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在外面有人，我知道，孟晓宸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捅破那层纸，以后生意场上还要互相照应呢，撕破脸了双方都没好处。反正现在功成名就的男人谁不养个一两位在外面？
　　我和陈远认识八年，有超出朋友外的奸情四年，确定关系在一起三年。
　　我们也曾甜蜜，整日腻在一起，手指扣著手指，腿搭著腿，呼吸著对方的味道，即使什麽也不做也觉得幸福；生日时上山看流星牵著彼此的手发誓今生永不放开；情人节时海边听著潮汐肩并著肩漫步；圣诞节时连拖地都不会的男人狼狈地煮出一桌焦黑的「食物」，只为讨你欢心；不论你在哪里，只要回首，都能看见男人的笑容，另你不禁沉醉在那双深情的眼；他会在你冷时脱下外套披在你肩上，可时替你到一杯温开水，发现你失眠时细心地为你热一杯牛奶……。
　　我也曾经天真地相信爱情，相信我和陈远能细心护著我们的爱永远在一起、永远甜蜜，即使他的父母朋友都不看好我们，但只要他的眼中仍旧有我，愿意牵著我继续走下去，那我便会陪在他身旁，为他做一切我所能的，照顾他、呵护他、宠爱他，不离不弃。
　　但这世上有什麽不会变呢？再美的花终究凋零、绿叶也终成枯枝残影，更何况爱情呢，我甚至不知道爱是什麽？
　　爱情是消耗品，也躲不过用完的一天，有时甚至尚未用尽，有效期限便到期。
　　甜蜜亲腻不再后，本来以为情趣的小打小闹，不知觉间演变成矛盾，如同一层薄雾蒙上了眼，氤氲中我们逐渐看不清彼此的原样。
　　温情渐趋平淡，我以为浓烈的爱是透支未来，细水长流才能长久，我们夜夜相拥而眠，再清醒於对方的眸中，是彼此的血肉，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可又有谁知道原来爱情来得毫无徵兆，也走得毫无徵兆呢？

第二章
　　尚记得那天，孟晓宸生日在高级日本料理店请客，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陈远及孟晓宸的朋友，也有一些生意场上的同盟。
　　他们不停地敬酒，我也不好拒绝，只能一杯杯回敬。
　　身旁的男人全无替我挡酒的意思，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在角落里与孟晓宸低声交谈著。
　　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干涉他，於是只好端起笑容，继续一场硬战，喝得头晕目眩之际，似乎瞥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包厢门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中途寻著藉口离席，终於脱离混战现场。
　　我踉跄沿著长廊向厕所走去，神智在凉风吹拂下终於清醒了些。
　　「啊！」突然暗处一声压抑的惊呼，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低的喘息。
　　天！竟然有人在这里发情！
　　我摇头失笑，转身想替这胆大的一对留一块亲热的空间，笑容却在一声叹息传来后凝滞——
　　那是陈远的声音，我不会认错，高潮时他总会掐著我的腰，汗湿的身躯贴著我，低喃我的名字并将叹息吐入我耳中。
　　「瑞昕……」
　　「……陈少！不、不要，嗯……会有人、有人来的……」
　　「嘘，你不出声就不会有人发现。」
　　「啊……你、你家那位不是也来了吗……」
　　「宝贝儿，放松，乖。」
　　「……夏、夏哥……会发现的……」
　　「怎麽还提他？看来我的表现不够令你满意……」
　　「……嗯啊！」
　　接著只剩下压抑的呻吟及喘息。
我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梦境里我的男人再和别人偷情？
　　我摇摇头，往回走，想甩掉耳边脉搏鼓动的声音，那声音吵得我头疼。
　　我不知道我怎麽能够在清楚听完这些后，还能保持冷静回到席间，继续镇定地与一帮想灌醉我的人周旋。
