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花都开了，若绮，你听到花开的声音了么？十年前，我像懦夫一样地逃走，十年后，当我踏上归途时，这里，是否还会有属于我的一切……
 ——王瑞恩

“瑞恩，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静雯递过一杯咖啡，微笑着在我面前坐下，“可以么？”
“当然！”我将手头的电影剧本放在一旁，“你冲咖啡的本领越来越强了！”
“呵呵，因为若绮教得好嘛！”
“若……绮”

“王大哥，我冲的咖啡可是很棒的哟！”
“你干嘛那种表情？不信啊？！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怎么样？怎么样？很美味吧，哈哈，现在被我收服了吧！”
“王……王大哥，明天……你和静雯姐就要结婚了。我，我也不知道要送些什么好，不如我教她如何冲咖啡吧，这样你就能天天喝到了，虽然我不在你身边，呵，说这些干什么，总之，希望你们永远幸福，我……走了。”

往事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向我袭来，封存了十年的记忆最终还是未能如愿地让它永久埋藏。若绮，若绮，今生无法湮灭的名字，今生最牵挂的名字，她现在……过得好么？

“瑞恩？！瑞恩？！”
“嗯？”我回过神，“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我们离婚吧！”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美丽的弧线，动人的双眸不停地闪烁着。这样沉重的话语，却说得如此简单，她大概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照顾了我十年，送给了我快乐的十年生活，现在，我们又回到了这里，然不同的是，我已经长大了。王大哥，”顿了顿，静雯忽然俏皮地笑道，“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王大哥，真好，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从前我都快不记得了！”我苦涩地回答，曾经的美好似乎已经离我很远了，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但它们却如雪片般飘落。
“所以才让你自己去寻找啊，把所有失去的通通找回来！”
“错过了真的还可以挽回么？不是所有的事物都会因为你而停留！”我站起身，回头，温柔地抚摸她披肩的长发，就像小时候一样，“放心吧，我会考虑的。现在我想要走一走，你……不要跟来！”
“我明白！”甜甜的笑容浮上面颊，头微微偏起，宛若书中的仙女。
十年了，离开，归来，一切都恍如隔世，离开时的不顾所有，归来时的理所当然。然后呢，一个人坐在河边，慢慢地变老，慢慢地回忆，回忆着曾经遗失的美好……

刚刚发现前面一个名字写错了,应该是"静媛"而非"静雯",现纠正一下！

（二）

春天的风，夹杂着香甜的气息，蔚蓝的空中，一层一层似棉如花的白云，轻轻飞舞。河边青草旁，一片一片的野花争先地探出头……
“你知道吗？即使再微小的事物也有追求理想的权利。”耳边，熟悉的声音悄然响起。猛地抬起头，天上，浮云依旧在游荡，四周，风和阳光逐渐将我包围。
“嗯？又是幻觉啊！呵呵，我大概是太想念你了，王大哥！”缕缕长发，重心向后躺倒在清新的草地上，闭上眼，静静聆听春天的脚步……

“你经常来这里么？”
“是啊，不然当初怎么遇见你的！”
“那……现在你有喜欢的女孩么？”
“怎么想起这个了？”
“人家……人家好奇嘛！”
“嗯，有了。”
“啊？她是谁？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么？”
“她叫方若绮，至于认不认识，你说呢！”
“这……这样啊，哈哈~”
“若绮呢？应该、应该也有喜欢的人了吧！”
“嗯，是呀。就是最初带我进入演艺圈，工作时古板严肃，平常又不懂得幽默的大导演！唉，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喜欢他的！”
“其实他很帅啊，虽然自小失去亲情，但我可以保证，婚后一定会是很棒的丈夫哦，而且还很专一。所以喽，有些想法的某人要赶快采取行动，不然错过了就……”
“我……我才不要采取行动呢，臭美！”
“说你了么？！哈哈！”

那一年，我很开心。
因为，有他……

再次踏足这里，一股沧桑感席卷全身。经过十年的演变，它俨然已成为最繁荣的商业区，曾经的街道，曾经的景物，都已无处可寻。
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漫无目地在商业区中徘徊。四周，一家家精品店不时地闯入眼帘，停下脚步，望着里面拥挤的景象及满是高档物品的货架，笑着摇起头，最终迈开了步伐，这里……大概不会找到……
走得累了，在路边长椅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心，不由得有些倦……

