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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舞会
文/少女未命名
第一章
恶意
退一万步来讲，一般用复杂性堆砌起来的事物根本上只有空虚。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复杂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五个人的故事。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恶意，只是表达出来的形式不一致，与此同时他们费尽心机地试图逃离这潭恶意的沼泽以到达彼方，在表面上极度分歧的背后却是一致的目的地。
没有反驳的余地更没有饱含逻辑的解答。
按照她的话来说，“我一直在寻找很重要的东西，直到后来我发觉自己忘了到底要找些什么，也许一直在追寻的就是这种憧憬与迷失的感觉吧。”
若是诸君能够理解以上的只言片语，那么这就是世界了。
▲
“……离那里还有多远？”
一辆装饰富丽堂皇的马车行进在离城近百公里的原野，行驶于昼夜交接的渐变，与即将到来的夜色并驾齐驱。寂静辽远的城在他的身后静静地沉睡在夕暮里，而他的视野里早已布满了漫天黄沙与氤氲的雾霭。
踢踏的马蹄声和部下窸窸窣窣的谈话在四下纷飞，他略带疲惫地拉开马车内积了灰尘的窗帘。距离那日黄昏从城里启程已经将近两天两夜，对于一直以来被这座城拥护着的自己来说，真是有些勉为其难呢。
他舒了口气，转瞬间白茫茫的烟雾从他干渴地燥热的口腔里冒了出来。
本以为以自己目前的音量是无法传播到部下的耳朵里，然而答复声却意外准时地抵达。
“约莫等这夕暮散去就能到达城堡了，城主大人。”
属下干咳了几声，又重重地甩了甩马鞭。
“城主大人如果觉得累的话，停下来休息个一时半会儿的也没问题，旅途的确是长了些，不过城——”
“没关系。”
“啊，属下尽量加快速度，有劳城主大人！”
他搓了搓手心，尽可能地驱散这个晚秋让人觉得反常的凉气，视线自始至终直直地凝视着一片虚无的外界。
“说起来，请停下叫护卫们回城里吧。”
“这、这是为什么？”
“为我做事，就不要问为什么”
“可是就现在？”
“嗯”
“属下只是担忧城主大人的安危，看这个计划是否略欠妥当。若是发生了什么未曾料想到的事情——”
一股无形的压迫打断了部下的话语。
他拉上窗帘，车厢内再度被湮没在黑暗里。
“属下一定会照办的，城主大人。”
没等他接着开口，只听驾驭着马车的属下已经高呼了一声停住了马，一个翻身稳稳让步子落在卷着黄沙的土地上，随即后面的人马也陆续停下来，纷纷纭纭嚷嚷着些什么。
“城主大人有令，请各大护卫们先行回城吧，有劳了。”
只有在荒芜里，光芒才会耀眼无比。
伴随着马蹄声踢踢踏踏地在他的背后渐行渐远，马车又再度行驶了起来。
长久以来被温室气体襁褓的自己早在冥冥中产生了对荒芜的饥渴。
无比热切的饥渴。
这种若隐若现的热量把近乎全世界吞噬，将一丝不染的灵魂碾烂成泥。
“还真是冷……”
年轻的城主将头上镀金的王冠摆正，享受着王位为自己带来的莫大尊荣，倍感愉悦地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泥沼中。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自己媲美的光芒，也终将被占为己有。
想到这里，年轻的城主嘴边绽放出一丝王者的笑容。
时过不久，荒芜的原野上忽的红光乍现，逐渐蔓延的火势在驾马一跃而出的城主身后化作一团硝烟，方才还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竟连骨灰的粉末也找寻不见。
▲
这座城堡，既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换句话说，是比虚无还要空洞的存在。
地处偏僻，坐落在人烟罕至的荒原之中。虽是如此，这层神秘的面纱却为它在外界博得了半阴半阳的声誉。
“那是混沌之中的乌托邦。”
皇家贵族的子女定会这样夸大其词的描述。
“是恶魔的盛宴。”
信奉宗教的教士会把事实神魔化。
“简直是吸血鬼的殿堂。”
将自身笼罩在科幻之中的现实逃避者。
“财富。”
同样是不切实际的炼金术师。
“无论怎样，终将伴随尘世灰飞烟灭。”
这里才没有虚无主义者讲话的资格……
而他，只是为了守护光芒，把自己毕生囚禁在这座虚无的牢笼里。
深不见底的甬道在他稳步向前的同时重复着一样的图案，两侧内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见一把燃烧着明火的火炬，好像随时都可以把整座城堡燃成缕缕灰烬。脚底铺设着的深红色地毯暗地发黑，纵横缠绕的花纹在微弱的光芒里仿佛会活化成禁锢亡灵的桎梏。
他一手端着散发银光的盘子，一手优雅地搭在背后，走过无数间形状造型一模一样的门，最终在一扇同样普通的门前停下脚步，对着门的那头说道：
“殿下，下午茶时间。”
没等到门那头的人回答，他便旋转了门把手。
门的那头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个颇显老式的露台，既没有金碧堂皇的饰品，也不是正对着外界最绮丽的一隅景色，反倒在这座硕大的城堡里显得反常起来。
他把盘子放在一张石砌圆桌的正中央，侧身看向露台边扶栏眺望着远景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极具朴素的白色衬裙，灰蓝相间的长发被分成两股，直垂到腰际。雪白色的高跟水晶鞋被踢到了一边，给人一种舍弃了雍容华贵宁可像个乞丐一样光脚站立的穷酸味，丝毫都不符合“殿下”这样的称谓。
