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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莉】【原创】那么重,那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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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笔宝莉宝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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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兽8806 


  • 笔宝莉宝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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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电话吵醒,眼睛睁不开,有微微的刺痛感。 
难得的休息日,更难得的早起。 

搬家公司确认地质,承诺半个小时后到达。家里还有小部分的日常用品没有打包,乱七八糟的堆放在房间的各处。 
于是赶快起床整理。 

新家昨天才开过荒,家具只有一张双人床,其余还来不及买。它就这样空旷的接纳还不及酝酿心情的入侵者,低眉顺眼的姿态。 


住了十几年的卧室,墙壁上一条横穿四壁的裂缝。 
角落里满覆灰尘的杂志用粉色的透明塑料绳绑出的双层蝴蝶结。 
写字台上歪歪斜斜的刻着四大天王的名字和灌篮高手的贴纸。 

还有,还有。 


那些带不走的,就此告别。


2025-06-01 16: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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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笔宝莉宝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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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腊月二十二是奶奶的七十大寿,刚好第二天就是小年,于是一大家子人聚在奶奶家。毕竟有着或多或少的血缘关系,久违的生疏在客厅的茶会之后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间断的诸如“你几时离的婚”,“孩子今年考上一所好大学”此类的话题。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周笔畅见面。 


她是我堂姐,名义上的。 
准确的说,她是我姑妈再婚后男方那边原来的孩子。 

从小我在奶奶家长大,比起别人算的上是半个主人,一直帮着做午饭的小叔叔跑腿,在厨房和客厅穿梭,得闲瞅瞅家族新成员。那时的她长相普通,以女孩子的标准算不上漂亮,男生的标准更不能说是帅。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舒服,穿黑色毛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有人问话,就侧过耳朵认真的听,思索几秒,才会说话。 

吃饭的时候她坐我旁边。奶奶让我给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夹菜,她一遍一遍的说谢谢雅莉,我也在此时,才真正对上她的脸。 

很干净的肤色,脸上没有多余的小痘痘。 
头发很黑。 
眼睛很亮。 
笑起来右嘴角微微上挑,有小小的酒窝。 


饭后给大家削苹果。她刀工很好,青红色的果皮从刀锋出接连的生长出来,绵延不断。右手虎口处有单翼,再下面是墨蓝色的血管。 
深吸一口气,失神。 


下午的时候大人们都出去打牌购物,剩我和周笔畅两个人在家。 

尴尬。 
我不是一个能和陌生人聊得很好的人,周笔畅更安静。于是两个人都拿着手机,我在打游戏。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电视没人看却没有关。有些人声总比听两个人的呼吸来得自在。 


快四点的时候有邻居来家里借东西。 
我热情接待,端茶倒水,陪着闲话家常。而周笔畅,仅是在我介绍她完说了句“您好”就几乎没有再开过口。 

我以为她心情不好。 
送走邻居后随口问了,“你不开心啊。” 
她看我一眼,反问我道,“我不开心你有办法让我开心么。” 

我一愣,第一反应是——这和我有关系么。 
再反应一下,依旧是和我没关系啊。 

周笔畅看着我的反应,挑起嘴角,“你还真可爱。”说罢又揉了揉我的头发。 
指节修长。 

额头上浮出隐隐的笑意,有暖色的光从她的眼睛里投射到我的胸口深处。 
那一刻,有什么细微的感情被照亮。 

周笔畅,我的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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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二次见周笔畅是在春节。 
依旧是一大群人来奶奶家过年,新姑夫和堂姐自然也会来。早听说姑夫是有钱人,只是不知道是如此有钱——他给了每个小辈五位数的压岁钱,包括姑妈和前夫的儿子。 
有钱是好,但是有太多的钱却容易让人犯晕。我和表兄弟姐妹们拿着烫手的“巨额资产”,面面相觑。 

饭后,周笔畅拉着我去散步。 
我跟在她后面,不明所以——按理说都是第二次见面,我和她哪有那么熟。 


寒冷总是能夺去一部分人的干劲。譬如名义上说是去散步赖在车站打死不肯再走一步的周笔畅,又譬如早就不想走路巴不得回家睡觉的本人。 

可是怎么看她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力。靠坐在车站旁的坐椅上,一脸无表情的呆滞。 


