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优]追忆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这样复杂而静默的情绪。
柳濑还是觉得自己除了做自由漫画师助手的工作以外时间空出来很大一截，自己也没有什么其它爱好，只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家画画。
最近自己也开始投一些短篇漫画稿，意外地受欢迎得很，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去编辑部的。又是一天快要结束，他谢过责编之后便准备回家，没想到在电梯口却碰到了旧识羽鸟芳雪。
啊，是的。柳濑优稍稍睁大了眼睛，他也在这里工作…似乎也是编辑吧。
大概是今天有思考到他，便下意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羽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睛一斜便扔出一句话，
「你又怎么了？」
柳濑不禁轻笑出声，
「没什么啦。」
「……」
那就不要盯着我看…
羽鸟一阵无语，正准备不接柳濑的话时，又听见他开口了，
「…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他其实知道编辑的工作很忙，也没有作羽鸟会答应的打算，便只是客套性质地顺口一问，殊不知看见羽鸟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问，
「那去哪里呢？」
稍稍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
「…你定吧，我很久没有出门了。」
「那你一会儿在公司楼下等我，我去开车。」
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轻声应道，
「…啊，好。」
距上一次同学聚会，两个人似乎也没有怎么联系了。
…不如说没有必要？
柳濑忽然有些莫名心烦。
还是上学的时候好啊……至少可以天天看到他。
「…你是不是在想，以前上学的时候比现在轻松多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羽鸟站在自己身后，距离很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说话时洒在他脖颈上的温热气息。
柳濑一个激灵连忙躲开，
「差不多吧，只是没有小鸟的话怎么说都有点不习惯啊。」
比起柳濑这种没什么追求（…）的人来说，羽鸟是真的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做得十分精致，而他就不是，所以经常会被羽鸟说上那么几句然后再无奈地替他打理好一切。
【…以后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记忆里他的样子依旧清晰，说这话的时候，万年扑克脸的羽鸟偶尔也会露出一些担心他的神情。
想至此，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笑出来。
也许对他的执念，就是在那个时候悄然爬满了他的心扉。
只是这样的日子…似乎再也回不来。
「……你总要学着一个人生活吧？」他有些无奈，「话说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吃饭，你就不能专心点？」
他笑出声，
「是是。」
「柳濑君，这次公司有一个作家交流会，我希望你可以去参加…这是邀请函，请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柳濑拿着手里的邀请函看了看，大致确认时间地点以后便放进包里准备回家，忽然愣了愣，然后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一个柔和好听的声音，
「…优？你也在这里啊…」
「风铃，」他转过头去，「编辑喊我过来的…二十号的交流会就一起去吧？」
秋月风铃是他从大学起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性格温和，对漫画情有独钟，在这之上的造诣也是十分高的，所以现在也是在这个公司当漫画家。
「……」秋月眨眨眼，半天才回过神来，「好…」
因为最近都很忙，两个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面对面说过话了，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今天没事了吧？那么我送你回家。」
「不是…」秋月连忙说，「我刚刚下来的时候碰到羽鸟先生了，他好像找你有事…」
「…羽鸟？」
「嗯，是的…你还是去一趟他那里吧…」她笑了笑，「我就自己回去好了…」
「啊，好的…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你怎么了？」
「那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柳濑提议到，「不如去便利店买一些，然后去我家吧，我搬了新家，你还没有去看过呢。」
「……」
见他犹豫不决的神情，柳濑又说道，
「平时工作那么辛苦，放松一下也是必要的啊。」
他最终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买太多了？」
羽鸟掂了掂柳濑递给他的塑料袋，着实有些汗颜。

