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自述
很多我曾认为我彻底忘记的,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我的脑海里。与**日夜夜,不相不弃。仿佛是心底埋了一颗针,尖锐的刺痛时刻提醒着,曾经的曾经,有怎样的曾经。
又一场大雪。鹅毛般蹁跹,纷纷扬扬,满地白殇。我立于断桥之上,满目茫然。恍惚中,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子,被迫转过头头,看到我过往的三十年迷离而过。看到十七岁的我站在阁楼之上,乍见街角处的白衣少年,提着灯笼向前走去。刹那,我的目光突的一凝,心一悸,所有的语言卡在喉咙,如同窒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白衣白袍,衣袂翩迁。一双漂亮的蝴蝶锁骨撑起白衣,整个身躯修长而伶仃。一双丹凤眼里流光百转,含着温润的笑意,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朦胧的灯光里,他仿佛是不染凡尘的仙,误入红尘。
“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眸子。那清晰的光,如同北极星一瞬间让我失了明。
像是听到头顶上忽然飞过飞鸟的声音,雪花混着杨花一起纷纷扬扬的落下。
“张子房。”
多少年后,我被收入儒家,成为了儒家的二当家。他们说,颜路先生性格素雅,知书达理,他们说,颜路先生心地善良,脾气温和。而他们从不得知,曾经的颜无繇,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娘曾是青楼的名妓,善舞,精通琴棋书画,读遍四书五经。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最后沦落红尘。
我出生于青楼。而我爹,则是一个深远的梦,触摸不到的空白。
再后来,我娘带着我嫁给了地方有名的大户人家,做了妾。很俗套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娘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她从未吃穿发愁过,却永远囚禁了自己,等着我爹,却等来了一身伤。泪满香腮凄凉语,时醉时醒暗自伤。等不到的,那个人并不在乎已然与他无关的人爱了他整整一生。他不稀罕。
只是多少次,我看到娘愣愣的看着我,看着看着,就掉了泪。
而我看她掉泪,只是想,我不要做一个为情所困的人,永远不要。
我娘的故事太伤悲,可我不喜欢。我只是做着我潇洒的少爷,张狂不羁,只愿活在当下。
我娘爱茶。她说她喜欢看着茶香袅袅的烟雾,就可以回想起我爹的脸。她绝美的脸庞是恍惚的,认真着难过。
我却是每天嘻嘻哈哈,从不将任何事搁置在心上。因为觉得没必要。
自从遇了子房,便常邀他来坐坐。或下棋,活饮酒喝茶。他甚是喜爱我亲手煮的茶,说是苦而不涩,自有余香滞留在唇齿之间。
那是碧螺春。一片片在热水中舒展,漾开的是淡淡的浅绿。
他确实滴酒不沾。
他习惯于赤着脚,跪坐在我身畔。白袍绽开,犹如一朵雪莲。空气中展开无数朵花的精魂。展开棋盘,苦茗搁置在左手边,一双眼睛含着笑,狡猾极了。
“呵呵,左三下五。无繇,你输了。”
他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举手投足沉着冷静。棋艺当然是比不上的,连棋艺都是生生的输掉了一大截。但是心服口服的。他饮茶,我喝酒,谈天说地,似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