这个车站,途径的线路只有三条。 
7路。105路。和到山里的909路。我不知道周笔畅要乘的是哪一辆。 

7路来了。她坐着没动。 
105路来了。她还是坐着没动。 
最后909路来了。她依旧坐着没动。 

我靠。她是来这里吹西北风的么。 

不知不觉,我开始认真的观察她。头发整洁,额头开阔,眼神淡漠甚至可以说是空洞。蓝色羽绒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衫,从领口的软硬程度可以看出是件新衣服,价值不菲的牛仔裤。她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语言,更没有表情,塞着白色耳机,企图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这个周笔畅,比家里乖乖女一样的那个,感觉陌生。 

但是真实。 


“黄雅莉。” 
“呃?!”条件反射的答道。 
“我不开心你有办法让我开心么。” 

又是这句。 

“我不知道,”斟酌的开口。“但是如果我自己不开心的话,我会去吃好多东西。身体被食物填满了,不开心的事情就装不下了。” 

“那好啊,”她突然漾开一个笑容,手从大衣兜里抽出来拉住我的,“你带我去吃美食。” 
手指相触的时候感觉到彼此的冰凉。 

思路中断,任她拉着蹿上一辆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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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盯着面前的红色,周笔畅像见到鬼一样。 
“呃,你不是不能吃辣的吧。” 
她没吱声,用筷子拨开辣椒,把碗底浸满了调料的蔬菜翻上来再盖下去。反复几次,就是不见往嘴里放。 

我心疼,“你要是不吃,就别折腾人家面条了。它是无辜的。” 
招来预料中的白眼。 
偷笑。 


晚上洗了个热水澡,又泡杯热茶。身体内外都暖热起来。 
大人们出去打牌,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冷清,但是不寂寞。 

闫晓发短信来,“雅莉,春节过得怎么样啊?” 
“还好啦。你呢?” 
“也不错,有点想你。我初八回来,给你带特产。” 
“好,等你^_^”不忘附加一个可爱的笑脸。 
信息发送中,我能想象到闫晓看到后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闫晓算是我男朋友。 
说是“算”,那是因为他从未对我说过那三个字,但是已然把除了那三个字之外的其他字都轮番表达了一遍。和他小学初中高中同了十二年的桌事小,然十八年的邻居也不是白做的。从开始后很自然的走在一起,到最后两家父母都默认了我和他的关系,来往时多了“亲家”的熟络。 

生活平淡,除了牵手拥抱也没再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只是每次和他走在一起,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快九点时老妈打来电话,说是堂姐病了,要我过去看看。 
“笔畅在这边朋友不多,你多照顾她。” 

默,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她关系不错! 


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她家,硬着头皮按门铃,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等一下”的声音,以及啪啪敲 

击地面的拖鞋声。 
门打开就看到周笔畅还穿着睡衣,严严实实的裹着,脸色不佳。看到我没太多的惊讶,还带着鼻音,“进了坐。” 
“怎么了这是。” 
“感冒。”声音也哑哑的。 
“……”活该,谁让你昨天吹风的。“吃药了没?” 
“嗯。” 
“哦。” 

再无话可说。 
环视她家的陈设,宽敞并且考究。房间里贴着格调简约的墙纸,墙上挂着不同种类叶脉标本作装饰。客厅里的钢琴,窗边的架子鼓,还有一整面书柜里上千张的CD。 

“有钱人啊。”玩笑似的感叹。 

周笔畅一言不发走到窗前,留给我一个轮廓熹微的背影。轻微的咳嗽声撞到玻璃又反弹回来,传到我耳朵 

里,听起来有难以言语的伤感。 

那一刻。 
我笃定的相信,我的堂姐是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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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说,不介意再过第二个生日。 

于是。“我们去哪里?” 