“王大哥，快看，这枚胸针好别致呀！”
“嗯，样子不错。但，怎么是半心形呢？”
“因为另一半在我手上嘛！看，把他们合在一起就共同组成了心状！”
“是这样啊，很有趣呢！”
“那、你喜欢么？”
“还好吧。通常我是不戴这种东西的，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买给你！”
“不要！”
“为什么？”
“我要你也戴着，这两枚放在一起才是完整，假如你不要，那我买来做什么？况且，人家也不单卖呀！”
“你……生气啦？！”
“哼，明知故问！”
“嗯，好吧，不管是什么，只要若绮高兴，我都会照着做！”
“真的么？哈哈！”
“喂，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啦！”

那时候，我很幸福。
因为，有她……

（三）

“哎呀，真糟糕，明明很好的天气，居然下雨了！”站在楼口的我，一边把书包高高举过头顶，一边急切地寻着的钥匙，“哈，找到了！”
“若绮，你回来了！”走进屋子时，意外地看见筱筠，她正喝着咖啡休闲地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后，她站起，有些慌忙，“你、你全身都湿了，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雨呢？”
“我有用书包避雨啦，但还是不行，你没看到吗？书包全湿了！”我调皮的吐吐舌头，“不用担心，我身体向来很好，淋点雨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行！”筱筠命令地说道，“快去把湿衣服换掉！”
“好！”

半小时后
“我还没有审你呢，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坐在舒舒服服的沙发上，我单手环住筱筠的臂膀，“通常不都是在家陪老公的么？为何现在……”
“明权晚上有通告，我自己在家他又不放心，所以就让我来这儿喽。”喝口咖啡，淡淡地说着，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甜蜜。
看着眼前的筱筠，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头轻轻地靠在她肩上，静静地享受着她的幸福……

“若绮，”短暂的沉默过后，筱筠犹豫地开口，“他……回来了。”
“谁啊？”
“王瑞恩。”
“哦，是、是么？回来了……”当那个名字再次出现时，我听到了心颤的声音，手臂无力地收了回来。站起身时竟意外地差点跌倒，不过幸好筱筠扶住了我，回过头，勉强笑道，“放心，我没事，先回房了。”

漆黑的房间中，借着外厅的灯光，我从一本厚厚的书中取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两个人亲密地站在一起，身后是《爱在花开的季节》的拍摄剧组。我想，不论是谁看到这张相片都坚信他们以后会很快乐，曾经，我也这样以为……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段小字，现在看来，自己的字体还是那么幼稚：

华丽的舞台宛若魔法水晶球，拥有着巨大的吸附能力，一旦陷入，便无法自拔，而我，就那样傻傻地、无可救药地走了进去。原以为可以抽身，原以为可以放下，结果，什么都不可以，什么都不能做，唯有等待，等待需要多久？我不知道。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我期盼着属于自己的奇迹，然所以的一切也并非我想像的那样美好，当希望与绝望并存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深入沼泽，已经无法回头……

不知不觉间，坐在幽静的咖啡厅中已经几个小时了。原以为，这里会改变，不由自主地改变，可进去后，里面的事实却清楚地告诉我，现在的它，依若如旧。整齐的桌椅，淡淡的咖啡香气，安静、舒适的格调布局，所有的一切都像十年前那样简单、素雅。
在偏僻角落的位置上坐下，头轻轻倚着落地窗，手指有意识的敲碰咖啡杯，接着便传出清脆的响声。窗外，风雨夹杂，气势磅礴，吹落了行人手中的雨伞，吹起了人们心中的忧愁，眼前桌上的咖啡，几乎已经完全冷却，望着它，不由得出了神。

“王大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雨中，她仰起头，即使眼睛被打得无法睁开，却始终带着一丝坚定、一丝质疑，“我不相信你的话，一句都不相信！”
“若绮……”我张了张嘴，然话语却塞在喉咙深处，“我……”
“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
说话，要说什么？说爱你，说对不起你，说要放弃你？！呵，这样的话，这样的台词，想不到竟然会用在我身上。爱，我想，我应该是爱你的，可是……

雨，始终下着。抬头，看不到天空的颜色，豆大的雨珠无情地打在脸颊上，阵阵疼痛、阵阵冰冷。眼前的若绮，已经完全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滴落，伸手，想为她拭去额前水珠，可在触碰的一刹那，却僵在空中……

