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yc.4yt.net/read.aspx?ChapterID=139772

一 

“唐豆！！上课吃泡面，你还想不想好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站在低头玩命吃面条的学生身边，气得面色泛红。 

少年蓦地一震，忙不迭地把泡面往桌肚里塞去，慌张地站起身来，未来及摘下的耳机带出了银灰色的SONY CD机，掉在地上一声闷响，冲经验不多的女老师下战书般地挑衅。 

“唐豆！！！！！！！！！”女老师的忍耐已到达了极限，毅然丢掉自己的淑女形象，一根手指指向窗外：“出去。” 

仰头望去，老师暴怒的脸挡不住高三死气沉沉的氛围，所有人都嫌恶地看着那个个子不高的瘦弱少年，“耽误课堂时间”，这在高三是杀无赦斩立决的大罪。于是少年识趣地走出去，开始罚站。 

很不起眼的少年，普通，平凡，什么都好。也许他的脸可以称得上是清秀，但是那体格也太轻弱了一点，仿佛一推就倒似的，偏偏又透着不服输的坚韧，形成一种吸引人的气质。 

刚才的事情在唐豆的高三生涯时常发生，也许他是张扬的，但是他的体貌如此的微藐，以至于让人觉得他甚至有点可怜，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特别到你没办法忽略。但那双眼睛里闪出的光芒常常是令人不愉快的，这种不愉快是让人有想要伤害他、凌虐他的心情的，就是那种，有点茫然，有点无助的光芒。 

在遇见秦臻之前唐豆刚打了耳洞。正在拼命抓着耳边的头发让它挡住那个突兀的伤口，唐豆是怕疼的，这是从小就有的毛病，风从耳朵上的伤口拂过带出新鲜的血液，唐豆觉得自己有点晕血，加上不敢让家人发现，于是更加和自己耳边的头发过不去。 

“打了耳洞，不敢回家了么。”一个干净清亮的男生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如果只听那样的声音，你会觉得是阳光的热情渗透在绿叶里，象征着所有的生命力和强烈的活泼感，情不自禁就想要沉沦。但是唐豆转过头去，只看到黑夜里的一点烟火明明灭灭——那个人在抽烟，他阴暗的眼睛在黑暗里隐的完美，凹陷下去，唯一明显的，是一个挺直的鼻梁和精致的下巴，唇很薄，玩味地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唐豆傻傻地看，眼睛眨个不停。 

“喂，我说你啊……”那人的语气冷冷地嘲弄起来：“学生吧？” 

唐豆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有点失礼，于是紧张起来：“不，不……不要你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人把烟扔在地上，脚尖碾过，这下连下半边脸也看不清晰了。 

“跟，你，没，关，系。”唐豆疼的时候心情都不好，平时他哪敢这么说话：“你别站在这里了，我闹心。” 

那人伸出优美的手指，指一指唐豆倚靠着的某样东西：“我不是要站在这里，只是……那个。” 

唐豆看看自己，又回头看看，这才明白，把放在摩托上的书包一拎：“OK，我走。” 

“等一等。” 

唐豆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只停留在“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家伙”的阶段，但是很奇怪，无法抗拒他命令般的口气。 

“有一个好办法，可以不让你家人发现你的耳洞。”那人说，然后自顾自走过来，触上唐豆冰冷的耳垂。 

“干……干……干……干什么你……”唐豆警觉地后退，左耳“轰”地烧起来，连带脸庞，热得奇怪。 

那人笑笑俯下身来，头伸在唐豆的肩处，呼吸近在耳边，唐豆甚至可以闻得到他发尾的清香，一下子有点反应过度，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动。” 

——“乖乖的，不要动。”他又补了一句。 

这句话像带了魔力一样立马让唐豆全身僵直，几秒之后，左耳“铮”地一痛，血从凝固的裂口处“哗”地涌出。 

“真是麻烦呢，流这么多血。”那人皱皱好看的眉直起身来：“不过不要紧，一会就干了。” 

“你……”唐豆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便看到一辆摩托呼啸着冲过来，慌忙闪开。 

那辆摩托显然冲过了头，在不远处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拐弯回来，急刹车之后是男生不耐烦的声音：“喂，婆婆妈妈什么呢，走啦！” 

那人微微地笑，笑容在黑夜里显得致命的帅气，他发动摩托，头盔下的声音闷闷的：“我叫秦臻，我们以前一个学校的。” 

巨大的马达声渐渐消失，唐豆低头看见自己灰白相间呆板死气的校服。 

以前？一个学校？ 

高三学生的形态果然复杂多样呢。秦臻俯身在摩托上，唇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秦臻，”身边的并排开车的人突然开口，在极大的噪音里拼命喊着：“你觉得那小子的眼睛像不像颜夜？像什么，琥珀？” 

秦臻的笑意蓦地消失了。 

尖利的刹车声中，秦臻摘下了头盔，一阵风把柔软的头发吹乱。 

“喂，你怎么回事。”后知后觉的同伴绕回来，单脚撑在地面上：“哈，我说一句而已，他算什么东西，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那个体形那个长相，怎么跟颜夜比，是不是？” 

秦臻冷笑一下，并不回答，脸色越来越差：“Ken，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只可惜，颜夜永远，也不可能喜欢男人。 

秦臻突然觉得自己的失败，按理说他是颜夜最信任的人，从小到大的死党，但也仅仅是死党而已。颜夜绝对的喜欢女人，而且不止一次地表露过自己对同性恋的排斥。 

而他，也不是喜欢男人，只是颜夜刚巧是个男的罢了。 

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想到今天晚上神使鬼差地去戏弄一个不起眼的平凡男孩子，也是因为那男生一抬眼的瞬间吧。 

眼睛的颜色是和颜夜一样——少见的琥珀色，但是不得不说，那双眼睛有魔力，可以把人吸进去。 

那小子，有一双比颜夜还要漂亮的眼睛。

二 

秦臻那个淡粉色中略带橙黄的耳棒确实让唐豆隐瞒过了好一阵子，唐豆破天荒地没有把它拿下来，只是抚摸的时候常常会想到那人邪气的笑意和潇洒的举止。——我真是疯了！唐豆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确定自己没有发烧。 

每天都去第一次邂逅的地方看看，虽然他明白和秦臻遇上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是从小到大，那么近距离的接触，那么暧昧的话只有前几天的秦臻对他说过，秦臻的热度似乎还在，想到这里唐豆就不由自主地脸红。秦臻的魅力让他无法抗拒，习惯被人骗，被人耍，被人鄙视被人欺负，那天偶然的相遇把他十几年来的麻木统统都打破了。 

——我只是来……把他的东西还他而已！！执拗地对自己重复着，唐豆轻松了一点：才不是因为想见他呢…… 

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 

看来今天他是不会来了吧……唐豆揉揉酸麻的腿，准备离开了。 

——再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他要还没来，我就不还他了……自言自语着，唐豆又坐了下来。 

栅栏后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两个挺出众的男生站在那里抽烟。 

KEN饶有兴趣地看看不远处左顾右盼的唐豆，回头对一脸阴霾的秦臻打趣道：“看不出，他好像在等你嘛。” 

言下之意就是：大少爷你的魅力连古板的高中男生也不能抗拒啊。 

秦臻一把扔了手上的烟，阴沉沉地笑了笑：“他自己愿意惹上我，哪能怪我呢？” 

说罢，他双手插袋，无所谓地走了出去。 

唐豆低着头数着地上的蚂蚁，一头细软的头发在夕阳下泛起微微的栗色，忽然他感觉头被拍了一下，茫然地抬起——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多少天来想着念着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并没仔细看过秦臻的样貌，只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让人立刻就知道，这就是秦臻。 