　　一杯接一杯，从清酒喝到红酒、威士忌喝到高粱，我想我该醉了，但意识却仍旧清醒。
　　当我挂著得体的笑容向孟晓宸祝贺，请他向陈远转告我喝多了先回去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萌梗，强马...虽然又是坑。哎，日更么？

　　黑暗中，我想起多年前他曾笑著对我说，夏宇明，我们过一辈子吧，当时他眼睛亮得和星星一样。
　　可这才多久？他许诺的一辈子呢？
　　我盯著前方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杯，映著窗外的灯光，它静静的回瞪，显得冰冷。
　　就像我的爱还在，却碎了一地，不再温热。
　　我颤抖地想拾起它们、想捂热它们，可我无法让它们回复美好的原样啊，即使拼了回去，那丑陋的伤痕仍在，并且持续地疼痛著，椎心的疼痛。
　　玻璃该扔回收，那爱情呢？我嘲讽地想，想笑著安慰自己这没什麽，脸部肌肉却不合作，怎麽也拼凑不出一个笑容。
　　有什麽冰凉的东西从眼睛中溢出来，缓缓划过双颊。
　　我抬手捂住眼，催眠自己这不是眼泪，可不停滑落的液体湿了指尖，让我无法自欺欺人。
　　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墙角，我低声地呜噎著，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竟哭得如此难看，可是不哭出来，我想我会死的，会淹死在排山到海而来的委屈、绝望。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夏宇明，不要哭了，坚强起来，你的爱被人嫌弃、践踏，那你要自己护著，没有人要它，那你必须要自己守著。
　　就让我最后一次哭泣吧，黑暗中我可以舔拭自己的伤口，等到白昼降临之时，我会整顿自己，做回那个总是微笑著的夏宇明。
　　没有人会发现昨夜的夏宇明曾经哭过。

第三章
　　我出生在B市一个暴风雪的夜晚，据说那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银白当中，而我的第一声啼哭，震落了窗外树梢上的积雪。
　　父母都是家族企业的负责人，总是满世界的飞，我便被寄养在祖母家，祖父去的早，一整栋楼都留下给了祖母。
　　祖母是个安静的人，良好的家庭教养让她举止姿态总是轻柔优雅，在别家小孩腻著父母撒娇的时候，她要我背唐诗、三字经，一个字一个字地要我认。我是不喜欢的，可若我乖乖地颂一首给她听，她便会摸摸我的头，而我也开心能在她陷於皱纹的眼中看见欣慰——即使当时的我还不甚清楚这种情绪。
　　我最期待的莫过於母亲或父亲得空时，会领我出门，去游乐园陪我骑旋转木马、坐摩天轮，买我爱吃的巧克力冰淇淋，带我去玩具店挑遥控飞机。可他们时间总是不多，顶多一个下午，就会匆匆在我脸上印下亲吻，然后上机离国。
　　小三那年，祖母去世，她从来讨厌热闹，因此丧礼也办得低调，只有那些真正伤心的寥寥数人，来送祖母最后一程。
　　那天，站在灵堂里我没有哭。
　　我想这些年祖母是寂寞的，她静静地等待死亡，如今终於可以和祖父相聚。
　　真的，我为她高兴。
　　「小宇，好好照顾自己。」
　　守完丧后，父母细心地叮嘱，将我托给今年刚归国的舅舅，离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舅，徐轩。
　　二十六七岁年纪，学外文的，刚从T国回来，在姊姊再三拜托下，做了我暂时的监护人。
　　「叫我哥吧，舅舅听起来老。」我乖乖地叫了声哥，他笑了笑。
　　当天，他便搬进大宅，睡在我隔壁空了多年的房间。我曾经贪玩溜进去，里面是满柜的诗集，什麽泰戈尔的、莎士比亚的、波特莱尔的，没有一本我看得懂。
　　我挺高兴他住进来，那年龄的小孩子总喜欢有人陪，而且晚上偌大的房子怪恐怖的，合著窗外飒飒的风声，害我总做恶梦，梦到我在长廊里跑啊跑、跑啊跑，怎麽也出不去，想尖叫，可有什麽堵在我喉咙，只能不断地向前。
　　梦的最后，我总是累得放弃奔跑，淹没在黑暗里，我想不会有人发现我，我会在这里停止呼吸、在这里腐烂……
　　好险这不是现实，我总会醒来。

　　我哥对我很好。
