧是我行我素。
                      给吴邪开门是他爸,老爷子穿了件灰色的老头衫,看到儿子似乎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吴邪陪着笑:“来看看妈,她不在啊?”一面说,一面把果篮递过去。
                      吴一穷接过篮子哼了一声:“她去跳老年迪斯科了。你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没事你还会记得我们?”
                      西洋镜被拆穿,吴邪有些尴尬地挠头:“嘿嘿,是有点事儿……”
                      “有事就说,这么大的人了,还吞吞吐吐的。”
                      嘴上严厉,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吴一穷把吴邪领到书房坐下,从冰箱里拿了罐大麦茶给他。
                      金杯车里的空调不太给力,这一路上热得吴邪口干舌燥,接过大麦茶猛灌了几口,又抹了抹嘴,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古钱。
                      “爸,您帮我看看,这枚样钱到底有没有问题?”
                      吴一穷拿过黄金样钱只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它的价值,顿时脸色大变:“哪儿来的?”
                      吴邪把黄毛强硬卖青砖,自己失手摔碎发现这枚钱,并且连续两天做怪梦的经历说了一遍,隐去了关于梦的若干细节及与张起灵相关的事情未提。
                      吴一穷越听越是皱眉:“你怎么能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自己也不知道检点一点儿。”
                      


                      37楼2012-12-12 21:10
                      回复
                        “冤枉啊,那小子就是存心讹人钱,否则哪有到文具店推销古董的。我和他真不熟,真的。”
                        吴邪帮他三叔做生意的事情一直瞒着家里,听他这么说,吴一穷不疑有他,又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看看那枚古钱,摇了摇头:“现在我没法告诉你更多的信息,只能再等我查查资料。这样吧,我拍几张照片,你把这钱先拿走,这不是一般的文物,你最好还是联系一下博物馆。”
                        “行,行。”吴邪满口答应。
                        吴一穷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单反相机,对着古钱翻来覆去按了几下快门。
                        吴邪一见那相机就是一乐:“哟,爸,几天没见您都用上单反啦?”
                        吴一穷正好拍完了照片,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是啊,社区有个老年摄影爱好者协会,我入会了。退休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和你妈都得自己找点儿事情干,你又不常回家。”
                        这话说得吴邪一阵心虚,哑口无言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叹了口气,吴一穷收起相机,把那枚古钱还给他:“行啦,事情也说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要不我留下来陪您和妈吃个饭吧。”
                        “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准备多余的菜,再说……”吴一穷又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你妈再和你说相亲的事儿?我听说跟她一起跳舞的老太太里有个人的女儿刚回国,麻省理工毕业的。”
                        “嘿嘿,”吴邪干笑了两声,“那,那我还是走吧,改天再来看你们。”
                        吴一穷挥了挥手,像是不愿再搭理他似的,从相机里取出SD卡插进读卡器里。
                        离开父母家,吴邪坐在车里仔细想了想。对于昨天晚上的梦他记忆犹新,过去的事情他不愿再多想,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最后那个场景,那把刺穿他身体的黑金古刀。想起那把刀他就想起了张起灵,当时他把刀交给那人个让他去埋掉,后来也再没有问起,刀究竟在哪里只有那个人知道。如果那个梦真的能够预知未来,难道用刀捅他的人,会是张起灵?
                        这个念头让吴邪如坠冰窖,硬生生在三伏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没有理由啊。张起灵性子虽然冷了点,却也不是什么歹人,吴邪跟他无冤无仇,这几个月来更是相处得不错,他为什么要杀他?尽管很明白这些事,但是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仍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质问:除了姓名之外你又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为什么失忆,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至少,要弄清楚那把刀的下落。
                        做出决定,吴邪开车直奔文具店。


