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叁章:获罪于天何所祷1
【紫霄的话:抱歉久未更新。】
光论内力深厚,大奔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点穴也好、迷烟也罢,种种以控制为主的手段遇到他那不讲道理的强横内力,只会被不讲道理地削弱再削弱,就连封功丸这等无往不胜的江湖神药,大奔也能比别人更快地恢复内力。
因此,天狼门除了不断强迫大奔吃封功丸,再把他用精铁制的粗链锁于地牢外,第一次产生了对囚犯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并州天狼门总舵,天狼峰,地牢。
天狼门三当家钱若扶额轻叹,大当家钱夕目中含忧地走了过来:“三弟……”
“大兄,若没事。”钱若摆摆手,传音询道,“黑夫人如何了?”
钱夕笑着回传道:“三弟多虑了,冰魄剑主不愧为闻名遐迩的正道中人,大病初愈之际也没装腔作势地趁机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和奔雷剑主相比,冰魄剑主当真太安静了。”
钱若颌首应和,心中却知所谓的病只是他遮掩“蓝兔”满身伤痕的说辞,虽然他事后有些内疚地给“蓝兔”用了天狼门上好的丹药,但他依然亲手给“蓝兔”服下夺魂散以防万一。
“奔雷剑主呢?”钱夕反问道,“他还是那么鸡犬不——”
但闻铁链曳地之声大作,钱夕的视线越过钱若,瞅见大奔再度醒转,挣得缚腕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用实际行动描绘“鸡犬不宁”的画面。
不清楚是不是拳打脚踢的次数过多,大奔一个跳起蹬腿间,穷裤下那只稍有磨损的棕皮短靴竟被他踢飞出去。高空坠地的棕皮短靴当当正正落在牢门前半丈处,砸得地面微微下陷,旋即被斜上方离弦而至的箭矢射得千疮百孔。
“啊!”突如其来的弓弩暗器把大奔也骇了一跳,但大奔岂是吓了一下就会畏缩沉默的人,他怒从心头起,张口便骂,“虚伪!恶毒!没想到号称中原五大帮派之一的天狼门,竟然在地牢里暗藏见不得人的夺命机关!”
“奔雷剑主,那个机关主要是防牢中人出逃的,”钱夕试图阐明设置弓弩的必要性,“是你先扯铁链激活了机关,复用靴子砸中牢门前——”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莫非奔爷要老老实实地等你们动用私刑吗?!”大奔之前目睹钱若驱使蝎子和蜈蚣折磨逼供的场面,不明就里地认为那私刑实为钱夕授意,是天狼门惯常的行事方式,哪里会心平气和地听钱夕解释,径自打断道,“天狼门卑鄙至极!无出其右!”
语毕,大奔左腿一踹,把左脚的棕皮短靴踢向钱夕。
“你既不想穿鞋,干脆别穿了!”钱若也是相当暴躁的脾性,见状鸳钺一个横劈,立刻将短靴切成两半,“你这徒有蛮力的愚昧之辈,根本不晓得何谓‘卑鄙的机关’!”
“你们先施私刑,后布暗弩,难道还不够卑鄙!?”
在大奔的怒喝声中,钱若拉着钱夕出了地牢,面对钱夕“私刑”的疑问,钱若无奈地摇头道:“也许七剑是被江湖人顶礼膜拜惯了。”
钱夕觉得大奔夜劫人质有错于前,后被关押在地牢里怎么怎么想都是罪有应得,完全不理解大奔叫嚣“私刑”的缘由。听了钱若的话,钱夕豁然开朗,深以为然,两厢对比之余,让钱若给“蓝兔”换个更好寝室的想法也被他果断放弃了。
钱若送走钱夕,大奔仍在吵闹,钱若本欲让大奔见识见识他没能设在地牢中的“真正卑鄙的机关”,不过想到他一时冲动对“蓝兔”动的毒虫私刑,终究心下有愧,抱怨两句便离开了。
地牢中的大奔不知道,他的至交好友正切身体会着何谓“卑鄙的机关”。
夷洲术族总坛,夜。
虹猫一行人下了停泊的走舸,走不多时,摸着坚硬的岩石步入嵯峨蜿蜒的山路。
山中花草寥寥,树木甚少,鸟兽亦是无踪可觅,惟有子规切切之音从远方幽幽飘至。灵儿搀扶逗逗跌跌撞撞头前带路,虹猫跟着二人迂回绕行许久,终于见到术族关口,以及关口之后的汤池铁城。城门四周角楼林立,虹猫感知到角楼中闪烁不定的箭镞正泛着阴冷的寒光。
“放吊桥,开城门!”术灵儿声音清脆地叫罢,“恭迎圣女”的回应之语响彻八方。
辘轳吱嘎转动,铁索当啷抻直,吊桥对远道而来的人徐徐放下,城门对不速而至的人缓缓开启。虹猫瞅见城门两侧的术族中人,他们身穿朴素的灰衣,神色中蕴含着端庄与恭敬——这一瞬,虹猫仿佛回到五年前的西海峰林,仿佛听到跳跳、牛旋风和猪无戒“恭请少主”的声音,仿佛看到冥教少主于千人跪伏中缓步行来的踌躇满志,然而他的心中却不再激荡着愤怒、自卑与仇恨等负面情绪,他只感到出离的苦涩和怅惘。
他对术族的怀疑已然坐实,纵是术族族人穷困潦倒的房屋和饥寒交迫的体魄也没能打消他的怀疑。
因为那样谨慎而恭顺的态度,只可能来自一个打算称霸的、等级森严的势力。
虹猫走进城池,走进了名为“术族”的悲惨世界。
城中的术族弟子衣饰简单,术族族人则周身褴褛,但他们对自己远差于夷洲外百姓的生活没有丝毫抱怨,他们沉默地忍耐着疾病与贫寒,宛如他们遭受的一切皆是宿命的报应,皆是对业债的偿还。
他几乎想开口,终究忍住,代替他开口的是对术灵儿没有半点戒备的逗逗,逗逗瞠目结舌地瞧向术灵儿坚忍和悲悯中夹杂着理所当然的容颜,不可思议地质问道:“灵儿——”
“你怎么敢直呼圣女的名讳!”逗逗话未说完,被所有听见“灵儿”二字的术族中人沸反盈天地打断了。
术灵儿好容易安抚了族人,拉着逗逗和虹猫走到僻静的一隅,虹猫瞥见那里放着舍粥的大桶,桶中没有汤水残留,却有些许砂粒粘在桶的内壁。
逗逗显然也注意到了桶里的砂,他震惊地指着微弱月光下也能看清的砂粒,又环顾麻木颓丧的术族族人,传音诘道:“灵儿,术族可是中原五大帮派之一,这里的人怎么会潦倒如斯?”
“是啊,为何会潦倒如斯呢?”术灵儿闻言,眸中光华俶尔尽逝,她冲逗逗睁大无神的眼睛,认命地用倜诡2的腔调呢喃回传,“也许这就是孔仲尼所谓的‘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