　　他不像祖母要我背论语孟子，他带我去公园野餐、去海边玩水、去博物馆看展览、去音乐厅观赏表演，晚上睡觉时我会潜进他的房间，缠著他念诗念故事给我听，或跟我说说他在国外的趣事。有时他烦了，会打我的屁股，可他从不真的生气，打也只是轻轻地打，我知道他疼我，舍不得。
　　我特爱跟著我哥，到哪都跟他屁股后面转。喜欢牵他的手、拉他的衣角，喜欢对他撒娇，喜欢甜甜地叫哥以后他摸我的头。
　　邻居每每看到我追在我哥身后，都会摇头失笑，说我跟背后灵一个样！
　　我觉得我没祖母没关系，没爸妈也不要紧，可我不能没有我哥，他撑起我的全世界，做我的依靠，疼我、爱我。
　　我的童年，就是做我哥的跟屁虫，整日跟著他打转，每天按时和父母通电话，其他重要节日时偶尔也跟他们聚聚。我生日时他们再忙都一定会赶回来，陪著我吹熄代表我岁数的蜡烛。
　　我觉得这生活很单纯、很快乐，没什麽不好的。
　　就这样跟我哥过了几年，国一时父母离婚，我不是特别讶异，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他们貌合神离，可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们离婚对我的生活影响不是很大，但谁不希望自己家庭幸福圆满？
　　几年前便不再跟我哥挤一房的我，在知道消息的当天夜里又爬我哥床上去，他什麽都没说，只是在我躺好后为我盖上被子。
　　我睁著眼还是睡不著，闷声问：「哥，你说他们为什麽要离婚？」
　　哥沉默了几秒：「我想，你爸你妈也不是不爱对方，只是爱情终究被时间磨光了，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他们把爱情转换成亲情。」
　　「……我还是希望他们在一起。」
　　哥抱著我的手紧了紧，轻拍著我的背安抚，不再说话。
　　睡意袭来神智朦胧之际，我听到哥用低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哥永远都在。

　　之后几年，我不曾再和爸妈同聚一堂，他们总一个来了另一个走，生日也一个挑国历、一个挑农历地陪我过。
　　我没有说什麽，可我想我哥知道我伤心，毕竟亲子之间再生疏，我还是爱我爸妈，也憧憬著他们的爱。
　　饭后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看著电视时，我终於忍不住跟我哥说起我曾经读一本书，书名剧情都记不清，但有一段印象深刻，说主角的父母常年在外，他同学都笑他没爹娘疼。
　　「哥，你说我是不是也爹不疼娘不爱？」
　　我哥抿了一下唇，他快生气或是心情低落时总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
　　「乱想什麽，他们很爱你。」
　　隔天，我起床准备上学时哥已经出门，书桌上放著一本有点破损的笔记本，我翻开，发现是本日记——我爸的日记。
　　我读了贴著标签的那一页，日期是我出生不久后几个月，上面是一张我熟睡的照片，旁边粗体字写著：「宇明，宇明，我的宇宙因你而明亮。」
　　那之后，我再也不提我爸妈爱不爱我的事。
　　我哥疼我归疼我，我上国中以后他基本不管，总说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因此当我和学校几个恶名昭彰的学长混在一起时，他也没说什麽，只是要我不要太过，我很认真的告诉他：「哥，我知道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
　　我不想也不会给我哥添麻烦。
　　国二时，跟著学长认识了几个黑道大哥，他们说我这人有趣，聚会时总爱找我做开心果，「以后有事哥罩你！」散会时他们醉得一蹋糊涂，还不忘大著舌头朝我喊。
　　我学会喝酒，而且喝得挺凶，酒量也大了，很少有醉的时候，基本上只有我灌醉别人的分。
　　我也抽菸，可很节制，只有心情真的不好或哥们儿约的时候才抽。我知道我哥不喜欢菸味，抽了也会换身乾净的衣服再回家。
　　脏话也只有在外才讲，***、他妈的、老子满口，一回家就全收回肚子里。学长、大哥们曾评论，「靠，夏宇明他妈的就在外一匹狼，哥前一只羊！」
　　我没有反驳，他们说得对，反正我乐意在我哥前乖乖做我的小绵羊。
