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是一个与郭靖截然不同的人物,虽然一生中与他有过师缘的人多达八位,几乎与郭靖一样,但杨过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郭靖复杂。我兴之所至,便将这些与杨过有名无实、有实无名、有名有实的师傅们都拖将出来。
亦师亦妻——小龙女
这是杨过一生中唯一真正承认的一位师傅,也是与他缘分最深的一位。他们的关系有几次重大转折。第一次转折是李莫愁对小龙女发难,杨过从断龙石去而复返。在这之前二人是纯粹的师徒,小龙女在上而杨过在下,杨过对她敬重甚至敬畏,龙女更是“冷漠无情”,对杨过有过打有过杀。然而自断龙石那一次后,龙女情关已破,两人的关系复杂起来:龙女欲让杨过以自己为妻,而杨过不敢;待杨过想通,两人已又经历重重劫难。这时他们为礼教所困,为生死所困,陷入僵局。他们的尊卑上下已全然没了秩序,虽则杨过已说要娶龙女为妻,但仍不能改“姑姑”的旧称。在绝情谷他悲愤欲绝地大喊,“姑姑,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一剑杀了我,但你不能不认我!”更是清楚地表现了两人的纠结——他甘愿被她“打”、“骂”、“杀”,这是何等谦卑,大约杨过潜意识里仍被龙女积威所慑;而“你不能不认我”,这又是何等强蛮,分明已是丈夫对妻子的命令了。这种混乱的关系在两人成亲以后消失,成亲是又一次重大转折了。自那以后,龙女“全然听他的”,而杨过也改了“龙儿”的称呼。由师至妻的转变,终于艰难完成。
亦师亦父——欧阳锋
这是杨过遇到的第一个传授他武功的人(他娘亲我就选择性忽略掉了哈)。如果说《射雕》中最让我心碎的是杨康,那么《神雕》中最让我心酸的则是欧阳锋。杨康、欧阳锋和杨过是一组奇怪到奇妙的有机体。杨康杀了欧阳锋的儿子,却补给他一个杨过;欧阳锋的蛇毒害死了杨康,却补给杨过一个父亲。虽然疯癫的欧阳锋和杨过相认得是如此莫名其妙,但无疑,他是真真切切给了杨过最宝贵的父爱。我最难忘的便是欧阳锋每次出场,杨过问他去了哪儿时,他的回答总是“我一直在找你”。对于杨过而言,这位西毒,从未毒过。
亦师亦友——雕兄、黄药师
说句对不起众武林高手的话,在《神雕》里我最喜欢的“高手”,除了杨龙以外,第三位便是雕兄了。如果说杨过断臂前的武功多为龙女所授的话,断臂后毫无疑问便是雕兄了。这位雕兄恐怕是杨过最严厉的师傅了,断了臂还要被逼着吃苦胆、去瀑布练剑,稍有退缩便要挨他的“铁翅功”,那一段我看了都忍不住为杨过委屈心疼。更让人惊悚的是,在小龙女跳崖后杨过如此失魂落魄,雕兄竟也毫不留情把他拖到海边练剑。不过,众所周知,不如此则世间也就不会有“神雕侠”了。更何况,这十六年来,陪在杨过身边唯一的知己好友,只有神雕。亦师亦友,雕兄当之无愧。那些把神雕定义为杨过养的宠物的人,窃以为是没有完全领会金老的意思的。黄药师的师友身份就更明确了。他亲口说,“你与敌交手(使用弹指和玉箫)时,我才是你师父,其余时候我是你朋友。”当时黄药师欲收杨过为关门弟子而杨过拒绝,其理由固然主要是不愿背叛小龙女不愿屈服礼教,然而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金老未曾明写,黄、杨二人也未必想得到,那就是杨过的“狂”,使其注定不能屈身黄药师之下。黄药师邪,杨过狂,但归根到底两人都是傲到极致的。因为如此他们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忘年而交;而也正因为如此,师徒这样太过明显的尊卑桎梏不能加诸他们身上。杨过的潜意识里抗拒着“杨小邪”的封号,因为,他是“西狂”,他只能与“东邪”平起平坐。黄药师实际上也明白自己是驾驭不了这位狂傲少年的,所以,也只能以“亦师亦友”的折衷办法,为自己和杨过解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