                        38楼2012-12-12 21:10
                        回复
                          巷子里没有什么人,大家都躲到屋子里去了,白晃晃的阳光照在水泥地板上格外刺眼。吴邪走到文具店门口,看到张起灵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身上穿了件浅蓝色的旧T恤。似乎阳光太过强烈,他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头皱得死紧。
                          这人也是奇怪,别人走过来不论脚步放得再轻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清醒,只有吴邪,哪怕是跺着脚走路他也不会醒,不管外面刮风下雨都能睡得雷打不动。
                          还真当自己这个老板没有威信是怎的?
                          吴邪走过去敲了敲柜台玻璃:“小哥,醒醒,问你点儿事。”
                          张起灵抬起头,双眼雾蒙蒙的,明显还没睡饱。
                          “你……你吃过饭了吗?”
                          话一出口吴邪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心说他吃没吃饭关我什么事啊?反正这人是个不知好歹的贱皮子,把小爷的好心当驴肝肺那么嫌弃,活该饿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人迷迷瞪瞪的无辜表情和脸上被压出来的红印子,黑金古刀的事儿他就是问不出口。好像一问出来,就是自己背叛了他似的……
                          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吃了。”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哦。”吴邪应了一声,眼睛四处乱瞟,暗自组织着语言想要怎么开口。
                          忽然他看到柜台下面的垃圾筒里有个红彤彤的东西,是个被压扁了的纸桶子,上面还印着肯德基爷爷慈祥的笑脸。吴邪在心里骂了句娘,这该死的闷油瓶子昨天敢给他吃闭门羹,今天居然一大早抢在环卫工人上班之前把这东西从门口捡回去,还吃了……油炸食品放隔夜了得有多难吃啊,真亏了他能咽得下去。
                          咳嗽一声,吴邪把视线转回来,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上次我三叔房子里拿出来的那把古刀,你还有印象吧?”
                          “嗯。”
                          “埋了吗?”
                          “嗯。”
                          “埋哪儿了?”
                          “绕城公路外面。”
                          “能带我去看看吗?”
                          “……”张起灵又不说话了。
                          吴邪一巴掌拍在柜台上:“你根本就没埋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了是不是?”
                          张起灵“忽”地一下站起来,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有没有藏起来,你难道感觉不到?”
                          “你……”吴邪又说不出话了。也是,那把刀的煞气极重,只是摆在那里就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如果张起灵真把它藏起来,他不可能感觉不到。难道是卖了?也不能啊,这家伙失忆了,在这个城市可以说举目无亲,他能卖给谁?再说那样一把龙脊背,真的流到古玩市场,吴三省不可能没有察觉。或者是他藏在了吴邪感觉不到的地方?那又是哪里呢?
                          见他还是一脸怀疑的神色,张起灵一脚踢开凳子就往柜台外面走:“我带你去看。”他似乎在生气,脸部线条绷得很紧,说话的语气简直像在咬着牙。
                          看他这样,吴邪忽然就妥协了:“算了,不去了。”
                          


                          39楼2012-12-12 21:12
                          回复
                            张起灵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勃发的怒气。自己的不信任竟能让这个人这么生气?当初在那座妖宅里,是这个人首先发现他在害怕,并且第一时间赶过来要把他带走,之后取出那把刀以后,也是这个人负责保管,尽量远离自己,生怕再次唤醒他的恐惧。
                            像是想到了什么,吴邪吞了吞口水,小声问道:“小哥,你不带我去看,是担心我害怕吗?”
                            张起灵浑身一震,紧绷着的肌肉一点一点放松下来,背对着他叹了一口气。
                            吴邪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就连昨天被他的冷淡态度激怒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了。那不过就是一个荒诞的梦吧,会相信那个梦的自己才是不可理喻。
                            张起灵转过身,细长的凤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透过略长的刘海看着他的眼睛:“吴邪,我……”
                            他的话没说完,一辆白色依维柯“吱”地一声停在文具店门口,司机还生怕里面的人看不到似的按了两下喇叭:“吴老板,我来送货啦。”
                            吴邪这才想起他前几天进的一批货今天送到,赶紧探出头来招呼:“好,麻烦帮我搬下来。”
                            “好嘞。”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伙子从驾驶室里钻出来,打开后车厢抱着几个箱子往柜台的方向走,那箱子摞得比较高,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刚走了几步,也不知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小伙子惊呼一声,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吴邪叫道,跑过去就想帮忙。
                            张起灵早已快他一步抢上前去,一手托住落下的箱子,一手稳稳地扶住送货的小伙子。
                            这情景……似曾相识……吴邪愣住了。
                            小伙子和张起灵一起把箱子搬进仓库放好,又拿出一张送货单:“吴老板,签单。”
                            “啊?哦。”吴邪回过神,接过送货单看了看,忽然皱起眉,“这个可擦水笔不是断货吗?”
                            “哎?您知道啊,”小伙子有些意外地笑笑,“确实是货源紧张没错,可我们老板说您是熟客,得照顾,专门从海宁调了一批过来给您。就是外壳的颜色不太一样,您要的是黑的,这批是白的,您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就先拿回去,等黑的那批下星期补了货再给您送来。”
                            “没关系,白的就白的。”吴邪签好字,又客套了几句,把他送走了。
                            张起灵还在仓库里忙活,吴邪坐在柜台后面陷入了沉思。
                            刚才发生的事和梦里的情节何其相似,结果却又不尽相同。梦中送货的人说可擦水笔缺货,但现实中他们却临时调了货给他。这样仔细一回想,他忽然发觉,梦中关于过去的那些事情,与现实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第一次与张起灵相遇,他虽然压在那人身上,但是他并没有挣扎;
                            大学时第一次看到鬼魂,那个白衣女鬼并不是血流满面,而是在哭;
                            中学时和老痒一起打篮球,可老痒在打篮球的时候从来不带眼镜,也没有拿护腕擦汗的习惯;
                            小学时他答应长大以后要娶小花,但那时在场的只有他和小花两人,老痒并没有出现。
                            再往前的事情他记不清楚无从比较,仅从这几件来看,那个梦似乎并没有那样准确。这是不是也预示着,他看到的未来并不是真正的未来?
                            乱七八糟想了一下午也没个头绪,吴邪决定暂时先不去管,等他爸那边有了消息再说。