于是他笨拙又慌张地站起来，怀里的书包一下子掉了地，里面的书呀本子呀文具呀哗啦啦散了一地。 

“对、对不起……”急忙地道了歉，唐豆手忙脚乱地开始捡东西，尴尬的满脸通红。 

秦臻很是闲适地看着他慌张地收东西，扯起一抹坏笑，点一点唐豆的耳垂：“还没舍得摘啊？” 

唐豆大窘，本来有点恢复的脸色顺着他手指点的那一点蔓延般地再次通红，连疼也顾不上便着急忙慌地往耳朵上一拽：“还、还你！” 

秦臻一把接住，西下的阳光在脸上跳跃出光洁的痕迹：“耳朵上不带东西，很快就长起来的喔。” 

唐豆就有点恐慌起来：“那……那你还是给我吧，我，我明天，明天还你……” 

秦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喷笑出来，有种射去四面八方的野性和零乱。 

然后他一伸手，轻轻松松把自己耳朵上的银饰摘了下来，笑意仍在。 

“过来。”他说的很轻，头微微歪着，周围香樟的叶飒飒地唱歌，是傍晚醉人的旋律，唐豆不禁被那闪亮刺咪了眼睛。 

秦臻再次喷笑：“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叫你过来没听到么？” 

唐豆这才一个激灵：“哎呀！我不是……” 

话没说完，秦臻上前了一步，那么近的距离里唐豆又开始头晕目眩，然后他左耳再次一痛，那个耳棒出现在秦臻宽大的手心里，摸摸自己的耳朵，有个冰凉的饰品。感觉一带上就长进了肉里去，再也拿不下来。 

也许入了心的东西，很容易就会扎根发芽。 

他看着秦臻，秦臻漠然地看着远处，他感觉新奇又恐惧，秦臻把一个未知的世界展现给他，虽然，他只看到一角。 

“喂，我说你啊……”秦臻并没有看他，淡淡开口，把他吓了一跳：“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呢？如果我不来呢？你就等一辈子？” 

唐豆张口结舌，过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恶狠狠地反驳：“你，你，你少自恋了！谁，谁，谁，谁在这里等你了！我明明——我明明——” 

秦臻被他的掩饰逗得一哂：“好好好，你不是在等我。既然不是，看样子你也没想和我交朋友，那……本来想给你手机号，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便起身离去，还是那样悠哉游哉无所谓的样子。 

唐豆一下傻了眼。 

他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才碰到他，他这么……就又走了？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唐豆脱口而出：“你等一下！” 

秦臻停住，并没回过身来，所以他那一脸不屑的笑容唐豆没有看见。他明白，这个唐豆，已经完全陷入对他不切实际的迷恋里了。 

他的印象里闪过那双眼睛，有点懊恼，有点气愤。 

谁允许你长一双这样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颜夜才是独一无二的？！你算什么东西，居然…… 

可他的胡思乱想很快被唐豆微微发颤的声音打断了：“请……请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话刚说完，唐豆就闭上了眼睛，好像任由屠宰的羔羊。 

尽管他告诉自己这并不丢人并不丢人，脸还是无可抑制地涨红开来。 

他等待着秦臻的回答，好像一个大义凛然的烈士。 

他想象中的嘲讽并没有来，只是一声好听的轻笑：“我又没说不给你。” 

然后秦臻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一串数字：“收好了，我看你怎么都要哭了？” 

“你。。你才要哭！”又不是女人，为这点事就哭？唐豆恨不得把刚收好的书包砸到秦臻的头上。 

“嗯，我先走啦。”看到不远处KEN在拼命对自己招手，秦臻不耐地摆摆手，转身走开。

颜夜&KEN￣▽￣！！！！！！ 

一场小小风波总算过去，颜夜忍俊不禁地看着唐豆忙着放洗澡水的背影：“他真是好玩，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秦臻侧头看看他微笑的脸：“你喜欢他的话，就把他经常接来玩啊。” 

颜夜哈哈一笑：“你在说梦话啊？明明是你的仰慕者，怎么可能老跑到我这来？肯定是缠着你的啦。” 

秦臻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睛……” 

颜夜疑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顿了顿，他恍然：“啊，对了，他的眼睛真的挺特别的，嗯，很好看。” 

秦臻摸着下巴，好像在思索什么，半晌他缓缓地问：“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们眼睛的颜色……很像？” 

唐豆刚好放完了水，一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愣在门口不知所措，秦臻看到他，也有点尴尬，丢下莫名其妙的颜夜便走进卧室。 

啊……唐豆想到秦臻看颜夜时的眼神，跟他说的话，以及KEN的那句“在吃我的飞醋”，再怎么迟钝也把事实都串了起来。 

秦臻他……喜欢颜夜吧…… 

为什么胸口会这么闷呢……？像颜夜条件这么好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很喜欢的吧…… 

最可悲的是，一直夹在中间沾沾自喜的自己…… 

他根本完全没有进入过秦臻的世界！！！为什么还因为接近他高兴不已呢？ 

唐豆摸摸左边的耳朵，那个冰凉的银饰把冰凉的温度顺着手指一直传达到心里去。然后他听到秦臻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你在干什么？洗洗早点睡了。明天双休，带你出去玩玩，对了，以后没事记得常来。” 

虽然知道很傻，唐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要我常来？” 

秦臻的背影顿了顿，有点残忍地说：“因为颜夜说跟你在一起很快乐。” 

唐豆忍不住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 

几秒之后，他蓦地睁开，轻轻地问秦臻：“……那你呢。” 

秦臻转过身，有点惊讶：“什么？” 

唐豆深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秦臻的眼睛：“那你呢？你希望我常来吗？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秦臻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没怎么注意过自己跟唐豆在一起都是什么心情，但是他突然想到颜夜冰冷了许久的表情在这个晚上变得柔和起来，如果唐豆走了，也许颜夜就不会这样开心地笑了，于是他对着唐豆浅浅地微笑，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那当然了。这也是我的意思。” 

唐豆的表情很显然地雀跃起来，使劲点点头：“我会常来的！！” 

秦臻愣了愣，随后拍拍他：“好了，去睡吧。” 

秦臻自己也无法解释，刚才唐豆那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心漏跳了一拍的错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的……这小子会巫术吗？！看到他的不加掩饰的表情，看到他似乎会说话的眼睛，自己的行动仿佛就不再像自己了！那个对人冷淡游戏人间的秦臻到哪里去了？自己的伪装又到哪里去了？难道被卸下来了吗？想到这里，秦臻的表情就越来越阴沉。

六 

“喂，起床了起床了。” 

唐豆正沉浸在香甜的睡眠之中，猛地被人这么一干扰，迷迷糊糊地就挥出一只手去。 

“嘭！” 

“挖靠！！！”一声惨叫。 

唐豆这才醒了过来，一下坐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不远处捂着左眼的KEN。 

“喂，我只是好心喊你起床而已，不必下这么重的手吧？”KEN不满地嘟囔。 

“我……我……？”唐豆显然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一小撮头发很可笑地翘着，睡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凉凉滑滑的肌肤和一小块锁骨，居然有那么一点的……性感。KEN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忙移开视线，满不在乎地说：“算啦算啦，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赶快收拾收拾，秦臻带你们去爬山。” 

“哦……”唐豆总算明白了一点，微微点头：“带谁……？” 

“笨哇，当然是你和颜夜了！！”KEN没好气地翻白眼：“这房子里还有谁？” 

“那……那你呢？”唐豆还是迷糊。 

KEN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吊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很坏：“你想我去？” 

