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在展昭刚来的第一天看到他行李里的长笛以后就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了。
叛徒,不就是我家一园丁的儿子小园丁。到底谁才是你少爷,你那些加减乘除还不都是本少爷教你的。
我冷眼看他跟在展昭后面很狗腿地对展昭说,“昭少爷我爸原来也是戏班子里的笛子手吹笛子可好听了!”
展昭一副让人不快的沉稳模样说,“哦?张磊你爸竟然是戏班子里的啊?”
“那是,我妈还是戏班子里的花旦呢!”张磊说着就兴奋起来了,手里的剪子刷刷刷在花枝里修剪,“我小时候经常去戏院听,我妈在台上唱曲,我爸在一侧吹奏。我就在最前边的位子看着,落幕了,爸妈就领着我回家去。”
我知道张磊的出身其实还算优越的了,只是后来戏班子被法国人占了去,张磊一家在上海戏院都混不下去了。后来张磊他爸去**局讨个说法,反而被**痛殴了一顿,还是老头最后为他们在白家谋了个差事,张磊从五岁那年就来了白家。
五岁到十三岁,整整八年。比不上一个刚来还不到七天的展昭,真是。
我心里不是滋味,又不好明说,显得我好像很小心眼儿似的。但是看他和展昭相谈甚欢我就全身不舒服。
展昭拽得千八百万的,故作老成,自以为是,到底有什么好?
某一次张磊怂恿展昭吹笛子,展昭还没说话,我走进房里听到了也不知怎么的脑袋一热就来了一句话:“张磊,你够了没?天天缠着人家也不看看人家到底乐意不乐意?”
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张磊脸色有点牵强,展昭表情尴尬。
我干咳了两声,迅速上了楼。
过程中还听到楼下展昭说:“张磊你别介意,白玉堂他一直是口是心非的。”
张磊闷着腔哼哼唧唧:“昭少爷,我知道的。我跟着少爷几年了,他的性子我比你透彻。”
我只在意展昭的话。
不过才刚来几天,他凭什么一口认定“白玉堂一直是口是心非的”。还他妈的……一说就中。
老实话,我真后悔了。
3
展昭借住我们家的这段日子里,我第一次和他正式说话是在他终于怮不过王磊,吹了他的笛子之后。
当时我在楼上摆弄我的弹弓。
小花园里有笛声传来,婉转清灵,吹的是我从未听过的曲子。唯一可以确定,这曲子,古韵古韵的,一定是首古曲。
我从窗边往下看,展昭站在石凳前,敛着双眼,手指在笛子上灵巧活动。张磊就坐在另一侧,趴在石桌腔听。
凄凉。静默。
这是我能对笛声做出的唯一感觉。
四分钟就像过了四个世纪,我也愣了,第一次见到吹笛子的展昭,竟意外感到一股子压抑。不过……他吹得真的很好听。等笛声顿下来后,他突然抬头看向了我这边。
奇怪,他刚刚不是一直低着头,怎么可能知道我不动声色凑了过来。
“白玉堂。”他浅浅笑了笑,“你也在听啊!”
我支支吾吾:“呃……不错啊……你那是什么曲啊……没听过诶……”
他一怔,继而绽开笑意:“我一个朋友谱的,他还没来得及想名字呢。不如,你来想个名字?”
我也笑了,应了下来,想想刚才那首曲子的韵律,决心要为它想个好名字。
但很快我就为自己一时鸡血做下的决定而悔恨不已。
就在那一天下午,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好名字好名字好名字好名字”,痛苦不堪。散学回家的路上盯着地面想名字。
其实不过是个名字,我大可以随便想一个的。只是,这是展昭拜托的,我实在不想敷衍他。毕竟之前和他有那么一些并不愉快的小插曲,我也真算是无厘头了……再说,总觉得,这名字要配得上展昭的气质才是。
展昭的气质……呃,沧桑感?
不过想来也真是奇怪。展昭明明和我同岁,却沉稳得不似一般人。以至我现在要不是猛然想起,根本不会意识到他只比我大了两个月。
狂奔上差点儿擦肩的电车,透过窗,竟然看到展昭一人走在路边,双手握着斜跨书包的背带,垂着头,像是在想心思。
我不知怎么的,就着这个姿势盯着他出了神。莫名其妙觉得那个身影,恬静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