　　我不太写功课，觉得浪费时间，上课时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老师也找我谈过几次，说我不是头脑不好，其实是聪明的，只是懒，没有在读书上下功夫。
　　可我不当一回事，还是照样混我的。
　　我特别喜欢我哥跟我说的一个拉丁字：carpe diem，及时行乐。人生不就是追求「乐」一个字？

　　不过似乎我玩得太高调，老师打小报告打到我父母那，母亲马上打电话过来关心，美其名曰「我们好好谈谈」，实则就是训话，什麽要我收心不要再玩了、以后怎麽上大学、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最后听我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急了，在电话那头喊：再玩下去送你去T国！
　　我也火了，对著电话吼：「老子绝不离开！」然后砸了电话。
　　我哥在旁边，把我和母亲的谈话听了个大概，等我挂断电话怒火烧为平息后，问：「小宇，你妈要送你去T国？」
　　「哥！我不去！」我急了，拉著我哥撒娇，「哥你跟她说啦，我不想去。」
　　「是因为你玩得太凶的原因吧！」我哥了然地看著我，「你该收敛了。若真要玩，就要玩得没法让别人抓住把柄。」
　　於是我收敛了，开始读书，有问题也会去问我哥，我的成绩开始上升，自补考名单上除名，老师欣慰了，老妈也欣慰了，终於乐颠颠地放过我。
　　其实也不算收敛，平时还是照样玩，酒照样喝、菸照样抽、脏话照样骂、架照样打，只是千杯不醉、烟不留味，脏话骂在心底，架从不自己出手……
　　多年后，学弟告诉我：「夏哥，你越怒，笑得越欢。当时我们都说夏哥你外表是天使，内心是恶魔……」
　　想当然耳，这不要命的学弟被我笑著海扁了一顿。

哭泣，我在鲜网的网址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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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一向认为，我人生中的转捩点，在我高一那年。
　　国中时为了我哥的一番话，我拼死拼活上了当年顶难进的一间高中，吊车尾的，不过起码是让我妈满意了。
　　我隐约记得那是下学期刚开学不久，那天我起得特别早，比平时提早了半小时左右进学校，就听教室里传来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好奇的站住，我贴在门外仔细听著里面的动静。
　　「嘿，你听过那件事吗？」江奕承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鬼鬼祟祟。
　　「什麽？」孙国宁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就夏宇明那事儿呗！」
　　我讶异了，我的事？回想一下，无辜地发现我最近不喝不赌不嫖的，能有我什麽事？
　　「你要讲可不可以讲清楚点？」
　　「就他舅舅喜欢男的啊！你不知道啊？」
　　当下我懵了。
　　同性恋？我哥？同性恋是我哥？我哥是同性恋？
　　靠！哪个混蛋乱说话？
　　腾地，我怒了，没有给里面两个兔崽子任何反应时间，踹开门冲了进去，扑倒惊恐望著我的两人，一甩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紧接著补上几脚，再几拳……
　　有一把火在我眼前烧，赤红赤红的，我觉得头晕目眩，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四肢失去控制，只剩意识游离在身躯之外，有一个尖锐声音正在叫嚣：我哥不是同性恋！不是！他不是！
　　多年后，和江奕承不打不相识成了哥们儿，听他说，当时他吓坏了，讲话讲到一半就见一个人影冲过来，什麽都来不及想脸上就一片火辣，接下来就只顾著护住自己的身体，哀求著叫我停下来……。
　　「夏宇明你一边打，嘴里一直吼著『我哥不是同性恋！不是！』，越吼越大声，吼到后来都哑了……」