“嗯……嗯啊……”唐豆没经过大脑就随口答应了一声。 

KEN挑了一挑自己的眉毛。 

“所以啦，那我就去啦。”KEN耸耸肩，直接掀了唐豆的被子，在空中一抖：“快滚起来！去吃早饭。” 

一番忙碌过后四个人出了家门，颜夜一出门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呼~阳光真好！！” 

然后KEN自告奋勇地要唐豆坐他的车子，唐豆还在疑惑，忽然听见KEN在他耳边低声说：“笨蛋，没看出秦臻喜欢颜夜么？还不给他制造机会。” 

唐豆心里一沉，回头看看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的秦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跨上KEN的摩托，接过KEN递过来的头盔。 

“干吗那么紧张啦，”KEN瞥了他一眼：“我驾驶技术很好的。” 

唐豆点点头，还是有点怕。 

KEN又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从来没坐过这个？” 

唐豆看看旁边熟稔坐上秦臻摩托的颜夜，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赌了一口气，大声说了句：“是又怎么啦？！” 

KEN笑笑，很潇洒地套上头盔：“没怎么。” 

随后引擎的声音巨响了起来，只听KEN的声音隐约自前方传来：“只是……抓好了！！” 

这句话刚说完，摩托车就像一道闪电般“倏”地冲了出去。唐豆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就被耳边的风声给吓傻了，只顾着脸色苍白地紧紧抓住KEN的衣服，双腿都酸麻了。 

……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嘛！！！唐豆抱怨着，死死贴紧了KEN，男生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达过来。 

“喂——我说你没必要这么害怕吧——”男生拖得长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笑：“我被你勒的要窒息了——” 

唐豆心里暗骂KEN不分时候开玩笑，手却一刻也没敢松。反而越抓越紧。到下车的时候，KEN指着自己褶皱重重的衣服给唐豆看：“这是你的罪证。” 

唐豆干咳两声，脸色依然苍白却不服气地顶回去：“谁……谁叫你开那么快了。” 

“我还快？”KEN一脸“冤枉啊~”的表情：“你看他们，早就到了。” 

唐豆顺着KEN的手指一看，秦臻和颜夜正在不远处说笑，于是便有点退缩了，扯扯KEN的衣角：“我看我还是不去了……也该回家了……” 

“做什么？！”KEN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过去：“喂，你们两个，卿卿我我也该差不多了，还不出发？！” 

颜夜一拳捶在KEN的头上：“卿卿我我？！用这种词你也不嫌恶心？！” 

唐豆偷偷地看看秦臻，后者没什么表情地挥挥手：“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唐豆居然有点高兴。正准备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悄悄溜掉，秦臻的手就伸了过来。 

“拉住我。”唐豆听见他低低的说：“你的体力也许跟不上。” 

秦臻没有回头，他不想看唐豆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他心慌。然后他手里一凉，唐豆的手送了过来。 

不是女生柔软的触觉，不是颜夜般令他心脏颤动，而是冰凉的，似乎把自己的全部都心甘情愿交出去的感觉。 

秦臻的心猛地被什么揪了一下似的，回头望过去，唐豆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到他回头，急忙低下去：“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要这样看你……” 

唐豆想死的心都有。 

本来是想趁着在他身后的空档偷偷看看他的，想必他也不会注意自己，谁料到他突然回过头来…… 

在他心里，自己的形象一定又笨拙了几分。 

秦臻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唐豆的眼睛，倒把唐豆看的不知所措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问：“秦……臻……有什么……不对？” 

“唐，豆。”秦臻玩味似的咀嚼他的名字，然后轻轻笑了一下：“要不要交往看看。” 

唐豆的脑子里像是一下子掠过一声惊雷，霎那间一片空白，喉咙干渴，心脏砰砰地失速，然后他感到自己冰凉的指尖渗出汗来。 

为……什么？ 

疑问卡在喉咙里问不出声，过度的喜悦满满地夹在心底，满得他想大叫一声。还有不安，觉得不是现实的不安。 

但是疑问很快被解释了，唐豆想到前一天秦臻说的话——“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们眼睛的颜色……很像？” 

他觉得又痛又酸。 

但是有骨气一点的拒绝却始终冲不出口来，唐豆隐隐约约地在期待着什么，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期待实在可笑，自己单薄瘦弱，又平凡畏缩，拿什么去和光彩照人的颜夜相比？ 

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是一颗不含任何欺骗的心吧。 

秦臻看着唐豆的沉默，有点不舒服，怎么，他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地立刻答应么？就算自己是一时激动心血来潮，也不该受到这种冷落吧？ 

但是他还是轻轻压下心中的不快，耐心地说了句：“答应吧，我会是个很好的情人的。” 

对于拍拖，秦臻还是很有一手的。扮演一个温柔男友的角色，对他来说，真的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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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唐豆沉默着还是没有说话。 

秦臻心里渐渐有点浮躁起来：“不愿意就算了。” 

说罢，转头就要走。 

可是他的衣服被一只手拖住了。 

秦臻回头，看到唐豆埋得很低的头，一头软软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烁出亮泽的光，他的声音一小再小：“我……我……我可以试试看吗？” 

秦臻皱眉，就是不喜欢他老是这么畏畏缩缩的样子！他伸出左手去，握住唐豆的下巴，强制他抬起头来，贪婪地看他琥珀色的眼睛，笑容里有些得逞的胜利感：“那么，请记住我们的关系。” 

唐豆茫然地看着秦臻回过头去，拖着他继续往上走。秦臻头也没回地说：“像今天KEN和你那么近的距离，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身后的唐豆又是足足一阵沉默，好久才憋出了个“嗯”。 

秦臻觉得自己真是活见鬼了！说出这种话来，真像个乱吃醋的丈夫！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对唐豆说出来，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享受，哪怕，那只是个替代品。 

唐豆的心情却明显好了很多，被拖上山顶的时候虽然没什么体力了，但是还是很新奇兴奋地看着底下的景物。时不时大呼一声：“啊！看到我们学校了！！” 

秦臻是正经觉得唐豆的智商有待研究。倒是颜夜很有兴趣地凑过去，听唐豆兴致勃勃地说一些小儿科的事情。 

“看到那根旗杆了没，我们学校旗杆特别高，每次升旗都慢拍……” 

“……那个绿色的才是礼堂……” 

“看看看，那个天台我常去的……” 

KEN笑眯眯地走过来，手里拿着相机：“你们两个别动啊，我帮你们照张像。” 

唐豆刚“啊”了一声要遮脸，KEN的相机已经“卡擦”了，倒是颜夜挺松弛的，摆了个POSE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喂，大师，又偷拍。” 

“什么偷拍，抓拍懂不懂？！抓拍出来的是最自然的！”KEN强词夺理。 

秦臻望着那边笑笑骂骂的三个人苦笑。什么时候颜夜这么喜欢跟唐豆在一起了？看着这两个人，其实完全不像，但是影子却总是重叠。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混乱了。 

“哎，等等我们下山叫那个姓秦的请客好不好？”颜夜冲唐豆眨眨左眼，随后扬头对拉开距离的秦臻喊道：“喂喂，秦臻！等下请我们吃大餐啊？” 

秦臻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展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没问题。” 

自始至终，唐豆都注意着秦臻，他发现秦臻的眼从来没离开过颜夜，也许会若有所思地瞥到他自己，但却总是游离一下就又赤裸裸地盯上颜夜。他顿时有点难过，但是想想看，自己和秦臻的日子还长，现在叫他一下忘了颜夜也不可能，只有变本加厉的对他好，希望奇迹可以发生吧。 