周笔畅侧过头,表情疑惑,“你不回去上课么。”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回去做什么。”忽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逃课诶,周笔畅同学,你三生有幸了。” 

她一愣,随即脸上有了笑意,“你是‘寿星’,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一个小时后,地点是周笔畅家。 

可乐里的气泡,摇晃几下,就有接连不断的冒出来,上升,变大,然后又一个个破掉。 

失误啊啊啊。 

刚周笔畅问我想去哪里,我说她家。原因是我想听她弹钢琴或者是打架子鼓,结果却因为事先没说清楚而引起了误会。 

她以为,我要去的是她新家。 
而我忘了,她已自力更生。 


周笔畅自己的窝比起她本家要小得多,但是精致。空气中混合了书籍,纸张,碳素墨水,薄荷味清新剂的味道,开了很足的暖气,窗子留着一条缝隙,有风灌进来,在房间里以逆时针的方向肆意流淌。 

她脱了外套,里面的衬衫是淡粉色,肘关节一下都是一条一条被压得凌乱的褶,不平行也不相交。比平滑的地方颜色要深一点,看不真切纹路。 

“发什么愣呢。”她端了零食摆在茶几上。 
“嗯。”吸管被咬得凸凹不平,“你怎么想着搬出来住了。” 
“我想养狗,阿姨对狗毛过敏。”她口中的阿姨,应该是指姑妈吧。 
“养了么?” 
“还没。” 

“哦。” 


快六点的时候闫晓打电话给我。周笔畅见我拿着手机踌躇微窘,起身回了卧室。 
这到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这里MS是她家啊。 

接起。 

“雅莉,你在哪呢。” 
“呃,堂姐家。就快回去了,有事?” 
“哦。用不用和你父母说一下?” 
“不用。先挂了,晚上打电话给你。” 
“嗯,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她从屋里出来。“男朋友?”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小丫头。”她靠过来习惯性的揉我的头发,又顺手取走搁在一旁的大衣,“走了,我送你回去。” 

“哦。” 

到门口。她猛的回头。 

“明年生日吧。” 

“什么?” 

“明年,”她把话说得明白,“你生日时再弹琴给你听。这一次,不会记错了。” 


“要说话算话啊。” 

“我知道。” 


九。 

到家时已经过了7点,我请周笔畅上去吃饭,她摇头,还是一副呆呆的表情,只是把拿了一道的书包递给我,并不言语。 
我也不强求。“那,再见。” 
“嗯。”她又揉揉我的头发——这似乎已成了我和她见面或者分别时必修的功课——“回去吧。” 
而后转身离开。 

我跑上楼,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她离去。很瘦很瘦的一个人,单薄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小区外涌动的人潮里。 
最后能看见的,只剩一团模糊的暗蓝色。 

小区的路灯密密麻麻的亮起来。 

老妈敲门探进一个头来,“闫晓的电话。” 
“噢。” 

说完这句再向楼下瞥一眼,一片黑暗。 




笔畅送雅莉回家之后,顺路去了昙花酒吧。 
还没到真正疯狂的时间,酒吧里人不多,大都是一些西服笔挺的成功人士啜饮闲谈。舞台上灯光昏黄,音乐舒缓,一个穿白色毛衣的长发女子在唱一首听不出意思的外文歌曲,眼神干净的几近虔诚。 
向台下看过去,不出意外的看到Alex端着个水杯,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桌上敲打,目光落在正在唱歌的女子身上。 

一曲唱罢,女子直接从台上跳下,Alex摊开手臂把她揽进怀里,低头耳语。不知说了什么,女子害羞的笑个不停。 

转过头看见笔畅,女子热情的打了招呼,“笔笔!” 

笔畅并没过去,指指手腕的表示意时间不早了她明天还有课就先回去了。女子先是泄气的点头,即而手放在耳朵旁边比划出电话联络的姿势。 

回去时起了风。不大,笔畅觉得肩膀上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 

伤是为唱歌的女子留下的。 

那个女子叫做迹,是笔畅最好的朋友。 
再进一步说,是她喜欢的人。 
两人大学时住同一间寝室,同样的爱好和性格,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因为整日在一起,一个班上的姐妹开玩笑,说她俩是“公不离婆”。 
原本一句无心的话,却在笔畅心里慢慢成真,时间久了,对迹真有了超脱出友谊的情感。 
她不敢告诉迹,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只能一直压在心里,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死党的角色。她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自己一直这样陪着她,也没什么不好。 