“如果想彻底放弃，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
耳边，适时的响起他的话。放弃……不要再给她希望……

那天的雨，很大。我的眼前，已被水珠模糊，分不清是雨水、泪水，又或是汗水，只有茫然地看着前方，看着我们的一路走来……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关系吧，咖啡厅里的人逐渐增多。我站起身，正打算离去时，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是静缓么？低下头，疑惑的猜测着。然而，在清楚看到屏幕上赫然闪现的那两个字时，不自觉地，嘴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喂，”轻轻按下接听键，推测着此时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的表情，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打来电话的！”
“哦？是吗？”显然，他早已预料我会如此说，语气中并没有透出太多的惊讶，“你回来了，对我……可是某种威胁呀。”
“呵，这十年，过得怎样？”十年了，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十年。如今，再次被提起时，我却不愿面对，顺势转开话题。
“嗯，还不错。”对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继续纠缠，况且，再次拉扯，也不是他保有的风格，“你呢？有何打算？”
“继续拍电影吧，”我无奈地叹口气，苦笑，“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你们，有没有见到……”电话另一头的黎华，试探着寻问，“也许、也许见了面，彼此之间会好些吧，我听说……”
“……看吧，如果可以遇到的话。”将刚刚吸进肺里的空气轻轻吐出，抬眼，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了，我要快些回去才好。不然，静缓会担心。”
“哈，十年不见，想不到竟然变得疼起老婆来了。”黎华戏虐地笑着，“好吧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了。下次再见到静缓时，一定要问她请教，究竟她是用了何种方法，居然能让你这个工作狂整体改变了生活态度。”
“呵……”

将手机关好，放入口袋中。在推开咖啡厅玻璃门的瞬间，风夹杂着雨，倾泻而至。冰冰凉凉的雨点，肆意掠夺着肌肤的温度。
若绮，如他所说，我们真的会见面吗？此刻的你，应该早已找到可以被保护的人了吧，那个人……那个人，一定不会像我这般胆小懦弱的，是不是……

（五）

一夜风雨过后，懵懂的太阳，缓缓升起。
我蜷缩在角落处，手中紧握着那张充满无限幸福的旧照片。身上，只有毛毯轻轻覆盖。不知何时，一束薄光透过窗纱，映射在我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暖暖的，柔柔的。
恍然间，我睁开双眼。即使努力，却依旧无法睁合自若。无奈之下，唯有尽量将头高仰。奋力爬起，俯身从柜子中掏出一面镜子，照了起来。
望着镜中反射出自己红肿的眼眸，我竟兀自笑出声：“都这样了，首映礼还是不要去的好，以免又被媒体捉到。”

“咚咚……”门外，随着声声急促脚步停止的瞬间，焦急的话语再次涌起，“若绮，醒了吧。早餐我都准备好了，快点出来。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啊，等、等一下，”放下手镜，急忙跑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大叫，“我、我不想去，你可以……”
门开的刹那，筱筠见我早已眯成一线的双眼，呆愣住了。
“你、你怎么了？”我小心地伸过手，拉拉她，轻问，“没事吧？”
“噗嗤”一声，在我还在揣测眼前这个如水般女子接下来会有何反应之时，她却突然大笑起来，指着我的眼睛：“你……怎么搞的，居然让自己成这副模样了？”
“我……”回想起刚刚从镜中看到的那双失神、凸肿眼睛。嘴角上翘，我也扬声笑起，而笑声中却透着娇气，“嗯，就是啊，这个样子如何出去见人嘛，不如……”
“好啦，不用说了，我明白。”见我双手不老实地爬上衣角，轻轻拉扯她最心爱的老公特意出国为她带回的纯白色连衣裙，止住笑，厉声，“再拉就不管了。”
“哦哦，”我赶忙松开手，赔笑地将脸凑近，“那就辛苦你啦。”
“唉，辛苦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片刻过后，房间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走出卧房，瞧见满桌子的丰盛早餐，那些都是我所喜爱的，心中忽然荡起阵阵暖流。还好，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还好有筱筠陪伴我，但愿我可以一直拥有……