                            40楼2012-12-12 21:12
                            收起回复
                              “……为什么?”
                              “我也梦到了。”
                              吴邪一愣,这才想起黄毛把那块青砖送来的第一天,他把那东西摆在张起灵床头的柜子上放了整整一夜。
                              “你……你梦到什么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继续把视线转向天花板,也不知道是他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说。
                              吴邪没有追问下去,心里却犯了难。说实在话,毁掉那枚样钱他肯定舍不得,可是要交给博物馆他更不愿意。帮他三叔干了这几年,他在潜意识里早把自己划入不法古董贩子的行列,对那些正儿八经的文物工作者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情绪。
                              张起灵说要毁掉它……这一想法慢慢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知道张起灵这个人,对一切身外之物看得极淡,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他的经历所致。以往吴邪收来再怎么精美值钱的东西他也没兴趣多看上一眼,更遑论发表任何意见。这次却如此坚持这枚样钱不能留,是否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吴邪不知道的了不得的事?
                              叹息一声,吴邪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样钱,又依依不舍地抚摩了一阵,下了决心:“好吧,我们镕掉它。”
                              要镕掉一枚古钱并不容易,尽管宋朝的冶炼技术不如现代发达,那东西也绝不是普通的温度能够溶解的。但是吴邪偏偏就有路子,他的发小儿老痒就职于杭州钢铁集团,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管理阶层,如果拜托他一定可行。
                              吴邪给老痒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老痒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并约好让他们第二天过去。
                              当天下午,吴邪陪着张起灵看店。之前他在商场买的空调也送到了,负责安装的师傅操着电钻在仓库里哗啦啦一通忙活,把内机外机都装好,拿遥控器一按,清凉的风从扇叶里吹出来,屋子里闷热的空气瞬间被缓解了。
                              吴邪有些得意地看着张起灵,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晚上热了就开,别想着省电费,老子不差那点钱。”
                              张起灵呆呆地握着遥控器,墨黑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为什么?”
                              那傻乎乎的样子让吴邪几乎失笑,抬手就去勾他肩膀,这一次张起灵没有拒绝,只是在皮肤接触的刹那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为什么,小爷我就是看不惯你虐待自己。这人活着啊,还是要享受生活,你说是不是?”
                              张起灵没有说话,看着微笑的吴邪紧抿着嘴唇,有某种情绪在他眼中闪烁了一下,很快就不见了。
                              第二天下午,吴邪开着车和张起灵一起来到半山杭钢生活区,这个地方距离市中心有些远,属于杭州钢铁集团内部的住宅区,平时吴邪也不常来,都是老痒去找他,但路线还算认识。他们刚把车停好,就看到穿着蓝色工作服挂着工作牌的老痒一溜烟跑过来。
                              “吴邪,你来啦,快把那宝贝给我看看,咱也长长眼。”
                              吴邪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样钱扔给他:“别废话了,快带我们去吧。”
                              老痒没理他,捧着那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就……就这么个玩意儿?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
                              吴邪冷笑:“要不你把它搁枕头底下枕着睡一晚试试?”
                              


                              43楼2012-12-12 21:1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