迹刚来酒吧唱歌时,总有陌生的男子找她搭讪。他们染头发,吸烟,刺青,偏偏迹对这样的人不屑一顾。 
有次夜里从酒吧出来,迹被几个男生逼进墙角。等在外面的笔畅看见,毫不犹豫冲上去同他们厮打。毕竟是女孩子,笔畅明显趋于劣势,干净的衬衫上印出了血迹。 
后来酒吧的经理帮忙,两人才算脱险。因为处理不及时,笔畅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条不大的疤以及不时疼痛的毛病。 
每次两人聊天提到这件事,迹都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笔畅。而笔畅却想着是不是应该练个功夫好保护她。 

上一次与笔畅见面,迹把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带过去,正是Alex。看两人甚至有了白头到老的想法她才明白,现在迹已经不再需要友情的保护,Alex可以把她照顾得很好。她不用再练功夫,因为那个高大的男生,可以保护怀里的宝贝不受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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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从下了公车,到家所在的小区,经过一座天桥,不到两分钟的路程。
车站旁边有卖冰粥的小店。

周笔畅在得知我家也没人之后,当机立断买了两碗冰粥拉着我上了天桥。

桥上没有人。正下方是间隔南北两条机动车道的铁栅栏。昂起头,夜幕像一张柔白的纸渲染上的浓重的墨色。淡色月亮,几颗稀疏的星,不亮,但却真实的存在着。

她背着月亮坐下,两条腿自然的盘在一起。用眼睛示意我坐在她身边,随后把冰粥递给我。

吃东西时彼此沉默,我咬住勺子偷偷窥视坐在旁边的那个人。坐姿随意,表情认真的吃自己碗里的食物,入口好像有意无意的嘶嘶从嘴角吸进凉气。腕上的红绵绳擦过衣服布料有不明显的转动。
小麦色泽的皮肤,一直蔓延到后颈的碎发处。
右手虎口处墨蓝色的单翼,手指蜷曲时泛起青白的骨节。
黑框眼镜,以及细长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风吹出来的皮肤上米粒状的突起。

好,漂亮。

“黄雅莉,想什么呢。”视野突然被一只细瘦但看上去有力的手掌当初,上面凌乱的花纹刺醒了我的眼睛。
虎口处有刚刚自己花痴过的单翼。
流海垂下来盖过眉毛,表情模糊,目光却从她身后柳暗花明的霓虹中清晰的注视着自己。“没事吧。”
“呃,没事。”
“哦。”


安静了几分钟后,周笔畅毫无预兆的发问,“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口气如常般自然随意,明显带有姐姐对妹妹的关切。
“就……还那样呗。”我敷衍。并不想在她面前提起,不想让她了解闫晓,甚至想否定这件事的存在。我飞快的扒了一大口冰,含在嘴里,上下牙床难以抑制的打颤。

她亦明白,随后换了话题,“对了,有礼物送给你。”
“嗯?”

周笔畅从仔裤的后面口袋里掏出一块青色的玉,竹子形状,上面拴了红绳,“月底去了云南,看见这个觉得还蛮适合你的。保平安的,算是补你的生日礼物吧。”
说罢细心的为我带上。

“谢谢。”我笑,感觉玉的冰凉混合她体温的热度在胸口缓慢的蕴染开来。“长这么大,还没有人送项链给我过呢,你又一次三生有幸了。”

她怔了一下,随后突然张开手臂,越过我和她直接的微凉的空气,把我圈进怀里。鼻梁铬到了她的锁骨,酸疼酸疼。
“雅莉,你总那么开心。”
语气是羡慕的。

头被困在很小的空间,我看不到周笔畅说这话的表情。呼吸被迫在她的脖子和肩膀来回撞击直至微弱,耳朵里是清晰的血液流动的汩汩声。
挡不住她那一句——
“每次我不开心,一看到你,就开心起来了。”

之后她松开胳膊,两个人的距离又回复到可以正常的对视说话。又腾出一只手抹去我嘴角留下的水果痕迹,笑容轻松,“回去吧,我不送了。再见咯。”

然后不等我回过神,就率先离开。背影摇晃,像个微醺的人。

那一刻,心里的失落逼迫我意识到自己对周笔畅不同寻常的感情。
她所说的,女生对女生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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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掐着高三年级下课的时间,铃声一响,就有学生很快的遛出来,接踵而至的是像潮水一样拥挤的人流。