“嗨，瑞恩，这里！”刚踏进民歌餐厅，在我的视觉感官还没有完全适应的情况下，忽而听到熟悉的叫喊声。询音望去，在角落处，远远地便看到了站起的高明权。
一旁的静缓扭头，挽起我的臂膀，微笑着。
我抬起左手，轻轻地将其搭在她纤细的手背上，望着她，同样回以笑容：“我们过去吧。”

木制桌台的正中央，整齐地摆放着一小篮署片，而在它周围，却分别放着几杯饮料。
位置坐定后，抬眼，看着对面冲我举杯的明权，浅笑：“不是酒吗？”
“不、不是，”被我如此一问，他的脸略微有些泛红，尴尬道，“老婆不让。”
“哦，”我淡淡地回应。抬手，一饮而尽杯中的橙汁，笑言，“不会真如传言所说，你怕老婆吧？”
“传言？！哪个传言？”闻声，急忙站起，想了想，大声质问，“是不是黎华那家伙！”
“啊？”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强烈。我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处理。

“怎么了？”似是发觉到了我们这边的异状，正在吧台前摆放酒杯的筱筠，急忙放下手中的活，直直朝我们走近。
“没事没事”见妻子如此担心，高明权也好不再说些什么，收起不久前的激愤，勉强笑道，“我们在讨论一些旧事，后来，他把我激怒了。”
“哦，这样呀，”筱筠思索着，转而盯着我看，目光深远而复杂。许久后，开口，“王大哥，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单独？！”话一出口，我愣住了，沉默地想了想。转头，无意中看到此时正与晓爱谈得尽兴的静缓，在她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与激动，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她这般高兴了，也许我也该像她那样，把一切都解决掉吧，“好的，什么时候？”
“呵，谢谢你，王大哥……”偏着脸袋，傻傻地冲我微笑。虽然已为人妻，却不失小女孩的调皮可爱。这一点，和她很像吧。

（六）

一个人的生活，有的时候，也很美妙吧。
嘴里吃着署片，耳边塞着CD耳机，手中紧握着从刚才起就对电视机来回不停操控的摇控器。如此的生活，或许也是种惬意吧。这样想着，我又转换了一个台，但在仍没有找到想看的东西后，一怒之下，上前，立马关掉电视，嘟囔道：“什么破节目呀，一点都不好看！”

“若绮，你在干嘛？”神不知鬼不觉地，筱筠开门而入。然而，在完全看清我此刻的状态后，径自走到茶几旁，轻拍，“多大了？还在做这样幼稚的事！”
“啊，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我不禁一颤，仰起头，赶忙扯下耳机，惊呼，“没声音的呀！”
“呵呵”她俯身，拿起一块署片放入口中，幽幽然地微笑，“耳朵正在被使用，你又如何得知？况且，就我估计，万一哪天家里进了贼，你也不会发觉吧，说不定还误认为人家是来做打扫的呢！”
“筱筠，”用力扔下怀中的署片，迅速站起，面容微微有些怒气，“就算我再怎么糊涂，也不会笨到如此程度吧？”
“嘻嘻，开个玩笑嘛，不要气，不要气。”果然不出所料，她又在拿我寻开心了。

记得小学讲堂上，老师常常告诫我们：时光如流水，切要懂得珍惜，不可错过分分秒秒。那时，只是把它当成耳旁风，心想：离长大还远着了，何必着急？！而如今，似乎只在转瞬，又已过去多年。呵，长大，真的长大了吧。
在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年中，真的，有很多人、很多事都已悄然改变，甚至包括我。可筱筠却执意认为我没变，只是将原本的自己隐藏了。是吗？隐藏了，真的隐藏了吗？