　　他顿了顿，说：「兄弟，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像失去了全世界。」

　　我不太记得清楚后来发生了什麽事，我似乎被一群人拉开，他们围了上来，在我耳边尖叫著、吵闹著，我觉得一瞬间什麽都乱了，有什麽赌在胸口，压得我无法呼吸。我拨开人群，不顾老师在后面喊我的名字。
　　一路冲回家，途中绊到鞋带跌倒，擦伤了腿，不过我没有心思停下绑鞋带。这时间我哥应该还在家，没有接到口译工作时，他就在家里翻译小说、诗集或散文，有时也自己写点。
　　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推开门时，我哥正歪在沙发上，手指有节奏地敲著笔电的键盘，桌上摆著一杯咖啡。
　　看到刚出门不久的我又折返，他有些奇怪，放下笔电坐起身。
　　「怎麽了？」我哥的声音透著呐闷，还有担心。
　　突然间，我像是被谁拔掉了声线，傻站著，张著嘴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我哥「可能」是同性恋。
　　他是同性恋……所以呢？他不还是我哥吗？
　　难不成我要用这种姿态质问拉拔著我长大的哥，说你是不是什麽他妈的同性恋？
　　最后，鬼使神差地，未经思考的词语滑出口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很轻很轻。
　　「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同性恋？」
　　一阵窒息的沉默。
　　然后我看见我哥以极其、极其缓慢的速度，点了头。
　　再然后，我跑了。
　　除了学校活动以外，那是我第一次夜不归宿。
　　当然也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
　　我跟学长借了钱，住进饭店，买了一打啤酒和一包菸。
　　喝了一夜酒、抽了一夜菸，失眠。
　　我想了很多，想我第一次见到我哥，想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他，喜欢他身上的淡淡的肥皂香，喜欢他嘴角微微的笑，喜欢他看著我时眯起的眼；想我哥第一次带我野餐，他耐心地教我做三明治，说我做的特别好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想那些夜晚我做恶梦，爬上他的床，他会拥著我，拍我的背，低柔的嗓音轻哼摇篮曲；想我国二那年为我哥庆生，我向别人讨教亲手做了饼乾给他，他捏我鼻尖，看我红透的脸笑说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以前懵懂无知，现在却知道了，很多很多原本我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哥全给了我。
　　不求回报，只念著我好。
　　他是舅舅，同时也是兄长和父亲。
　　在我的人生中他扮演著如此重要的角色，教导我、守护我、宠爱我，他也许给不了我想要的全世界，可他会把他的全世界都给我。
　　就算他是个Gay又如何？
　　他在我眼中还是那个哥，那个会护著我一生、会在我迷路时替我指引的哥。
　　又怎样呢？我想我不是因为我哥是个Gay而离家，而是因为气恼他竟然没有告诉我，让我难堪地从他处得知。
　　我心疼他。
　　我知道Gay的道路很艰难，我哥是克服多少困难才走到今天的，我想到就觉得纠心。
　　那是我哥啊！把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哥，我又怎麽舍得他伤心呢？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回家了。
　　我哼著歌走在曙光中，想我等下一定要给我哥一个拥抱，告诉他我有多爱他，他对我来说又有多麽重要。
　　轻轻推开门，我缓缓步入卧室。
　　我哥缩在棉被里睡著，他睡觉时总是这姿势，侧躺著，脸埋在枕头中，脚向上缩起。
　　爬上他的床，我把脸埋在他颈旁，像猫一样蹭他的脸。
　　他睁开眼，眼里好似有一场大雾。