七点。

周笔畅还没有到。

我沮丧的蹲在树下,拿起那颗刚刚一直被我踢来踢去的小石头,开始思绪混乱的划起来。竟有一些心酸,什么时候起,我已经那么在意了呢。

一双黑色的耐克鞋悄然却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抬头看,是周笔畅。
显然她是跑过来的,气还没有顺,双手撑住膝盖不停的喘着,交错其中的是不太连贯的道歉。

“对…对不起……学校…临时……时开会。手机还…还没电了。”

“没事。我也才放了一会而已。”我站起来,面不改色的隐藏自己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事实,却忍不住鼻尖的酸楚。
女生都一样。有了喜欢的人,便开始莫名其妙的给自己委屈。

但又不想告诉她。


“还去不去啊。”飞快的用手背抹了下泛潮的眼眶,然后抬起脸给她一个期待的笑脸,“我还蛮想见你们家狗的呢。”
周笔畅又盯了我许久,确认我是真的没有生她气之后,才弯起嘴角溢出一个暖暖的笑,“走吧。”

从学校到周笔畅家要坐公车。
总站过两站上车,我和她都还有座位。又过了几站,车上的人一下子多起来。到商场时有个年轻的妈妈抱着睡着的小女儿上车,售票员帮忙找着座位,周笔畅很自然的站起来让位。母亲忙不迭的道谢,她也只是笑笑,然后向后跨了一步站在我跟前来。

没说话。
我微抬起头看车厢前面的移动电视,眼睛的余光一次又一次扫过她。
白色T恤,胸部以下有红色的复古花纹。头发长长了,隐隐约约的遮住左耳的闪亮。皮肤还算白皙,随着不断捋卷起来的袖子,青色的血管露出更多。虎口处的单翼,刚好卡在骨节上的戒指,淡粉色半透明的指甲,手指来回滑过座椅的扶手,轻到不易察觉的摩擦声。

落日的余晖铺进来,照射在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上。

“看什么呢。”她突然低头,嘴唇一抿带些玩笑的气质,“都看傻了。”

来不及回嘴,便被正前方的小骚动吸引了注意力。小女儿刚睡醒,哭闹不停。车上有人不满的埋怨,年轻的母亲颇为尴尬的安慰,始终不见成效。
就在前面一排,始终持续着典型小孩子式的哭闹。
特别委屈的。


2025-06-01 16:2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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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畅拉着雅莉的手走进昙花时,明显感到身后女孩子掌中央细腻的汗水。
一定是,害怕了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带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这地方干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想让她陪着自己。

她转过头去,对上雅莉略带不安的表情,“跟着我就成了,没事。”
女孩子看了她好一会,随后。
信任的点头。


“师姐!”才进门,老远就看见小大很开心的朝她们跑过来。“你来啦。”
笔畅笑着点头,用她们才有的方式打了招呼,“迹呢?”
“在那边和Alex一起,我叫她过来。”
“不用,我过去找她好了。”


迹见到笔畅的手机惊讶的低呼,“我送你的手机链呢。”
“呃,路上不小心甩丢了。”
“这么粗心!”迹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那可是我从西藏特地带回来送你的。”
“我错啦大小姐。我再去西藏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成不。”说这话的时候,笔畅用余光扫过身旁一直沉默的雅莉,表情有一秒钟的松动。

迹上台唱歌的时候笔畅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被告知雅莉已经自己回去了,只留下张便条给她。

刚洗过的手残留下来的水从指尖滴渗过薄透的白纸,在女生清秀的字迹上铺开,渲出好看的轨迹,蓝色的墨水汲汲的支出四散分明的脉络。

“我老妈打电话过来了,我先回去咯。再见。
——雅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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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暴雨比天气预报来得更理直气壮,把原本有两个小时的体育活动压缩成一节自习课。
这也就意味着,会比往常早放学一小时左右。

放学时平日几个要好的朋友计划着一起去唱歌。
我咬住笔杆,“我还有事,你们去玩吧。”
前桌的女生眼神暧昧的扫过我和闫晓,“是去约会吧。”语气挪耶的,“这还不告诉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开玩笑的把她推到一旁,“是啊是啊,别打扰我们过二人世界了。”
女生装作应景的跑开,老远还听得到她们笑得放肆的声音。