品了品眼前的咖啡，闭上眼，静静地回味。
“怎样？很香吧？”见我一副满足的神色，筱筠自豪地扬起手中的咖啡杯，“他很喜欢呢！”
“呵呵，”我微笑着，再次仰头，咖啡的纯香顿时扑鼻而来。接着，直起身，不停打量着他们温馨的小家，轻叹，“你很幸福吧！”
“嗯？”她有些出神，却只有刹那之间，“是啊，他对我很好。”
“这就好啦，”转过身，拉出椅子，重新坐下，“有个好老公，对女孩来说，是很重要的。”
“或许……是吧，呵……”脑袋慢慢地从杯前移开，目色复杂，“可是，她……却不是……很好”
“为什么？难道她现在……”猛然间，在她轻轻吐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急切地抬头。虽然没有直说姓名，但我知道，筱筠所指，必是若绮。即使话只说了一半，可在看到她微微点头后，还是明白了，苦笑，“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些？”
“王大哥，十年前你离开时，民歌餐厅的桌椅就是木制的。如今，你已归来，而它，依然如此。”喝口咖啡，筱筠淡淡解释道，“因为有了感情呀。崭新的事物，虽然会使人有焕然一新之感，但是时间长了，人们还是会怀念曾经拥有过的情感。我相信在民歌餐厅的任一角落，都会有一个不同的故事，或许美满，或许遗憾。可不管怎样，拥有就是拥有，曾经的回忆，是谁都不会割舍的。”
“假如一直抱着回忆的话，是永远都不可能成长的。”许久，我喃喃地开口，“若绮，她很不好吗？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见她……”
沉静了多时，依旧不见对方有任何表示。慌乱地再次将头抬起，不确定地望着面前举着咖啡杯的女子。然而，在双眸互视的瞬间，我便得到了答案，坚实而肯定。我笑了，感谢般的笑了……

（七）

“唉，”端起眼前热气萦绕的咖啡，又看看窗外明朗的天空。沉沉地叹气，“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呢？”
抬起头，静静的咖啡厅中，只有极少数人。更多的人，应该是在外面畅快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吧。假如我现在走开，可万一他来了，那……
唉，再次重重推开刚才放下的咖啡杯，懒猫式的一下子趴倒在玻璃桌上。扭转头，脑袋舒服地躺在双臂上，尽情地享受着透过玻璃窗，映射而入的灿烂阳光。有的时候，真的很不懂自己，昨天为什么就那样轻意地、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呢？见面，真的有必要吗？见了，又将如何？
十年了，彼此都会改变很多吧。晓爱常说，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谁，唯有学会彻底忘记，才是真的善待自己。很不明白，精灵如她，竟也会把感情看得如此透彻。又或者，在她身上，一直有着某种东西是我不曾看到过的。
盛夏午后，伏身咖啡桌，如此慵懒之相，或多或少都将引起不必要的观望。但，这里是出了名的严谨，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是否会遭遇偷拍、见报等事。我想，这也是它多年来始终受欢迎的一个原因吧。
多年……，是啊，已经有很多年没来了。嗯，确切地说，应该是九年。
自他离开的转年起，便不曾来过。无论是谁的邀请，无论是何种谈话，始终避及。然而，没料到如今，相隔十年，再度见面时，选择的依然是这里……

“若绮，你以后……有何打算？”静谧角落处，他举起咖啡，忐忑不安地问道。
“打算？！”蹙眉，不明白眼前之人的具体所指，想了想，接口，“没有什么打算呀。”
“这、这样啊，呵……”显然被我的回答难倒，他尴尬地低下头，轻轻吹拂杯中直升的热气，思索着，“那个、那个……”
很少见王大哥这般扭扭捏捏，心中不免产生好奇。喝口咖啡后，急忙搁下，然后站起，略微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眼睛直直盯着他。
好像是惊讶于我的这般举动，他脸上的温度猛然上升，脑袋不停地向四处张望。最终，在确认这一桌未被有心之人发觉后，松口气。直起身子，双肘抵桌，以示支撑。头微微前倾，停在脸侧，顿了顿，近乎耳语般开口，“不要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不好！”
“啊？”有刹那的瞬间，我愣在半空中，大脑一片空白。可是，恍然回神之后，看到他的面容，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那你为什么还学我的样子呀？王大哥……”





遥望•彼岸……
呵，很有深意的名字啊。怪不得长久以来，若绮都那样喜欢它呢。记得以前，每次约会，必来这里。曾猜想这家店主与她的关系，曾好奇吸引她的到底是咖啡还是店名。直到后来才发现，喜欢它，竟是如此简单……

“我、我……”被她那样一笑，脸上的热度再次升温。我急忙坐回原位，抬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或许是第一次见我整张红得如此厉害吧，她憋闷很久的笑意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王大哥，原来你也……哈哈……”
“好笑吗？”看着她泪水都快笑出来了，我极度尴尬，一时之间竟不晓得如何收场。深深地将头垂低，宛若做错事的孩子。