　　他将迷蒙的眼神投到我身上，然后很快就清醒了。
　　「回来了？」我听得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嗯。」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他抬起手，把我抱在他怀里，像小时后我做恶梦那样。
　　「哥……」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我想他确实知道，知道我要说的是：不管你是谁、你做了什麽、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哥，我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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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这真的不是兄弟文，也不是「舅侄文(?)」
我只是想写那种深刻的亲情，来自血缘的爱。

直播啊！还有吗？

第五章
　　到了学校，江奕承跟孙国宁特地来跟我道歉，我也有点愧疚，毕竟昨天杀红了眼，下手挺重，况且后来也知道他们说的确实是事实……
　　「走，我请你们喝饮料。」我用真诚的眼光看著他俩。
　　江奕承和孙国宁对视一眼，看起来一副天人交战的模样，难不成老子长著三头六臂，吓著他们了？我有点哭笑不得。
　　可能对饮料的欲望战胜了，他们还是跟著我走了。
　　我在贩卖机买了三罐果汁，他们接了去，三人就蹲坐在篮球场旁，从一开始的尴尬无语，逐渐热络，最后称兄道弟了起来。
　　两人之中江奕承尤其让我欣赏，他懂得隐藏自己，他的聪明不用在炫耀，而在於真正需要的地方。
　　我欣赏这样的人，何况透过聊天我发现他还有很多和我相似的想法。
　　我想友谊他妈就该这样，交朋友他妈就该交这样合胃口的人。
　　本以为事情会这样过去，不料我打架的事被老妈知道了去。
　　我不是没打过架，可是以往我都是打架的「其中之一」，这次却是主动挑起事端，於是她可能觉得我在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所以没有直接打电话给我，而是找我亲爸来了。
　　并未向我打过任何招呼，当晚我爸就出现在家门前，我哥可能事先跟他联络过，颔首后背著包出门了，把家里的空间留给我们父子俩。
　　气氛有点尴尬，我们有近两年没见，电话也少，我总不知道该跟他说什麽，他大概也一样。
　　「最近过得如何？」我爸是惯於发号施令的，可此时我知道他放柔了语调。
　　「挺好的。」看著他有些发白的发，想起我们之间空白的这几年，我有些鼻酸，忍不住问：「你呢？」
　　可能我的关心让他放松，他纠结的眉松开，脸庞刚毅的线条柔软了，握著茶杯的指节也不再泛白。他笑了笑：「也挺好。」
　　他喝了口茶，继续：「小宇，我想你知道我为什麽来找你……你妈很担心你。」
　　「我知道。」
　　「我和你妈商量后，决定送你去T国。」
　　我沉默。
　　我没有冲动地回应，因为我知道当这件事透过我爸的口说出来，那就是板上钉钉了，即使我们之间很少互动，我多少也对自己父亲的脾气个性有所了解，重点是，我几乎从来不违背他的意愿。
　　「可是我不想走。」
　　「我和你妈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当然知道。可我不想离开我哥。
　　「我很喜欢这里。」
　　「又不是不回来，只是先去读高中而已，大学如果你想要，可以回来的。」
　　我再三犹豫后还是开口，「……是因为哥的关系吗？」
　　「不，当然不是。我们是知道徐轩是怎样的人，才把你托给他的。」我爸坚定地摇摇头，「不论怎样，徐轩就是徐轩，就是你舅舅，我们没有多想，你也别想太多。」
　　「我还是不想去，我不想离开这里。」
　　「你考虑考虑吧，跟你哥好好谈谈，过阵子再和我说。」
　　我爸没有多说什麽，我们都知道却没说出口的是，最后我还是会妥协。
　　当晚和他吃了晚餐，临行前，他给我一个拥抱，很紧很紧。
　　我想他是真的、真的为我著想。