还记得学生时期的时候，因为羽鸟实在是太受欢迎了，柳濑还会笑着打趣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他现在似乎已经不记得那种开怀大笑的感觉了。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久到他再也记不清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时候。
揉了揉头发，下床披好衣服出了房间，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一惊，定了定神以后拿起来翻开了盖子放在耳边，
「…喂？」
【是我。】
「……」柳濑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
【起来了？】
他「嗯」了一声，答道，
「…刚刚起来。」
【我给你做了饭，放在保温锅里了，你身体一直不太好，要注意休息。】
「知道了…」顿了顿，「…谢谢。」
【……】电话那头似乎怔了怔，【那就这样，再见。】
夏日的街道显得懒散而沉闷，傍晚温度微微降下来才好了一些。柳濑站在帝都酒店的门口抬头望了一下，然后带着秋月进了大门。
柳濑不禁看了浅浅笑着的秋月，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不是她，那么再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毕竟认识这么久，她的娴静乖巧，他都看在眼里，自己并不想去伤害她。
会场早已喧闹十分，秋月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道，
「来了好多厉害的老师啊…优，你的责编今天好像不在啊…」
柳濑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她怕他不适应又怕自己一会儿抽不出身，所以…
果然还是要找一个带他的人呢…秋月沉思了一下，然后朝不远处挥了挥手，
「羽鸟先生！」
「……」柳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
「秋月？什么事？」
看见羽鸟朝这边走过来，柳濑不由得睁大了眼，脸上泛起一丝绯红。这是距上次的事情以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那个…优的责编今天不在，我怕我一会儿没有空，可不可以麻烦羽鸟先生带一下他…？」
她是故意的吗？！柳濑头皮不禁一炸，
「不，还是不要了，我自己就可以…」
「优，」秋月有些责怪地看着他，「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绝对不能草率哦。羽鸟先生…」
「好的，」羽鸟微笑着点点头，「你去忙吧，柳濑我来照顾。」
「太感谢了！」秋月笑得眼睛眯起来，「那麻烦羽鸟先生了！」
说完她冲他点点头，然后便离开了原地。
羽鸟瞥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柳濑，
「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不得不说，在这种场合之下，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来搭讪的人。
因为交际方面他好像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羽鸟去和其他人交谈时，他便陷入了沉思，忽然一些人就围了上来。
「唉？柳濑优…这是那个新人画家吗？」
「哇，长得好帅啊！」
「本来就一直很喜欢他的画风…没想到本人这么帅！」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啊？」
脂粉香将他熏得够呛，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勉强笑了笑，道，
「抱歉，我…」
「哎呀不要拒绝嘛！就一杯，没关系的！」
玻璃杯里浅红色的液体闪着诱人的光芒，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接过来喝了下去。羽鸟回过头时正好看见他把杯子还回去，本来就是赤色的眼眸似乎颜色更深了，才感到不对劲，立刻和主编道了别走向了他。
「柳濑！」
「呀，是羽鸟先生。」
「老师们，请去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那里会有人带你们去第二会场的，玩得愉快！」
作家们纷纷点了点头，一边议论一边走远了。羽鸟松了口气，扶住快要倒下的柳濑，问，
「…你怎么样？」
「头有点晕…」柳濑直接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酒的味道好不错啊…」
I

羽鸟沉默了一下。那群作家，给他喝的东西度数估计不浅。
「优！」秋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哎？羽鸟先生…他怎么…」
当她瞥见柳濑看着羽鸟的眼神的时候，想说的话顿时哽在了嘴边。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温柔而隐忍，又带着一点点悲伤，甚至还有埋在这复杂情绪下的……爱。
她愣在原地，终于难以置信地确定了一件事——
他的眼里，有爱，而且还是旁人远无法想象的深爱。而这样的情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从未有过的。
「嗯？秋月…」羽鸟回过头来，「他好像有点醉了…」
「…那，那再麻烦羽鸟先生送他回一下家好吗？」秋月冲羽鸟笑了笑，「我还约了作家讨论剧情什么的…那就这样…谢谢羽鸟先生了！」