颜夜走过去拍拍秦臻的肩：“你这家伙，每次都装这么酷！脱离群众是不是啊你？！过来过来，和我们一起照相！” 

秦臻笑着打回去：“滚，我没你那么好兴致。” 

颜夜也笑，又打一拳：“靠，没轻没重。今天不收拾收拾你我看你就要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闹了一阵子，颜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KEN，今天晚上我们有演出吧？” 

KEN比了个“YES”的手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颜夜显得有点腼腆起来：“优优说她会来听，所以……” 

“WHAT？我有没有听错。”KEN指着自己的耳朵表示怀疑：“优优？！你什么时候把上她的？” 

颜夜不经意地理理领子：“什么呀，还没开始呢。正在追，是‘ING’形势，懂不懂？” 

唐豆被忽略在一边，听到这些话抬眼看看秦臻，后者又恢复了那幅面具般的表情，一点也不如刚才鲜活。 

他往秦臻身边靠了靠，想说两句话安慰，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犹豫了很久，这才轻轻拉起秦臻一只手，捏了捏那冰凉的指尖。 

秦臻有点吃惊地望过来，一下就把手抽出去。 

唐豆有点尴尬，秦臻觉得可笑——怎么，连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子都开始同情自己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这么没种的？！ 

他不需要！！！ 

于是秦臻冷冷地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冲唐豆挥了挥，等他期待地微微踮起脚，把耳朵送到自己嘴边时，秦臻用极其淡定的语气说了句：“如果你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一个人，那么，我们就玩完。” 

他的语气那么轻松，就好像在说：“如果你喝凉水，你就会肚子痛”一样。 

透过唐豆放在他右肩上的重量，他感到那副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 

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只是逼问了一句：“明白了没有？” 

唐豆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脸色惨白。 

颜夜是人，我就不是人吗？ 

我难道没有自尊吗？ 

我只是想好好地喜欢你，这也错了吗？ 

无数个问题涌进唐豆的脑海，他很想揪住秦臻问个明白，但是他终于没有。他只是伸出手去，安慰性地摸摸自己耳垂上的一个银饰，然后不再兴奋地大呼小叫，很安静地坐去一边。 

KEN和颜夜都觉得唐豆突然有点不对劲，过来拉起他又叽里呱啦的说。唐豆很认真地听，只是没怎么再说话，偶尔笑笑，刚上山时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那小子怎么半死不活的？”逗了半天没见效果的KEN很郁闷地跑到秦臻身边：“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秦臻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我和他能说什么？”

秦臻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我和他能说什么？” 

KEN没说话，闷闷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这才开口：“喂，我说秦臻。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就该跟他说清楚。” 

秦臻淡淡地说：“劳烦挂心，我自有分寸。” 

KEN微微一笑把抽了一口的烟又扔在地下：“貌似你说清楚了，对我也有好处。” 

秦臻不解地看他。 

KEN继续说道：“我对他还蛮感兴趣。如果你觉得他不好，那趁早给了我得了。” 

秦臻的眼睛里充斥了强大的控制力，棱角分明的唇向上吊去：“真可惜呢，KEN，要是前几个小时你和我说，我一定会给你的，但是现在……我和他已经是情人的关系的。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KEN沉沉地笑了一声，随后低低地说了句：“败类。秦臻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秦臻也是笑，蛊惑人心的笑：“不过KEN，你和别人不同。如果你喜欢，欢迎你公平竞争。” 

八 

唐豆和秦臻他们玩了一天，终于回了家。然后正儿八经做了几天高三学生。他放学回家，家里照例是没有人的。他的继父正筹划着要和他母亲单独搬出去住。——“以后这里就给你了。”陈正东这样对唐豆说。他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充满敌意的小孩子了。按他的话就是“那双天杀的眼睛看得人难受”。唐豆也是求之不得，对于他来说，陈正东简直比蟑螂还要恶心。 

秦臻就是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唐豆当时正在洗澡，浑身湿淋淋的外加浴液洗发精一大把，他用两根手指头捏起话筒，声音有点点颤抖：“喂……？” 

秦臻的声音很大，他似乎走在大马路上：“白痴，你消失了还是怎么的？这几天都不知道给我电话？手机也关机，怎么回事？” 

唐豆的心跳的很厉害，结结巴巴地辩解：“不，不是啊……那个我高三……我……” 

其实是因为不知道打电话给秦臻说什么。他害怕第一次打电话的情形再次重演，秦臻满不在乎地问他：“你是谁？” 

秦臻有点不耐烦地打断唐豆的语无伦次：“以后记得每天给我电话。”过了一小会他又说：“今天晚上有空没？出来跟我们玩吧。” 

唐豆刚想说明天代数有考试，虽然他平时不把成绩当回事，不过再怎么也得把公式稍微看看熟吧，可他还没来及说话，就听秦臻说：“好了，那我过十分钟来你家楼下接你。” 

“那个，秦……”唐豆的话截在一半，无奈地望着手中发忙音的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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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单脚支在地上，随意地前倾在摩托的车把上，终于忍不住又打了电话上去：“喂！你慢死了！！我不说了十分钟吗！！” 

“马上好！马上好！！”唐豆在那头，衣服套了一半，忙不迭地应声。 

又过了一分多钟，秦臻的耐力已达到极限，正准备什么都不管了冲上去撞门，就见唐豆慌慌张张地冲下楼来，黄色套头T恤，休闲袋袋裤，头发湿润，背后还背着NIKE的包。 

秦臻哭笑不得地拽拽他的背包带子：“喂，你……你这样去KTV，会让别人以为我拐卖儿童。” 

他这么一拽，唐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背包拿过来翻找起来，然后抬头问：“秦臻你的手机呢？” 

秦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干什么……？喂……”他没来得及阻止，手机被唐豆一下夺了过去，BIA几在上边贴了个什么东西。 

秦臻狐疑地看着激动的唐豆：“你干什么？”他接过手机看看，上边多了个憨态可鞠的熊。笑眯眯的看的秦臻郁闷：“这是什么东西？” 

唐豆急忙在背包里又是一阵乱找，拿出自己的手机，指着左上角说：“那个……就是这个……！！” 

秦臻歪头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唐豆紧张地连比画带解释：“……我，我也有……和你一样的……就是这个……我们两个有一样的贴画……” 

“好了好了，”秦臻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又没怪你，只是唐豆啊……” 

“啊？”听到秦臻说不怪他，唐豆说话顿时流利了许多。 

“那个……你几岁？” 

“………………” 

秦臻忍着笑拍拍后座：“好啦，坐上来吧。” 

唐豆听话地跨坐上去，接过头盔，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那个……秦臻，那个贴画可不可以不要揭下来？” 

秦臻“突突”地启动了摩托，回头对唐豆说：“抓紧我。” 

“先回答我……”唐豆不知道为什么变的很固执。 

“可以是当然可以啊。”秦臻说：“不过为什么是只熊啊？”太不浪漫了吧，怎么说也来点鸳鸯啊同心莲啊之类的吧。 

“哦……！！”唐豆恍然大悟地解释：“那是我最喜欢的卡通熊！我的课本上都有贴！那是‘唐豆’的标志啊！！” 

秦臻用了极大的定力才没有把摩托开翻在马路上。 

到了目的地，秦臻拉着怯生生的唐豆进了KTV，一路上熟稔地和不同的人打招呼。有一个辣妹似乎和秦臻很熟的样子，看到唐豆停下来捏捏他的脸：“哇，小臻臻~~这弟弟哪拐来的？长的好有小M相~~~” 

秦臻看了辣妹一眼，淡淡说了句：“行了，别动手动脚的。知道是弟弟还动歪脑筋。” 