良久，她可能感觉到了什么，止住笑。径自从位子上站起，走到桌前，“咚”地一声，毫不客气地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转而换上一种极其认真的表情。
“怎、怎么？”预感到此时的不寻常，我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空位挪了挪，有些担忧地开口。
“王大哥，我……”她低语，脸颊羞涩得微泛红光，抬起手，小女生似的拉拉衣角，“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明显感到事情不妙，我急忙站起，拍掉她纤细的手指，退后一大步，“很重要的事吗？你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呢？”
“我……我好像有、有喜欢的人了”脑袋直直垂下，看不清她的双眸。只是目光所及之处，见她双手放在衣角前，不停地拉扯。
“哦，是吗？”这种事，虽然我早已料到，但是当她亲口说出来时，心中难免失落。黎华，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想不到，竟然连若绮也深陷其中。看着她害羞的表情，我要怎么说才好？告诉她，勇敢去追，我永远支持你；还是，劝她放弃，黎华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所谓的结果？到底该如何去劝慰她呢？
“嗯？王大哥，你……”她惊讶于我的沉默，上前拉住我。在手掌相交的那一刻，潮湿的雾气瞬间蔓延，“没有话要说？”
“若绮，黎华他……知道吗？”
“黎华？！”她震惊地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关他什么事啊？你、你不会以为我和他……”
“难道不是吗？”惊喜交半，我赶忙脱口反问，“可报上说……”
“你、你气死我啦！”她一下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双手叉腰，气急地指着我，“见过古板的人，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哼！”说完，使劲踹踹眼下挡路的座位后，如同一阵炊烟，刹那消失在门口。

呵呵，不知道现在，她的脾气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暴躁。
站在咖啡店前，望着店门的开开合合。深深吐出口中的烟雾后，伴随而至的便是轻咳。呵，看来自己还是不适抽烟呀。指间向下，用力撵灭未熄的烟蒂。略微扑打掉身上的尘土，整整衣冠，重重地推开了玻璃门……

（十五）

红酒、照片，以及半垂的话筒。透过电话线，既听不到烦扰的嘟嘟声，也没有电话坏掉的错觉，转而是某种陪伴。他说，他会无条件的在我身边，直至我们都找到幸福。但，幸福是什么呢？而永远，又有多远？
复杂的心情，始终持续。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恍然。原来，所谓的永远，不过是一段特定的时间。走过了，便再也无法找回。就像手指轻轻地在沙滩上记录下心情文字一样，无论是多哀伤，亦或多美好。一旦海水袭来，即使以身相护，却仍无法抵挡，唯有等到浪潮退去。但，在那之后，沙滩上的所有也将归于平静。曾经的痕迹，残忍地悄悄远离……

孤风微触面，冷气亦生然。
想不到，在如此冷而静的深夜之下，在如此寂莫彷徨的状态之下，脑中竟再次闪现他的画面，以及那句引以为傲的诗。
听说，那是他年少时期，和一个曾帮助过他的伙伴一起填写下的。当时只觉得很厉害，明明还都是小孩子，竟可出口成诗。后来，不知何因，他们分散了。然，他却始终再找寻。只因，不可忘记任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发呆的片刻，电话响起，有刹那愿望，希望来电人是他。但，接过后，却再次落空。不会了，以后的岁月，那个号码，再也不会显示了吧。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麻烦，呵。

“喂，若绮么？”久违的熟悉顺着话线蔓延。
我握起话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阿威，近来可好？”
“好哇，好得不得了呢。你都不知道，我在这边有多受欢迎，每天都有成群的女孩子追在我身后，害得我想躲都没地方躲。天天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如同做了坏事一样。”我似乎不小心踩到触点，一下子，他打开话匣，自豪地说着，带着些许搞笑与孩子气。
“是吗？原来，人气天王的影响力，即便远在他乡也无锐不可当呀。”我浅笑道，并轻轻晃动掌心的高脚杯，里面的色彩，愈加艳丽，犹如血色。

没有星的夜晚，更加冰冷，尤其风起时。
筱筠的话，果然精确。在远方深蓝色密布的包裹下，我紧紧衣襟，问：“打来电话，只是单纯的问候么？”
“……大姐，我这边没有星，你呢？看得到吗？”
“……看不到……”
“哦……”停顿半秒钟后，他幽幽开口，很轻很轻地喊出我的名字，“若绮……”
“嗯？怎么？”心中猛然一震，下意识反问。
“没事，只是，突然很想这样叫你……很早很早以前，就想了……”