不等他回答，她便转过身离开了。
一周后。
刚刚结束工作，柳濑走出公司大门打算回家，长吁了口气，忽然听见旁边一个柔和的声线传来，
「优，一会儿有空吗？有话跟你说…可以去旁边的咖啡吧吗？」
…是风铃。柳濑一愣，截稿日刚刚结束，他忙得都忘了要说分手的事。
那趁这个机会说一下吧…他微微垂下眼帘，然后点了点头。
「好。」
在咖啡吧找好位置之后，柳濑还在寻思着要怎么开口，殊不知秋月却先开口了。
「…优，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吧…」
「……？」他有些疑惑。
「…那个，我们…」她抿了抿嘴，「我们…并不合适啊…」
「诶诶，听说绿宝石编辑部的羽鸟下个月要结婚了…」
「啊——？他是不是那个编辑部第一个结婚的？」
「是啊，好像是和GR编辑部的吧！两个人超配的诶！…」
……结婚？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出了公司，看见羽鸟正打算离开，下意识地追上去，唤了他一句，
「羽鸟！」
「……」他转过头来，「柳濑？什么事？」
「…没事啦。」勉强扯开一抹笑，他瞬间变得有些词穷。
「…这样，」羽鸟微微睁大了眼，冲他点了点头，「公司开庆祝会，我得先走了。」
「…嗯…」
「再会。」
说完他转身便准备离去，柳濑迟疑了一下又抓住了他的腕。
「…怎么了？」
羽鸟回过头问。
「……」
为什么会这样？
柳濑被自己的举动惊讶到，他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问。

「没…再会。」
「柳濑君，你的短篇这次分三期出版…柳濑君！你在听么？」
「啊，是，在听。」
他回过神来，低头忽然瞥见了她手上的订婚戒指。
「柳濑君，你…」
「…小爱，你订婚了吗？」
责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笑了笑，
「…是的，下个月结婚。」
……
柳濑感觉大脑被瞬间洗白。
他的责编是GR编辑部的吧…再巧也不会撞到一个时候结婚吧？！
她似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然后迟疑着说道，
「柳濑君，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要不要延期什么的…？」
「我没关系的，」他冲她点点头，随即起身拿起了包，「今天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辛苦了。」
他牵强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柳濑睁大眼睛，尽量不让泪水那么快冲出眼眶。长达这么多年的恋情，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决了堤似的向外涌出去。
我…喜欢羽鸟。
这句话不知道在他脑海里回响了多少次，无论怎样的解释，怎样疑问的语句，撞击到一起，最后全部都变成了这句话。
我希望他只看着我，只跟我在一起，只属于我…
…我喜欢他。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然后倒在了沙发上，正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他懒得起身，便任由门铃一直在响着。过了一阵子，外面的人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没了动静。就在他以为人走了时，忽然门就开了，凭空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既然在家为什么不来开门？」
「……」柳濑没有抬头，「你出去。」
羽鸟眉头一皱，无视他的逐客令，径直在他旁边坐下来，想俯下身去看他，
「我说你…」
「都说了你出去，」柳濑不耐烦地坐起来，抬起头看他，声音有些颤抖，「我现在很烦，不想见任何…」
剩下的话，便淹没在他的温柔里。
羽鸟伸出手，搂住他消瘦的身体，稍用力一带紧抱住他，勾住他的下颚强迫他与他对视。
大概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太好加上很久没睡，柳濑此刻显得憔悴无比。
「你这个样子…」羽鸟不由得心里一疼，「累了自己多久？」
「你不要管！」柳濑咬牙，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现在…」
羽鸟无视他要说的话，径直靠过去，将他按在墙上，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为什么…
柳濑的泪水霎时便决堤。
为什么一个人在不爱的时候，还能有如此温柔的让人眷恋的眼？
他差一点就醉进去。
强制自己将理智拉回，艰难地开口道，
「你放开…」
「柳濑，」羽鸟将声音压低，打断他的话，「…我喜欢你。」
「……」
柳濑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然后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仅此一个动作，却也让羽鸟心凉不已。
抗拒的感觉，竟然如此地明显。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
「…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我道歉。」
「…羽鸟，」柳濑的声线显得有气无力，「…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那现在来找他说这些到底算什么啊…