辣妹有点委屈地噘嘴：“什么嘛……还不是秦臻你好久不光顾人家这里，人家寂寞了啦……” 

唐豆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等那女人走了，唐豆才小心翼翼地拽拽秦臻：“喂，刚刚那个女滴……” 

“嗯？”秦臻明显心不在焉。 

“你和她什么关系啊？”唐豆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哦哦，她啊，”秦臻斜瞥了那女人一眼：“以前的床伴吧。” 

唐豆这回真的被口水呛了。 

“咳咳……秦臻……你，你，你有很多……床……那个伴吗？”唐豆眨眨眼，心里堵的难受。 

“我有需要，当然要解决咯。”秦臻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地说，然后饶有兴致地回头打量唐豆明显低垂的脑袋：“怎么？你不愿意？” 

“不愿意。”唐豆郁闷地老实回答。 

秦臻拍拍他的头，微微一笑：“那你亲自来满足我啊。” 

那语气平淡地好象在说“帮我把那杯水递过来一下”。 

“满……满……”唐豆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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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脸色铁青地把牙齿咬了又咬，终于对唐豆的关心占了上风。他冲过去把软绵绵像泥巴似的唐豆扶在怀里，低头问他：“唐豆！你觉得怎么样？” 

唐豆喷着浓烈的酒气，一双琥珀色的眼迷离呆滞地看了KEN好久，这才很有礼貌地笑了：“先生，你好。” 

“先……生？”KEN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唐豆伸出一根手指，到处乱晃：“我眼前好多星星啊，哇，好漂亮……五，五颜六色的……你看，有红的……有黄的……我最喜欢蓝色……怎么没有……你看，你看……” 

KEN满脸黑线。唐豆平时紧张时说话会结巴，这样大着舌头说话居然还挺流畅，他瞥一眼桌上的啤酒杯，里面还有小半杯白酒，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 

“这是我朋友，”KEN眼睛的颜色突然间深邃：“以后谁要再敢动他，别怪我KEN不给你面子。欺负他的时候请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如果觉得惹不起我，那最好还是不要。” 

孙二懊恼地愣在当场，KEN公然承认的朋友，也不过是他的乐队和秦臻，这，这个平凡无奇傻傻呆呆的小子…… 

居然是KEN的朋友？！？！ 

KEN把唐豆扶去角落的长沙发处，颜夜诧异地看着瘫成一团的某只豆子，冲口而出：“他这是……怎么回事？” 

KEN瞪了眼秦臻，后者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指着唐豆问：“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还想问你咧！！”KEN没好气地把唐豆往沙发上一扔：“你怎么也不看好他，要不是我刚才过去看了看，他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秦臻有点歉仄地看着唐豆红彤彤的侧脸，自己确实太大意了，唐豆新来，又穿得这样，难保不被人欺负……急着要见颜夜，结果忽略了他，他是被自己拖来的，现在又变成这样……秦臻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唐豆皱着眉胡言乱语，他伸手过去摸摸唐豆的额头，沉声问KEN：“是孙二吗。” 

KEN看了眼秦臻，仰头喝酒：“你可别闹事了，谁不知道‘魔鬼右拳’秦臻已经N久没打过架了……你一出手还不得出人命？！他也没怎么唐豆，就是灌了点白酒，”KEN斜了眼嘟嘟囔囔的唐豆：“他估计没喝过酒，所以比较惨。” 

秦臻于是也不再说话了，拎起外套就一把抱起唐豆：“我先送他回去吧。” 

九 

夜晚的风吹在人身上一阵冷意，秦臻把唐豆裹得严严实实的放在后座，沉声警告：“喂，你可坐好了别歪下去！不然我把你捆在后边！” 

唐豆睁大了眼看了秦臻好一会，这才撇撇嘴：“你这恐怖分子，快放我……下来！” 

秦臻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豆：“你这家伙……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唐豆仍然不屑一顾地自言自语：“啊呸……你是谁啊？我怎么……没印象？！” 

秦臻大受打击。 

居然认不得他是谁了？！！？！？！不可原谅！！！就算喝醉了也不可原谅！！他眼睛深处的危险一下子蔓延开来。 

唐豆不知道大难临头，仍然在不知死活地喃喃：“……为什么不能那么跟你说话？我偏————要！恐怖分子……有损市容……混蛋……大白痴……弱智儿童……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肮脏没素质没教养没娘养不洗脸不刷牙不洗澡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天诛地灭人神共愤……” 

秦臻都不知道唐豆这么能骂。原来人还真是不可以貌相。他双臂交抱胸前，侧头看着滔滔不绝的唐豆，两片粉红色的唇上下开合，好象一种无形的邀请……SHIT！我在想什么？！秦臻急忙打断自己似乎欲求不满的联想。 

唐豆终于言不达意地说完，沉默了几秒，秦臻这才微笑着问：“骂完了？”（某妖插话：儿子儿子~~你那解释成微笑有点牵强……咱们还是换个词儿……？比如说……抽筋？秦臻：给老子滚。没看老子心情不好？！某妖委屈地被PIA飞。。。。） 

唐豆的目光看着秦臻，却没有焦距，半天大着舌头说了句：“还……没。” 

秦臻当场晕。 

“我再……想……想……”唐豆继续说：“骂人……是不可以断的……唔……” 

他话没说完，秦臻就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把自己的唇牢牢按了上去，密切地贴到了唐豆还欲再说什么的嘴唇上。真的是很柔软甜美的触觉，秦臻一下没控制住，加深了掠夺，也不管唐豆愿不愿意，就把舌头放了进去…… 

秦臻细细延着唇线吻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唐豆的反应实在冷淡得不象话了，推开他一看，唐豆的脸上兀自挂着一丝惊异，却已经沉沉睡去了。 

秦臻黑线。以他的技术，还是第一次碰到吻着吻着吻睡着了的情人。 

他今天连受了唐豆几次打击，心情哪里能好？黑着脸带唐豆回了自己的公寓，把他往床上狠狠一摔，唐豆皱眉翻了个身，咕哝着又睡了过去。 

其实……自己跟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呢？秦臻想想又觉得好笑，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KEN焦急的声音出现耳边：“秦臻，唐豆没什么事了吧？我马上还有午夜场的演出，你好好照顾他啊。” 

秦臻看着里屋熟睡的唐豆，有点不爽地回KEN：“我当然知道怎么做。”你那么关心干吗？ 

KEN紧张兮兮地提醒：“可别饥渴到连宿醉的未成年弟弟都要迷奸哦！好了不说了！我挂了啊……记得明天给唐豆买清淡点的早餐。” 

“你……”秦臻的额头上暴出青筋。那边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呱嗒”撂了电话。 

秦臻暗骂了KEN几句，关掉手机，忽然看见左上角那只可爱的熊的贴画，情不自禁就看看屋里熟睡的唐豆……好象真的有点像！又笨又傻又不识抬举……说起来，唐豆喜欢这熊应该也不是毫无道理。

这算是唐豆送他的第一样东西了吧？秦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侧头看了看小心被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荧光表，那是颜夜送给他的第一样礼物。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从外表早已看不出任何价值，他还是没舍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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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头要命地疼，他使劲地回想，只觉得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情，但是细节又想不起来。他四周看过去，竟然是陌生的景物，刚准备大声惊呼，便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秦臻。 