教室里只剩我和闫晓。
男生显然知道他不过是我的挡箭牌,“放学有班委支书会,你回去时小心一点。”
“嗯,好。”


出教室时收到闫晓发来的信息。
“雨伞在储物柜里,别忘了拿。”
按到“回复”键后又退出来。
能说的,也不过是“知道”和“谢谢”而已。


毕竟是暴雨,等真正走出校园时雨已经停了。路面上只留下延续的大小水洼。挂在树梢上的雨滴,被风一吹有两三颗落在头发上。
渗透头皮,凉得让人一激灵。

抬手抹掉,低头看见一双熟悉的鞋。
镶白边黑色耐克。边线上因为下雨而沾了泥。

再向上是水洗布的牛仔裤。
T-shirt。
眼镜。
短发。

眼前的人手背在身后,微笑得刚刚好。
同时说,“唷。”

“啊,是你啊。”


学校旁的冷饮店。
“喝什么?”
“奶茶。”
“一杯奶茶一杯柠檬茶,”被问了什么的样子从而回头,“加冰吗?”
“哦,好。”
“哦”,转向窗口,“都要加冰。”

里面伸出来两个塑料杯,她把蒙了纸盖的那个交到我手里。
“谢谢。”
“不用。”
走到窗口下的桌子前坐下来。

“呃,怎么称呼。”
“EmCee。不过师姐都叫小大。”
“师姐?”
“就是周笔畅,我们在一起学架子鼓。”她吸了口柠檬茶,低头时露出脖子上镀银的吉它项链,“你呢。”
“黄雅莉,周笔畅是我堂姐。”


小大比我小一岁多,已经学了两年的鼓,在那间酒吧是去玩也算是帮工。喜欢linkin park,崇拜大她五岁的周笔畅。
她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周笔畅做我堂姐之前的事。

譬如说,周笔畅除了会架子鼓,还弹得一手好钢琴。
譬如说,周笔畅唱歌有比任何人都深沉大气的情感。
譬如说,周笔畅曾经喜欢过她最好的朋友,只是她已经有了爱她疼她的男朋友。

那个人,就是送她铃铛手机链的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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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闫晓和周笔畅,很多细节都能形成比较。
譬如说穿衣的风格,闫晓一年四季都是校服,连最上面的扣子都要一丝不苟的扣好;周笔畅则喜欢宽松休闲式的,宽大的T-shirt和牛仔裤,膝盖处剪出不规则的缺口,小时候因为调皮而留下的疤招摇的暴露在空气里。
还譬如说发信息,我同时问的“你在哪里”,闫晓会很快的回复过来“在图书馆”或是“家”,而周笔畅过很久才会说一句,刚刚某某酒吧里尖叫声很大,因为有个很帅的人在唱歌。

诸如此类。

只是这两个原本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又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比方说。两人的生日,都是7月26日。

只不过,这是我到他们生日那天才知道的。

那天正赶上周末。闫晓约了几个同我同他都关系不错的朋友去唱歌,其间又不可避免的被八卦的谈及我和他的关系。
不承认也不否认。最后终在他们暧昧的笑声中不了了之。

结账出门的时候,闫晓悄悄牵住了我的手。我挣了一下,未果后也便任由他牵着。 
因为流汗而略显湿热的宽阔手掌,男生坚硬的骨节。

“黄雅莉?”

应声回头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小大?你怎么在这里,今天酒吧没演出么。”

伴随着她“今天师姐过生日,大家一起来给她庆生”的解释,周笔畅从隔壁的包间里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站在我面对面的位置。穿白色的三叶草T恤和牛仔裤,手里提着大包的礼物。

她盯了我三四秒,“好巧。”

我咬住嘴唇,“是啊,真巧。”

右手的食指被轻轻的捏了一下,转过去撞见闫晓询问的表情,“她是……?”
这才想起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她是我堂姐。”
又转向周笔畅,“这是我邻居兼同学……”踌躇了一下,“也算是男朋友了。”

周笔畅会意的笑,然后微微低头,“你好。”T恤的领口里露出好看的锁骨,脸部只剩下线条明快的下巴的轮廓。
脖子上挂的是与她送给我的相似的竹子玉佩。

走之前她对我说,“明天晚上昙花酒吧有专场演出,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吧。”