羽鸟一听，顿时知道有些事情不对了。
「我都说了没有那个闲情去结婚…」
如果不是和你。
「骗人！」他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然后提高了音调，「我都看到订婚戒指了…这不可能是假的吧？！你现在还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嘲笑我吗？！」
羽鸟一怔，微眯起眼，然后瞬间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在会错什么意啊？」他叹了口气，「是你的责编吧？她要结婚了是没错，至于公司里会那么传大概是因为我跟她最近走得有些近吧，因为不是真的我就没放在心上。不过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的责编啊。」
他的重音放在尾句的“你”上。
「你这个样子…是在吃醋吗？」

羽鸟沉默了一下。那群作家，给他喝的东西度数估计不浅。
「优！」秋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哎？羽鸟先生…他怎么…」
当她瞥见柳濑看着羽鸟的眼神的时候，想说的话顿时哽在了嘴边。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温柔而隐忍，又带着一点点悲伤，甚至还有埋在这复杂情绪下的……爱。
她愣在原地，终于难以置信地确定了一件事——
他的眼里，有爱，而且还是旁人远无法想象的深爱。而这样的情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从未有过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捂住嘴，羽鸟的眼神和他相差无几。
「嗯？秋月…」他回过头来，「他好像有点醉了…」
「…那，那再麻烦羽鸟先生送他回一下家好吗？」秋月冲羽鸟笑了笑，「我还约了作家讨论剧情什么的…那就这样…谢谢羽鸟先生了！」
不等他回答，她便转过身离开了。
一周后。
刚刚结束工作，柳濑走出公司大门打算回家，长吁了口气，忽然听见旁边一个柔和的声线传来，
「优，一会儿有空吗？有话跟你说…可以去旁边的咖啡吧吗？」
…是风铃。柳濑一愣，截稿日刚刚结束，他忙得都忘了要说分手的事。
那趁这个机会说一下吧…他微微垂下眼帘，然后点了点头。
「好。」
在咖啡吧找好位置之后，柳濑还在寻思着要怎么开口，殊不知秋月却先开口了。
「…优，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吧…」
他有些疑惑。
「…那个，我们…」她抿了抿嘴，「我们…并不合适啊…」
「……」
纵使他非常想安慰她，但此刻竟然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如果是自己坦白他喜欢的是一个男人怎么说都有点奇怪吧…
「优其实…有其他喜欢的人吧？」
他大惊，片刻后稳了稳心绪，然后说，
「……是的。」
「没什么的…」她微笑，「优你不要摆出这么困扰的表情啦。」
「……」他低下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不需要的…」秋月停了停，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是优你似乎喜欢的是羽鸟先生呢…」
如果不是深爱着，又怎么会露出那样复杂的眼神。这样深沉的爱，若是没有些时日的磨练，是无法铭刻在眼底的。
被戳中心事的柳濑一下子慌了神，
「我…」
「…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呢？」她打断他，「我不能确定我说的是真的，但是我觉得…羽鸟先生对优，似乎也是不一样的。」
「风铃…」他艰难地开口，「你别说了…」
「哎呀优，我可是很认真地在为你的幸福着想啊！你老是这样埋在心里会抑郁的…我觉得优还是去试着和他说清楚吧…？」
柳濑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自己的女朋友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个男人非但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怂恿他去告白，她到底是哪个星球的人啊…
不过那样的话，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都说过了羽鸟先生对优是不一样的，你还在怕什么啊！」她有些不满地提高音调，「…我是觉得说出来会好一些啦…不过要怎么办，当然是优自己决定。啊，我上舞蹈课要迟到了…优要好好考虑哦，再见！」
「喂，风铃…」
她一下子便没了影子。
「诶诶，听说绿宝石编辑部的羽鸟下个月要结婚了…」
「啊——？他是不是那个编辑部第一个结婚的？」
「是啊，好像是和GR编辑部的吧！两个人超配的诶！…」
……结婚？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出了公司，看见羽鸟正打算离开，下意识地追上去，唤了他一句，
「羽鸟！」
「……」他转过头来，「柳濑？什么事？」
「…没事啦。」勉强扯开一抹笑，他瞬间变得有些词穷。
「…这样，」羽鸟微微睁大了眼，冲他点了点头，「公司开庆祝会，我得先走了。」
「…嗯…」
「再会。」
说完他转身便准备离去，柳濑迟疑了一下又抓住了他的腕。
「…怎么了？」
羽鸟回过头问。
「……」
为什么会这样？
柳濑被自己的举动惊讶到，他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