……是他的房子……？唐豆不确定地在心里询问一句，歪头又看看睡得毫无防备的秦臻。 

很完美的侧脸的弧线，嘴唇的线条过于单薄，显得总是凛冽。唐豆看着心跳就有点不正常，轻轻伸出手去，心里不停地说就碰一下就碰一下，往秦臻的嘴唇上点过去。 

柔软的触觉刚刚传达到指尖，唐豆就像触电般立刻缩了回来，像做了什么非奸即盗的坏事一般，逃也似的冲下床去。 

太、太、太、太丢人了！！！！！ 

唐豆觉得自己简直是走火入魔。 

一出卧室却吓了一大跳，秦臻的住所说是“一片狼藉”都是在抬举他，杂七杂八的垃圾夹着各式的杂志，间或有烟灰做点缀，铺满了一地。 

墙上的钟显示北京时间5点23分，也就是说唐豆有足够的时间帮秦臻好好整理一下这凌乱不堪的屋子。 

——这哪能住人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臻活动了一下枕得酸麻的胳膊准备起来，他本应该用20秒的时间缓缓让自己清醒，却奇迹般地在3秒钟之内一个激灵吓得全身都高度警戒。 

“这……”怪不得秦臻张口结舌，原本杂乱无章的屋子像脱胎换骨般焕然一新，窗明几净，让他不得不捏了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细细检查一番，终于确定了家里并不是遭到偷窃或洗劫，这才想到还应该有个唐豆在。他走出去，看到唐豆在客厅留的条子，大意是说他帮忙整理了屋子，还有考试先去学校了，说是晚上会再和秦臻联系昨天给他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云云。秦臻有点不耐烦地看完唐豆的絮絮叨叨，眼睛眯了一眯，摔上门便走了出去。 

他以极度的隐忍和最快的速度赶到唐豆的学校，强忍着没把正在考试的唐豆揪出来，面色阴沉地等在楼梯的角落，拿起打火机，倒出一根烟来，突然想到学校里抽烟不妥当，这才用食指和拇指把烟捏成一丝一丝的碎片。 

唐豆昏昏沉沉地考出来，觉得自己脑细胞死了没有一亿也有千万了，揉揉太阳穴便往外走去，路过一个阴暗的角落时突然一只手挡过来，以不容置疑的力道一下把他拽了进去。 

唐豆正准备呼救，突然认清了那人的轮廓，他颇是惊讶地小声问了句：“秦臻？” 

秦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你帮我整理的房间？” 

“啊……那个……我看太乱了……”唐豆语无伦次地解释。他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我说过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秦臻打断他，不留情面地直接点出。 

唐豆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闷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算了。”秦臻松了语气：“你也没有恶意对吧？” 

唐豆拼命点头，眼神诚恳。 

秦臻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但是我床头的荧光表不见了，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唐豆先是一脸茫然，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哦！那个……荧光的东西放床头不好的，对人体有危害的，好多报纸上都说过，你……” 

“我是问你它现在在哪里！！！！！”秦臻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想找找这角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豆有点窘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我看那表不能用了，就……就和垃圾一起……我以为，我以为你垃圾乱摔，那个表也是，也是没……没用的……” 

“所以你就扔了它？”秦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声音虽然平淡却更加瘆人。 

唐豆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偷眼看秦臻的脸色。空气好象凝结住了，一秒过得像一年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好，很好。”秦臻的脸上挂了笑容，不过看不出一点笑意。 

“秦……秦臻……你……你别这样……”唐豆有点怕了，这种充满怒气的笑容……也太吓人了。

“不过，你是不是有些地方弄错了，关于我们的关系。”秦臻盯住面前的少年，咄咄逼人地开始说：“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的关系只是一个秘密而已，并不代表你可以像我的爱人一样随便出入我的房间动我的东西，那个位置只留给一个人，就是颜夜。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是施舍而已。你不过是眼睛像他，仅此而已。如果你有任何不满，欢迎随时离开我。” 

唐豆脸色苍白，张大了眼看着残酷的秦臻，嘴唇张了又张，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自己是离不开他的，他还有颜夜，还有KEN，还有很多很多的追随者。可是自己，什么也没有。 

就算是母亲也厌恶的小孩。没用的，多余的。被人嘲弄的，利用的，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人愿意了解他，接纳他。 

唐豆的头在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下子垂了下去。 

秦臻等待着他的回应，他希望唐豆可以发一发火或者干脆激烈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格外的生气，格外地想过分地伤害唐豆，他看到那个少年死气沉沉唯唯应声的样子就来气，更讨厌他一声不吭地付出和自作主张，——太讨厌了。 

可以唐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垂着头。 

直到秦臻快不耐烦了，准备再甩他一句走人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唐豆的回应。 

非常细小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眼前的少年低着头，看不出他乌黑发丝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那双肩微微地颤抖，声音有如呜咽。 

“真是……非常对不起。” 

诶？？秦臻愣了一下。 

仿佛刚才对自己大吼大叫了那么一通伤人话的并不是眼前的青年，唐豆飞快地来了个90度的大鞠躬，又用压抑的声音重复了一句：“非常抱歉！”然后拎起书包，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秦臻一口闷气更加憋在心里，冲着那单薄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那表是颜夜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光是抱歉有个屁用！！！！你她妈的到底明不明白！！！！！！” 

远处奔跑的背影微微一顿，随后更快地消失在走廊深处。 

“咣！！”秦臻狠狠一脚踹在楼梯口的垃圾筒上，然后对着不远处颤抖捂着耳朵的几个女生吼：“看什么看！！！！” 

奇怪了，我自己这么生气干什么。明明就是伤害到别人了啊。秦臻闷闷地想。 

为什么那小子连骂都不骂一句？为什么？！他是猪投胎的吗？还是根本对刺伤人的话没反应？ 

他凭什么就能摔了自己对颜夜的回忆？！搞的那么轻易。他有这资格么？！该死的…… 

秦臻觉得自从跟唐豆在一起，自己就老失去理智。 

莫名地相遇，莫名地被吸引，然后莫名地发火莫名地伤害，秦臻觉得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像小说。 

还是自己心理有什么变态的地方？ 

十 

唐豆坐在天台上，拼命地抹泪。 

虽然知道一个男孩子这样子实在是很丢脸，但是泪水就好象开了闸似的，止也止不住。 

十几年，那么多的委屈，他都挺过来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来天台，但是没有哭过。 

继父打过他，骂过他，母亲嫌弃过他，冷漠他，可他的泪好象在父亲葬礼的那天就流干了，就算再怎么被排斥，也没这样子哭过。 

今天秦臻所有的话，给他的感觉就是救命稻草被生生扯断一般，最可悲的是那根稻草早就长进了心里，硬是被拔出来，搞得整个心脏都血肉模糊。 

跑得那么快，是不想在秦臻面前哭出来，但是他最后那句话，还是传进了唐豆的耳朵。 

颜夜买给他的礼物。 

难怪他那么生气。 

自己因为笨拙被讨厌，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为什么这次……会这么难过？ 

被看到的话，只怕会更招人厌吧……？没什么再比看到男孩子哭哭啼啼更晦气的事了。 

唐豆努力地擦着眼睛，眼泪却像和他作对似的，越擦越多。 

算了！唐豆泄气地放弃。随它流：谁叫我喜欢他呢！何况没经他允许就动他东西，确实是我不对。 

这么一想，似乎管用许多，眼泪反而不怎么流了。 

他单肩挎上自己的书包，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朝外走去。 

扔的时候并没注意那表长什么样，唐豆努力地回忆，似乎是很老很旧的款式，也不知道买不买的到了。 

不管怎么说，去找找看吧。买个一模一样的也许秦臻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也许会容忍自己继续呆在他身边…… 

唐豆就立刻斗志昂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踢着正步往校门口走，正好马上十一长假，什么也甭干了，就去找那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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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的惊诧与感激的表情，小寒笑着加了句：“我不知道那个秦臻怎么会狠下心来不理你的。不过我真的不讨厌你，相反的，很想好好安慰你呢。” 