他的悲伤，你看不到；他的哀愁，你同样也看不到吗？
离开的机场，晓爱气愤地质问。人潮拥挤，磕磕撞撞。那个闪光的男孩，那个喜欢星星的男孩，却在不经意间，消失于我的眼前。努力找了很久，试图想尽办法，仍依旧无法挽回。也许，她说对了，是我逼走了他，是我让他不得不放弃，是我用伪善的笑容一次次地带给他希望过后的失望……
那个时候，看着飞机起飞，我无力地贴着玻璃窗，什么都做不了。

思绪被点点拉开，对着话筒，犹豫、矛盾。
“嘿，大姐，被吓到了吧。”许久不见我出声，他主动打破沉默，哈哈大笑起来，“刚才是逗你玩的，不要介意哦。”
“那，你会回来么？如果没有方若绮，是不是早就回来了？”
“不是啊，我在这边发展得很好，所以……”
“我不信，一个字也不相信呢，关古威。你明明就是不愿意回来，可偏要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安慰。善意的谎言，被拆穿后，被隐瞒的那个人受到的伤害会更大，因为，你夺去她知道真相的权利！”
“我……拜托，没这么严重吧？”
“不想回来，是因为不愿见到我，害怕再次受伤，是吗？”
“……大姐，你哪里不对呀，好好地干嘛提它？我不回去，真的是……”
“不回头。走过的路，谁也没有再次回头的资格，你我都是这样。”
“若绮……大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故作镇定的语气，明显慌张起来。
“我……我又做错了，阿威……，怎么办？”这边的我，死死拽着电话线。心里压抑了太多太多，同时也隐瞒了太多太多。此刻，全身面具，没有人能走进或揭开，“我、我利用了筱筠，就像当年利用你那样，而且还……骗了王瑞恩……”
“都过去那么久，就不要提了，况且，我没有生气，从来都没有。因为，你是我的若绮大姐，永远永远。嗯，还有，不论发生何事，我都将在你身边，陪着你，守着你，直到……有人替代……”
“呵，阿威……”

陪伴，守候。彼此，幸福。
无助的泪水，涌出眼眶，点点掉落。我抱着话筒，任其放肆。
爱情，是一份没有期限的债务，债主与欠债人两者之间的关系，谁也无法理清。到底是谁欠了谁，又是谁付了谁，恐怕连他们自己本身都说不出理所然。唯有等待，或是放弃。等待渺茫的希望，放弃纯真的自己……

（十七）

“若绮，晚上会过来吧！”筱筠再次不确定地询问。
我叹着气，摇摇头，无奈道：“不是已经说过了嘛。会来！会来！”
“可是……”她小心揣摩我情绪中的微妙变化，顿了顿，接着开口，“他……，也许，你们……”
“嗯，不会有事的。”我点头，微微笑起。

放下手机，继续驰骋高速路。
第十个结婚纪念日，筱筠与高明权的。

夜幕下的民歌餐厅，被无数闪星包裹。门口处，摆放着近百朵百合，清香淡雅的花香，四处弥漫。
停好车，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走进餐厅。
里面的装潢同样简单，和平常并无太多不同，只是多了些许百合，窗台上的，角落里的。我压了压帽沿，低下头，不动声色地越过人群，朝熟悉的座位走去。
“若绮，来了也不招呼一声！”人潮涌动的瞬间，女子举起酒杯，偏头看我，且示意着前方的空座，“不过，都留着了，过去吧。”
“嗯，送你。”点点头，递过手中的礼物，转身离开。
“等下！”嘈杂中，女子突然急呼。
“怎么了？”我疑惑地停住脚步，抬眼望她，心中隐约不安。
“你能来……真好……”素雅的面容，甜美笑意，她站在身后。有抹薄光穿透玻璃，静静定格在她身侧。
“……笨蛋……”许久，我喃喃吐出气。

