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站在云雾飘渺的仙山顶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梦里的场景由天地一剑窟变成了这座长长的吊桥。每次他试图望见桥的尽头,都会被凭空出现的人挡住视线。
崖两边,锈迹斑驳的锁链颤颤巍巍,好像随时会断掉。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稳稳地朝这边走来,魅惑的脸上神态傲然。
那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绯衣的自己。
他也跟着踏出一步,却是小心翼翼。
晃神间,绯衣人已经站到了跟前,噙着讥讽的笑,不过三招,便将他打下万丈深渊……
这个场景梦到过太多遍,他早已忘记了害怕,只忽然想到,有个总是穿得金灿灿的人也曾站在那里,俯视着不堪一击的自己冷冷说了句“庸才”。
“……宇文拓。”呢喃着醒来,映入眼的是熟悉的房梁。
山风凉凉的,吹干了陈靖仇的额角。他起身,没有去关窗,而是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暖光驱散了满室的漆黑,他眉目间的茫然却还未完全褪去。
直到竹门发出吱呀一声。半开的门后,是意料中的玄色衣角。
陈靖仇抿了抿嘴,摆出个淡漠的弧度:“你来了。”
话音很轻,好在屋内足够寂静。他放下手中的火石,走进卧房:“等会儿。”
简陋的青色门帘被放下再撩起,不过转身的时间。
陈靖仇不喜欢现在这种状态,一点都不喜欢。
虽然他时常犯迷糊,但迷糊并不等于麻木。他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纵使明天一早自己就会恢复原状,而那个人张扬的黑袍也会变回整洁的长衫。
然后,那个被他唤作大哥的人会静静地等他起床、漱洗,静静地看着他将米饭塞满新鲜的竹筒,放入笼屉里蒸出腾腾热气。
宇文拓总是不多话,多数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关注着他。等他用完早饭,宇文拓往往还在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吃着,米饭混着竹的清香溢满了屋子。
陈靖仇便背起空篓出门,并不担心回家后还要面对一张凌乱的桌子,因为宇文拓走之前会收拾得很干净。
上下山的路上,他总能回忆起宇文拓看自己的眼神。温和的,掺杂着不易察觉的落寞。还有其他什么感情在日益滋长着,他看不懂,只觉得那目光能穿透这副平庸的皮囊。
他猜想,另一个陈靖仇一定很出众,就像梦里那样。
再隔两三天,最多是第四天,那黑袍的身影又会出现在门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而他,也会任由恶念占据自己的身体,陪那人共度一宿。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反反复复,然后终于在不经意的某个时候有了不同。
那天宇文拓并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