唐豆的脸刷地一红，嗫嚅着说了句“谢谢”。 

“诺，”一块熟悉的荧光表递到了唐豆的面前，小寒还是那样的笑着，声音轻柔：“送你的。” 

“送我？”唐豆惊讶地抬头，随后连连摇手：“不不不，我不可以要的……我……”这块表既然她带这么长时间一定有特殊意义的。 

“拿着吧，没事的，”小寒坚持着：“如果可能的话，做个朋友吧，常来看我呀。” 

她眨眨左边的眼睛，一脸俏皮。 

“朋……朋友……？”唐豆受宠若惊地重复，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呀，所以咯~~”小寒不顾唐豆的抗拒硬把手表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朋友送你个小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别推啦，再推我生气啦？” 

唐豆怕她生气，于是没再敢推了，吭哧吭哧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地又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啊，”小寒笑笑：“不瞒你说，我也很寂寞呢。心情不好的话，多个朋友说说话也不是坏事啊。”她俏皮地眨眨眼：“唐豆弟弟，来叫声小寒姐听听。” 

“小寒姐。”唐豆乖乖地重复，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手腕上的荧光表。 

“哎~！”女孩子乐呵呵地答应，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十一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唐豆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路，他熟稔地摸到自己的那个单元，楼道的灯光坏了，手腕上的表已经被小心地放进了背包。他忐忑不安地设想着秦臻拿到这表时的表情，心里面很是没底。 

会高兴吗？秦臻真的会高兴吗？还是……怪他多管闲事？ 

天啊，千万别是后者，唐豆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惹秦臻生气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上楼的当口，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闪出来，唐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强力按到了墙上。 

“呜……”肩胛狠狠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唐豆疼得呻吟出来。 

“去哪里了。”钳制住自己的人的声音和脸色一样阴沉，虽然黑暗里唐豆看不到。 

“秦……臻？”唐豆不确定地小声问。 

“我是问你这些天去哪里了？！”秦臻的愤怒很容易就能听的出来：“手机关机，电话也不接，每天来你家都找不到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要不是我今天一直等你，你还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我……”唐豆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别让我太担心，”秦臻松开了唐豆一点，呼吸却依然清晰可闻：“我不希望你出事，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担心……？ 

担心谁……？我吗？唐豆不可置信地想。 

应该……不会吧…… 

秦臻沉吟了一会，加了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我不想自己对谁愧疚，或者欠谁的，你懂吗？” 

果然……还是因为觉得麻烦才担心自己的…… 

早该料到的……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唐豆咽了口唾沫，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我找到了。” 

“什么？”秦臻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找到了……那个颜夜送你的……找到一样的了……”唐豆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一边低头急匆匆地在背包里翻找，蓦地掏出了一块眼熟的手表：“可能……可能有点不大一样……但，但是……将就着用吧……” 

黑暗里看不见秦臻的脸色，也没听他说任何的话，唐豆于是很小心地又加了句：“……我能找到最像的，只有这个了……” 

总不能非要他跑去垃圾站给秦臻翻找原件吧？！ 

“你……你真是……”秦臻再过分，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怪罪唐豆的话了，只得接了表：“算了，你先进去吧。” 

唐豆移动了一下，然后秦臻听到从他的方向传来极其细小的声音，一种表示疼痛的声音。 

“怎么？”秦臻的唇紧紧抿起，不悦地问。 

“脚……”只说得这么一个字，唐豆便疼得大汗满脸，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脚上早已布满了血泡，充斥了浮肿，只是一直在走，一直在寻找，所以根本没有感知到，这一会儿任务完成了，又停了下来，疼痛顿时钻心。 


十三 

“喂，KEN，把这杯喝了吧。”身边的熟人走过来劝酒，KEN却在急切地张望着什么。 

“刚才唱歌的男孩呢？跑到哪里去了？”KEN抓住身边的人，急切地问。 

“啊？？我怎么知道嘛……”莫名其妙的熟人愣愣地回答：“哎！KEN！你要去哪里！PARTY还没结束！KEN？！” 

KEN匆匆地从侧门出来，四处找寻着。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唐豆那个淡淡的笑容一直在他的眼前闪个不停，不是的！不应该是笑着的不是吗？KEN觉得唐豆根本就没有想要笑！那样的笑容让KEN觉得莫名地心慌！ 

——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在盲目的焦急中KEN只能毫无目的地乱跑，但是始终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酒吧的门口，很是头疼地四处环顾，突然看见拐角处的黑暗里，坐着一个单薄的少年，不仔细看，还真的找不到。 

KEN轻轻走了过去，少年回过头来，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只是笑容也没有了，徒留一脸的空虚疲倦。 

“是你，”少年的声音很是嘶哑：“……结束了么？” 

“没。”只回答出这么一个字，KEN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道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空气里只有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气氛凝滞的快要死掉了。 

直到唐豆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少见的没有结结巴巴：“KEN有没有过很想抓住什么东西的时候……？” 

身形颀长的青年轻轻挨着他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把头靠在墙上，侧头看了看一脸平静望着远方的唐豆。 

“啊，就是，就是……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想要留住什么东西……”一紧张，唐豆又开始结巴了。 

唐豆歪头看了KEN一眼，似乎觉得后者没有什么要回答的意思，便又转回头去，断断续续地说起来：“秦臻……秦臻知道吧？” 

“嗯。”KEN觉得这个问题很傻，怎么不知道？！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种弱智问题，他居然乖乖地“嗯”一声，简直匪夷所思！ 

“我喜欢秦臻。”少年把头埋下去，埋在圈着膝盖的两臂之间：“他就是我很想很想抓住的那个东西。” 

黑暗里有微小的啜泣声传进KEN的耳朵，KEN只觉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抽打了一下。 

“……我很没骨气吧，”极力压抑着声音里因为哭泣而起的颤抖，唐豆又开了口：“像是什么寄生虫一样，连命都不要地缠着他。” 

KEN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抱住唐豆颤抖的肩，可那只手停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少年仍然在自言自语：“我，我真的没办法不缠着他……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子喜欢过什么……你们不会懂的……不会的……” 

KEN静静地听着。 

“……好喜欢他，”唐豆有点麻木地重复着自己的感情：“可是，很对不起他呢，说着多么多么喜欢，却总是害怕。” 

“怕什么？”沉默了那么久的KEN终于开了口。 

“可能……会撑不下去吧，”唐豆抬起头，自嘲地笑：“对自己没信心呢，也许……撑不到他可以喜欢我的那一天。” 

他回头看住惊愕的KEN，满脸微笑却遮掩不住眼睛里的悲伤：“坚持不下去的，我。”他再次回过头去：“很没用吧？我也不想自己这么没用。很想好好争取一次证明自己也是可以的，但是没有力气了，就算是这么喜欢，也常常想着要放弃。” 

KEN点燃一根烟，袅袅的烟雾中他看到唐豆琥珀色的眼睛，心里蔓延起某种卑劣的想法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冲口就大喊出来：“唐豆！我……” 

“啊？”一直自顾自说话的少年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KEN。 

“……喜欢你了！”冲口而出的告白，自然而然地就这么说出来了，一点也没考虑后果。 

“诶？？”唐豆一副没弄清楚状况的表情。 

“喜欢你了，喜欢上唐豆你了。”KEN一字一句地重复，看进唐豆的眼睛。 

唐豆不可置信地大睁着双眼，在把KEN的每一个字都放在脑中过滤了一遍之后，终于完全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嘴唇张了张，这才说出话来：“请……请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并没有在开玩笑。”KEN把烟扔在地上：“抛开秦臻，跟我在一起吧。” 