我点头,牙齿在嘴角留下一个倏忽疼痛的伤口。手摸上去,果不其然印出一个红色的斑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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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整个暑假,我都没有再见过周笔畅。也包括她身边的那些人,小大,迹。

直至开学。

时间正处于夏天的尾巴上,没有风。天空像被洗过一样干净。
和闫晓一起吃过午饭,他去开会,我一个人到操场上闲晃。午后的阳光微热,又没有树木遮挡,在皮肤上晒出灼灼的温度。

不经意的朝校门口望过去,蓦地一个熟悉身影跃入眼帘——倚着校门口一颗粗大的老槐树,手上提了个纸袋,另一只手空出来,朝这边招呼着。

周笔畅。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奔到她面前,手撑住膝盖用力的呼吸。

“你……你怎么来了。”
“来这边办个手续,顺便来看看你。”她站直了身体,随手拍拍身上的土,“好久没见。”
“是啊,”我点头,透过额前的刘海看她眼睛里层层叠叠的色彩,“暑假你干什么去了。”

周笔畅收起笑意。

“呃,出了点小状况。”同一时间笑容又在脸上摊开,“现在都没事了。”
“哦。”

午休结束的铃声在校园里尖锐的响起来。

“我去上课。”
“嗯。”
“再见。”
“嗯。”

转身的瞬间她突然钳住我的胳膊,“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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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笔畅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从纸袋里拿出牛奶和饼干,分给地上喵喵叫着摩挲她裤腿的小家伙们。

“野猫噢?”
“算是,”她侧过头,稍长的刘海滑下来挡住前面,“其中一只是迹认领的,叫小蒲。她家里不让养,先寄存在这里的。”
“哪一只?”
“黑色那只。”

我蹲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只差不多手掌大小的黑猫,喝饱了牛奶,蜷成一团,嘴边的绒毛被牛奶浸成乳白色。
过不多久,两只蓝色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团成球的身体缓慢而微弱的上下起伏,乖巧,并且安详。

“走吧。”周笔畅掸落手上的饼干屑,把纸袋揉成一团投进一旁的垃圾箱里,“昙花,去不去?”
“太晚了,”我看着逐渐拉下来的夜幕,“不方便。”
“嗯,”她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我送你回家。”


周笔畅习惯走在我前面,然后不时回头确认我是否跟得上她的速度。一路上说不了几句话,却始终会有一种谈不上是无聊的安稳感觉贯穿整个路程。
她比暑假前瘦了一些,原本合身的T恤挂在身上显得过于晃荡,右脚上多出一个伤口,创口贴盖在上面,比皮肤的颜色要深。

“暑假干什么去了。”忍不住又一次问了她。
她回头,“没做什么。”然后停住步子,“到了,我走了。”

一抬头撞见自己小区的门牌。
好快。

“快上去吧。有事手机联系。”
“再见。”
“嗯,再见。”


我看着她融进小区外嘈杂的人群里,直到再也望不见她比正面更有特色的背影。
转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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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试试吧,
可以对自己使用挽尊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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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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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又过了一个月,我才知道周笔畅所谓的,发生在暑假时的“小状况”指的是什么。

迹不见了。
周笔畅生日的第二天演出结束之后,她把一条信息群发给小大他们,然后失去了联系。

到小大终于耐不住性子跑来询问我有没有见过昙花的招牌驻唱的那个晚上,刚好是第一百天。

“雅莉你见过她么,我们快急死了。”
我凝视小大脸上少见的慌乱,她原本就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因为语速过快而出现了更多的杂音。

静默了一个等待的时间。

“没有。”

小大失望的离开。


我回到卧室,夕阳趁我和小大见面的时间完全坠落下去,不大的空间被黑暗以决绝的姿态侵占。我懒得开灯,仰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贴在墙上的海报。
一直搁在写字台的上手机无声闪烁。

拿过手机。
一条新短消息。

“明天来找我吧。地址是……”