优美旋律，柔和灯光。我慵懒地斜靠沙发，冷眼观望舞台上的男男女女。
曾几何时，我也像他们那样洒脱、快乐；曾几何时，在那个圆形舞台中央，不止一次印上我的足迹；曾几何时，我男孩般地大步跑上台，轻巧夺过阿威手中的话筒，高唱自己喜爱的歌；曾几何时，霓虹灯下，我大胆地跳起，主动亲吻他的双唇。那，是我的初吻；曾几何时……

“你果然在这里！怎么？想一直躲下去？”
知道身边有人来，我稍稍整理坐姿：“你会找我吗？”
“又在说胡话。”他伸出手，递过一杯饮料，端坐在我身旁。
“天王就是天王，不论在哪，都是如此的绅士。”我好笑地看着他，又看看台上的玻璃杯，不由皱眉，“不是酒呀？”
“这种场合，少喝为妙。”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始终淡而浅。
“给不给是你的事，喝不喝就是我的事了。”说着，我直起身。
“若绮，不要耍脾气！”他跟着站起，紧拉住我，郑重其事。
“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将如何？”轻轻拨开他的手，重又坐回沙发，似笑非笑，“不用回答。”
“这个问题，本就不属于我吧！”琥珀色的眼眸，迅速闪过光亮，但又很快消失。
“他说，就算翻天倒海，也要把我找出。”
“瑞恩么？”黎华轻摇酒杯，想想，“不似他的口气。”
“呵……”我苦笑，“是呀，怎么可能是他呢？”
“……方若绮，究竟哪个，才是最真实的你！”

缤纷彩灯，犹如梦境，映照每人脸上都抹之不去的喜悦。
而他，一双让人永远也捉摸不透的冷峻目光死死盯着我，眉语紧皱。
仿佛事不关己般，我安然靠着背垫，可心跳却莫名加快。

这个样子，不知持续了多久。只是，彼此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女主角已到吹熄蜡烛的环节。他走近一步，牵起我的手：“走吧。”
我并没有挣脱，而是随着他，渐渐融入人群。

（十八）

烛火熄灭的刹那，灯光亮起。寂静的氛围再次被欢笑所取代。
“与其假笑，到不如吹吹冷风呢，如果有的话。”推开民歌餐厅的大门，我回过头，冲黎华眨眨眼，“愿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希望如此。”他绅士般微笑后，转身。随手拿起角落里的餐盘，开始精心挑选糕点。
“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天王。”撇撇嘴，收回视线。

快到夏天了，连风都带着湿热。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来。

“要不要吃些东西？”沉默不多时，身侧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你……”我惊讶地抬头，望着此刻端举双盘的黎华，哭笑不得，“这、这也……”
似是看出我的犹豫，他略微皱眉：“给些面子吧，小姐。”
“好啊，嘿嘿。”随便从中挑出一块蛋糕，举到他面前轻摇，“不过，这是你欠我的哦。”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姐的贵庚……是30吧！”他若有所指地说。琥珀色双眸，再次散发光彩。
“干嘛？！”一口把蛋糕全部塞入，站起身，微微偏头，“如果没记错的话，某人的年纪也已……”
“是指瑞恩吧？”他郑重地点头，故作思考，“没错，都已经是老头子了！”

“啪”，拳头准确地捶在黎华身上。
我低下头，发丝巧妙地遮住双眼：“告诉过你不准提他，为什么还说？！”
“不说，就不会想么？”他温柔拂去垂落的头发，开口道：“直到现在，你仍在等待，是不是？”
“我……”深空下，在琥珀如神秘的眼中，我看到一个女子，像被雷电击中般，微微抬头，呆滞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果然。”他不再说什么，向前一步，轻轻抱住我，“若绮啊，什么时候可以再次看到曾经的你？什么时候，我可以走进……你……”
“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抱以希望，我怕我……承受不了……”有气无力的口吻，心路烦躁的疲惫。我觉得自己像山上的雪人，在春暖朝阳的照射下，渐渐消融，“如果可以，我想要逃。”
“逃得掉吗？别傻了。你我都是注定属于这里的人。恐尽一生，终究也无法逃离。”
“黎华，黎华……”我用力反抱住他，脑袋深深埋入胸膛，“拜托你，不要再想我。我，不配……”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傻瓜。”环抱腰间的双臂收紧，似乎是深怕稍微放松，怀中的女子便会消散：“我爱你，方若绮。”

他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透出醉人的深邃。我微微颤动着身体，继而将头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