“……”唐豆这下惊诧的连表示疑问的语气助词都发不出来了。 

“你选错人了，”KEN一针见血地说：“秦臻不是你要付出那么多的那个人。” 

唐豆抱住头理一理混乱的思绪：“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喜……” 

“我可以等。”说了一半的话被KEN决绝的语气打断，唐豆愕然地看着注视远方的他。僵持了半天，也想不到半个可以说的字。 

“真是的！”KEN突然开口，拍拍灰站起身来，仍然是没有看唐豆：“唉唉，真是失败啊，从小到大第一次告白，居然是在这种地方，得到这种回答。” 

“呃……”唐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心里其实并不高兴，KEN的告白用“晴天霹雳”来形容或许更恰当一点。 

“喂，起来啦。”KEN一把拎起唐豆：“你准备在这里缩一辈子吗？” 

“我……不是的。”唐豆急忙回答。 

“觉得困扰的话，就把我刚才说的话统统忘掉啊。”KEN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回头看看明显一脸苦恼的唐豆，坏笑着把头凑去他耳边：“忘不掉吧？哈哈……看来我在你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你，你，你很恶劣啊。”除此之外，唐豆实在没有其他的语言好对KEN说了。 

“恶劣？”KEN不满地把双臂交抱在胸前，挑起一根眉来：“究竟是谁恶劣啊？我丢下一屋子的死党熟人跑出来听个笨蛋发牢骚，还在不久的刚才被这个笨蛋弄得失恋，究竟是谁比较恶劣啊？” 

他这么一说，唐豆也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对了，低着头小声道歉：“好嘛好嘛，对不起……是，是我不对……我，我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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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豆的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昨夜他把秦臻“运”到床上去就已疲累不堪了，加上被子全都在床上，他只能拿夏天的薄毯抵挡寒意。他不是没想过要睡在秦臻的旁边，只是他觉得那样秦臻可能会不高兴。连KEN都没有和秦臻一张床睡觉的经历，想必他不大喜欢和人同榻而眠，所以唐豆还是睡去了客厅。 

“……喔……你……你醒啦？”唐豆睡眼惺忪地看着不远处似乎没搞清状况的秦臻：“早，早安啊，我去弄早餐……” 

说着急急地就要下地，秦臻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才看着厨房里那忙忙碌碌的背影问：“昨天……我……” 

“哦，你醉了。”唐豆边忙着把面包片放进微波炉边回答他。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发酒疯吧？”秦臻知道自己的酒品不是很好，万一砸坏了唐豆家什么东西，是一定要赔偿的。 

唐豆低着眉，睫毛扇动两下，极力地忍下笑意：“发是发了……” 

“晕……”秦臻习惯性地做了个后倒的动作，果然啊果然，果然闯祸了啊。 

“不过，一点点啦！”唐豆难得露出俏皮的神态，眯着左眼，拇指和食指捏紧示意只是“一点点”：“不严重的！” 

秦臻看着一脸俏皮忍俊不禁的唐豆，心里猛地一跳。 

他……也可以露出这样的神态吗？ 

自己一直以为……他只会躲闪呢。 

他匆匆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会沉沦在那双充斥笑意的琥珀色里：“是，是吗？那最好不过了。” 

唐豆显然没发现秦臻的不对头，只惊呼了一句：“哎呀！牛奶要泼啦！！！”便风风火火地扑了过去。 

“喂……我从来不吃早点的。”秦臻看着忙这忙那的唐豆，提醒他自己的生活习惯：“你做一份就好了。” 

“不吃？！从来？！”唐豆的眼睛一下张的好大：“那……那样可不对！！” 

“……烦死了……”秦臻支着额头摇头：“别跟我讲什么身体啊健康啊的，我听腻了。” 

“可是秦臻啊！你，你这样下去……会，会死的啊！！”唐豆惶恐的表情惟妙惟肖，根本不像装出来的。 

“……胡说八道！” 

“真，真的呀！不信你看……”唐豆匆匆关了火，跑到客厅一阵东翻西找，翻出某本科学周刊来：“你，你看……大卫•W•斯科维奇教授，美国著名餐饮学家都说了……” 

“餐饮学家？”秦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职业称呼都这么不正式，他说的话能信？ 

唐豆念完了科学周刊上耸人听闻的字句，乞求地抬眼看着秦臻：“秦，秦臻……你……你以后，一定要吃早餐的好不好？” 

“好好好。”秦臻简直受不了他那种纯真又渴求的眼神，只得举起双手投降，随口答应。 

“不，不行……你说是这么说……一，一定做不到的！”唐豆少见地固执起来：“我……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晕……我不会死的啦……”秦臻哭笑不得地叹口气，随手拿起杯子倒了杯水：“那好那好，你说怎么办？” 

“除非……”唐豆想了想，伸出一根小拇指：“咱们，咱们拉勾！谁，谁做不到就……就是小狗！” 

秦臻刚喝进嘴的水一滴没咽下去，全部奉献给了唐豆家的地板。

可是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一滴眼泪淌了下来。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淌到了平坦的胸膛上。 

所有的所有，归于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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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身体里有耻辱的痕迹和难耐的抽痛。他躺在浴缸里，任凭花洒里的水浇在疲倦的身体上。 

熄灭了。已经熄灭了。 

那种兴致勃勃的想要抓紧想要争取的心态，那种热血沸腾地给自己加油鼓劲的坚韧，如同刚刚燃起却被残忍盖上棉被的小火苗，全部，熄灭了。 

喜欢，就一定要伤害吗？ 

生命中刚刚有了什么美好的东西想要追求，却是以这样的结尾收场。他自嘲地笑，笑得凄凉。 

浴室的门传来惊天动地地撞击声，少年微微地一惊，空洞的眼慢慢转去声音发出的地方，叉上的门居然被秦臻撞开了。 

看到秦臻，唐豆的身子微微一颤。 

“你……怎么洗了这么久？！”秦臻的脸上写满了惶急和担忧，刚才一直听着水声哗哗却不见人出来，他一下子预料到某种关于死亡的可能性，居然不顾一切地就把门撞开了。 

“这就好。”唐豆把视线直直地移回去，面无表情地起身去拿毛巾。 

秦臻看着他那吃力的样子，急忙上前去拿挂得挺高的毛巾：“我来吧。” 

唐豆见他突然逼近，迟钝的动作居然一下子敏捷起来，急急后退，眼神里满是戒备。 

秦臻见他的反应这样剧烈，苦笑一下，把毛巾扔过去：“擦擦干净就出来吧。” 

他转身走出去，把浴室的门带上，听着里面的动静，这才缓缓叹气，说了声：“对不起。” 

在擦身的唐豆听到这句话，动作一下子停顿了。 

对不起。 

是谁对不起谁。又有谁做错了？ 

唐豆脑中一片混乱，摇了摇头拿起那边搭着的衣服，见是秦臻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他走出浴室，看到秦臻坐在沙发上，满地的烟头。 

唐豆走过去，轻轻蹲下身把烟头都拾起来，还是面无表情：“不要这样抽烟，对身体不好。” 

然后他绕开秦臻，很平静地拎起自己的包，朝门外走去。 

“唐豆！”走到门口的唐豆听到秦臻的声音，苦恼、懊悔、万般无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居然……我居然……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单薄的背影伫立在门口，顿了好久好久的一阵。然后细微熟悉的声音飘进了秦臻的耳朵。 

——“谁都没有错，是我自己太蠢。再见吧。” 

说完，唐豆抬脚走进了夜晚凉风的萧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