发信人是迹。


并没有直接退出,而是沿着菜单进到“短信收件箱”里。
一路向下按过去。

近期的几百条信息中,淤积的名字最多的那个。

就是迹。


出去为自己倒了杯温水,看见客厅的书柜玻璃上还夹着周笔畅送来的她家肉肉三个月时拍的照片,在不算明亮的月光下被缩成圆滚滚的一团,牵制在光面的相片纸里。
比真正看上去要乖得多。

握着杯子的手感觉与物体接触时指腹微弱跳动的神经,出奇的安静。


2025-06-01 16: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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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第一条短信是。“雅莉?”
没过多久的第二条,“请问是黄雅莉么?”
直到半个小时后,手机第三次显示收到新信息。
“怎么没回复。我是昙花的迹。”

这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手机一直安静的蜷缩在我右手的掌心上,被不经意渗出皮肤的汗水微微浸湿了后盖。拇指停在键盘上,踌躇移动了几下又慌忙的全部删去。

最终只回了一句,“是我,有事么。”

伴随着信息的发出,手机握在掌上又是一次颤动,一条信息闯进来。
依旧是迹。
内容只有三个字。
“周笔畅。”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


我在公车上翻看迹一个月来发给我的信息,太阳透过街道两旁宽大的树叶斑驳的投射下来,滞留在屏幕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色彩。我坐在最后一排,跟着汽车起伏的频率摇头晃脑着,逐渐晕眩。

迹发来的内容很丰富。
歌词。
琐碎的小事。
以及有关周笔畅的一些温暖而细致的形容。

最后停在昨天晚上,让我去找她的那一条上。
那个辞藻绚烂妖艳的女子,用我所见过的最最朴实的语言,漫不经心的抛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找她,然后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再回复。

我没有告诉周笔畅或是其他人,虽然迹并没有说不可以这样。只是我本能的把它当成了一个秘密,小心的掩护起来。
更想单独的去见她。

以一个喜欢周笔畅的人的身份。
去见一个周笔畅喜欢的人。


迹给我的地址所在,是一条古旧而安谧的小巷。头顶上是挨家挨户挂出来的衣服,贯穿整条巷子。不常见的青石板路,靠近住家的位置有年代久远,早就不能使用的石井两端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使得本来就不宽的巷子几乎难找到下脚的地方。
每一户都是带独立院落的一片平方。两人宽的门,推开之后视野马上变得开阔起来,理直气壮的冲出去,延绵到古老的房子上。

迹就住在其中一家的阁楼上。主人把我带到楼梯口,我一步一步的走上去,木质楼梯因为年久失修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

敲门之后不久就知道簌簌的脚步声,踏着拖鞋的,放松而懒散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我看见那张本就不算熟悉,又因为长久不见的缘故而显得更加陌生的面孔。
依旧是化很淡的妆,头发没梳起来,松散的披在肩上。深蓝色AD T-shirt,鸡心领,锁骨张扬的露在外面。刚好盖住膝盖的牛仔裤。身上没有太多饰物,只在手腕上套了一根绑头发用的皮筋。

看到是我,迹笑了一下,随后眯起眼睛朝我身后望去。
“就我一个人。”
她一愣,又马上抬起手来揉了我的头发,皮筋在手腕上不着痕迹的雀跃。

“进来坐。”


进去之后出其不意的见到另一个人。
看上去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左脚压在右面的大腿上。她看见我,微微错愕的直起身子。

“黄雅莉?!”
周笔畅,只有她会那么叫我。

于是两个人一同看向另一个人。

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快中午了,笔笔你先坐,我和雅莉去买午餐,一起吃。”


出了小巷就是平整笔直的马路,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迹和我并排走在一起,嘴里哼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外文歌。
等红绿灯的间隙,她突然说,“谢谢你没告诉其他人。”
“呃,没什么。”
“呵呵。”她轻快的笑了,等红绿灯跳成绿色时,挽住我穿过马路。

“雅莉你想过么。有两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时光。搭肩,牵手,买同一牌子的薯片,穿相同款式的衣服,甚至睡一张床。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生命被分成两份,其中一份都属于她……”
“迹,”我打断她,“你有没有可能喜欢周笔畅?”

她茫然了一秒钟,缓慢的摇头。“我爱Alex。”
然后不等我说话,又快速的接下去,“但笔畅是我所有认识的人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我知道你喜欢她。”
“黄雅莉,请你和她在一起,给她幸福。”

“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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