少女并没有回过身来，只是保持着原本的站姿，漫不经心地说道：
“执事先生真是有趣，我怎么躲都能被你找到。”
“是殿下希望被找到。”
“哈……？这么自作多情的事——”
年轻的公主殿下刚想回过头来冷嘲热讽一番，肩膀上突然被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鹅毛披肩，突如其来的暖意使她瞬间丧失了回嘴的勇气。
“今天的餐点是蔓越莓橘子烤饼和白色热巧克力，请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吧。”
执事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桌上餐盘中的食物仍然冒着热气，而扶栏边的少女却视若无睹地继续封闭在自己的空想里。
他捧过落在少女脚边的鞋，少女却丝毫没有抬起脚跟的意思。
“他也会从那样的地方来吗？”
少女用目光暗示着远处那片脏兮兮的河滩。
“殿下果然在关心那事。”执事站起身来，并肩站到少女身边。
现在开始，可以与她分享同一片视野。他高兴地几近疯狂，不过这种低劣的景致，不是除却了荒芜只有荒芜吗。
“听说城主是很平易近人的人，从肥沃富裕的城邦来，怎么会让殿下失望呢……殿下难道是在害怕？”
“只有无胆鼠辈才具备害怕的能力，我不过是闻到了不详的气味。”
执事若有所思地苦笑了一声，一手温柔地揽在少女的肩上往桌边走去。
“殿下多想了，只是烤饼的香气罢了。”
他立即收到了少女绿瞳的冷冽攻击。
“我可没有时间在这种关头听你的玩笑话。”
“如果殿下还在为摩柯城主的到来心烦意乱的话，就请先用完餐点，摩柯城主大概在黄昏就能到了。”
似乎是说中了少女的内心想法，脸颊倏地便通红了起来。
“真是过分……”
少女喃喃自语，一边逃开他的庇护，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鞋子，往门口跑去。
“执事先生有这点时间，不如去照料一下今晚舞会的事情吧。”
年轻的公主将身上的昂贵披肩重新堆到执事手上，一边匆匆离开。
“殿下——”
“黄昏之前请不要管我。”
随着门怦地一声被关上，凄冷的露台只剩下执事一人与一桌逐渐变凉的甜点。
他惨淡地笑了笑，原封不动地重新端起餐盘，离开了这间荒芜的露台。
猩红色的走廊里，早已没有白裙少女的身影。
▲
时间退回这天凌晨。
东方刚泛出鱼肚白，行廊已传来了一阵极其平稳绅士的脚步声。在露水与清晨的微风里安眠的城堡或许早就预兆到了凶事，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执事边缓步走着，边轻轻打开走廊上的窗户，崭新的一天兑换新鲜的空气。晚秋的凉气经过一夜的凝聚在雕花精致的窗檐下结起支支冰雕，模样的巧妙简直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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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指触碰结晶，没有一丝温度的冰水濡湿了他的指尖。
“竟然是甜的啊……”
舌尖被寒冷和一丝莫名其妙的甜意占据之后，他略显无趣地咂了咂嘴。
“说起来，今天也要为殿下祈福，希望一切平安。无知是福。”
执事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了片刻，转身没入深邃的行廊。
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门竟然虚掩着，仿佛在暗示着主人早已料到他的到来。意识到这点，他稍微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说了声“绫”便推开门。
“啊，哥哥，就知道你会来的！”
被唤作绫的少女身着露肩的红色长裙，此刻正坐在棕榈木制成的梳妆台前，像是在端详着工艺品一般把玩着一柄做工精致小巧的蝴蝶刀。看到来者后，满脸兴奋地扔下手里的东西扑向刚推开门的执事。
——从少女手中落下的刀刃尖锐地刺入化妆台的桌面。
感受到少女炙热的体温，执事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揽住少女的纤腰走进屋里。
“我还以为你没醒，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少女甜甜地撒起娇来，一手搂住执事的脖颈，像一只外表温顺内心狂野的病猫，直往主人的身体上蹭。
“嘛，因为知道哥哥要来。”
执事任由少女的亲密行为，说：“原来超感官知觉这种东西也是有遗传性质的啊。”
少女像是突然丧失了理智，嬉笑着用单脚合上身后的门，从背后环抱住陷入哑然的执事。
“我的就是哥哥的，身体是哥哥的，情感是哥哥的，哥哥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哥哥的话就是法律，我和哥哥原本就是一体的。永远不会被分开的一体，永远都会缠绕在一起。”
时间仿佛忽然停滞不前，直到少女再次打破沉默。
“大家都是闷闷不乐的呢……哥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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