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模糊吧，或者说可以的骗自己

模糊便也是种美好么？

付衍在琴房静坐，一曲已终了，钢琴键上的灰尘被指印替代，尘埃还是未静止，在声息安定下来之后，在斜斜照进来的日光中舞动，扩散，轻巧灵动的像刚停下来的音符。她微颔首，右手轻抬摘下眼镜，随手将镜腿一侧掰一下，夹在面前的谱架上，闭上眼，左手理了理额前碎发，揉揉眼睛，酸痛。站起身，及腰长发编成的麻花辫向一侧甩动。睁眼，抬头看照进来的日光，和尘埃一体，墙壁映出的是斑驳。瞬间似眼盲。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叫付衍的女孩子，她好像所有重心都落在钢琴上，每天都去琴房练四个小时，从七岁到十七岁，整整十年，日日月月，风雨无阻。她跟我说，她起步已经晚了，所以要更努力。我们一起长大，高中时上了不同的学校而分开，好不容易我这个闺蜜去看她一次，竟然又是在琴房。单纯地像小茉莉一样的姑娘，听声调都觉得清新。

这孩子太静，我不知道如果让我像她那样长时间不发一言我会不会疯掉。就像现在，她揉揉眼睛，站起身来，长长的麻花辫向一侧甩动。睁眼，抬头看照进来的日光和投影在墙上的斑驳，不知又在想什么呢。
我不耐烦地用凉鞋鞋跟敲两下地面，侧身抱臂倚在琴房的门边。这丫头难道不知道门开了才会有阳光照进来么，难道不知道门开了说明有人在门口么......我真心给她跪了。付衍总算听到声音手指略微动了一下，这是她的条件反射，练琴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怪癖啊。她转身，麻花辫一甩就扫出一段弧，我要是男的我就把她的皮筋给解了，这么长又黑亮的招魂幡，每天一点点扎那么紧实不累么，良好资源不知道利用......
她见我就笑了，像邻家花圃里的小茉莉散发清香似的声音，清脆但响度极小地说：“江卓序你来啦，去喝奶茶？”“去喝奶茶？”我的提议和她的声音撞在一起，不愧是自小一起的默契。

付衍这点执拗遗传她父亲，她的父亲在我们镇上卖水果，开着拖拉机来回走，最见不得矫情抑或造作。付叔叔长得倒是一点都不像卖水果的，那隐约的轮廓看得出来，年轻上二十年，绝对是小帅哥，连同付衍的母亲，这一家三口都是解释清秀这个词的最佳例证，拖出去拍张全家福就可以收入字典了。
付衍母亲是中学教师，偏偏教的跟文艺一点都不搭边儿，而是高中二年级的生物课，整天理智得不像话，跟她女儿一样，白搭了这文艺清新范儿的长相。奇怪了，付衍父母都与音乐没有丝毫关系，她七岁学琴，比同龄孩子晚了近三年，这赶的速度却极快，五年前就已经在市里排的上号了，天赋异禀，还是遗传变异。我这个纯理科生都疑惑了。

其实若有人告诉我，这一家的大人根本不是镇上的，是从大城市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来到我们这个小城市，并且过上隐居式的生活，而且伪装成丝毫没有特长的样子，我会信。女孩子都爱听故事，尤其是这种跟自己好朋友的家庭有关，自己可能是罗曼史家族史或者你说其他什么分类都好的这段历史的少数接触者与知情者，这是个多有面儿的事啊。可是我不保证我不会说出去，所以我不问。
况且，付衍的家庭无素材可挖，并不能写成什么短篇供人消遣。现实是付衍的母亲分配工作到这儿成了叶老师，并遇上在中学附近帮付衍祖父摆摊卖水果的付衍的父亲。穷小伙追了一年，付衍母亲见工作关系再调动无望，就跟付叔叔谈起恋爱来。一谈三年直到谈出了付衍，叶老师也就安心留下来一直当她的“付”（富）太太，尽管这家算不得富裕，充其量是一般。
我想叶老师大概是习惯了付叔叔喊她时的声音：“瑞茗，瑞茗。”声声清脆，却有着温柔的语调，这样的温和男子，纵使不是卖水果的而是有着更困窘生活条件的家庭，她也会嫁。叶老师是有份韧劲儿的，就算是有了付衍，她想走，也不可能有人能留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